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过，今天我也没时间，你叫他们回去吧，改天再约个时间。”
这天，李向东没有下去调研。陈小雨昨天给过他电话，说他要到临市来，李向东想见见他。
陈小雨是因公来临市的。
地级市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思想教育活动，组织部成立了思想教育活动领导机构，陈小雨被暂时抽调到那机构的办公室去了，不知是因为组织部知道那实施方案是陈小雨起草的，应该用好这个人，还是因为李向东离开了，陈小雨又成了闲人，被可有可无地扔到那边去了。
陈小雨来临市便是要了解临市开展思想教育活动的情况。当然，陈小雨不是一个人，他们共三人一组，由一位组织部副部长带队。临市是重灾区，这项工作不能马虎，不能走过场，因此，上面要求得很严。
李向东便想趁这个势，对各单位一把手进行一次思想教育。他对临市分管这项工作的组织部长说，凡是一把手撰写的总结材料都送我一份，我要好好看一看，认真把把关。
他说这话，是当着地级市检查组的面说的。
李向东参加了临市向地级市汇报情况会，并就临市如何深入扎实地开展这项活动谈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那些意见和看法很让那位副部长满意。后来，就写进了地级市思想教育活动的简报，下发各单位，要求各单位借鉴临市主要领导认真把好关的经验。
VIP章节 第四七四章 市长也有办法
临市各单位一把手听说新市长要看他们的思想动态总结，一个个都认真起来，一个个都在想如何掩饰自己的缺点。其实，想掩饰是掩饰不了的，一看那文字就能看出问题，想掩饰的总想多说成绩，少说缺点，或者谈到缺点的时候，只是兜圈子，只是谈些表面现象。
当然，李向东也不是每篇必看，他要看的都是些重点单位，经济好的单位，职权大的单位。看到不满意了，就把那人叫到办公室来，就一点点地指出，就要那人当面谈他的缺点和不足。
他说，成绩当然是肯定的，但是，缺点也要谈。这次活动，主要就是谈缺点谈自己存在的不足。
他说，你这成绩写得太多了，缺点就那么几句，不会是在应付吧？
他说，难道这两年，你的工作就没有失误的地方，难道就十全十美，真要是那样，你那单位还不成全国第一了？
于是，那人就很认真地谈自己存在的缺点和不足，谈自己在工作时曾出现的失误。李向东说，这很好，回去认真查找原因，是水平问题还是思想问题。
水平问题当然不能说。
既然是水平不行，那就是不称职了，那就是申请要领导把自己撤了。还是谈思想问题保险一点，比如在市场经济的各种利欲诱惑下，思想产生了某种动摇，大局观念淡薄了，小集体利益局部利益重了，因此，没能坚定地围绕市委市政府这个中心开展工作，比如，艰苦奋斗的思想薄弱了，有了贪图享受的念头，因此，下基层少了，与群众联系少了。
于是，每一个走出市长办公室的人都忑忑不安，想当着市长的面说了自己那么多不是，揭了这么多短，市长对自己会有什么看法呢？又想，这市长为什么这么重视这项工作呢？是不是借机进行一番筛选，要有大动作，撤换一批人？
司徒把这信息传递给老余，老余也猜不透李向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司徒保持冷静，说李向东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想这市长要有什么大动作，也应该会跟自己打个招呼吧？想李向东不会傻得不知道自己只是市长二把手吧？
他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看看李向东想要干什么？
李向东其实什么也不想干，他只是吓一吓那些人，只是要那些人知道，他李向东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某种不健康的思想动向，只是要他们知道，他李向东要想向上面反映他们的不是，很容易就能抓住某一个突破口。
当大家都在猜想李向东的用意时，李向东便与市委书记进行了一次交谈。他对老余说，临市的中层领导班子还是不错的，还是很有战斗力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谁又没有缺点呢？
他说，很感谢老余支持他的工作，这些天来，他一定听到了一些不利于他李向东的传闻，不少人一定以为他李向东在搞什么阴谋诡计，然而，老余却插手却不过问，可见老余的气量，可见老余对他的信任。
他说，他很感谢这个思想教育活动，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掌握了临市中层领导班子的大概情况。
老余笑了起来，说：“很多人都向我反映，说你要对中层领导班子进行调整，我当然不信，我怎么会相信呢？”
李向东也“哈哈”笑，说：“他们也太不懂组织原则了，我能动吗？这可是你老余的事，可是市委书记的事。”
老余心里不得不佩服，想这市长还真懂得借势，虽然自己不能调整中层领导班子，却把那些人吓了一回，让他们知道了他的厉害。
他说：“以后，你就大胆开展工作？什么时候，我都坚持你！”
李向东并没有飘飘然，他知道，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态都可以表，但是，老余一个不高兴，依然会推翻自己曾说过的话，曾表过的态。这是每一个当官的都具有的共性。
这些天，他已经感觉到老余不是那种随和的人，他的随和只是表面的。司徒就是他放在市政府的眼睛，他随时都能掌握市政府那么的动静。
这样的人，会是随和的人吗？
不过，说老实话，老余还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只要他的利益不受损害，也不会太在乎李向东在干什么！
这次谈话，李向东还谈了自己对食品公司的工作安排。
他说，这是临市最棘手的事情。这事给老余增加了不少麻烦，所以，这事以后还是由市政府接手处理。
他说，他想让常务副市长来处理这事，总得有个人应付银行那些追贷的人，总得有个人出面处理集资群众的上访。
老余笑了，说：“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办法呢？”
李向东说：“你老余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老余要把这事推给市政府，他是市长，也可以安排其他人负责，管那常务副市长愿意不愿意，只要他与老余达成共识就行了。
李向东说：“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根本没法解决，五个亿的借贷，上哪去找？就是印也要印好长一阵时间。”
他说，各地都有这种欠债无法还钱的麻烦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拖得那些受害单位和个人都没耐心了，都认为钱是身外之物了，就不再那么激进了。
他说，这件事，最好我们都不要插手，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老余将心比心，觉得李向东说得也对，自己都不想管呢，一个新来的市长更有理由不管了。他说：“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李向东说：“那我明天就开一个市长会，把这事定下来了。”
这是大事，他当然要请示老余，也让老余知道他的态度，至少，现在他还不想管这麻烦事。以后，会不会管呢？李向东也没底，不过，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事。
陈坚来看李向东了。他带了两个投资商来见李向东。他说，他只能这么帮他了。他说，他那企业是不可能收购他那烂摊子的，只能找几个朋友来看看，看他们有没有意向。
不管有没有意向，李向东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他们，也找了几个熟悉情况的人跟他们谈那食品公司的状况。
陈坚的朋友一听那五个亿的借贷，脸都青了，也不想呆下去了。陈坚说，没有意向就不住了，就不吃不喝了？李向东也说，生意不在人情在嘛！说，你们也可以帮我们宣传宣传，帮我们穿针引线，看看你们熟悉的人里有没有愿意来临市投资的。
陈坚他们便留下来住了一夜。
陈坚问李向东：“这市长干得还开心吧？”
李向东说：“还可以。”
陈坚问：“那市委书记呢？”
李向东说：“是个好人，只要顺着他的脾气，多多请示，他也不管市政府这边的事。”
陈坚又问：“女人呢？你不可能没有女人吧？”
李向东笑了，说：“没有女人。”
陈坚说：“不会吧？这怎么行！”
他们这番话是喝了酒后谈的。陈坚说，我真不敢相信，你个李向东会没有女人？你这日子可怎么过？李向东说，不过也得过，就这么过。陈坚问，还想着绮红？李向东说，怎么说呢？不是没有，但似乎不可能了。陈坚问，有没去看过她？李向东说，去过，但是，她不肯见我。陈坚说，我也去过，她也不肯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VIP章节 第四七五章 探望绮红
李向东又去了一次劳改场。
去临市上任前，他曾去过一次，劳改场的警察传话说，绮红不想见他。李向东说，你没告诉她，我是谁吗？你说是李向东来看她，她是会见的。那警察翻了李向东一个白眼，说，这还用你教我吗？她说，她谁也不想见，也包括你这个李向东。
李向东很无奈，知道再和那警察说什么都没用了，心里就想，绮红怎么会不见他呢？这绮红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心里跳了跳，想她该不是神经出什么问题了吧？绮红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是一个靠本事年薪至少能拿十万的女人，她过着一种许多人都羡慕的日子，可以享受自己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的生活，可以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且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呆在劳改场这种地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那么一群牛鬼蛇神关在一起，怎么也不想到会在劳改场里干那种体力活。
这可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一个女人，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反差，这样大的打击吗？一个女人的精神会不崩溃吗？
李向东想到自己呆在小楼屋的日子，虽然，那与劳改场过的日子无法相比，但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应该也是一样的。绮红一个女人，未必就能挺得过来。
李向东很婉转地问那警察：“她没有什么事吧？”
那警察很不高兴地说：“她在我们这里很好，不会出什么事。”
李向东想，这警察也太敏感了，怎么就想到他会不怀好意呢？怎么就会想到他怀疑他们会待薄绮红呢？他马上陪着笑脸，说：“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问你，她身体没问题吧？她这里没问题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警察说：“她很好，很正常。”
李向东说：“谢谢，谢谢！”
话说到这份上，他不得不离开了。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告诉警察，他是地级市的副秘书长，他想，他们怎么也不会对他那么粗暴的。但是他能说吗？你一个副秘书长和这女人什么干系？那女人那么漂亮，和你年龄又差了十几年的，会不会是你的情妇？她多多少少是因为经济问题进来的，你这个副秘书长会不会也有某种瓜葛？
第二次来探望绮红，李向东又遇到了那个警察，那警察竟还认得他，或许是因为李向东太特别，多少有点儿贵气，不是官儿就是有钱人。他说，又来了。李向东笑了笑。那警察问，你叫什么名了？李向东便报了自己的姓名，于是那警察又去传话。还像上次一样，绮红还是不见他。
不过，这次那警察却带回了一句话，说：“犯人说了，她不会见你。她只见一个人。”
李向东问：“她要见谁？”
他想到了绮红的母亲，想到了她的亲姐姐。
那警察想了想，说：“好像是叫什么姨子的。”
李向东忙说：“小姨子吗？是小姨子吗？”
那警察说：“对了，对了。怎么就有这样的称呼。叫阿姨不行吗？叫小姨不行吗？就偏叫小姨子，这是只有男人称呼自己老婆的妹妹才这么叫的。”
李向东心里一阵嘘唏，想绮红还不知道小姨子飞机失事的事，想绮红还以为他李向东和小姨子在一起，过着很滋润的日子。他想，绮红不见他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对那警察说：“再麻烦你告诉她，小姨子已经不在了，飞机失事了。”
那警察又去传话了，但是，李向东相信，听到这个消息，绮红一定会来见他。果然，那警察回来就说，你跟我来吧。就带李向东到会客处。
那是一排间隔的小屋，警察把李向东带到其中一间小屋里，叫李向东等一等，说绮红来了，会带她过来的。
小屋也就五六平米，贴墻摆放两张木长椅，天气有点潮，散着一股子霉味。李向东没有坐，站在屋子里。门是半开着的，能听到其他小屋里的动静，都说些什么话是听不清的，但哭声抽泣声此起彼落。
李向东心情便跌落到了最低点。
绮红进来了，是低着头进来的，是轻轻地进来的。这让李向东感觉到进来的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大的女人，那长头发几乎已经白透了，那脚步显得很有些老迈。她抬起了头，她没有完全抬起来，似乎自己也觉得无颜再见李向东。那是一张消瘦的脸，眼睛显得很更大，却深深凹了下去，宽大的囚衣空洞洞地，使她更显单薄。她已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人，她的美丽她的丰盈荡然无存。
李向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自己爱得欲生欲死，花容月貌，笑盈盈的女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双眼睁得大大的。
他想像过许多他们见面的场景，想像着他把她拥进怀里，想像着她在他的拥抱下喘不过气来，想像着她说，你轻点，你轻点，然后，又说，抱紧我，我要你紧紧地紧紧地抱紧我。他就越发紧地抱着她，像要把她与自己粘成一个人。
然而，此时，他的心冷冷的，没有一丝儿**。
她笑了一下，那笑更像哭。
绮红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你了吧？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吧？”
她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想，我在你的记忆里，还是以前的那个绮红。
她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呢？你就不能不见我吗？就不能让我在你心里永远永远都是那个很自信很漂亮很滋润的绮红吗？
他抱着了她，他觉得她很不经抱，那瘦得只有骨头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气，仿佛就见到骨头的断裂声。
她说：“好吗？这样好吗？我知道一点不好，知道你心里一点都不好。”
她抓住他的手，摸她的***，摸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感觉到他摸的是什么位置。她说，我还像女人吗？还像是一个性感的女人吗？我已经老了，所有一切曾骄傲的东西都衰褪了。我不能再是你的女人了，不能了！
他把她放在椅子上，轻轻地抚摸她的脸，他说，她还是他的女人，是他唯一的女人了。他告诉她小姨子的事，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
她又哭了起来，说小姨子真是苦命，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说自己也苦命。说她们难怪能成好姐妹，原来都是苦命的人。说她们只是他的过客，不能永远成为他的女人，不能永远拥有他。
她说：“你不要安慰我，不要跟我说好听的话。”
她说，我自己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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