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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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阗-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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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什么事了?”林阗问。
  “哎。”护士叹了口气,帮他捡起地上的资料说,“不是什么好事,刚才那个冲去的男的还在里面大闹了一场。”护士指着被撞开的门说,“他男朋友刚确诊有艾滋病,里面那个已经傻了,完全不相信,跑出去的那个男的就说我们是庸医,误诊什么的,我和陈医生一直在旁边安抚他们,但是那个男人突然对自己的男朋友破口大骂起来,然后就突然冲出来了,没想到撞到你了。”护士说完又叹了口气,“真是何必呢,同性恋本来就不容易了,现在一个还染上了艾滋,真是……”护士连连摇头,十分惋惜的神情。
  林阗看了一眼屋内,只见到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驼着背,背对着他,无法看见样貌。
  林阗整理好资料说:“好好安慰一下病人吧。”
  “嗯,我知道。”护士点点头,又走了进去。
  林阗回到办公室后,一下子扑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就陷入了疲倦的睡梦中。只是短暂的午休,但是他仍然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回到高中时代,见到了自己的初恋,他又一次感受到高中时初恋的青涩美好,可是第二任恋人忽然又出现,他拿着一叠钱甩到他脸上说,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我想要的只不过是钱而已,看清现实吧林阗。睡梦中的林阗痛苦地皱起眉头,梦还在继续。于是他转身去看初恋,却发初恋站在远处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嘲笑他说,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明明是你一直勾引我。忽然,林阗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初恋和第二任恋人的脸都消失了,赫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握着他的手说,我喜欢你。刹那间,林阗心跳飞快,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抱住赫连,但是赫连却一步一步地后退,林阗困惑不已。赫连继续说,我那么喜欢你,林阗,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在意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林阗茫然地摇头又点头,他想说话,却发现嘴巴无论如何都无法张开,于是他迈开双脚想要抓住赫连,但是赫连消失得太快了,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离他而去。一切陷入黑暗,他无力地站在原地,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己身处在黑暗中。
  突然初恋尖叫着朝他扑来,对他嘶喊道,你毁了我的生活,我也要毁了你!
  林阗猛然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额头上已是一片粘稠的汗水。看看窗外,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又密集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跳飞快,让他觉得头脑昏沉,全身无力。林阗靠在沙发上,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套,他拿起外套仔细看了看,熟悉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林阗忽然胸口发热,难以抑制地抱紧外套,深深吸了口气。
  赫连来过了,他知道,这是赫连身上常用的香水味,清新的果香味,很好闻。林阗自己并不用香水,因为医院里浓郁的药水味能让一切香味都变得十分怪异,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医院的规章里有“上班期间不可使用香水”这一款。
  但是此时此刻,即使再浓郁的药水味也无法掩盖林阗怀中这件外套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林阗忽然疑问起来,赫连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呆了多久?现在又去哪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阗才感觉心跳恢复正常,大脑也随之清醒了不少。于是理智回笼,林阗注视着怀里的西装外套良久,才将它放置一旁。
  已经说好了不在受这个人的影响,可是他的原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轻易打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了?
  林阗烦躁地揉乱头发,在沙发上做了一会儿,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最后一个膏药,给自己换了药。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他还没吃饭,现在全身虚弱,没有力气。
  而刚才做梦,除了赫连,其他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林阗将手伸进口袋里握着手机,过了好久才松开。
  赫连在他熟睡时来过医院只留下外套又没了踪影,他没有发短信也没有打电话,林阗一时半会难以释怀。连吃饭的时候都食不知味。下午给病人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又出了点叉子,因为医药费的余款没有算清楚,惹怒了病人家属。
  本来医患关系就一直很紧张,就算医药费算清楚了,病人家属通常都会反复确认有没有算错,有没有虚高,因此一个数字要被确认好几遍。更何况这次差错如此低级明显。林阗无奈地被家属数落了一番,护士一直在一旁帮他解围,他从头至尾只是解释了每一笔费用,并让查款的护士不要着急,仔细找找单据。最后耽误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是几张单据重复多算了,数字算清之后,又让家属过目了几遍,对方才一脸不悦地付了钱。
  林阗这才板起面孔说:“这个工作是谁做的?”
  护士们立刻紧张起来说:“这段时间,都是新来的实习护士负责把单据输入电脑。”
  “她人呢?”
  “下午她休息。”
  “那这件事就让护士长处理。”
  “好。”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医院或是医学方面的描写,都是百度+想象,所以BUG难免,不要介意。
  今天字数爆棚,已经码了一万了吧,我的个神,我还在继续写,看看能写多少了。
  因为后面每张的情节我都写出提纲了,所以才会这么顺畅,还没到虐点啊没到啊。

  ☆、33

  穿过医院的大楼里交错的走廊,林阗走进拐角的卫生间。推开门的时候撞见一个男人正在俯身在盥洗池边上洗脸。那人身材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看样子身体健康状况欠佳。林阗推开一扇隔间,过了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那个瘦弱的男人仍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上半身趴在盥洗池上面,从林阗的角度看上去姿势十分怪异。
  出于职业责任,林阗上前问了一声:“先生,你还好吗?”
  那个人没有给与半点反应。
  林阗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问:“你还好吗?”
  那人突然浑身痉挛起来,整个人瘫软到地上,林阗连忙扶住他急忙道:“你怎么了?”
  那个人仰着头,眼神迷蒙地看着林阗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报应么,就是报应啊。”
  眼看这个人口齿不清说胡话,林阗立刻扶起他说:“我带你去外面休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我是这里的医生。”
  那人却似懂非懂地拽住林阗的衣袖说:“医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得这种病!为什么啊!我才三十五岁,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为什么就让我患上艾滋病啊!”
  林阗听到“艾滋病”三个字就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的那个小插曲,好像那个坐在病房里的男人也是想眼前人一样身材削瘦,难道是同一个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稳定这个人的情绪,于是林阗单膝跪地看着他说:“你不要绝望,如果你就这样绝望了,还有谁能帮助你?艾滋病也是可以通过药物控制的,虽然不能根治,但是也可以缓解病情,延长寿命。而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振作起来,要为了自己的生命努力活下去。”
  男人无力地垂着头,不停地啜泣着,但是他不再哭喊,而是沉默地抹掉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抬起头来看着林阗说:“这样痛苦地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林阗这才看清男人的样貌,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林阗开口问:“可是你想死吗?”
  男人摇摇头,不说话。
  “那就好好活下去。”林阗拍拍他的肩膀说。
  男人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林阗,可是过了几秒他又忽然猛地抓住林阗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看着林阗,脸上的表情从感激变成了疑惑、惊讶、不敢相信、惊恐、颓废。
  林阗不解地看着他问:“你怎么?”
  男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林……阗?”
  林阗皱起眉头,奇怪男人怎么会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忽然松开他,仰头大笑起来,林阗被弄得一头雾水。
  “你,你不认识我了么?”男人问他,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认识你?”林阗反问,同时也仔细观察起男人的相貌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觉得男人的脸十分眼熟,但是却并没有想起来是谁。
  “这简直就是老天给我开得最残忍的玩笑。”男人继续笑着,“你当然认不出我来了,我整过容,虽然只是小整,可是配上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怎么样都不会把我和他联系起来吧。”男人说着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整容?林阗皱眉仔细观察起男人的脸庞上不自然的地方。于是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答案。那个曾经一度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的人,他怎么会忘记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变了,完全变了。脸比以前更小更瘦,下巴很尖,整张脸都散发着女性的阴柔之感。他眼睛虽然很大,但是眼眶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双眼也无精打采。也许是因为疾病或是休息不足,他气色暗沉,皮肤粗糙,额头和脸颊上都冒出了几颗痘痘。个头似乎拔高了些,但是身形却更加瘦削,像是纸片一样单薄。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林阗脱口而出。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这叫自作自受。你看到我成了这样应该很高兴吧,毕竟当初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林阗沉默,过了一会他问道:“为什么会感染上艾滋病?”
  男人咬着嘴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追究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得了不治之症,没有人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了,男友今天上午刚甩了我。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和家里人完全断绝关系了,爸妈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是啊,谁会认我这种人做儿子,下贱,滥交,只要给钱就可以上我。”男人越说表情越是无所谓,最后反而耸耸肩“我就是这么贱”的表情。
  说实话,林阗根本就无法把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干净青涩的男孩联想到一块,那是令他痛苦,但同时也美好单纯过的初恋。不管是谁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沦落到这幅境地,一时半会都会无法接受吧。
  “不用这么吃惊,生活所迫而已。”男人再次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看你样子混得还不错,至少是个医生。年轻有为呵。”男人笑道,但是在林阗听来却又掩饰不住的酸涩和嘲讽。
  “是吗?”林阗看看自己反问道,表情茫然,并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好了,不多说了。我现在也要回去了,不然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就要把我的钱财全部卷走了。”
  林阗却忽然抓住男人的手臂。
  “嘿!不要碰我!我可是有艾滋病,你不怕我传染给你么!”男人讽刺道。
  “我是医生,这方面我比你懂。”
  “呵呵,医生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治不了我的病。”
  “你这样是打算放弃治疗?”
  “我也想治啊,可是也得要我值得起才行啊。”男人摊开双手说。
  林阗动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行了,放开我吧。你不需要表示出任何可怜我的表情。林阗,怎么说我们也在一起过半年,我很了解你的性格,你不是那种会在别人捅了你一刀之后还给那人任何机会再捅你一刀的人。当初是我胆小,背叛了你。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老天的惩罚吧,我也没什么好怨的。”男人说道,掰开了林阗的手。走出了卫生间。
  林阗呆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追出去。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如此瘦小无助。正如男人所说,他的确不想在和他有任何牵扯,但是除去两人之间的恩怨,现在他们在医院,而男人只是一个得了绝症的无助患者,而他是医生,即使艾滋病不是他的专业范围,可是作为医生,他也不能完全不为所动。于是林阗追了上去。
  “徐锦,等一下。”
  被叫住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林阗几步走过去,站在男人面前说:“撇开那些恩怨,我现在只是一个医生。作为医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患者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男人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他咧着嘴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医生。”
  男人缓慢地伸出手结果名片,然后扯出一抹笑容说:“林阗,你真的一点都没变。我多希望时间能够倒流,我没有因为胆怯而退缩,你依然站在我面前保护我,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男人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眼泪滑落下来。
  林阗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男人抹去眼泪,笑道:“你现在单身么?”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林阗愣了愣,过了一会他才回答:“差不多吧。”
  “我能抱你么?就一下。”
  林阗沉默地点头。
  男人环住林阗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说:“谢谢,希望你能找到幸福。还有……对不起。”
  林阗怔住,无法回答。
  男人只是抱了几秒钟,说完话就放开了林阗,然后冲他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林阗站在原地,久久无法释怀。这一句“对不起”时隔了十几年,似乎连同着曾经那些单纯美好的少年时光,渐渐消散在时间的流逝中,再也找不到半点足迹。林阗叹了口气,内心郁结反而更深。那个让他伤神纠结的男人也不知道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撒狗血,话说我撒上瘾了诶~
  好了配角表里就只剩一个人没有出现了~我努力的码字码字!

  ☆、34

  也许是老天真的听到了他那一刻的呼唤,林阗一转身,居然就看见赫连站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他只穿着白色衬衫,袖子依然挽起露出手臂。领口也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了锁骨。他头发有些湿润,也许是淋雨了,不过衣服倒是干的。而他垂在腰侧的右手正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看形状,似乎是一个保温桶。
  赫连看见他发现了他,忽然堆起笑容,是的他用“堆起”这个词,是因为那个笑实在很假,他想赫连也许目睹了刚才那幅画面,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可是他要解释吗?有必要解释吗?他们是什么关系才会需要解释?他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赫连放弃吗?林阗沉默地看着赫连走过来说:“看来你早就醒了,我去的时候发现你在睡觉就没打扰,于是给你——带了午餐。”赫连这句话中有明显的停顿,林阗察觉到了,但是却猜不出这停顿背后被掩藏的话语。
  “我已经吃过了。”林阗说。
  “哦,是吗。”赫连尴尬地笑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你的外套还在我的办公室里,你是顺便来拿外套的吧。”林阗提醒道。
  “嗯。”
  “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你自己去拿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阗说完与赫连擦肩而过,但还没跨出第三步,就发现自己被赫连紧紧拽住了手腕。林阗转身问看着赫连不语。
  “你收到我短信了吗?”
  “短信?没有,有的话也许也被我误删了,怎么你有事?”
  赫连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林阗说:“林阗,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林阗反问。
  赫连低声说:“我的心不是铜墙铁壁造的,他也会因为你一个眼神,甚至某个不合时宜的语气就感到疼痛,“赫连深吸一口气又道,“所以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不要什么也不说,变得更加冷漠。”
  林阗抿紧嘴唇,喉咙发涩,让他原本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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