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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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武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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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峰觉得有趣,说那叫晕书。然后就给昌威出主意,“今天如果你再感觉到那些书要向你压过来的话,你就仔细一本一本看书的标题,看着看着就会睡着的。”第二天,昌威说,这法子真好。然后就说,“舅舅,你的书真多。”随后就说出了一大串书名,杨文峰惊奇地看着他。

“舅舅,妈妈说你是她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有学问的人,让我向你学习。妈妈还说,你是个作家。”

杨文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笑笑说,“我只是喜欢看书而已,作家就称不上,我只写过一本小说。”

“我今后也想当作家!”昌威满脸向往地看着舅舅。这表情让杨文峰暗暗心惊。听姐姐说,昌威的语文基础不错,就是数学和英语没有考好,所以没有考上大学中专。不过杨文峰知道,虽然成千上文的中国人都或多或少地怀抱作家梦想,可是对于高中毕业的后就出来打工的外甥昌威,那理想也远大了。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趁机鼓励道:“多看点书吧!不管想干什么,都要从看书开始。”

不知道是听进了舅舅的鼓励还是这孩子本来就喜欢看书,从那以后,白天到处找工的昌威,晚上回来后就沉浸在书房中。他如饥似渴地把杨文峰珍藏的书一本本拿出来读。杨文峰发现,从门口开始书被一本本抽出来读后又放回去,一年下来动过的痕迹已近延续到窗户。杨文峰暗暗吃惊这孩子的读书热情和速度。也同时开始担心这孩子到底看懂了没有,消化了书中的内容没有,也许都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吧。

找了个机会杨文峰问他读了哪些书,有什么看法,昌威就说从门口的鲁迅杂文已经读到窗口的伤痕文学,说罢也就没有什么话了。这让杨文峰越发觉得有必要引导这孩子读书,于是就找机会拿他读过的书向他发问,昌威的答案都很简洁,于是杨文峰就借题发挥,讲一些正确的看法和认识。这时,那孩子就微微张着嘴巴,面无表情地听,很少开口,杨文峰经常在循循善诱后等不到他的插话而微感失望。久而久之,他也就搞不清这孩子到底听进去自己的滔滔不绝没有,慢慢就失去了开导昌威的兴趣。

然而昌威读书的兴趣却有增无减。到东莞制鞋厂工作后,每个月都回来换一袋书过去。厂里晚上要准时关灯,所以昌威回来广州专门买了个可以充电的躲在被子里使用的读书灯。不久,杨文峰发现书架上空出一排书的痕迹绕过窗户又向门口延伸回来,这孩子竟然把自己的藏书快读完了!

“我想当作家!”有一天李昌威又慎重其事地说,杨文峰微微一怔,心想,这孩子还挺固执的。看了这么多书,竟然没有吓着他,竟然还这么天真。杨文峰也一直想当作家,但读书越多就越灰心丧气。这个世界上作家确实太多了,该写的和值得写的东西几乎都被人家写过了。

“想写点什么?”杨文峰假装不经意地问。

“什么都想写!”李昌威对舅舅问自己显然有些兴奋。

杨文峰“哦”了声,继续吃饭。

“我想写一部历史电视连续剧,从上古时代到春秋战国,再到唐宋元明清,最后还写孙中山、蒋介石和毛泽东。我要完全根据历史记载,例如二十四史来真实地反映历史。电视剧完成后,中学生小学生和农村的不认识字的农民都可以一边看,一边了解中国的历史。”

杨文峰又“哦”一声,停止了吃饭,“可是现在电视台不是充斥着各种历史剧吗?”

“我知道,舅舅,可是那都是假的呀,那些历史剧都是以篡改历史为目的。你们城市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电视剧要是让没有读过历史书的人例如农村人看到,就会对整个中国历史产生误会的。”

杨文峰想了想昌威这孩子的话。他一直觉得这孩子和自己不同,也和自己周围的人不同,无论在自己家住多久,他始终是更多的属于街边的盲流。而杨文峰虽然每天都看到甚至接触到盲流民工,但对他们了解有限。他像大多数城市人一样认为,那些盲流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去了解,在架设电线时,他们是架设机器,在建设高楼时,他们和起重机无异,平时他们站在路边时则和广州街边那些还来不及拆迁的土墙一样成为城市的特殊装饰。

杨文峰虽然也是在李昌威这个年纪的时候离开家乡,但是经过四年的高等教育,他已经改头换面了,或者至少他这样认为。

杨文峰说,他的想法很新鲜,自己也对目前充斥在电视上的歪曲历史的电视剧很反感,如果国家可以协助电视台拍摄一套真正尊重历史从历史文献改编的电视剧,那末对于中国青少年和文化水平有限的农民将大有好处。不过要自己写这样的电视剧本可不是容易的事。看到昌威认真地边听边点头,杨文峰建议道:

“你可以写一写自己熟悉的题材。”

李昌威想了想,看着舅舅说:“那我就写农村小说!”

杨文峰又说:“农村小说都被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写透了,你很难再写出什么有新意的。”

李昌威想了想,大概在回顾那些北大荒和伤痕文学,过了一会,才说:“舅舅,我觉得你的藏书里虽然有很多城市人写农村的书,可是没有一本农村人写农村的书。”

杨文峰微微一愣,半带不解半带鼓励地看着他。受到鼓励的李昌威接着说:“我知道很多城市青年当时上山下乡到我们农村,妈妈讲过很多他们的故事。那些城市的文化人回到城市后就写农村题材的小说,我看到舅舅这里有很多,我也都看过了。不过我觉得他们写的是他们眼中的农村,不是我们的农村。他们反思文化大革命,反思上山下乡,揭露农村的艰苦和文化的荒漠,最终他们都在呐喊:自己到农村是受苦受难,是被耽误的一代人。可是舅舅,农村一直有九亿我们这样的农民住在那里呀。如果我们眼中的农村都像知识青年眼中的农村,我们还怎么过?我们又是被谁耽误的呢?”

那一晚谈话后,杨文峰几乎一晚都在想昌威的话。总觉得昌威的话有一定道理,却又不知道道理何在。昌威这孩子虽然表面木讷,可是喜欢看书,又喜欢思考。而且他的思考都会引起杨文峰的思考,不过杨文峰觉得这孩子虽然也思考,然而他思考的路子完全和自己不一样。当然这不影响他越来越喜欢外甥,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正确引导这孩子成才,也算是自己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

可是现在——

飞机要降落时,一直陷入回忆的杨文峰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任凭泪水从眼角流下——姐姐唯一的孩子,到广东来打工,姐姐交待自己要照顾好的昌威在工厂失去了左臂,现在正在抢救——这孩子能挺过来吗?姐姐能够接受这严酷的现实吗?自己今后还能够良心平安吗?昌威还想当作家吗?

温柔的纸巾轻轻擦在脸上时,杨文峰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到王媛媛温柔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正用散发着清香的手为自己擦眼泪。杨文峰感激地轻轻想推开王媛媛的手。王媛媛没有收回手,反而把温柔的手放在杨文峰的手上,轻声细气地说:

“你好好照顾外甥,休息几天再回来上班吧!”第四章:残肢

杨恒均吴力超总编听完王媛媛的话,沉吟了一会,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人是你点名要的,焦点新闻搞砸了,你也要负一定责任。既然你为他开脱,还想继续留着他,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吧。”

王媛媛站起来,谢了吴总编,说办公室还有“新闻”在等自己,就告辞了。

七年前22岁的王媛媛刚刚从湖南师范学院毕业,好不容易托关系进入长沙一份地方小报。那时的王媛媛充满干劲,东奔西跑,仿佛自己头上真有一顶闪闪发光的无冕之王的皇冠。她凭着干劲和激情,马不停蹄夜以继日地跑新闻找焦点。两年下来报道了不少独家新闻,写出了好几篇在国内颇有影响的焦点报道。其中她连番报道的湖南女教师被当地恶霸官员强奸致死,抗美援朝的老军人因为生活无着流浪乞讨,被拐卖儿童的辛酸童年、被拐卖27年的妇女经过一年徒步跋涉回到家乡受到家乡父老的列队欢迎和农民抬着尸体抗议政府苛捐杂税等新闻或者焦点报道都引起了全国范围内的关注。

美丽大方,青春活泼是记者王媛媛给人的外在印象,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正是在那两年追踪各种新闻和焦点的过程中,她的内心经受着熬煎,最终一天天消沉下来。

她出生在小城镇,是父母的独生女,生活虽然不算富裕,可是父母还是一直把她包围在他们力所能及营造的象牙塔里。刚开始当记者,王媛媛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但随着自己跑来跑去,一单单骇人听闻的社会不公和政治丑闻在她面前暴露无遗,王媛媛惊恐地认识到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

让她困惑的是,自己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可是只到当上记者,才发现身边如此多恐怖事件,如此多邪恶的人和事,还有那么可怕的贫困和无知。这些加起来,对于24岁的王媛媛实在是太沉重了。终于,有一天她垮了下来。

她辞掉了工作,想忘掉自己两年来一直追寻的焦点和新闻,可是这些先前被她追的东西却噩梦般地缠绕着她。那段时间她常常在梦中惊醒,梦中是无助的儿童,走投无路的农民和穷凶恶极的政府官员和黑社会。

朋友建议她到南方去旅游,借这个机会忘掉那些自己追求的后来又反过来追着自己不放的焦点和新闻。

五年前的一个春天,来到南方的王媛媛立即喜欢上了广州。这里和家乡完全是两个世界,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不停。在这里光明多过黑暗,富裕的表现无处不在,贫穷只是一小撮;社会正义和公平每天都通过报纸广播和电视传达到千家万户,邪恶和丑恶虽然无法根除,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喜欢上这里的王媛媛决定就在这里住下来,开始找工作。当时曾经一个月换过三个工作。最后不得不再到新闻媒体找工。吴力超总编辑早听说过王媛媛,面试后当场拍板录用。

进入《南方周报》后,王媛媛主要侧重文娱新闻和名人的焦点追踪报道,凭着勤快,也取得了一些不小的成绩,好几次受到吴力超总编辑的亲自嘉奖。王媛媛在跑新闻追焦点中体会到,不管干什么,人其实都有不同的活法,就看你选择哪一条路。以前当记者辛苦不说,还让自己难受。现在当记者,周旋于名人之间,久而久之,自己也成为名人之中的名人。想出名的人或者想更加出名的名人经常找机会和她套近乎、拉关系,久而久之,王媛媛不但不去跑新闻追焦点,反而是新闻和焦点来找她。

有一天吴总编叫她到办公室,表扬了几句之后,语重心长地开导起来。吴总编说,沉湎于报道名人轶事虽然也会拥有一批读者,但是却无法造就一名好记者。要想成为优秀的记者,要想追求卓越,就必须报道社会真正的焦点,就必须报道能够抓住广大读者的新闻和焦点。广大的读者也许会有闲情逸致地浏览一下娱乐新闻,但真正抓住他们的,让他们激动的却是那些突发新闻和震撼的事件,例如贪污腐败大案要案,偷渡客活活闷死在铁皮车厢里,投毒案让广东人民人心惶惶,英国情报机关贼心不死继续操纵香港人民上街游行等等。

接着,吴总编话锋一转,希望王媛媛可以去主持采编一组,追踪重大新闻和震撼人心的焦点。吴力超主编也暗示,王媛媛目前相交的那些名人资源对她主管采编一组也是很有用处的。

到了采编一组,王媛媛干得很不错。不过慢慢地她才发现,这里和自己的家乡一样,只是这里的邪恶和丑陋隐藏在繁华和灯红酒绿之下而已。这里的社会不公和怪现象一点也不比家乡少,只是“层次更高”而已。只是她自己对于那些震撼的事件经常是只做幕后策划,免得自己感情用事,临阵退缩甚至逃脱。就像这次吴总编指示跟踪采访的高大林事件,王媛媛可以很客观公正地策划采访计划,并且可以平心静气地发掘这个焦点的深刻内涵。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她自始自终回避接触高大林。她在心中把高大林设定为一个采访目标,一个客观存在的物件,尽量不去想这个物件也是有血有肉,流出的也是红色的鲜血,会疼痛,甚至会思想。她让自己集中在一点上,那就是如果成功报道这个目标的事迹,将会产生的社会效果。所以当她向杨文峰介绍高大林的“事迹”时,可以平心静气、不动声色。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出现了杨文峰这档子事。坏了这单新闻,却也同时把王媛媛一下子拉回到五年前。到广州这么多年,在这个欣欣向荣的城市,她几乎没有看到男人哭泣过,更不要说为别人而哭泣的男人。所以看到杨文峰在飞机上为自己外甥流出了眼泪,想到他因为同情而把高大林一车运回家乡的事,王媛媛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像大多数女人一样,王媛媛心中崇拜和景仰的是那些“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刚强铁汉;然而,和大多数女人不一样的是,王媛媛心中爱恋的却是那些温柔而愿意为别人流泪的男人。可惜在广州这个城市,这样的男人几乎绝种了。

当他们告诉他必须接触杨文峰时,她很不服气,不过她也同时产生要找出杨文峰特殊地方的念头。不知道他这让自己感到异样的柔情是否算是一种特殊。

离开吴总编办公室的王媛媛边走边想起杨文峰已经几天没有来上班,决定找个机会去看看他和他受伤的外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广州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梁科长站起来。王媛媛招招手让他坐,就不再客气了。

梁科长今年32岁,由于当过交警,所以看起来足足有四十岁的样子,可是一见到王媛媛就会故意甜甜地叫声王姐。他是最近几年给王媛媛送来最多新闻和焦点的朋友。两年前有一位叫孙志刚的湖北大学生在广州拘留所被活活踢死时,王媛媛得到的消息比《南方都市报》的还及时和详细,她的消息来源就是眼前的梁科长。只是总编辑吴力超在省委宣传部有熟人,经过打探消息后硬是把这个焦点报道压了下去,结果不但挽救了王媛媛免遭牢狱之灾,吴总编也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梁科长散漫地坐在那里,那形象让人无法联想到公安干警,当然更加没有人会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广东省政法干线的第一神枪手和快枪手。

“王姐,有什么想不开的?”看到王媛媛脸上有不开心,梁科长欠起身,关心地问。

王媛媛摇摇头,“没有。对,这次有什么新闻,有必要亲自来吗?电话告诉我不就行了?”

“我想看看王姐你呀!”梁科长嘻嘻哈哈地,随即咳嗽了一下,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这次可是大新闻!”

王媛媛耸了耸肩。梁科长不紧不慢地说:“你记得上次深圳抛尸案吗?就是一对变态残暴的夫妇以介绍工作为名,到人才流动市场找一些刚刚到南方来找工作的小姑娘,把那些信以为真的小姑娘骗到家里后就杀掉,然后肢解尸体,最后把这些残肢断臂抛到深圳河偏僻的地方。”

王媛媛皱了皱眉,打断梁科长:“知道,知道,别讲那么详细,你写现场分析报告还是写报告文学?有怪癖呀!我知道,当时公安发现了一堆尸体。破案后,惊奇地发现案犯就为了几十块钱就把外来的打工妹肢解了。这新闻全国无人不晓。”

梁科长站起来,走近两步,神秘地说:前天在广州新市附近的建筑工地,公安局发现了更加恐怖的一堆尸骨。初步估计,至少有六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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