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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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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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前脚地上像土匪的五虎,喉咙早就发痒痒。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说话了,于是他朝当脚地上挪了一步,看着坐在土炕上的吴石柱说,大哥,还有大嫂,我们离家在外,也是为逃一条活路,现在来到这里,这里确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能活人,有不对的,大哥大嫂多指教。
  五虎的话刚说完,二牛就摸着他那颗秃头说,咱就这么几号人,好好拧成一股绳,不信把世事闹不红火。
  众人都点着头。
  这时候,土钵钵窑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火起来,大伙儿有说有笑,再不感到陌生和别扭,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夜里,吴石柱和李狗娃们这一伙人啦了好长好长的话,谁也觉不得瞌睡,直到杏花抱着吴贵在后炕上打开了呼噜,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临走的时候,李狗娃没应说他们现在连锅也快揭不开了,吴石柱就已经看出来一样地说,开春了,知道你们现在没粮,明天你们都到我这儿拿上一些,饿不死我,也死不了大伙。
  夜很深了,没有风,只有星星很明很亮。李狗娃离开了吴石柱家的那眼土钵钵窑,高兴地回家睡觉去了。然而吴石柱躺在土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什么,反正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失眠。
  

生命河 第十五章(1)
吴石柱的心病叫李狗娃和他的同伴给治好了。
  吴石柱再不钻在土钵钵窑里愁眉苦脸,李狗娃给他下了气,他的心情就很不一样地舒畅了,把过去那些恩恩怨怨忘得一干二净,像原来那样地视李狗娃是他的好兄弟。
  李狗娃正在困难头上,当大哥的吴石柱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他对李狗娃那种所作所为十分恼火而生发出怨恨,但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李狗娃不仅把人领到石马坬,而且还在石马坬修下了窑,看这样子,吴石柱就要跟这伙人打一辈子交道了,除非他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离开这个地方又能到什么地方呢?他又敢去什么地方呢?现在可不同他一个人的那个时候,有婆姨儿子,眼看就是四口人的家庭,说不定柳树湾村里的人正到处捉他,要他给柳二叔偿命。
  唉,他只能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往死里吊了。
  吴石柱能够在李狗娃最火急的时候替李狗娃解燃眉之急,李狗娃心里十分感激。李狗娃再不为没粮犯愁了,这几年,吴石柱钻在这深山老林里攒了不少粮。因此那夜里吴石柱一见李狗娃和他那些同伴们走进家门,并且扑在他怀里伤感地哭诉了一顿,感情的大坝一下就让李狗娃的泪水给冲垮了,而且连他婆姨的话也听不进去,天一闪明,就站在硷畔上,喊叫李狗娃和五虎到他窑里扛粮。
  李狗娃赶快从土炕上爬起来,高兴得连裤子也顾不上系,提着裤腰,急打慌忙地跑到院子,吆喝四锤赶快叫人。这些灰后生们,顿时像疯了一样地从石鱼河里跑过去,蜂一样拥到吴石柱家,扛上吴石柱家里的粮,喜盈盈地回家去了。
  吴石柱看着李狗娃和他那些同伴高兴地离开他家的样子,心里很高兴很踏实,像劳改释放的犯人一样从土钵钵窑里走出来,感受着阳光和空气,那种苦闷难累痛苦不安很快荡然无存。
  杏花不像吴石柱想到的和看到的那样,她觉得李狗娃这小子不是个东西,要起搂在怀,不要掀下崖,看他回到石马坬,简直就不知成了谁得颗儿,眼里还有他们夫妻俩?引上他那些狐朋狗友,像疯子一样,没多长时间就挖了窑,现在是揭不开锅了,才记起吴石柱。杏花从内心里反感李狗娃。杏花并不是红黑不分的那号女人,李狗娃引上他的同伴到她家里扛粮,她虽有些气愤,却并没有阻挡,等李狗娃那伙人得意地扛上粮从她家离开,她便气愤地质问吴石柱,李狗娃是你什么人?你把他亲得。
  吴石柱看了一眼坐在炕上挺着大肚子的他婆姨说,你唠叨什么,总不能叫他们饿死么。
  饿死也活该。
  可他是我救下的。
  救下的还那样折腾你?
  唉,你别唠叨,狗急了还跳墙……
  吴石柱说的话,杏花不一定理解,他不愿意和他婆姨吵来嚷去,他很想到山里走一趟,不知山里成了什么样子,心里实在憋得慌。因此他也不理杏花给他唠叨什么,一声不吭地从门里出去,到山里去了。
  半后晌,吴石柱和李狗娃有说有笑地从山里回来。他推开那扇木栅门,刚抬腿从门里跨进去,顿时被窑里的情景给吓坏了,杏花躺在土炕上,土炕上流有很多血,在血迹斑斑中,有不大大的娃娃躺着,吴贵躺在一边,也许是哭着睡着了。
  吴石柱在门口愣怔了一下,一把扔下手里的镢头,扑在炕棱上,抓住杏花的胳膊,没命似地喊叫了几声。杏花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灰头土脸的吴石柱,嘴唇翕动了几下,好像想给他说什么,她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地闭上了眼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河 第十五章(2)
吴石柱揩了把额头上的汗,慢慢从炕棱上拉起身子,把母体中分娩出来的娃娃从血污中抱起来,看了看,娃娃嚎叫了几声又睡着了。吴石柱顾不了他那娃娃,匆忙地到灶火口里揽得一把柴灰,洒在血迹上,然后又抱起刚刚出生的婴儿,放在杏花跟前,很快拉了块烂被子盖在杏花的身上。
  吴石柱做完这一切,呆呆地站在脚地,心狂跳不止,他仍然不能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揩了一把冷汗又揩了一把冷汗。
  这时候,杏花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挣扎着想从土炕上坐起来,被吴石柱制止住了。躺在土炕上精疲力尽的杏花,急切切地问她男人,娃娃呢?
  吴石柱说,我把她放在你身边了。
  还活着?
  活着,吴石柱悲伤地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要生,知道的话我就不到山里去了,唉,险些把人怕死。
  杏花看了眼含着泪水的她男人说,我就这命,没法。
  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吴石柱爬在杏花身边问。
  杏花摇了摇头,转过身,把她那娃娃搂在怀里喂奶,娃娃怎么也不吃,急得杏花快哭起来了。
  娃娃不会吃奶杏花没法,吴石柱看着急得要命的杏花,觉得他站在跟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走到了灶圪崂,点着火,给锅里添了水,便坐在灶火圪崂里烧开了。
  吴石柱把火烧得很猛,拨火棍不停地在灶火口里拨弄,红红的火焰映照得他那灰扑扑的脸也红扑扑的,他什么也不顾,两只眼睛死死地在灶火口上瞅着,似乎想寻找到一点什么?其实他什么也寻找不到,只是按捺不住他内心的无限伤感,对他婆姨的那股刚强所产生出的敬佩跃然在他的眼角眉梢。
  没用多长时间,吴石柱就把水给烧开了。他从锅台上拿起一只老碗,在老碗里舀了水,就急急忙忙地把水端给杏花。
  杏花经受了一番生死离别的阵痛,早已口干舌燥,她见吴石柱给她端来水,微微仰起身子,抱住吴石柱递给她的碗,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把一碗水喝光了。杏花把老碗往炕棱上一搁,急着低头看她刚刚生下的娃娃。那娃娃两只小眼睛合在一起沉沉睡了,皱皱的小脸蛋上长着很棱骨的鼻子,两片小耳朵紧贴在她头部的两侧,几根稀疏的黄毛头发也紧紧地贴在她的头顶上。
  杏花确实没想到孩子还活着,那时候杏花觉得自己也死去了,可是不知怎么又活了过来,她仿佛感到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趟,不知因为何故,阎王爷硬把她给赶到了人间。
  唉,小家伙,因为你才使我也送了一回命。
  杏花往下躺的时候才看见她男人手里端着她喝了水的老碗痴呆呆地站在脚地,于是杏花便用她细弱的声音对吴石柱说,时光不早了,你快自个儿闹得吃口饭。
  吴石柱口里给杏花应答着,却始终站在杏花头跟前的脚地上不动,他那痴呆的样子,正不知在心里想着什么?
  几月后的一天夜里,石桂花要生娃娃了。
  石桂花分娩的时候并不像杏花那样顺当,整整折腾了大半夜时光,眼看石桂花和娃娃都保不住了,急得手忙脚忙的李狗娃,抱住石桂花挣命般嚎哭。
  石桂花和李狗娃深更半夜在土钵钵窑里的嚎叫,首先惊动了隔壁的四锤家夫妻俩。李秀云不知是什么阵候,穿了衣服连扣子也没扣就跑到李狗娃家,进得门一看,见他夫妻俩抱在一起嚎哭,慌忙爬上炕,推开李狗娃,撩拨了一阵也没能使石桂花把娃娃生下来,她在惊慌中想到杏花,也许杏花还能有些法子,不然……李秀云再也不敢往下想那些可怕的事了。

生命河 第十五章(3)
石马坬没人知道杏花生了娃娃才几个月,吴石柱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此事。自从李狗娃把这一伙人领到石马坬,这伙人起先并不知道吴石柱还有个婆姨,也没见她闪过面,五虎和二牛还有三娃四锤见了一回杏花还是在杏花的家里,后来他们再没去吴石柱家也就没有见杏花。因此杏花生下娃娃这么大的事,谁也不知道。
  眼看着石桂花立马就要昏死过去,母子的生命危在旦夕,李秀云焦急地揩了一把汗,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土炕上傻呆的李狗娃,叫他快去叫杏花。
  李狗娃褪也软了,神经也麻木了,他听李秀云这么一说,一跳从土炕里跳下去,连鞋也没穿,赤脚打片地拉开门,一头撞进夜色中。
  这么大的阵候,吴石柱和杏花睡在李狗娃家对面的那眼土钵钵窑里还能听不见?但杏花并不知道石桂花是生娃娃,她以为石桂花不是病了就是跟李狗娃闹架,根本没当一回事。但吴石柱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能躺在炕上干着急。
  石桂花在对面土钵钵窑里每嚎一声,吴石柱的心就动弹一下,嚎叫得快了,他那心也动弹得快。石桂花的嚎叫停止了,他以为石桂花生了娃娃,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在门上惊天动地地敲。
  吴石柱一骨碌从土炕上爬起来,准备摸黑往脚地上跳,杏花一把拉住他的一条腿问,黑天半夜,你哪去呀?
  吴石柱扭过头,看不见杏花脸上的表情,急躁地拉了拉腿对杏花说,石桂花刚才还嚎得那么厉害,现在听不见了,不知出什么事?
  她出什么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杏花用劲地拽了一下他那条腿说,你给我往下睡。
  吴石柱说,你没听见谁在敲门?
  不管他。杏花说,叫她再日能。
  李狗娃没听见窑里的杏花说话,仍然急切地在门上敲着。
  门一直不开,也没人吭声,急得李狗娃在门上用劲捣了几下,祈神祷告地爬在门上说,大哥,我是狗娃,桂花快不行了。
  吴石柱见杏花精力不那么集中,猛一用劲从杏花手中挣脱地跳下脚地,慌忙拉开门,险些把李狗娃闪得一个马趴。吴石柱一把扶住李狗娃,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了?
  桂花说她肚子疼,疼得要命,现在人也昏过去了,秀云嫂没办法,让我叫我嫂子,她说嫂子说不定有法……李狗娃哭声齉气地说着,而且不停地揩着额头上的汗。
  吴石柱心里有数了,那是石桂花要分娩。常言道,男人怕得割麦子,女人怕得坐月子,人养人,怕死人。吴石柱也不管杏花情愿不情愿,转身走到窑里,摸黑拉起杏花,不安地说,杏花,你赶快起来,桂花难产,你快去看看。
  看什么?杏花就要往被窝里钻时被吴石柱一把拉住,刚准备给杏花说几句好话,杏花却不屑一顾地说,女人生个娃娃,还惊天动地的,嫌难受别生么。
  杏花,你看是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些话?吴石柱又拉了拉杏花,然而杏花还是不往起爬。
  李狗娃这时候也不顾一切地从门里进来,在前脚地上挪了两步说,好嫂子哩,你快救救她,我求你了,我现在就给嫂子跪下。李狗娃说着,一扑沓跪在脚地,杏花不去,他说什么也不起来。
  杏花也是有心有肝的一个女人,李狗娃把那一伙像土匪一样的人悄悄领到石马坬,红红火火的,像要从天里飞上去的光景。她心里明白,这等于在她男人头上拉了一泡屎。因此在那些日子里,杏花并没扭过头看他们这一伙一眼,根本不像吴石柱,几句好话就能激动的怎么都成,可她不行,她见李狗娃拿板作势地跪到脚地上不起来,还叫她也跪下么?她才不吃这一套,爱跪你就跪着。可是站了一阵的吴石柱站不住了,站不住并不是因为李狗娃跪在脚地,而是担心石桂花和石柱花肚子里的娃娃。因此吴石柱不管李狗娃跪在脚地上起来不起来,死劲地拉着杏花说,好我的你哩,那可是两条人命。 txt小说上传分享

生命河 第十五章(4)
杏花叫她男人缠得支撑不住了,便穿了衣服,很不情愿地溜下炕棱。李狗娃见杏花从炕棱上溜到脚地,也没叫他起来就已经爬起来了,不知该给杏花说什么好地跟在杏花身后,隐入黑漆漆的夜色中。
  石桂花早没喊叫的力气了,软沓沓地躺在炕上不动,站在石桂花头跟前的李秀云见杏花从门里走进来,忙闪到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能否有什么回天之力。
  杏花并不匆忙地从土炕里爬上去,也没有看站在脚地上的李秀云,只是把奄奄一息的石桂花让李狗娃吃劲地从侧背后抱起来,李秀云和李狗娃还没看清杏花使了什么法子,石桂花尖叫了一声,娃娃就落地了。
  李狗娃看着血淋淋落地了的娃娃很响亮地哭出声,激动地跳到脚地,不知该做什么地在脚地上胡拧了一阵,眼里就闪出了不少的泪水。
  杏花始终不说一句话,一丝不苟地给李狗娃包裹着娃娃。包裹好,平平地放在石桂花身旁,盖了被子,这才从炕上溜到脚地,悄悄地离开了。
  李狗娃一直跟在杏花身后,护送着杏花下了坡,过了河,直送到了吴石柱的家门口,他才回到他家里。
  骚动不安的夜再不骚动不安了。
  杏花回到她家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很深的夜里,吴石柱呆呆地在土炕上坐着,只有他那两个娃娃睡得很香。此时他看见他杏花从门里进来,便眨巴了一下眼睛,急不可待地问杏花,桂花怎样?
  杏花慢腾腾地从炕棱里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对焦急的她男人说,别怕,不碍事。
  吴石柱这才感到身上所有的神经松弛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爬上炕而且显得一身疲惫的杏花说,没事就好,你又行了一回善,将来会有好报。
  我没指望什么。杏花说,谁叫我是你的婆姨。
  吴石柱见杏花不想跟他说话,也再不敢胡搅蛮缠地问有关石桂花的事,开始睡他的觉了。
  往后的日子,吴石柱和李狗娃一如当初地情同手足。
  一九三四年,吴贵已经六岁了,女儿娟娟也快四岁,按说吴石柱的日子应该过得日上中天,春风得意。然而谁能料想,石马坬在短短数年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时间,李狗娃有了两个儿子,大儿取名李胜,跟吴石柱的女儿只有几月之差,二小子叫灰锤,已经满地跑了。李狗娃有了婆姨,又有了儿子,还有他从葛针寨带回来的四员大将,渐渐就把吴石柱冷落到一旁,也不扭头去看吴石柱是谁,更不踏吴石柱的门半步,腰杆子一下就硬得铁棒一样。他领上他那四员大将,把山里的树伐了一峁又一峁,然后把树拉到官道上,见钱就卖。当初还是满目青山,转眼间便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李狗娃觉得石马坬就是他的,想怎弄就怎弄。
  吴石柱看见李狗娃这样,心里非常难过,他根本没想到李狗娃会是这样的人,气得连山里也不去,坐在家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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