正文 第159章 情至深处
看着陆别尘即使追逐六世无果依然不肯放弃的模样，苏陌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她在秋暝城刚刚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动过劝他放弃的念头，但是，此时，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资格劝别人放弃。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陆别尘这样深爱过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苏陌将一枚翡翠珠子给陆别尘：“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捏碎这个珠子，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再不济，还有她师父。
陆别尘没有推迟，推迟就显得矫情了。
苏陌喝了几杯，便起身告辞：“我在九安国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就不和非烟道别了。告辞。”
“这么急？”陆别尘诧异。
苏陌缓缓道：“重明说的，九安国帝都城破在即。”而她没有师父这样缩地成寸一步千里的本事，还是要靠重明神鸟赶路。
陆别尘点了点头，不再挽留：“一路保重。”
苏陌打了个呼哨，重明神鸟张开双翼，腾空而起。苏陌翻身利落地落在重明背上。
重明双翅一震，扶摇而上，眨眼间就远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陆别尘看着苏陌远去，转身回房，不料一转头，就看见门边的曲非烟。
曲非烟美丽的脸颊上还有醉人的酡红，酒也似乎醒了那么一点点。
“苏陌走了？”曲非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陆别尘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有她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先走了，让我替她给你道别。”
曲非烟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酒劲摇下去，却没有丝毫效果。
陆别尘无法，只得将她抱回床上，将锦被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曲非烟喝了些热茶，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
“别尘。”曲非烟看着面前陆别尘，伸出手，握着陆别尘的手：“我，我们休息……”
陆别尘哭笑不得，却很顺从地点头，单手抱着她，将她的钗环取下，抖开锦被，抱着她躺下。
喝醉了的曲非烟格外乖巧，伏在陆别尘怀里，寻了个舒服的睡姿，沉沉睡去。
陆别尘却有些睡不着。
苏陌跟他说的话不多，但是，却令他隐隐想起一些旧事。
这些年，他一直在追寻曲非烟的转世，保护她，她一直以为他和她无缘是天意，却不料他们的缘分竟然是被人斩断的。
究竟是谁？
管他是谁，他一定要保护好阿烟，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
九天凛冽的罡风透过结界，已经变成徐徐清风，苏陌渐渐涌上的酒意也被压了下去。
看到陆别尘和曲非烟成亲，她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曲非烟一些问题，发现曲非烟嫁给陆别尘，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穷途末路想要一个出路，不是无依无靠之下想找个人依靠，而是她真的喜欢陆别尘，即使知道她和陆别尘成亲后不久就会死去也不后悔。
情到深处，真的能令人不顾生死吗？
等九安国的事情处理完了，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师父。
正文 第160章 帝王心事
苏陌乘着重明神鸟再度回到九安国，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苏陌出发时是深夜，来到九安国城外，也是在深夜。
凄厉的火光照亮了长夜，即使高居九天之上，依然能真真切切地听到杀伐不歇。
此时，正值深秋，帝都进入枯水期，加上今年大旱，此时护城河水位已经降至百年来的最低点，只有平时的三成，原本是天堑一般的护城河，此刻竟然能轻易平趟过去。
九安国皇宫，一样灯火通明。
王座上，九安国帝君一身帝王冠冕，然而，身边却只有一个内侍陪伴，身边的文武大臣，要么已经投敌，要么已经在城楼上浴血奋战了。
但是，流再多的血，也无法救回整个腐朽到骨子里的梦华王朝。
“你走吧！”帝君看着这个唯一留下的内侍，淡淡吩咐。
“帝君，老奴哪里也不去。”老迈的内侍在深宫里，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也知道很多的秘辛。
这个帝君，论手腕才华，也是有的，如果他励精图治，就算无法挽回败局，起码整个九安国不至于这么快沦陷，但是这一年多以来，这个帝君竟什么也不作为，任由迦南国长驱直入，将这大好江山拱手相送。
“老奴已经老了，就算逃出去，也没有几年好活。”内侍叹了口气，“但是，帝君不一样。”
帝君笑了笑，笑容苦涩而疲惫：“一亡国之君的身份，在新帝君的治下苟活吗？”
就算他是个昏君，但是，也不代表他怕死。
坐在这个王座上，看着自己的王朝一分分腐朽堕落下去却无能为力，这份痛苦，他已经尝过了，他也需要一个解脱。
他等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如果真的要死，他还是希望死在她手里，不是那个新帝君。
那个新帝君，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他比他幸运，没有出生在天家。
杀伐声越来越近了，看来应该已经攻到宫城了。
“帝君，老奴先走一步了。”内侍看着新帝君，眼底也涌现出深切的悲哀，但是，一片青紫迅速漫上他苍老的脸，刹那间都夺去了他的生机。
九安国帝君望着滴漏，已经是破晓了。
然而，他们却永远看不见那轮初升的朝日。
他们，注定要埋进这沉沉夜色，和腐朽的梦华王朝一样，埋葬在尘土里。
苏陌从九天上下来，迦南国士气大振，每一个人都如战神附体一般，很快就撕开了皇城的防御。
苏陌一马当先进入皇城，一路竟然畅通无阻地进入紫宸殿。
苏陌一眼就看到了王座上的帝君。
“小怜，你终于来了。”帝君笑了起来，似欣喜，又似绝望。
苏陌四下看了看，饶是她心性凉薄，也不禁恻然。
堂堂一国之君，临死前，竟然只有一个老迈的宫人陪伴。
正在这时，夏侯青率众将领鱼贯而入，各色法器兵器祭出，严阵以待。
“哈哈！原来这昏君在这里！”一个甲胄鲜明粗犷的汉子大笑着，想要上前将这个皇帝拉下马。
“昏君，受死吧！”
“昏君！”
……
各种谩骂不绝于耳。
苏陌皱眉，瞧着身边的夏侯青。
正文 第161章 挽歌
夏侯青似乎没有料到苏陌会在这种时候维护这个九安国的帝君，愣了一下。
苏陌心思百转千回，片刻间就懂了夏侯青的意思。
九安国的亡国帝君并不是没有用处，至少，将这个前帝君拿下，当着天下人的面斩首，以示他和这个腐朽的梦华王朝不同，再或者，将这个前帝君软禁，表现出他这个新帝君的宽厚仁慈，安抚那些九安国投降过来的贵族和大臣……
不愧是帝王。
苏陌一颗心却冷了下来，想起这个人在秋暝城的作为。
她叹服他的心机手段，但是，也同样厌恶他的为人。
她和九安国的帝君相处时间并不多，但是不代表她不了解这个人。
如果是以上两种结局，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面对这样的谩骂，九安国帝君神色冷冷的，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众人不自觉噤了声。
见鬼了，这个昏聩无能的亡国之君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势？
“小怜，谢谢你来看我。”九安国帝君身上的威压一收，换上平时温和优雅的神色。
苏陌微垂着眉眼，片刻，手腕一抖，北冥弱水匕首化作一道长虹，瞬息间就到了九安国帝君面前。
九安国帝君忽然一笑，果然，她是懂他的。
九安国帝君不再迟疑，握着纤细的北冥弱水匕首，横剑自刎——
妖红的血泼洒开来，溅在煌煌王座上。
北冥弱水匕首是最锋利的凶器，一瞬间断绝了他的生机，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意识就沉入一片黑暗。
在意识消散前，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在唱着挽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是她的声音！
小怜，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我没有利用你作为筹码，我会不会只作为一个普通人，和你白首？
这个假设，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九安国帝君感觉自己沉入一片黑暗，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往黄泉而去。
苏陌握着去而复返的北冥弱水匕首，剑刃依旧雪亮如秋水，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血迹。
九安国帝君突然自刎殉国，除了苏陌依旧淡然自若，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不少愤怒的目光转向苏陌，似乎在指责她多事，又似在忌惮她以此邀功。
要知道，杀一个王室成员可以官升一级，供奉加千亩良田。
然而，苏陌却旁若无人地唱着挽歌，歌声哀婉，似在为逝去的人送行。
苏陌唱罢，就感觉到殿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苏陌看着倒在王座上的九安国帝君的尸首，叹息了一声：“他的尸首由我带走了。”
“姑娘且慢！”众将领立刻抗声道。
“怎么，你们还要鞭尸不成？”苏陌眸色一冷。
肩上的重明神鸟感觉到她身上刹那间迸发出来的煞气，吓了一跳，扑楞着翅膀飞到半空，四只红珊瑚珠子似的眼睛盯着苏陌。
苏陌蛮横的态度让众将领有些不爽。要不是忌惮留仙岛，只怕就有人按捺不住对她出手了。
“姑娘的大仇得报，但是我们的仇还没有报！”
“这个昏君，至少也要吊在城门上示众三日！”
“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
苏陌望着沉默的新帝君，显然他也在权衡着利用这具尸体换取更大的政治利益——
呵呵！
看来你和非烟退婚，还真算是积德了！
正文 第162章 仙留山的客人
苏陌本以为迦南国会是一番新景象，但是从她看到的这一切，她没有看到任何光辉的前途。
或许，经历了战乱的人们会更加珍惜和平的生活，但是，百年后，迦南国还是会腐朽堕落成末代的梦华王朝。
盛世乱世，生灭兴亡，是个奇怪的圈。
苏陌冷冷一笑，这些人，就算不倚仗留仙岛，她也能吊打他们。
只是，她现在不想和他们纠缠，瞧着重明。
重明会意，赤红的眼睛掠过一丝火光。只是一刹那，整座紫宸殿升腾起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焚尽万物的红莲业火。
重明终究不是杀念重的神鸟，给那些人留了一线退路。
恢弘的紫宸殿轰然倒塌，在几个呼吸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火光里，一只巨大的白色神鸟从火焰中展翅飞起，苏陌坐在重明背上。
神鸟扶摇而上，带起的长风卷舞直上，有寸寸劫灰从神鸟的背上洒落下来。
夏侯青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苏陌似乎在生气，但是，他不懂她在气什么。
她不应该是最恨九安国皇室的吗？
以后不得借我父母的名行事，否则我必杀你。苏陌的话言犹在耳，那杀意凛然的语气，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说得出做得到。
夏侯青只得找了一个女人善变来解释这件事情。
好在，现在也不需要苏太傅的名头来凝聚人心了。
迎着破晓的晨风，苏陌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边，心里不知道为何，却变得有些沉重。
明明了却了一个心愿，她应该感到轻松的。
但是，苏陌心里却有些烦闷，便不想回山，随便寻了个地方散心。
反正师父没有限定她回山的时间。
在山下的花花世界疯了三天，苏陌很快就感觉无聊了。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身单影只，酒色财气也填不满越见空虚的内心。
苏陌疯了三天后，便乘着重明神鸟回山了。
回到仙留山，苏陌的心反而静下来了，不再像在山下时那样空落落的可怕。
爹爹说过，人是孤独的，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都只能陪你一段时间。
她不过在凡世几天就觉得孤独落寞，让人聊无趣味，师父这个孤单了几百年的人，他会有什么心得体会？
苏陌迫切想去见见师父，和他聊聊人生。
苏陌梳洗了一下，将一路风尘洗净，换了身衣裳，去给师父请安。
然而，还没到师父的大殿，就感觉到今天似乎有些异样。
今天，仙留山上似乎有客人。
泠泠琴音幽幽传来，极为悦耳动听，似远似近，似含着水气和花香，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这首曲子是一首凡世很普通的曲子。
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看那淇水弯弯的岸上，碧绿的竹林练成一片，那君子如玉，学问切磋更精湛，品德琢磨更良善。
这是一首赞美男子的曲子，她家师父大人完全担得起，但是，这首歌还要委婉的求偶的意思。
她的母亲大人曾经倒追父亲的时候，就弹过这首曲子，所以她记得格外牢固。
弹琴者的技艺也十分高超，这么一首普通的曲子也弹得抑扬顿挫，令人耳目一新。
这绝对不是师父弹的，究竟是哪个女人想当她的师娘了？
正文 第163章 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苏陌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循着琴声而去。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路过一道九曲桥，终于在一个水边的亭子里看到了师父和另一个女子。
那个亭子名唤停云，是师父最喜欢的亭子，也是他常去的地方之一。
亭子四周挂着半透明的白纱已经用金钩挽起，亭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一边抚琴，师父并没有戴上在外人面前都会戴上的白玉面具，无比坦然地露出足以令天下女子发狂的绝美面容。
师父懒懒地坐在亭子边的，靠着柱子，目光看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抚琴的间隙也会偷偷瞄一眼师父，那眼里的柔情都几乎要溢出来了。
琴声悠悠，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和谐温馨，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要说有什么词能形容面前的一切，苏陌只有“完美”二字。
苏陌忽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风间月察觉到自家的宝贝徒弟回来了，终于转过头来。
隔着十几米的水域，苏陌还是被师父这一眼看得打了个激灵。
“疯够了？”风间月问，声音微冷。
这些天，苏陌虽然不在仙留山上，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这个家伙，明明办完了事却不回山，在山下足足疯了三天才回来。
这让师父大人十分不爽。
她就这么不喜欢仙留山吗？
苏陌：“……”
苏陌没有回话，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弟子苏陌给师父请安。”
弹琴的白衣女子也被这对师徒的对话打断。
白衣女子并没有被打扰的怒气，也瞧了苏陌一眼，笑问：“她就是你新收的小弟子？”
风间月倒是没有否认：“嗯！麻烦的紧。”
苏陌心里一刺。原来，她在师父心里，是个麻烦！
那女子却笑：“修仙本就逆天而行，岂会没个灾劫的？哪里能说是麻烦？”
苏陌悄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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