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约楚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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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约楚云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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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在此。

    江南关家,富可敌国,各大城市都有他们的钱庄和产业。关家老
爷有6 个女儿,不惑之年才得一子,三年前,此子一病不起,关家通
告全国,不论是谁,若能救治,关家一半财产作为酬谢。历时半年,
名医来了不知有多少,都束手无策,最后却是一个神秘少年治好了他。

    那少年不肯要酬劳,关老爷将家传宝玉赠与,通告天下,关家钱
物,任其取用。

    但是三年了,玉牌却从未现身,以至于很多人都怀疑那只是一个
谬传。

    ※※ ※梅轩果然环境清幽,
南北向的房间,阳光充沛,既通风又舒适,布置也极为素雅精美,院
中有花有草,有池有树,便如一座精巧的园林,不愧为锦城最好的住
处。

    莫掌柜办事效率很高,不消片刻,风唯卿要求采买的衣物便悉数
送来。

    荆楚云沐浴过后,换上一件质地柔软,样式简单的白缎儒衫,更
显得素雅洁净,清丽绝伦。风唯卿依然是一件朴素的青布长袍,看到
楚云,不禁又呆了。直到楚云着恼才醒悟,讪讪地拉他坐下,讲起玉
牌的由来和关家的趣事。

    荆楚云默默听着,心中却悲愤难当:这世上为何如此不平?有的
人毫不费力,信手拈来,便能拥有一切,而有的人费尽心机,受尽苦
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风唯卿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一径说笑,引他开心。

    “楚云,江湖的恩怨是非,都不要理会了好吗?我们在这里休息
几日,到附近的名胜游览一番,然后到江南定居如何?我记得你说过
喜欢西湖。”

    “……”前些日子被他追问得烦了,随口说了一个“西湖”,他
倒记得清楚。

    “一会儿我们去君子楼吃饭好吗?听说那里有几样菜天下闻名。”

    “……”

    “楚云,你睡了吗?”

    “……”

    风唯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轻抚着他的黑发,喃喃道:“不管
我做什么,你都不高兴,青城山也好,今日也好,你想看的其实是我
的为难对不对?甚至不惜把自己也搭进去,楚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你不想有人对你好,难道你不想过平静舒适的生活?相信我,楚
云,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轻轻吻上那颤抖的睫毛,挺俏的鼻尖,
却怕又会把持不住,不敢再深入下去。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做出一副痴傻的样子,荆楚云悄悄捏紧手
指。

    两个人靠在一起,一直躺到日薄西山。看似亲密无间,却一个暗
自伤怀,一个愁肠百转,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能睡着。

    ※※ ※窈窕淑女,君子好
逑。

    见到牌匾上的端庄大气的“君子楼”三个字,风唯卿脑中不知怎
的就浮上这句话。悄悄看一眼荆楚云,暗道:他虽不是女子,我待他
的心却是更甚。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些日子的确实夜夜辗转反侧,甚至比未找到他时更为难熬。求
之不得,纵然将他拥在怀里,却原来仍是求之不得。过去一心一意只
是想找他,如今人找到了,又是朝夕相处,按说该心满意足,不知为
何却更觉空虚,似乎怎么也填不满。为何如此?要怎样才能满足?

    他在这里被感情折磨,想不通,看不透,烦恼不已,另一个却早
已不耐。

    “到底要不要进去?”

    两个如此引人注目的人,手拉手站在酒楼外,的确是奇怪得紧。
很快又很多人好奇的观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见楚云深蹙着眉,目中露出痛苦的神色,风唯卿顾不上旁人各色
的目光,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荆楚云咬牙:“放手。”

    风唯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把他的手握得死紧,赶忙拉过来
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毫无血色,隐隐发青,心中懊恼不已,待要
道歉,荆楚云猛地抽回手,转身便走,径自回到梅轩,“砰”的一声
关上门。

    风唯卿站在门外,又是道歉,又是恳求,折腾了半天,里面却毫
无动静,只得吩咐伙计从君子楼买几样点心、饭菜送过来。

    饭菜一样一样送来,担心楚云挨饿,不住劝慰诱哄,可是任他好
说歹说,里面仍然没有丝毫回应。

    饭菜热了数次,伙计们暗自嘀咕,偷偷取笑,最后实在熬不住,
要求休息,风唯卿摆手让他们回去。

    渐渐的,黑暗笼罩大地,寒气泛起,夜露打湿衣衫,凉意从身体
一直渗到心里,风唯卿终于明白,楚云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他虽然无父无母,但是自幼蒙师傅师娘视如己出,行走江湖以来,
凭他的武功、医术和为人,所遇之人,哪一个不是钦佩恭敬,何曾受
过这等委屈?

    想到山神庙的生死一线,想到这些日子的痛苦无奈,想到一次一
次忍气吞声,想到做了这么多,这人仍是如此狠心绝情,不由心头火
起,厉声道:“开门。”

    还是没有动静,他一掌拍开房门,却见那人斜靠在窗边,嘴角含
着讥诮的笑意,闲适地饮着茶,霎时怒火中烧,一把将茶杯打落在地,
抓住他的肩头,大力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折磨我?我待
你不够好吗?为何要践踏我的心?”

    荆楚云肩头奇痛,鬓发散乱,却一言不发。

    半晌,风唯卿慢慢放开手,溃然坐在椅上,常常带着明朗笑容的
嘴角抽搐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你要我怎样做才行?”

    荆楚云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手扶着书桌,冷冷道:“你又要什
么?想要我怎样?”

    “我——”风唯卿张口结舌。

    可怜他从不知情为何物,一旦动心,竟连自己要什么都说不上来。

    荆楚云讥笑出声:“要我的身体吗?”

    “不……我不是为……”风唯卿嗫嚅着,不知所云。

    荆楚云斜睨着他:“那就是不要喽?”

    风唯卿涨红脸,既不能摇头,也不能点头。

    “不报当年差点被我害死的仇了吗?”

    “不,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怪你了。”

    “真是宽宏大量。”荆楚云敛起笑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但是我却不能不怪自己。”

    风唯卿猛然站起身,惊喜交加:“有你这一句话,我就心满意足
了。楚云,我确实怨过、恨过,也曾一想到就难受,可是我——”

    荆楚云淡淡微笑着看他,一如当年在山神庙说要废去他武功时的
表情,风唯卿突然打了个寒颤,只听他一字一字的说:“我怪自己当
初没有杀了你,若服用”火影“之胆的人是我,那么我也可以百毒不
侵、内力深厚,或许大事早成,怎么会受这许多苦楚?我怪自己一念
之差,招致今日大祸,被那些人凌辱虐待;我怪自己一时之仁,埋下
祸根,被你任意轻薄欺侮。你说不怪我,好笑,你应该感激我的仁慈
才对。是不是啊,风少侠?”

    “住口,住口——”

    这是楚云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却句句都是钢刀,字字都是利
剑,直透心窝。

    风唯卿冲过去,一把将他按住。

    荆楚云身体后仰,上半身倒在书桌上,下身却与他密密贴合,笑
道:“宽宏大量的人也会恼羞成怒啊?”

    “不许再说。”风唯卿一掌打在桌上,书桌轰然倒塌,两个人滚
落在地。

    荆楚云挣扎着起身,却被扑倒,狠狠压住,身体似乎被揉碎一般,
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出,他费力地喘气,费力地笑:“现在呢,你要
做什么?杀了我?占有我?蹂躏我?是啊,你的确很强,可以做所有
想做的事,却永远无法得到我的心,你——”

    压制他的人猛然僵住,几滴水珠从眼中滑落,滴在他脸上,荆楚
云突然顿住,再也说不下去。

    风唯卿慢慢站起身,踉跄退后:“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想要的
是你的心,只是你的心……”

    所以找到他仍然不满足,所以抱着他仍会辗转反侧,所以明知他
刁难仍要为他达成愿望。

    “我喜欢你,想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快乐……我错了吗?错了
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一步一步退出门外,声音渐渐消失。

    良久,荆楚云翻了个身,趴伏在地,手抚胸口,大笑起来,直笑
得浑身颤抖,眼泪涌出。

    “差点被我害死,还想保护我,照顾我,让我快乐,好笑,真是
好笑,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子……”

    可是这个傻子却可以让他心痛,让他流泪。

    “太好笑了,笑死人,谁说我心痛?我怎么会为一个傻子流泪…
…”

    因为他是这世上最强大,最聪明的傻子,他可以轻易拥有一切,
却视如粪土,只想要你的心。

    “你错了,你犯了天大的错……我哪里还有心……为什么你这么
傻……好傻啊……”

    ※※ ※夜阑人静,月掩星
沉,孤灯不明,只能听到萧飒的风声,黄叶飘然而落,又被风卷起,
飞舞着,不时敲窗,沙沙轻响。

    幽暗的内室,桌椅残木、杯碗碎片散落一地,如被飓风横扫肆虐
而过的孤舟,风平浪静之后,只剩下零乱的碎屑漂荡在无边的海上。

    满目狼藉之中,纤瘦的白色身影蜷缩着,柔滑的黑发流泻如瀑,
遮住了惨淡的玉颜。令人心酸的笑声渐渐停歇,变成压抑的呜咽,终
至无声无息。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半刻,强健的手臂将趴伏在地的人儿
抱起。僵冷的身体接触到温暖的怀抱,突然颤抖起来。

    “你比我更傻,已经吃了那么多苦,还要自己折磨自己。”感受
到他的颤抖,风唯卿收紧双臂:“你看,身子都冻成冰了。”

    将他轻轻放置在床上,除去鞋子,脱下外衣,拉过锦被裹好,风
唯卿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擦拭玉颜上半干的泪痕:“楚云,你恨我
也好,讨厌我也好,都没有关系,不要再苛待自己了。”

    荆楚云怔怔地看着他,眸中盈满泪,在眼眶处闪烁着、荡漾着,
却不落下。

    呆愣的表情、迷幻的眸光和盈盈欲滴的泪消弭了他脸上一贯的冷
色,清冷玉颜现出如迷路的孩童一般茫然无助的神情,风唯卿心中一
荡,直想紧紧抱住他亲吻抚慰,又强自忍住。心道:他认为我存有轻
薄欺侮之心,再有这种行为,只会令他更加厌恶。

    雷转篷豪爽洒脱,不拘小节,风唯卿自幼追随师傅,生活无拘无
束,随心所欲,高兴时欢呼雀跃,悲伤时放声大哭。下山后,虽然不
愿出风头,尽量避免招惹是非,却也无人能约束于他,何曾如此压抑?
如今爱慕之人就在身边,却不得亲近,真如百爪挠心一般,又痛又痒,
难挨难消。

    “暖和一点没有?”风唯卿硬生生是收回轻抚着他面庞的手,放
在身侧攥紧。

    荆楚云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仍然怔怔看着他,半晌,缓缓抬起手,
小心翼翼地轻触他的脸,手指刚一触到,眸光一闪,突然清醒,待要
收回,风唯卿一把抓住,将那修长光润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激动地
轻唤:“楚云,楚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怎不令风唯卿欣喜若狂?

    他的手有些凉,却又一股暖意从那细润柔滑的掌心传出来,直涌
上心窝。

    荆楚云想抽回手,却被风唯卿握紧,在脸上轻轻摩挲。看着方才
满是苦涩的脸上露出明朗灿烂的笑容,不由窘迫万分:“放手!”

    见他着急,风唯卿忙放开手。

    荆楚云翻身背对他,一时的感动忘形之后,心中涌上更深的懊恼
和自厌。

    风唯卿坐了片刻,看楚云身体僵直,想是因为他在这里而不能安
眠,于是站起身:“你安心睡吧。”

    还未迈步,就听冷冷的声音道:“为何要这样?”

    “怎样?”风唯卿愣了一下,见他虽然开口却没有回头,心中一
痛,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吗?

    “楚云,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今,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丝毫轻薄
欺侮之意,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情不自禁想亲近,如果你
不愿意,以后,以后我——”

    想到不能抱他、亲他、碰触他,风唯卿心中难过,这句话便再也
说不下去。

    荆楚云转身看着他:“你不必解释,我知道。”

    喜欢又如何?哪一个人迷恋的时候不是千恭万顺,恨不得为那人
摘星揽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博取一笑,一旦心意改变,还不是
一样绝情断爱,恐怕连看一眼都觉厌烦。

    他天资聪颖,这些年又经常与那些阴险狡诈的江湖人物周旋,最
善于揣度别人的心思,何况风唯卿在他面前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
法,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幼时的苦难和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
历所感,让他认定人性丑恶、人心凉薄,任风唯卿热情如火,他却冷
颜相对。

    风唯卿不知他的想法,还道他终于肯相信自己,方一喜,想起他
方才的话,又不禁黯然,思前想后,仍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一时喜,
一时悲,心情没个安排,忍不住问:“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那样说?
方才的话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你并没有那么恨我、讨厌我对不对?”

    荆楚云垂下眼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方才你分明愤怒已
极,为何没有对我施以武力?”

    只要他施暴,那种时候,难免放松警惕,就有机会制住他,这原
本就是今日激怒他的目的。但是他没有一指加害,却流着泪离开,让
他没由来地难过。

    想到离开青城山后,也曾数次想趁他意乱情迷或是熟睡时下手,
他却总是睡得晚,起得早,拥吻也只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心中一惊,难道这人已经看透了他的用心才会如此?

    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却将别人也想得复杂,反而曲解了风唯卿眷
宠呵护之心。

    风唯卿笑了:“我是很生气,但是更怕一怒之下伤了你,所以出
去透透气。”

    “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快就回来?”

    “你终于肯说出心里的话,这样总比前些日子什么都闷在心里强,
想到这些我就不生气了。还有——”风唯卿俊脸微红:“我怕你会离
开,所以……”

    荆楚云一呆,方才竟没有想过要走,至于为何没想却不愿去深思。
心道:他当年吃过我的暗亏,自然防范的紧,幸好没走,否则定会被
追回来,到时想走就更难了。他既然很快折回,必然听到那些话,正
好趁此机会撤去他的心防。

    荆楚云抬眼深深看着风唯卿,略显激动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
好?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我,我——”眼泪随之流下,似伤心难抑。

    他本来只想落几滴泪,可是话一出口,不禁想起挨饿受冻、提心
吊胆的儿时,想起被嫌弃打骂的幼年,想起被作为复仇工具的少年。
想起没有温情的母亲,想起欺负凌辱他的人,想起忍着伤痛,独自饮
泣的暗夜,还有那些无可奈何唯有等死的日子……一时悲愤填膺,有
泪如倾。

    他虽然聪明坚韧,但毕竟只是个身世凄惨的十七岁少年,无依无
靠,孤苦伶仃,剥落了强撑的冰冷外壳,便只剩下脆弱。

    风唯卿慌了手脚,顾不上考虑他会不会着恼,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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