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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胡思乱想了会儿,便舒舒服服地坐到软塌上,捧着信细读,本来她也没当回事儿,最近家里忙着准备离京事宜,丁峰的身体又还没大好,自己不在,家里连同丁家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问题都扔到楼易的头上,就算有管家帮衬,还有自家婆婆看着,他一时也有些挠头,三五不时地来封信抱怨,撒娇,有时候也说一些思念之类的情话,自从楼易所谓‘九死一生’的从云南返回之后,他对小茹比以往更是热情了许多,以前很含蓄的一个男人,偶尔当着老爷子,婆婆和丁峰他们的面儿,也会不经意地表现出几分亲昵,弄得一向不够厚脸皮的小茹甚是头痛。
只是,这一次的信却不同,小茹刚看了一点儿,一口温水便喷出来,太阳穴直突突,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信是老太太送来的,到没说别的,只说亲家母来借钱 ,因为老太太可不缺钱,老太太的体己银子根式多得很,自家那位继母究竟是借多少银子,才把老太太‘逼迫’到要典当东西的地步?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家婆婆有什么理由要借钱给张氏?
小茹一时咬牙切齿,直到晓燕把吃饱喝足的鸽子送回来之后,她才从小鸽子的嘴里探听到来龙去脉,自家的动物们消息可是灵童得很,它们可比人类还八卦着呢——结果更恼怒了。
其实,自从高小云被关起来之后,小茹心里就对张氏可能登报的情况有了准备,不过,因为楼家马上要离京,自己又赶着去杭州,便只交代门房上不许放了张氏他们进楼家,也没做别的,张氏进不来楼家,自家婆婆却是要出去的。
前几日老太太出去礼佛还愿,正被上门儿的张氏逮个正着,很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其它还好,小茹一听见张氏居然说——楼家能有现在的家业,就是靠了高小茹的陪嫁,全是高家的银子,当初高小茹离家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要不是有那些银钱,高小茹凭什么过得像现在这么好!如今她高小茹这个忘恩负义的,居然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牢房,害得王家把高小云休了,也把张氏母子赶出了家门,害得他们母子两个露宿街头,难道不该拿出些钱来打点打点,一来让高小云在牢里好过些,二来也得让张氏和高誉能过活……
就在大街上,张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要老太太出三千两,不是三百两啊,小茹气怒之余,也对张氏居然变得这般厚脸皮很是哭笑不得,她随随便便一张嘴就是三千两,有许多没有外快的品级低的官员,就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的俸禄。
大夏朝的官吏俸禄不算微薄,楼易现在正三品的年俸是两百两银子,而且福利很好,四季常服,官袍,笔墨纸砚之类的朝廷都有发放,所以,楼家的日子当然过得很滋润,更不用说小茹的医馆药铺还有找补的那些外快了,但是,自家的银子,凭什么平白无故地借给张氏,而且,连张欠条都不打,明摆着是要有借无还,至于说楼家能有现在完全是靠自个儿的嫁妆,那更是胡说八道,人家楼易才是一家之主,当人家这个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不对,现在已经是广东布政使了,虽然还没上任……
小茹揉了揉额头,把越来越远的思绪拉回来——好吧,就算是自己和婆婆一开始能顺顺当当地离开云南那个兵荒马乱,灾害连年的地方,多少靠着小茹带到楼家的嫁妆,可是,那些嫁妆是自家亲娘当年的陪嫁,和张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说,爹爹嫁女儿,给点儿嫁妆不是应该的?别说是自家娘亲的,就是高家的,张氏说出这种话来,那是一丁点儿道理都没有。
“应该给婆婆说张氏的问题了……”
小茹叹了口气,以前老想着不让婆婆担心,却没想过,有一天婆婆可能会被张氏他们纠缠,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还是把自己和张氏种种恩怨说清楚的好,省得自家婆婆时不时被糊弄……好在以后远离京城,到了广东,想必就没那么多闲杂事了。
坐到桌前,摊开笔墨纸砚,小茹开始给婆婆和楼易各书信一封,要是钱还没有借出去当然好,要是借出去了……那也没辙,又没欠条,就是有,他们楼家正忙着,也没心思去纠缠,只能当是破财消灾算了,不过,无论婆婆典当了什么,小茹嘱咐楼易,务必要赎回来。
她还是了解自家婆婆的,老太太恋旧,收藏起来的东西都是自个儿极喜爱的,哪有什么不想要的,这么说,也不过是要小茹安心罢了。
写完信,嘱咐站在桌子上歇脚儿的鸽子回去的速度要快点儿,最好赶在老太太东西还没典当,钱还没借出去之前赶回家。
把信鸽放走,小茹看了看时辰,晌午过了,便拾掇了下头面,收摄心神,提上药箱,带着晓燕一起去找唐老爷子,本来还想叫上江依的,结果那妮子午觉没醒,抱着被子,不管小茹怎么喊她,死活就是不肯起来,小茹也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了。
熙花苑现在很热闹,要是对大夏朝医学界比较了解的人进了门儿,肯定会看得眼花缭乱,随随便便在路上走,碰上一个大夫,就有可能是很有名气,往日甚难见到的名医。
当然,这样的人不会很多,这些神医的面相也不会挂起来让人参观,所以,偶然路过的行人们最多只觉得熙花苑最近住的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个个身上飘着药香……
“高大夫,今儿那个胸痹的病患情况有些不好,您快跟我去看看,李大夫他们已经过去了……”
小茹还没进唐老的房门,就被人纠缠住,只好乖乖转道,跟着这个大踏步,行走如风的年轻大夫转去病房那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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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升平
大会诊的第六日,病情比较轻微的病患们已经被打发走。根本没用几位老大夫出马,小茹带着胡军、胡萌萌几个小辈儿,加上一帮子助手学徒,三下五除二就给打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比较特别的,或者比较男治愈的病患妥当地被安顿在熙花苑东北的病房里。
该来参加的大夫们都到齐了,唐老也匆匆从京城赶到,因为大家都忙,无论是积极找同僚互相讨论学习的,还是正在准备自个儿的成果,希望一举成名的年轻大夫们,这几日每天晚上都热闹到半夜三更,少有闲暇。
小茹这个女子身边都聚了一群人,有好几位老大夫对她的西医理论和研究所的成果很感兴趣,硬是缠着她问个不停,偏偏小茹还不能着急,得很耐心地用这些大夫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这些西药的救急作用,要是不能让大家伙了解这些东西,她这次大会诊就算白来一遭儿。
这样的情况下,小茹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好好和唐老聚一聚,顺便打探一下京城的消息,毕竟信件传播得再频繁,也比不上面对面的交流更能让人全面了解情况。
好不容易等到大会诊的第六天,该交流的都交流得差不多,劳逸结合是很必要的,所以,大家伙有志一同地决定今儿就放松一下,来一趟杭州,总要看一看这西湖风月吧。
熙花苑位于西湖水畔,对面是杭州城是甚是有名的温柔乡——揽翠阁。对,就死很多小说里都会出现的必备道具——青楼。
从小茹的静室,当然不可能看见这样的烟花所在,胡斐又不是疯子,哪敢给她这个楼家夫人安排这样‘香艳’的地方住,胡斐给小茹安排的静室,肯定是最清净的,安闲时候,绝对能把那虫鸣鸟叫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唐老的静室就不一样了。
一大清早儿,小茹洗漱完毕,活动了活动身子,踏进唐老的静室大门,便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位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正坐在大大的雕花窗户前面,隔着窗纱,悠闲地一边儿品茶,自己与自己对弈下棋,一边向眯着眼睛朝对面儿张望。
小茹掩着唇,委坐在软塌丧,捻起一颗乌黑冰凉的棋子儿,笑道;“唐老,您今儿到乐呵上了,小心回去之后,尊夫人拈酸吃醋。”
唐老的夫人比他小了足足三十岁,是近年才纳的填房,货真价实的老夫少妻,所以,唐老对自个儿夫人也是一半当女人宠,一半儿当女人疼,十足妻奴一个,往常所有的风花雪月,那是半点儿不沾的,平日里就连戏什么的都很少听。
唐老却只是看了小茹一议案,挑挑雪白的眉,笑道,“我看的可不是风月。”
“不是?”
“嗯,你也看看。”
见这位白发老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小茹耸耸肩,也端了杯茶,握在手里,转头望去。
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朝阳的霞光刚刚掠过枝头,大街上尚显清冷,佛晓阁的楼台上却已经坐满了客人,高台上灯火极旺,一个仅仅穿了件素青色的长袍的豆蔻少女,于灯影之下辗转歌唱,歌声隐约传来,小茹的耳力不错,凝神细听,也能听见那并不显得靡丽的歌声,那舞娘一个旋转,素色的裙摆如同河塘里的碧波旋灿出层层涟漪,眼角似乎有那么一点泪光掠过,却旋即露齿一笑,唱得声音大了些——“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与飞兮,使我沦亡。”
歌毕,小茹愣了愣,看着那少女,虽然不清晰,但依旧可以看出少女明眸皓齿,风情婉约灵气逼人。不由咋舌,好家伙,这青楼女子的素质够好的,比现代那些夜总会里的当红所谓的大学生儿小姐更厉害得多……
感慨了下,小茹一扭头,见唐老看着这一派热闹 升平的景象,眼里却带了倦意,心里也不由一叹——如今这些绿衣上年、达官显贵、书生才子、壮士游侠不惜千金竞价,列坐楼头,求这一曲歌舞,可见这天下确实太平了,好像曾经的鲜血战乱,男人的伤,女人的苦,只在这区区几年里便消弭无踪。
这应该是好事儿吧,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刘姓天家,到自家相公这样的心里还存着一腔热血的平凡官吏,几经辛苦也不过求的就是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如今大夏朝政治清明,但昔年战争后的伤痛犹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也自有许多或明或暗的危险潜伏,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志士在为了这个经历过惨痛的国家努力着,这些努力,小茹往日见不到,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小家,只有婆婆丈夫孩子,她那些可爱的动物而后永远不愿意离手的手术刀……
可是今日,小茹和这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看了看杭州的歌舞升平,不知怎么的,心里却起了几分忐忑,总觉得这太平如此好,却总有些似有若无的阴霾笼罩……
“姐姐,你看看那人……”
小茹一愣,一扭头,就见江依这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正抱着自己的小狐狸嗑瓜子,她转过头,小狐狸便乖巧地挣脱了江依的挟制,跳进她的怀里,惹得江依又是皱眉又是咧嘴,骂小家伙是个养不熟的。
小茹无奈地笑了笑,道;“怎么今儿起的这么早?”往日忙的时候这妮子天天赖床,怎么也不肯起,今天休息,她到一大清早儿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了。
“别管我可,姐,你快看,那人是不是王不留?我怎么觉得,他旁边那位也很眼熟……”
王不留?这个名字在小茹的脑子里兜了一圈,小茹才从快要消失的记忆力将他抽取出来就是那个什么海盗头子的手下,好像说了,要在大会诊的时候和自己一决高下什么的,当然,小茹一开始还是恼了几日,觉得麻烦,但过去也就忘了,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听江依喊出来,便也皱着眉头看去。
果然,对面高楼上坐着的,那个看着只有七八分眼熟的老男人,正是王不留,当然,他现在可不是初见时的乞丐装,反而衣着鲜亮,不过,最惹人注目的,到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边的大约只有双十年纪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了一身很素的蓝衣,侧身坐着,脸枕在一把乌鞘长剑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一帮子恨不得把高台上跳舞的美女拆卸入腹的男人中间,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呀,那人看过来了……”
见那少年整个身子转过来,还冲着这边儿招了招手,江依惊呼一声,小茹也怔了,唐老皱着眉,一伸手,反射性的把窗户关上,放下窗帘儿,屋里一下子暗了许多。
窗户阻隔了外面的曲声,静室里安静了片刻,江依吐出口气,大笑道:“这人眼力不错嘛,咱们缩在的地方比较高,又隔着窗纱,按说那边儿不容易看见这边儿才对……呵呵,不知道那少年看上谁了,她张得可真不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
唐老拍了江依的脑袋一巴掌,叱道:“胡说什么……也是老夫孟浪了,以后你和小茹不要再到这间静室来,对面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一个糟老头子无所谓,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些……真是,熙花苑建的时候也该主意,哪有在青楼对面起静室的?”
唐老一脸忿忿,江依到是吐了吐舌头,凑到小茹耳朵边儿,小声咕哝:“还不知道那个姓童的是不是故意的呢, 这地方多好,多通透啊,不用花钱,白看歌舞,说不定,平日里还能欣赏到美人,嗯,回去告诉胡斐去,看看他是不是也经常瞒着戚茵茵那女人呢到这地方玩……”
小茹拍开她,不理会这妮子惯常的疯言疯语,反正她一向什么都敢说出口,真跟她计较,那就别做别的了。
经过这么一场算不上变故的变故,唐老也没有心情看什么热闹,拉着小茹下了几盘围棋,把小茹虐了几遭儿。
没办法,围棋这种东西小茹以前在大学里也玩,在同学中间还算下得不错的,可是,唐老那是深谙此道几十年的高手,让了四子,想灭她还是不是难事儿。不过,唐老到挺喜欢和小茹下棋,说什么小茹的棋有的时候下得中规中矩,有的时候却很有灵性,一些奇招妙招,连他一不注意,都要吃亏,当然,小茹到觉得,可能更重要的是唐老现在已经找不着更好的棋友了,水平高的他碰不上,碰上的都是臭棋篓子,矮个儿里面拔将军,小茹可不就显了出来。
下了几盘儿棋,到吃午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一小厮,说是送信给小茹的,打开一看,竟是张请帖,署名是龙飞凤舞的‘龙王’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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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龙王
别人拿了龙王的帖子,自是不敢不给面子,说什么也要赴约的,况且楼家正要去广东,那是龙王的地盘,惹火儿了龙王,可是大大不妙。但小茹却不想自找麻烦,她也没把那个海上的强盗头子太看在眼里。一句妇道人家,不宜抛头露面,便打发了。别人挑不着什么礼,海盗有海盗的规矩,可官家夫人,却用不着理会他们的规矩。
熙花苑
藏姝园
满园散发着淡淡鹃雅的梅花香,清幽的琴声配合着悠扬的长笛,声音舒缓而柔美。现在三月了,整个杭州城,也只有藏姝园的梅花还盛开着。
小茹以前不太喜欢梅花,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和婆婆一起经历了战乱惨痛之后,倒是对料峭寒梅喜爱起来。
窝在铺了雪白锦被的藤椅上,怀中揣着小狐狸,这小东西懒洋洋的窝在主人的怀里,团成一个小球儿,乖巧得不得了,小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皮毛,很暖手。
身后的晓燕和孟妮儿,一个端着精巧细致的糕点,另一个捧着装了上好猴儿酒的酒壶。
江依坐在一侧,时不时地就着酒杯抿一口水酒,旁边儿,她的丫鬟水晶拿着甜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