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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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湾村里的失踪案:生命河(全本)-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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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刚刚睡下的杏花突然喊叫说她肚子疼,而且疼得要命。吴石柱眼巴巴地看着大汗淋漓,疼痛难忍地在土炕上滚来滚去的杏花,不知道她这是怎了,便慌忙披衣下炕,拉开门跑到隔壁的土钵钵窑里喊杏花她妈。
  杏花她妈知道是杏花要生娃娃了,急忙从炕上爬起来,连灯也没顾上点就溜下炕棱,颠着小脚,跟在吴石柱的身后,一边匆匆忙忙地往杏花和吴石柱住的那眼土钵钵窑里走,一边忙乱地扣着纽扣。
  杏花在土钵钵窑的土炕上,一声接一声挣命般地嚎叫着,嚎叫得揪人心肺,十分刺耳。杏花她妈吩咐吴石柱去烧些水,自己痴痴地从土炕边爬上去,还没爬到杏花跟前,她老人家就躺倒在前炕上,再也不动弹了。此刻杏花肚子里的娃娃在杏花她妈躺倒的一刹那,呱呱坠地了。
  吴石柱乱了手脚,刚开门准备去喊茅屋里的李狗娃,站在他家垴畔土上的一只猫头鹰“嘿呼”地叫了一声。
  吴石柱顾不了恐惧,疯了般冲出门外,站在硷畔上挣命似地喊李狗娃。
  睡梦中的李狗娃隐隐约约听见吴石柱嚎哭一般地喊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地一骨碌从光板土炕上爬起来,提着裤子拉着袄,连那两只烂破鞋也没顾上穿,三蹦两跳地过了石鱼河,气喘吁吁地爬上坡,急慌慌地跑进了吴石柱那两眼土钵钵窑的院子,推开了门,眼前的情景把他给吓死。
  杏花她妈双目圆睁,直挺挺地躺在前炕上,杏花躺在她妈的不远处,身边流下许多殷红的血,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零乱披散着,两只眼睛微微紧闭,纹丝不动,平静如水。李狗娃没见过这种阵势,愣怔地站在门口,直瞪着双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吴石柱杀了这娘儿俩,还是……

生命河 第六章(2)
此时此刻,痴呆地站在门口的李狗娃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看着站在脚地上哭鼻流涕的吴石柱,刚要开口问吴石柱。一声婴儿的啼哭冲散了他头顶上那层阴云。于是李狗娃一把关住门,几步跨到吴石柱身边,拉了把正哭鼻流涕的吴石柱,激动地说,嫂子生了,嫂子生了。
  吴石柱慌忙爬上土炕,笨手笨脚地抱起啼哭不止的婴儿,轻轻地放在杏花身边。杏花这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啼哭不止地躺在她身边的娃娃,顿时泪流满面。
  吴石柱看着昏死过去又醒过来的杏花和他那哭叫的娃娃,激动得不知做什么好,把已经躺在前炕上早已失去知觉的杏花她妈忘得一干二净。
  李狗娃看着愣在土炕上痴呆的吴石柱,忽然看见杏花她妈仍然躺在前炕不动,便急急地问道,大娘,她……
  吴石柱才仿佛从睡梦中醒过来,扭头看着躺在前炕上不动的杏花她妈。她老人家的嘴角上,仿佛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浅笑,好像正在沉睡中那样安详。吴石柱忙侧身去拉她老人家,老人家早在婴儿落地时便离开了人世。
  吴石柱松开拉杏花她妈的手,看了眼站在脚地上的李狗娃,喃喃地说,大娘已经不在了……
  大娘去了,就在这天夜里婴儿的落地声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狗娃跟着杏花和吴石柱悲伤了一阵,深知自己再不能这样痴呆地站在脚地上不动,便叫上双膝跪在大娘身边的吴石柱,把已经死去的杏花她妈急急忙忙地从门里抬出去,平平稳稳地放到了隔壁那眼土钵钵窑里的土炕上。
  放好了杏花她妈,李狗娃便对吴石柱说,大娘由我看着,你快过去照看嫂子和孩子。
  吴石柱刚刚从门里走进去,便见土炕上杏花疲惫不堪地裹扎着她那哭叫的娃娃,见吴石柱从门里进来,便拨拉了一下留在她额头上的一绺乱发,用细弱的声音问吴石柱,我妈呢?
  吴石柱懊悔地垂下头,老半天才从喉咙里哼出了一句话,她已经不在了。
  杏花并没有大哭大叫,只是傻呆地躺在土炕上再没说一句话。这时候,她那娃娃嚎叫开了,小家伙真凶,在吴石柱那件烂夹袄里扬胳膊蹬腿,杏花看到娃娃这阵势,便仄起身子,直至把她那娃娃重新裹好,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向吴石柱要喝口水。
  此时的吴石柱傻呆了,他不知道在这时候到底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杏花的这种冷静令他不寒而栗,难道杏花真的不为她妈的死而悲痛吗?
  这时候,杏花已经把娃娃奶得睡着,才平静如水地喝完了吴石柱给她舀来的那碗白开水,直了直腰,扭头看了眼呆呆地站在脚地上的吴石柱,这才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对吴石柱说,你快扶我一把,叫我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吴石柱在脚地上挪了一下脚步,看着杏花煞白的脸说。
  我要看看我妈。杏花说。
  吴石柱看着身子虚弱的杏花,着急地说,等天亮了我扶你去,行吗?
  不行。杏花很坚决地说,你别拦我,叫我过去看看……
  杏花说着,眼里便涌出了几颗眼泪。
  杏花推开土钵钵窑的门,刚刚把腿伸进窑里,便看见炕棱上点着一盏灯,李狗娃赤脚打片地蹲在脚地,低着头。杏花她妈静静地躺在那盘土炕上,仿佛睡着了一样。此时的杏花,两眼发直,看着纹丝不动的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她妈,忍不住无限伤感,身子宛如大山般沉重地跌爬在炕棱上,一把抱住了紧闭着双眼的她妈,便是一阵揪人心肺般的哭叫。 。。

生命河 第六章(3)
妈!妈!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呀,妈——
  吴石柱死死地搀着杏花的胳膊,内心充满了悲伤,两眼汹涌着泪水,哽咽着劝说他那亲爱的婆姨杏花,别哭了,别,别伤了你的身子……
  李狗娃看见吴石柱无法把杏花从悲伤中唤过来,便从脚地上站起,走到杏花跟前,拉住她的另一条胳膊,喃喃地说,嫂子,别哭了,你哭能顶什么,如果能把她老人家哭活,那咱一起哭。可是人死了,无论如何是活不过来的。
  吴石柱和李狗娃连说带拉地把杏花从窑里拉扯到她住的那眼土钵钵窑里,杏花仍然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地低一声高一句地嚎哭着。
  杏花嚎哭了一阵,也就慢慢不哭了,扑闪着她那一对红肿的眼睛看着站在脚地上傻呆的吴石柱和李狗娃,心情十分沉重地对他俩说,我妈已经不在了,她老人家受苦受罪了一辈子,没好好活两天就走了,你俩明儿一早把我妈埋在一个向阳的山湾,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唉,实在无法送她老人家一程了,只好由你俩扶她老人家上山。
  次日早晨,太阳刚刚冒花,吴石柱和李狗娃轮流把硬邦邦的杏花她妈背到后沟拐峁的山湾里。这里的春草已经长有一柞多高,向阳的山湾里没有风,只有树上的鸟儿欢快地鸣叫。吴石柱和李狗娃把杏花她妈轻轻地放在草地上,看着向阳的山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掩埋这位逝去的老人。要想体面隆重一点,显然是不可能,如果仅仅是挖一个坟墓,那倒不是多么难的差事,吴石柱和李狗娃都是有力气的男人。可是眼前他俩手头仅仅有一把铁锨一把老镢,如果有一副棺材就好了,也算是他们在一块生活了一场,尽了一份孝心。眼下他们根本没办法弄到一口棺材,而且也不想草草把杏花她妈埋在这个山湾。
  此时此刻,吴石柱和李狗娃蹲在向阳的山湾里,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说实在的,吴石柱真不想就这样把他丈母娘挖个土坑埋进去,杏花她妈对他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虽然老人家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但是他在这位老人身上,得到了任何人所替代不了的温暖和关怀。是这位大娘给了他更多的欢乐和希望,如果没有这位大娘和她亲爱的女儿杏花跟他来到石马坬,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很难想象。
  春风在向阳的山湾刮起来的时候,吴石柱用粗糙大手揩了一把眼泪,看着坐在草地上拔着冒有一柞多高青草的李狗娃,慢悠悠地从草地上站起来,一晃一晃地朝畔里爬上去。
  李狗娃看着朝上畔爬去的吴石柱,不知道他爬上山畔干什么,但他并没有追问,而是从草地上站起来,看着爬上山畔的吴石柱,挥着手里的老镢头,几下就砍倒了碗口粗的一棵树。
  吴石柱到底要干什么?
  李狗娃站在放着杏花她妈的向阳山湾的草地上,愣愣地看了一阵吴石柱,他不由地问,你砍树干什么?
  吴石柱又在砍另一棵树,连头也不抬说,大娘总得有个埋法。
  李狗娃挠了挠头,仍然不解地问,那你砍树干什么?
  大娘总不能就这样埋进去。吴石柱还是那一句话。
  李狗娃脑子里一踏糊涂,但他再不能问吴石柱话了,吴石柱现在正使劲地砍着树,一定是有他的想法。李狗娃赤着手从山畔里爬上去,见吴石柱把两根粗大的树用老镢头砍倒了,他从山畔上把砍倒的树拉到了杏花她妈躺着的向阳山湾。
  吴石柱也从山畔上跳下来,走到李狗娃跟前,把李狗娃拉在向阳山湾的那两棵树枝用老镢头一枝枝劈下,树身也被他剁成了相等的几节。

生命河 第六章(4)
李狗娃只好站在一旁愣愣地看。
  吴石柱手脚赶快地做完这一切,便在向阳的山湾里选了一个特别避风的地方,用老镢头划了一个长形方块,然后便在长形方块中挖了起来。
  李狗娃走到吴石柱的身后,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铲挖了好一阵,向阳的山湾里很快挖了有一人多深的一个土坑。吴石柱让李狗娃把树枝搂到他身边,他抱着树枝从土坑里跳下去,把树枝一根根垫到土坑里,又叫李狗娃给他砍了一抱柔软的柴草垫在铺好的树枝的上面,这才从土坑里爬上来,一脸悲壮地走到躺在向阳山湾的杏花她妈跟前,弯下腰,用袖子给杏花她妈的脸上揩去了灰尘,然后抱起硬邦邦的杏花她妈,走向土坑。
  在这样悲壮而严肃的气氛中,李狗娃一声不吭地眼巴巴看着吴石柱。
  吴石柱就要从土坑里下去时,突然扭过头看了眼李狗娃。李狗娃不知是怎回事,慌得立马跑到吴石柱跟前,从吴石柱手里接过凉哇哇硬怪怪的杏花她妈。吴石柱一闪就从土坑里跳下去.然后从李狗娃手里接过他丈母娘,小心地把她老人家放在土坑里铺着柔软的柴草上边,吴石柱便脱下他身上那件烂夹袄,盖在老人家身上。这时站在土坑边缘上的李狗娃听见土坑中的吴石柱,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大娘,委屈你老人家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这样,你老就原谅女婿吧!吴石柱说着,便让李狗娃把那些树干递给他,他像给杏花她妈搭凉棚一样地把树干搭在杏花她妈睡着的上边,然后从土坑里爬上来,在树干上又盖了树枝和柴草,便将土坑里挖出的土,一锨一锨地铲到了树枝的上面,堆成了圆圆的一个坟堆。
  悲悲切切地埋葬了杏花她妈,李狗娃和吴石柱在杏花她妈的坟堆前燃起了一堆火。看着扑闪跳跃的火光,吴石柱和李狗娃双双跪在坟墓前,磕了头,扛上镢头铁锨一脸悲壮地回到石马坬。进得门,便看见呆呆地坐在土炕上的杏花,怀里抱着刚刚出世的婴儿,婴儿已经熟睡,土钵钵窑里没有任何声响,静得如死,这气氛使人感到难受。
  李狗娃看见这场面,悄悄地趷蹴在门圪崂,低着头。吴石柱也没什么话可说,无聊地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静静地坐在炕棱边。
  杏花慢慢抬起头,眨动几下她那一对红肿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回来了?
  杏花问了这一句话,眼里的泪水就从她那张煞白的脸上流淌下来。
  李狗娃看见杏花又伤心地哭,觉得十分难受又无比压抑地从门圪崂里站起来,悄悄地到院子里去了。
  杏花一只手揩着挂在脸蛋上的泪,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那孩子,抬起头又问吴石柱。埋了?
  埋了。吴石柱说。
  杏花好像还想问吴石柱几句什么话,可是躺在她怀里的婴儿把肚子一挺,嘴一咧,两条小腿乱蹬着嚎哭起来。杏花再也顾不上跟她男人说话,低下头看着嚎哭的娃娃,抱在她怀里不停地摇晃着。然而娃娃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哭声更大。杏花便把*塞到娃娃口里,小家伙嘴里吮吸上了奶水,也就不哭不闹地吃着睡着了。
  杏花奶着小家伙,不时将她疲惫的头抬起来,一对红红的眼睛看着吴石柱,长长地唉叹着,并且自言自语地说,娘真可怜,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
  吴石柱眨巴着眼睛,无法回答,只能给她点头。
  杏花又对吴石柱说,以往我也给你帮不上什么忙,眼下更不顶事了,你看这娃娃,常要人抱,放都放不下,一放下就嚎叫,真累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河 第六章(5)
吴石柱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身子虚弱的杏花说,你只管把娃娃看好就行了,其它事你别管,有我哩。再说,还有狗娃,他很能吃苦,动弹起来从不耍奸溜滑,这里就咱们几号人,你怕什么,光景过得要像花和叶一样。
  杏花和吴石柱两口子正说话啦到了一门一道拐,门里突然走进来赤脚打片的李狗娃。李狗娃站在前脚地上,看了看抱着娃娃摇晃的杏花,然后把目光转坐在炕棱边上的吴石柱说,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回茅屋去了。
  吴石柱没吭声,看了眼李狗娃,心想,这小子可能是也想要个婆姨。
  我过去了。李狗娃看了眼杏花又对吴石柱说。
  吴石柱就重重地看了李狗娃一眼说,你先别过去,还要做饭。你看不见你嫂子在月子里,那茅屋有你住的时候。
  李狗娃说,没什么,我习惯了。
  要不,你别过去了,就住在这边。吴石柱说着,便看了眼围坐在炕头的杏花。
  杏花没言声,仍然低头喂着娃娃。
  李狗娃看见杏花没表示态度,也就不为难吴石柱说,我还是住在那间茅屋,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我灵醒着哩。
  吴石柱说是这样说了,但他并不敢自作主张,那得征得杏花同意才行,既然李狗娃给了他个台阶,他也就乘势走下来。因此他便对李狗娃说,那也行,你想住哪儿就随你的便,现在天还不黑,做得吃了饭,你再过去。
  李狗娃点了点头,便同吴石柱毛脚毛手地做开了饭。
  深山沟沟里的天,说黑就黑了。
  吴石柱在土钵钵窑里笨手笨脚地切菜,动作十分别扭。然而就这两下,还是前几年他一个人钻在这深山沟里练出来的,虽然手艺平平,但同李狗娃相比,要强那么一点。
  李狗娃做一些笨重活没话说,做细活他就不行了。他从院子里把柴搂回来,便一扑沓坐在灶火圪崂烧开了火。然而柴火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他爬在灶火口上点了好多次,总算费尽马趴点着了。可是还没等他挪一下身子,就又灭了。他火烧火燎,汗水直淌。好不容易点着了,一股柴烟就像拖着一条尾巴的狼狗,一扑就从灶火口里蹿出来,李狗娃头一躲,幸好没烧着脸,眼睫毛却没有了,而且涌了一窑的烟,呛得坐在炕上的杏花不停地咳嗽。
  李狗娃很尴尬,连这活也干不了,觉得脸红心跳。
  正在锅台上切菜的吴石柱,看见烟雾腾腾的把杏花呛得咳嗽不止,忙撂下手里正做的活,慌得脱下身上仅剩下的一件烂衣服不停地在窑里扇来扇去,像跳神一样地在窑里乱扑闪。杏花差怕呛了她那娃娃,急忙把袄襟撩起,将娃娃紧紧搂入怀中。
  李狗娃看见似马蜂窝般的一家人,叫苦不迭,仍然拼命似地爬在灶火口上吹火,也不怕火烧眉脸了。费了一阵周折,火旺了,柴烟便顺着炕洞而去,再不从灶火口里往出窜了。李狗娃这才抬起头,一脸哭相地看着渐渐从门缝中散去了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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