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左边架子上有一只比鹅卵还大一号的牛黄,颜色灰中泛紫,右边
一块颜色黄紫相兼,黄中透明。左边一只,据孔伯华说,叫西牛黄,是
甘肃一位病患送给他的。像鸡卵大小那只,比大药铺所见还大若干,
是极为罕见广牛黄。两者治小儿惊风极为有效,西牛黄合以辰矽,医
治瘫痪尤有神效,是他在福州药市上无心遇上,以高价买来的。风瘫
患者得病即治,可以痊愈,而且也不会再发。这两种牛黄,都是可遇不
可求的神药呢!
牦牛可以代步
先伯祖志文贞公,在秦令巡察藏边时,西巴塘察木多,希仑马拉耶
寺有一位圣哲,两人谈得极为投契。在寺里盘桓了五六天,他把寺里
喂养的一只奇怪小牦牛,送给将军代步,并且说目前将军骑从如云,当
然不用它来代步,不过将来总有用得着它的时候。将军当时未多加留
意,只觉得盛情难却,就把那只小牦牛带到伊犁饲养。结果发现,此牛
颈有肉瘤凸起,状如驼峰,试过脚程,真能日行三百不饮不食,而且在
沙土泥奔驰,不颠不阎,平稳异常。不久先文贞公在伊犁殉难,遗体就
是这头牦牛驮到当地灵渊寺入殓的。慌乱之中,此牛据说被一藏胞牵
走,当此离乱之中,自己顾不到查讯,后来也就无从查讯矣。先伯祖同
年李盛铎、梁鼎芬从已故立委广禄闻知此事原委,均有诗哀之,先伯父
在伊犁时,常侍将军左右,曾摄有鞍鞯齐全照相一帧,惜在离乱中遗失
矣。
画家以牛为画题
历代画人物的名家,以牛为画题,传世的不多,除了故宫现存的
《归牧图》外,蒯寿枢一幅明万历县承宗《卧牛图》,暨吴湖帆所藏宋人
无款《牛斗图》外,留传画牛画轴不多。当年北平有一位画家李苦禅,
想请齐白石老人画一幅老子牵牛过古城,齐白老是阻四不肯动笔,后
来李苦禅无意中在晓市买一帧李龙眠画的《素描十八应真》手卷,卷尾
后面还裱着一纸乌金纸.,白石先生鉴赏之后,爱得不忍释手。老人一
高兴,立刻铺纸挥墨,仿宋人笔意画了一幅老子骑牛过函峪,青绿山
水,人物高近一尺,古牛画得更是嵌崎历落,人物意境清朗。老人画成
之后,自己也觉得是神来之笔。苦禅故后,此画辗转流人刘海栗先生
之手。他曾在上海梁均默先生寓所展示过一次,刘嗣兄尊人刘先礼,
跟夏山楼主韩慎先,还有盐业银行张伯驹大家一致公认是白石老人最
得意佳作。海栗先生故后,此画流入何人之手,就不得而知矣。
雕竹名家刻牛
龟厂主人袁寒云,住在天津时,大半住在国民饭店,他收藏的一些
金币古钱,都陈列在一个花梨紫檀多宝格里,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
玩意儿。其中有一长逾一尺的牛角,初看颜色洁白,有类象牙,据说是
一位印尼朋友送给他的。当时正赶上印铸局开炉铸印,所有在北平雕
刻的名手都在印铸局参加工作。其中于啸轩、沈筱庄,都参加铸印工
作。于是刻牙的高手,沈是雕竹名家。沈氏刻了一头牛,于氏刻了一
只麴。豹据地做势,砉然长啸,牛则两脚后仰,奋力支撑;两者各具生
死搏斗姿态。奇谲灵动,栩栩如生。寒云告人其太夫人系梦黑豹人怀
而生,故又名豹岑,他认为豹是他的吉星,所以趁于沈两人铸印之便,
就在牛角上刻好豹牛相搏的形状。至于所刻的牛,跟他的豹是相克
的,所以刻一只蟒牛以示镇压。至于所指的蟒牛为谁,他就不肯吐实
了。寒云故后,此物辗转流落上海尊古斋古玩铺,其妻舅刘公鲁见是
寒云遗物,以大洋五十元购得。沈筱庄南归,路过上海,尚见此物陈列
在刘公鲁的书桌上也。
泰县斗牛·凶猛刺激
西班牙斗牛,据说斗牛者个个长袂利屣,锦衣粲目,斗到最后剑光
如电,一剑将牛刺杀,可惜我未曾见过。某岁,我有事去泰县,临近泰
县境内有一小镇中宝庄,当地有樊徐两大族,几乎每年都举行斗牛一
次。胜方可先引河水灌溉农田。我既然赶上这样的盛会,自然不肯错
过,跟着大家前去随喜。斗牛共分三场,以体重相同者列为一组,由小
牛而大牛,牛背除了银饰彩仗,身帔疑鍪,双角各绑稗靳尖刀。每只牛
都尽量装扮得雄武华丽,最后主斗之牛除有氍裹身,并有紫缰鲽带盛
饰增丽,让人一看就知是主斗的牛只。双方牛只对阵,先用利角互相
到触,继之以暗藏利蠖身上辊鏊,互相扑击,牛只遇有过分凶悍牛只,
三五回合即能将对手裂腹剖腹,肠肚外流。胜方当场欢呼设宴款客庆
功,负方只有垂头丧气率众黯然者退。据闻,徐府已连胜三年,为了维
持颜面关系,给牛的制装费即耗去大洋六七百元,宴客花费尚不在内。
据看过西班牙斗牛者谈,目前西班牙斗牛已列为观光客圭要节
目,真假互见,实在不如中宝庄看斗牛凶猛刺激也。
神户牛排·传自青岛
现在西餐馆吃牛排已大行其道,好啖的朋友都认为神户牛排最为
细嫩柔滑,殊不知神户牛排,是德国人在青岛饲养牛只而加以改良的。
德国人当时占领青岛时,德国总督最嗜吃牛排。审知青岛水深土厚,
冬不酷寒,最适牛只繁殖,故从德国运来一批优良品种牛只饲育。其
后日人占据青岛,此批牛只由一专家运往日本神户饲养,并且增添特
别饲料,而且用啤酒给牛浑身按摩,牛肉更显得特别腴嫩滑香。现在
所谓特级牛排,其实是从青岛德人手上得来的。
张大千擅长牛头筵
谈到吃牛头筵,宋子文任财政部时,偕税务署长谢祺巡视湘鄂赣
区海关统税情形,过经岳阳,当地统税所长李藻荪与彼等有旧,特请当
地名庖人刘旺福做了一席牛头筵宴客,并请当地驻军刘经扶军长陪
客,菜仅八簋二汤,均系出自牛头,鼎俎庖宰,肥酞调畅毫不腻人。宋
谢两人胃口均佳,恣飨竟日,羽觞尽醉,此后宋氏在沪每一谈及,仍念
念不忘也。
大干先生初次莅平,最好吃春华楼、济南春两家,多次邀我同席,
目的在邀我提调点菜。渠尝夸擅长牛头筵,俟选得上等材料,将亲自
动手,让我尝尝比岳阳刘庖手段如何,其后一别多年未晤。前数年渠
自海外回台,暂住云和大厦,某夕在台视看徐露演《二进宫》,又提起欠
我一顿牛头筵,此债非还不可。可是他迁居之后,一方面忙于布置新
居,又忙于绘事,牛头筵之约始终未实现,他已驾返道山矣。
北平书摊儿
在北平,读书人闲来无事最好的消遣是逛厂甸遛书摊。厂甸在和
平门外,元明时代叫海王村,清初工部所属的琉璃窑设在该处,所以改
名琉璃厂。从厂东到厂西门,街长二里,廛市林立,南北皆同。这些店
铺以古玩、字画、纸张、书籍、碑帖为正宗,从有清一代到民国抗战之
前,都是文人墨客访古寻碑、看书、买画的好去处。每年从农历正月初
一起,经市公所核准列市半个月:海王村里是儿童耍货,所谓琉璃喇
叭、糖葫芦、大沙雁,各种吃食如凉糕、蜂糕、炸糕、驴打滚、爱窝窝、豆
汁;灌肠小贩仿佛各有贩地,年年在原地设摊。居中是几家高搭板台
的茶座,居高临下得瞧得看,既喝茶,又歇腿;村里边边牙牙地区,就是
些像荒货,又像破烂古玩摊了。海王村外书摊大摆长龙,有些书店在
自己门前,设摊营业,有的是别处书商赶来凑热闹的,大致可分木版
书、洋装书两类,还有卖杂志、旧画报的。吴雷川先生在这种书报摊
上,买过八十八本全套的国学萃编;丰子恺收藏《点石斋画报》,就是遛
这种书摊补齐的。
好的宋元明清版本精镌的古籍,书店恐怕放在外面被风吹日晒,
纸张变脆变黄,多半把书名作者,写在纸条上,夹在别的书里。纸条垂
下来,给买书者看,如果中意,摊上招呼客人的伙计,就把客人引进店
里来了。
琉璃厂专卖讲究版本的书叫旧书铺,最有名,存书最多的有翰文
斋、来黄阁、二酉堂、经香阁、汲古山房几家。他们书的来源,多半是由
破落户的旧家整批买进来的,这一拨书里可能有海内孤本,也可能有
鼓儿词、劝善文,有的到手就能很快卖出去,有的压上三年五载也没有
人过问;年深日久,一家大书铺的存书,甚至于比一个图书馆还多还齐
全。旧书铺的服务,有些地方,比图书馆还周到,北平之所以被称为中
国文化中心,由北平旧书铺,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旧书铺里,总有两间窗明几净的屋子,摆着几张书案长桌,凡是进
来看书的人,有柜上的徒弟或伙友伺候着,想看什么书,告诉他们,一
会儿就给您拿来;如果参考版本,他可以把这本书不同版本,凡是本铺
有的,全都一函一函地拿出来,任您查对;有的资深伙友,告诉他要找
什么资料,他佃还可以一页一页地给您翻查,如果有些书客人想看,而
本书铺恰巧没有,他们知道哪一家有,可以借来给您看。请想想,这种
方便,不管是哪家图书馆,不论公私都办不到吧!
看书时,抽烟柜上有旱烟、水烟,喝茶有小叶香片、祁门红茶;如果
客人想吃什么点心,客人掏钱,小徒弟可以跑腿代买,假如您跟柜上有
过交往,由柜上招待,也是常有的事。不但此也,您跟书店相熟之后,
酷暑严寒您懒得出门,可以写个便条派人给书铺送去,柜上很快就找
出送到府上;放上十天半个月,您买下固然好,不买也没关系,还给他
就是了,这就是北平书铺可爱之处。像南京夫子庙左近也有不少书
店,您要看了半天不买,他们绕着弯俏皮您几句损人的话,能把您鼻子
气歪啦!
清朝光绪年间所谓清流派如张之洞、洪钧、王仁堪、潘祖荫、文廷
式、盛昱、黄体芳、梁鼎芳、于式枚都是琉璃厂书铺的常客,既可多看自
己手边没有的书,又可以以文会友;时常有许多朋友不期而遇,凑在一
块儿研究学问,或是聊聊天。张香涛就是主张多往书铺看书的,他有
两部专讲目录学的书,初稿就是在二酉堂写出来的。翰文斋的掌柜韩
克庵,大家都叫他老韩,他对于目录学、金石学,精心汲古,搜隐阐微,
能令舒铁云、王懿荣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民国初年先母舅李锡侯在琉璃厂西门,把先外祖鹤年公累世收藏
的古籍金石整理陈售,开了一家汲古山房。陈师曾、樊云门、傅藏园、
沈尹默、瑞景苏、柯劭态,都是汲古山房常客。当时我想收集名贤书画
扇面一百把,半年之间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部配好各式各样扇骨子,由
此可见汲古山房当年人文荟萃、朋从之盛了。
初来台湾时,台北福州街厦门街之间,还有几家书摊铺可逛,现在
如果发现那儿有一套或几本线装书,简直有如沙中淘金,掘到宝藏了。
来到台湾,令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旧书摊了。
北平的人力车
提起北平的人力车,话可长啦,最早北平人叫它“东洋车”,天津人
叫它“胶皮”,上海人叫它“黄包车”,后来北平人把东字取消,干脆就叫
“洋车”了。
人力车问世之初,没有打气轮胎,而是硬胶带卡在车圈上的,所以
天津人一直叫它胶皮。早年先叔在世的时候,在清史馆供职,从舍下
到设在天安门左首的太庙,一直都是平坦的大马路,家里虽然有敞篷
和玻璃篷马车各一部,可是馆长赵次珊、总纂李新吾都是先祖光绪九
年癸未科同年,每天都是坐马车来馆,如果他自己也坐马车到值,怕人
家说少不更事,迹近浮夸,所以包了一辆人力车上衙门。
当时人力车都是死胶皮,拉车的又年长了几岁,反而在馆里博得
老牛破车的雅誉。先叔觉得以人力车代步,比起安步当车又高了一
筹,何况清史馆是个冷衙门,早点晚点到值也没什么关系呢!
过了没几年,打气轮胎的人力车大行其道,大家都觉得人力车又
经济又方便,拉车的又轻快省劲,于是马车渐渐被淘汰,由自用人力车
取而代之啦。自用人力车可到制造厂订制,车身不用说,是漆得锃光
瓦亮,车轮前辂,凿花电镀,车把后辖,起线包铜,轮圈钢轴擦得是一尘
不染,四只车灯两长两短,要黄包车上所有饰件,一律黄铜煅烧,喜欢
银白色的一律电镀,更显得干净洁亮。车簸箕安上双脚铃,车夫在前
车把上一边是手铃,一边是四音喇叭。不用说自用车如此讲究,就是
年轻小伙子拉散车也有这样刀尺的。有的人把自用车夫夏天穿上浅
竹布镶黑白大云头号坎,冬天蓝布大红云头号衣,大褂棉袄一甩,让人
一望而去是自用车,免得巡警找麻烦时摸不清底细。
夏天车上挂一块素色布挡,既避风沙,又免日晒,到了冬天,在零度
以下气温,西北风刮过真像小刀子割耳削脸地疼,于是人力车都套上深
蓝或深黑什衲的棉篷子起来。拉车的甩下大棉袄,往脚下一围,车帘子
扣得严丝合缝,寒意全蠲。当年地质学者李仲揆(四光),在北平因为工
作过分劳瘁一度失眠,冬季他就天天出门听夜戏,敖戏之后,坐有棉篷
子的人力车回家。车一晃荡,就引起他的睡意,一觉酣然,他的失眠症
居然不药而愈。还有一位摩登诗人林庚白,他在北平住在浸水河,他每
天应酬甚多,微醺之后,诗兴起来,每得佳句,酒醒即忘。他的包月车,
连篷上装有一只电石灯,随时记录,他说他诗词佳句,十之八九,是得自
车上。北平舍下大门正对一座磨砖大影壁墙,因对面是马圈尽量推展,
所以门前显得特别宽敞,加上两旁重阴匝地,修柯戛云,半人高石灰树
圈子,是藏茶具的好地方,左右上马石,是杀一盘车马炮的棋架子。舍
下人口众多,人来客往,成了无形的车口儿啦。
先君的乳母,我们尊称嬷嬷奶,为人慈慧温良,胸怀夷坦,西城贫
苦大众都叫她杨善人,凡是拉车的想拴个车(买辆新车叫拴个车)、沿
街叫卖的小贩亏了本,如果真有急用,找到她,只要她老人家手头松
翻,无不尽力帮忙。卖黄鱼、糖三角儿是她的干儿子,卖炸糕、打小鼓
儿的也叫她干妈,门口那帮拉散车的十之八九都管她叫好听的。杨老
太太出大门,一迈门坎,大家都抢过来拉,杨老太太坐车从不讲价,有
时身上不方便并不给钱,可是这般苦哈哈儿们,谁有了难处,杨老太太
总是倾囊相助,给他们解决问题。这帮拉车的非常讲义气,杨嬷奶在
北平病故,真有不少不认识的人来给她穿孝袍子送葬,足证他们的干
妈干姥姥没白疼他们。
我学校毕业,第一次担任公职,是在经界局补了一个主事,位卑职
小,如果天天坐着自用马车上下班,觉得挺别扭,于是也弄了一辆人力
车代步,拉车的人选可麻烦啦。门口拉散车的有“麻陈”、“小回子”、
“贾老虎”、“小辫儿”,几个人都是拉车里一等一的好手,快而且稳,一
些拉车的在街上拉着座儿看见是他们哥几个,就没有人敢跟他们赛车
的。
有一天我在珠市日开明戏院,听完梅兰芳的《贞娥刺虎》散戏出
来,一上车就有两辆各有四只电石灯自用车,把我的车夹在中间较起
劲儿来给。我拉车的叫小回子,牛高马大,两腿快似追风,长劲十足,
能够从西直门一口气跑到颐和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