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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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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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又问,怎么刚刚打死,你就把皮给剥下背来了?
  我急用。吴石柱说,你看这冰天雪地,家里人还没件过冬的衣物,快要冻死了。
  老头听着吴石柱说话,玻璃镜片后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在吴石柱身上滑动。面前这后生怪模怪样的,头发乱蓬蓬地搭在肩上,说男不男说女不女,脸上挖眉四道,肮脏不堪;冰天雪地里,穿着长一片短一扇的衣服,破烂得像瓜蔓一样,两只有帮无底有底无帮的鞋袒露着十个血红的脚趾头,脊背上又背了两张滴着血水的狼皮,看这样子,像个无恶不作的土匪。但是土匪根本不会像他这副模样。老头有些可怜起他。他把吴石柱让进了小屋,捅旺了炉子,让吴石柱坐在炉子跟前烤火。
  吴石柱把脊背上的那两张狼皮扔在门圪崂,爬在炉子跟前烤身子。烤了一阵,发冻的身子热乎起来了,这才问老头,你愿意不愿意要这两张狼皮?
  老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挪动着碎步,思考什么似地一直低着头,半老天才微微把头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狼皮么,你也别背在什么地方了,现在谁也不会要那玩意,你也不要以为你那就是个东西,好娃娃哩,现在这年月,都在逃命,谁还顾上要那东西?不过,你可以把狼皮留在我这儿。老头说着,略微低着头,并且一个劲儿地在脚地上挪动着碎步。说罢话。一只手赶快地伸进怀里,摸揣了一阵,摸出了几块银光闪闪的银元,递到吴石柱的面前。
  吴石柱迟疑了一下,把银元接到手中,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感激的热浪。这几块银元,足足可以挽救他们一家的生命,特别是石马坬他那尚未出生的娃娃。于是吴石柱慌忙跪在脚地,给老头磕了几个头,折转身走出门,踏泥带水地行走在小镇的石板街道上。
  白花花的太阳照在小镇的街道上,街道上仍然一片萧条一片冷清。吴石柱踩着肮脏不堪的雪水在街道上东仰西照地走着,身旁不时走过衣衫褴褛的逃荒人,他们像一个个幽灵,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破烂的布鞋踩在流着肮脏雪水的街道上,忽沓忽沓直响。

生命河 第四章(5)
吴石柱用手中那几块白银,扯了布料,买了日用百货,便急急忙忙地从店铺里跨出去。
  吴石柱一条腿刚刚伸到店铺的门外,“扑通”一声,一位衣衫褴褛的后生栽倒在他跟前的雪水滩里。吴石柱一看这阵势,慌忙弯腰扶起这位后生,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年轻后生让吴石柱弄得睁开了眼睛,扑闪了几下,又闭上了。吴石柱知道这后生一定是饿得支撑不住了才栽倒在这肮脏的雪水滩里,慌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烤狼腿,撕下一块,塞到后生的嘴里,那后生感觉到嘴里有了东西,没来得及咬碎就咽下去。那后生眼睛渐渐亮了,看见吴石柱手里仍有可吃的狼腿肉,一把夺过去,不要命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很快,那后生就把肉吃光了,眼睛活泛了起来,有几分羞涩地看着吴石柱,仿佛站在他跟前的并不是人,而是位救命的活菩萨,慌忙从流着肮脏雪水的石板街面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就给吴石柱磕头。
  吴石柱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有些责备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你?
  年轻的后生抓住吴石柱的胳膊,泪流满面地说,你是救命恩人,你救了我的一条命,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吴石柱忙对他说,快别说这些了,咱都是苦难人。
  年轻后生再没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看吴石柱。
  吴石柱问,你是一个人么?家里再有没有其他人?
  吴石柱并不是随便问这后生的,他很想把这位可怜的后生带到石马坬,看他那可怜的样子,这么一个后生险些饿死在小镇的当街上。再说,他那石马坬也是太寂寞了,把他带到那地方,多一个人就多一种活法。于是吴石柱就问这后生,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去?
  这后生一听吴石柱在这时候给他说这话,当然是件巴不得的好事。激动地说,只要你不嫌我,去哩,受苦受罪我什么也不怕……
  就这样,吴石柱在太阳偏西的时候,领上这位逃难的后生,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小镇。
  吴石柱带着逃荒的后生,沿着一条深沟,走进了深山。深山里的雪很厚,一脚下去,雪就埋到了他俩的半腿把上,他俩在雪地里行走得极为缓慢。没走多远,这位后生就饿得走不动了。几乎要一头栽倒在雪窝里。吴石柱知道这后生身子的亏空太大,身上积蓄不了多少力气。因此他把准备带给杏花和杏花她妈的那块烤狼腿肉也毫不吝啬地从怀里掏出来,全递给了他。后生不由分说地抓住就吃。吃完了,硬正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地跟着吴石柱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吴石柱心乱如麻地在前边开着路,那后生死死地跟着,差怕吴石柱把他丢掉。眼前的深山越来越陡,被雪覆盖着的荒沟越来越深,这位后生不知道吴石柱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他问吴石柱,你那地方在什么方向?
  吴石柱也说不清在什么地方,只是淡淡地说,翻上两架大山就差不多了。
  那后生扑闪了一下眼睛说,这沟里曾经有条古栈道,早些年我跟我父亲放羊的时候走过,从栈道里出去,说不定就不用翻那两架大山。
  吴石柱忙问他,你知道这条栈道?
  知道。那后生说。
  在什么地方?
  那后生指了指前面的一条拐沟说,从这儿进去就不远了。
  于是吴石柱便由这位死里逃生的后生带路,从前边的一条拐沟里走进去,走了不多远,果然看见了一条古栈道。虽然被雪掩盖着,但可以清楚地辨别出古栈道的模样和修筑时留下的痕迹。吴石柱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修筑了这条栈道,而且修了这么一条栈道又来干什么?显然,现在并不是考证这些问题的时候,吴石柱着急的是怎样才能尽快回到石马坬。
  他俩也没冒那么大的凶险,毫不费力地穿过了古栈道,在古栈道中的一个石庵里度了一夜,次日天临黑时,他俩终于走到了石马坬的后山上。
  这时候,那后生才对吴石柱说,他姓李,名叫狗娃。
  

生命河 第五章(1)
掌灯时分,吴石柱踩着厚厚的积雪,顶着凛冽的寒风,跌跤马趴地拉扯着李狗娃从石马坬的后沟里走出来。
  探在破茅屋门口的杏花和杏花她妈已经看见后山上下来的那两个人,却不知道那两个人中就有吴石柱,以为是土匪或是强盗。因此母女俩急忙钻进那间破旧的茅屋里,紧紧地顶死了门。
  吴石柱拉着李狗娃走到那间茅屋跟前,看着被雪掩盖了的茅屋,想着心爱的女人杏花马上就要出现在他面前,一把丢开拉李狗娃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茅屋跟前,推了一把茅屋上那扇木门。然而茅屋的门却严严实实地堵着,就像叫冰冻结住一样。
  吴石柱万分惊慌,转首看了眼站在雪地里的李狗娃,顿时一股阴气袋上心头,他用冻得几乎伸不展的手拍打着那扇木门,大声地叫着杏花!杏花!杏花——
  他以为杏花和杏花她妈一定冻死在这茅屋里了,屋外连个脚印都没有。吴石柱拼命地在那扇木门上拍打着,急得快嚎起来了,喊叫杏花的声音也漫漫消弱下来。
  杏花!杏花!杏花——
  杏花和杏花她妈开始都没听出来是吴石柱的声音,等听清楚,慌忙从土炕上溜到脚地,急急忙忙地走到门跟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顶门棍从门上取下来,拉开了那扇门。
  吴石柱见门开了,像疯子一样从门外蹿进去,一把抓住了杏花的手激动地说,你还好着哩,险些把人吓死,我还以为……吴石柱说着,差点流出眼泪。
  杏花看着满脸冻得通红的吴石柱,心疼地说,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怎会呢!吴石柱说,我怎能撂下你,心里就想你着哩。吴石柱说着就和杏花走到灶火口跟前烤火。
  李狗娃仍然木呆呆地站在茅屋外的雪地里。
  吴石柱和杏花亲热地说笑着在灶火口上烤暖了身子刚准备上炕时,他突然记起站在茅屋外的李狗娃,急忙折转身,看见茅屋门口站着的杏花她妈正默默地注视着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那个后生,那阵势简直像一位严守阵地的哨兵。
  李狗娃走进茅屋,把背在他脊背上的那些东西往土炕上一放,眨巴着眼睛看着茅屋里的这两位陌生的女人。
  吴石柱叫李狗娃在灶火上烤着火,然后指着杏花对李狗娃说,这是你嫂子。
  李狗娃抬头看了眼杏花,甜格滋滋地叫了声嫂子。
  杏花扑闪了一下她那毛格闪闪的眼睛,亮格爽爽地应答了一声。
  杏花她妈关住门,走到炕棱跟前,吴石柱又把杏花她妈介绍给李狗娃,这是咱婶子。
  李狗娃仍然像叫杏花嫂子一样亲热地叫了一声杏花她妈婶子!
  杏花她妈只轻描淡写地应答了一声。从杏花她妈的表情上足足可以看出她对李狗娃内心所产生的歧视,尽管她和李狗娃的遭遇有些相同,但她从李狗娃面相上看到李狗娃是过河拆桥的那种人,不够地道,也不宜深交,说不定吴石柱还会招李狗娃的祸。但是,杏花她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吴石柱把李狗娃放在光板土炕上那一包东西一件件地掏出来,像夸耀他的富吴贵一样地一一摆开。
  杏花她妈看着炕头上的这些东西,眯缝着一对皱巴巴的眼睛,心里更加对吴石柱有些钦佩,女婿确确实实是个好女婿,开辟了这么一个地方,有吃还有喝,说出去弄些东西,真的还把东西给弄回来了。
  此时杏花的注意力并不在吴石柱掏在炕头的那些东西上,她那一对毛格闪闪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李狗娃,她多少有些胆怯和害怕,好像吴石柱领回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妖怪。她不知道她那男人是在什么地方领回来这么一个人,而且把这号人引回来干什么?杏花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并没敢去问她男人,只是警戒地扫视了李狗娃几个来回。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河 第五章(2)
杏花尽管没把她和她妈内心想的那些话说出口,事实上吴石柱已经看出来了,吴石柱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杏花她妈,便叫她老人家赶快做饭,他饿得快撑不住了。
  李狗娃听吴石柱这么一说,急忙离开灶火口,也没看杏花和杏花她妈,悄悄地站在脚地的圪崂里不动。
  吴石柱看见李狗娃有些不自然地站在脚地圪崂里,便扑闪了几下眼睛对李狗娃说,狗娃,你到炕上来,叫婶子给咱俩做得吃饭。
  李狗娃抬起头,看着手忙脚乱地开始做饭的杏花她妈,一溜从土炕里爬上去,坐在吴石柱跟前。
  杏花看见灶圪崂里她妈一个人忙乎,便从土炕上溜到脚地,走到她妈跟前就要帮忙,却被她妈一脸生气地给挡住了。杏花只好站在她妈跟前,像只看门狗一样。
  杏花她妈又是添水又是烧火又是切瓜,忙得一踏糊涂。没用多长时间,饭做好了。
  吴石柱看着杏花她妈把做好的饭端到了炕上,挪了挪身子对坐在他身边的李狗娃说,赶紧吃。
  李狗娃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抓住炕上的一只碗,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杏花看着坐在炕头上吃得汗水直淌的她那男人和李狗娃。
  李狗娃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当他吃完最后一碗饭抬起头时,猛然看见杏花正不动声色地看他,立即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发烧。现在对于李狗娃来说,吃饱没吃饱倒没多大关系,只要饿不死就烧高香了,他还敢贪图什么?李狗娃从内心深处感激这位救命恩人。
  杏花她妈看着吴石柱和那后生吃完饭,刷洗完了碗筷,这才同杏花一起爬上那盘土炕。她盘腿坐在土炕上,眨巴了几下松弛的眼睛看了眼李狗娃,又看了眼吴石柱,这才问他说,这人是……
  吴石柱往起坐了坐身子,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杏花,对杏花她妈说,他是我在小镇街道上碰上的一个难人,我就把他给领回来了。
  杏花她妈没有做出同情和可怜李狗娃的表情,就躺倒在土炕圪崂里睡觉了。
  杏花也一声不吭地睡在她妈跟前。
  吴石柱看着杏花和杏花她妈,就挨着杏花的身边睡下了。
  李狗娃实在不适应这种环境地在暗夜中干瞪着眼。说实在的,在这么一个地方,他不在这土炕上睡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呢?这里就这么一间破茅屋。因此他连衣服也没脱就睡在吴石柱的一侧,而且躺下不一阵,就睡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暗夜中的破茅屋土炕上,一下子就躺了四个人,杏花说什么也睡不着。此时吴石柱知道杏花她妈和李狗娃都已经睡得一踏糊涂,便偷鸡摸狗般地把手伸到杏花跟前,在杏花肚子上摸过来摸过去,摸得杏花险些笑出声。杏花忍住笑,轻轻地把吴石柱的手从她隆起的肚子上拨开。但是猴急的吴石柱一骨碌从土炕上爬起来,凑在杏花耳朵根子上偷声缓气地问,你肚子里的娃娃什么时候出来?
  杏花不听吴石柱说这话还昏头昏脑,她现在听吴石柱这么一说,便有些怒气地对她男人说,这娃真怀的不是时候,偏偏在这时候给怀上了。
  怀上怎了?吴石柱惊讶地问。
  怎了?杏花说,你看这是什么地方,可你又领回来这么一个后生,你说把娃生在什么地方呀?
  这屋里么。吴石柱说。
  这屋里?杏花说,这破屋里能生么?那你叫那后生去什么地方?
  嗨,这不是你多操心的。吴石柱说,先叫李狗娃在这屋里凑和几天,现在冰天雪地也弄不成什么活,明天开始我把他叫上,瞅个向阳地方弄两眼土钵钵窑,这烂茅屋咱也不住,给了狗娃。

生命河 第五章(3)
杏花说,弄两眼窑又不是捏糠窝窝,就那么容易?
  这你就不知道。吴石柱信心十足地说,别的我还真的愁肠哩,可是挖两眼土钵钵窑我并不累煎,那是鼻子流在嘴里的顺事,一点麻达也没有,你就放上七十二条宽心。
  杏花听她男人吴石柱这么一说,有些讪笑吴石柱,你敢不是哄人么,挖两眼土钵钵窑就那么简单。
  吴石柱笑着对杏花说,不哄人,其实也就那么简单,不然谁家男人还哄婆姨哩。
  过了一会,杏花扑闪着她那一对毛格闪闪的眼睛问吴石柱,你把那人领回来做什么呀?你看够多别扭,这么大些价人,展堂堂地睡在一个炕上,太让人拘束了。
  吴石柱说,我不是已经给你说了,先凑和几天,你看这一条深山野沟里,不往进来弄几个人确实不行,你妈也老了,她老人家如果哪一天腿一蹬,光剩下咱两个,不是太寂寞和难累了么?他来了,歪好还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而且他也有力气,我看他人还蛮不错,你再别想别的事,好吗?
  杏花扑闪了一下她那一对毛格闪闪的花眼,给吴石柱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阵,吴石柱以为杏花这么一阵没跟他说话睡着了,便偷偷地又把手伸过去,刚要在杏花隆起的肚子上摸,杏花一把推开他的手,悄悄地给吴石柱说,你再不敢瞎摸了,肚子里的娃娃一直胡蹬哩,惹恼了可不得了。
  吴石柱嘿嘿地笑了几声,便把手缩回去,再没敢胡动。
  这时候的夜更加深沉了,对面深山的树林里,一只猫头鹰起劲地叫唤起来。
  嘿呼!一声。
  嘿呼!又一声。
  杏花听见猫头鹰在暗夜里的哀叫,再不像前两天晚上那样害怕了。渐渐地,她听惯了这种声音,觉不得有多么害怕,反倒觉得有些亲切,仿佛猫头鹰的哀叫就像唱歌一样,只是声调有些怪式怪样。
  此时的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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