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七年非彼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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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七年非彼七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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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瞪他,拿惯手术刀的手,打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地痛。
睁眼就看见美景的李东扬,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池至雨为什么而生气。慌忙陪笑着下床去:“你想吃什么?”
池至雨咬牙切齿剜了他几眼,抱着枕头接着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好嘛,还绝食斗争了。李东扬洗漱完回来再看他,池至雨已经起床了,姿势僵硬地站在电话机旁打电话,言辞含糊地像是在请假。他走过去,伸手夺下电话,一把就摁断了。
“你还想囚禁我怎么着?”池至雨火大,马上又用手撑住腰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东扬没奈何,一手扶住他,一手拨了电话,说的倒是好听极了,原来池医生现在是他的私人医生,要指导他进行一系列的保健活动……
池至雨听他和院长说的头头是道,脸色越来越白。保健活动——可真是够保健的!
半卧在床上由李东扬监督着吃完了早餐,依然还得身不由己地躺下维持死尸一样的平躺姿势。好在一直欠缺睡眠,如今倒是可以好好补一补。眼看着男人掩上门,下楼,闭上眼睛,不多一会儿耳朵里传来隐约的车子发动的声音——四周静下来,静下来——他猛然睁开眼睛。
恐惧是安静的幽灵,踮着脚溜进来了。他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拉过被子,小心地蒙住头,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溢出磕磕巴巴的叹息。
脚下是垃圾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路,根本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却还有一群没穿衣服的小孩子在其上奔跑。触目都是低矮的房屋,门洞敞开着,里面却大多是漆黑。偶尔来往的,也是些衣衫简单甚至是破旧的贫苦人。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种让他震惊的景象,虽然小的时候也在比较不发达的城市呆过,但是也没有见过这种迥然相异的世界。李东扬抬头看着天,着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下车以后走错了地方,还是穿越到了几十年前。
在这里,不光是空间的转换让他适应不了,甚至有一种时间也停滞的错觉。四周的高楼虽然并不近,却成一个包围的趋势,把不辽远的天空,切割成狭窄的条。黯淡的天光,曲曲折折地钻进来,照在身上,无端地冷。
虽然是盛夏,空气中流转着腐败肮脏刺鼻的气味。
擦身而过的行人,神情僵冷,眼睛里都藏着黑暗的危险。不寒而栗。
李东扬来之前还有些犹豫的心情,变得确定了。从医院套来了住址,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池至雨昏厥之前说的那句话——遗嘱。那一刻,他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因死亡来临而涌现出的欢喜与疯狂,让他心惊。
究竟,在他所不知晓的过往,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原本应该绽放出华美与活力的男子,在这样的年纪,立下了遗嘱?
绝症?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李东扬从脑子里赶了出去——然而除此之外,已经找不到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
门开了。钥匙还是从池至雨的口袋里翻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打算不着痕迹地再放回去。
如果说池至雨做的是最辛苦最普通的工作,那他住这种房子,到还可以让人接受。但是他是本市最大的医院的医生,而且所处的科室也足够吃香,甚至听闻他本人已经是这家医院年轻一辈中的“一把刀”——却住着这样简陋得堪称经典的房子。
屋子里有一丝纸质的东西发霉的味道。
李东扬摸索了好久才找到灯的开关,惨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惨淡。
没有窗子,或者说被塑料纸钉的死死的窗子,已经起不到通风透光的作用,这使得盛夏里室内的气氛偏于窒闷。一桌、一凳、一床,床头放着一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旅行箱,横陈其上的还有叠在一起的单薄被褥。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样度过这里湿冷的冬季。
除去一盏台灯,没有什么电器了。
李东扬忍者锥心般的痛,在床上坐下来,触手是木的,生硬的床板。
禁欲,近乎赤贫的生活,没有深交的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也没有。
他一直在心里珍藏着宝贝着偷偷地喜欢着因为害怕他接受不了自己便不想去打扰的人,原来过的并不好。
可是自己竟不知道。
十二章
    周轩雨以前总是以为自己天生的命犯桃花以至于怕了女人所以来开牛郎店,今天总算发现老天开眼,开始走起了狗屎运,真是人不犯天天怒人不怨。
那天是半夜被叫醒去看个老男人睡觉,今天又是眠花卧柳的紧要关头给人坏了好事。听李东扬电话里那么慌张还以为是那老男人清醒过来要寻短见呢,结果火急火燎地赶来就看见这老男人一脸安然地在床上挺尸。
其实池至雨的目光要是有力道,天花板都让他给撞破破了。就这样睁着眼,神游方外。猛然被个陌生人推门进来,自己还动不了,吓得不轻。
可是在周轩雨的眼里,这人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了。昨天看到还是病恹恹的海棠春睡,今天就换成冷冰冰的王巡于野了。视觉上的享受周轩雨职业性以及本能地接着欣赏,不得不承认这老男人的确是有点天赋的,摆出的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却意外地让人想要招惹。
那双昨天一直只看得见睫毛抖抖的眼睛,今天算是让他惊艳了一把。以他度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这老男人表面的矜持和冷漠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风情和放荡——再次想起同学加债主,要是李东扬知道了他这样看这个老男人,会毫不犹豫宰了他,连逼债的步骤都直接省略。
也觉得老同学比较冤枉,好好的小美人白吃白喝养了几个月,居然才吃到,吃都吃掉鸟,还被吓一大跳。据昨晚的医生小悦说,他刚到的时候,看那境况要是这人当场挂掉,李东扬也会当场殉情。
流那么多血,现在还能气定神闲地看屋顶消磨时间,想必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知道老同学又那根筋搭错要他赶来看着他。
要是可以亲自尝尝看,他不否认有点雀跃,但是下场一定很悲惨,所以还是不要想了。看的着吃不到,周轩雨盯着池至雨的眼睛里,渐渐冒出了别样的火焰。
真不是善茬来的,整个一能把人磨疯掉的狐狸崽子。
“我饿了。”池至雨抬头,对上周轩雨明显没有什么好心的目光。
周轩雨那叫一个恶啊!
“我已经……呃……24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绑架也不带你们这样儿的。”池至雨平平和和说话,根本没顾及周轩雨翻得越来越大力的白眼,“我要吃流质食物,不能太干燥,也不要纤维素太高的……我估计到明天早上为止,我还不能大便。”
“……”
!!!!!!!!!!!!!!!!!!!!!!!!!!!!!
周轩雨按着心脏狂跳的部位,霍然起身,走至床前,恶狠狠盯着一脸无辜坦然的池至雨,“……”
“我是医生,相信我。我不想得痔疮。”池至雨信誓旦旦,完全不害怕这散发这危险气息的男人马上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周轩雨心里悲号一声:唉,总算知道老同学总是欲求不满还心有戚戚焉的原因了,跟这个怪胎在一起——哪是人过的日子啊!从进大学开始就在他心中是曙光一样存在的同学的形象,陡然又增亮了几分。
“好。”周轩雨强忍心中的悲愤忍得几乎连呼吸都枯竭了。
周轩雨明显强忍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走了出去,池至雨斜睨着他掩上门,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悠长的叹息从他胸腔里缓慢地被吐出来。他轻轻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部位,仿佛是在安抚着自己因为莫名的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发现,自己开始在盼望着,那个人回来。
一直依赖着,不愿意放手,也不愿意回报,只是需索着男人身上的温暖。
从来都是孤灯书卷度过的夜晚,因为有了男人的怀抱,渐渐变得睡意浓重。仿佛有一种芳香可以安慰心神,无端地觉得安稳,可以就此闭上眼睛。明早醒来,也可以看见他端正的睡颜。
只是这样的靠近,让他觉得危险。罂粟娇艳,却也致命。任何让身体着迷的东西,最后必然戕害其身。任何让心沉溺的,最后必定屠戮其心。
他是医生。
医者不自医,只有预防。
可是推拒的手往往被抓住了,男人把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让他的手心里,有他的温度和力量。
抓紧他,再也不放开他,恨不得吃进肚子里以防他跑掉的疯狂心态,连自己也被惊吓了。
说到底,这场战役,他还是胜利者。赔了自己,又赢了自己。
他和他不同,他只剩下自己了。
一面贪恋那温暖,一面冷冷地不肯回应,一面又想要得更多。
可是,他不把自己给他。
终究是要分离的,不如就趁现在。
趁着彼此的羁绊,还没有那么深。
池至雨捧着自己的心脏,闭上了热度微温的眼睛。
十三章
    13
“变态客人,你回来了?”周轩雨从厨房里探出头。
“嗯。”李东扬气喘吁吁,甚至来不及脱下鞋子,并不和同学多说,直接上了楼。
所以池至雨看到进门的李东扬,确实有一些吃惊。他好像是从灰土里打了个滚回来,头发被风吹乱了,脸上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神色,原本整洁挺扩的西装,现在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块随便剪裁的破布。
李东扬没想起来,自己是一路跑回来的。
在看到那份遗嘱以及放在一起的东西之后。
他已经被惊吓到忘记了理智为何物。
那份遗嘱,仿佛是在多年以前立下的。算一算年份,当年的池至雨,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年纪。
遗嘱里简单地交代了自己的所有财产——其实不过就是一张款额并不大的存折,有些旧了,密密麻麻的存款记录,只有进没有出,透过那些微薄的数字,他仿佛可以看见池至雨是如何省吃俭用,攒下这一笔钱。
紧随其后的,居然是对于死亡方式的交代——不论我因何而死,都是我心甘情愿。请不要将我的死,告知遗产继承人。我谨保证,立此遗嘱之时,本人神智清醒。
暗红的指纹留在信纸的右下角。
李东扬睚眦欲裂,浑身的骨头都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挤压得格格作响。
池至雨看着一步一步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缓慢走到床前的男人,面如死灰。待到他看见李东扬手里紧捏着的几张纸,马上也变了脸色。
“你去了?”池至雨的眼睛里,看不见阴霾。可是那不代表这个人,就像外表一样明媚。
“去了。”李东扬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想到你会去——我还没有死呢!”池至雨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说。
“你想等死了以后再让我发现——还是你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你这么久以来,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你,看着你死!”李东扬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声调。
池至雨无言地看着他,并没有一丝愧疚的神色:“我没打算这样,我没想过会认识你。反正死了,和谁都不相干。我在遗嘱里,都说得很明白了。”
这样淡漠地面对一个并不算陌生的人,谈论自己的生死,很明显表现出对对方的某种忽视。他并不在乎他,哪怕在沉睡的瞬间,会不由自主地抓紧他,会在不多的空余时间里,容忍他其实算得上是打扰的陪伴。
但是,两个人仍然是毫无关联的。
或生或死,或喜或忧,我不需要你陪伴,甚至也不需要你怀着心痛旁观。
李东扬愤然离座,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拎到离自己很近。
池至雨听见他的声音里,浓郁的苦涩:“你真是潇洒……”说了一句,猛然察觉眼睛里热热的湿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难以抑制的巨大悲愤压得他几乎灭顶——李东扬低下头,整个人压上这个殚精竭虑也还是抓不牢的人。
吻他。
猝不及防间,就被眼泪烫伤了。池至雨启口承接,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是他哭就是他哭?
舌头当然是碰不过牙齿的。血的味道交缠着,充满了整个口腔。他模糊听见他哭,自己却只是被一种无力感紧紧缚住。就这样整个人陷进温暖的床铺,拥抱着彼此,激烈地亲吻,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时间。
“真不容易,我今天第一次下厨……呃……呃?”周轩雨端着盘子在门口站住。
这样火辣的场景,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从没有这样煽情的。李东扬的样子自不用说,人家是一直欲求不满——另一个,被压在下面的,从脸色也看得出,明显在享受。
早知道,就晚一点进来,看那个老男人怎么样去除矜持的伪装勾引李东扬。
“咳!”李东扬像是被什么呛着了,猛然出声。
“啊!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周轩雨顿时满头大汗地退出去,还不忘记很有职业操守地关上了门。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看到那样的状况,很容易就控制不住。在沙发上坐下来,正想着要不要先走,李东扬已经下来了。
十四章
    “有没搞错,遗嘱?他很多钱吗?看着不像啊。”周轩雨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夹杂着好奇的鄙薄,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走投无路,譬如绝症或者欠债,看李东扬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也不再调侃,端正了坐姿听他缓缓讲来。
其实对于李东扬的故事,他知道的比一般人多。
还在大学时,李东扬曾经是商学院篮球队的主力,也是偌大一个学校风云顶尖的人物。但是他出国以前包括在美国进修准备接手家族企业的几年,几乎没有任何风流韵事传出来,相交的不过是些知性女子,并不逾矩——他对女人的品味似乎独辟蹊径也难能可贵地清高。
周轩雨还是一次偶遇,看到他在医学院里徘徊,像是在等待着谁,脸上那种隐隐的焦灼和温柔,让看到的人第一眼就确信等的一定是他的情人。
但居然是暗恋。
在一夜情都泛滥的年代,居然还有人持之以恒地暗恋。
可是,对象是个同性,反而可以理解了。
悄悄去打听,那男生在医学院里,堪称怪胎。
皆因他的沉默。
男孩子上了大学轻易就可以学来的毛病,一律没有。当然,要穷的连夏天的衬衫都只有两件的池至雨去抽烟喝酒游戏,似乎也勉强。可是事情一旦做到极致,总会引人注意。他清贫,简朴,从不与人深交,也没有和谁发生过口角,除去上课、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度过。
本科生写出了博士水平的论文。
但是学院提出让他提前毕业,推荐去医院直接实习,却遭到婉拒。在拒绝的理由里面,有一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想要体验一个完整的大学,不想早一点也不愿意晚一点。
不可理解。
大一之后,就渐渐没有人再对他予以关注。他所坚持着的这种修道士一般严谨的生活,被众人引为奇谈甚至是笑谈。
大二的冬天,他被医学院选送去德国一家大学进修,据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也欣然接受,更让他之前对学院的婉拒,成为笑柄。
李东扬在他走的那一天,突发心脏病,休学之后就去了美国。
两个人同时从周轩雨的视线里消失了。
那一别经年。
周轩雨看着眼前消沉而无奈的男人,时光曾在他身上留下了完美的印迹,他却亲手将它毁去。如果池至雨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殉情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离开呢?
那就抓住他,囚禁他,sm他,暴打他,折磨他,逼疯他再治好他,让他除了自己再也不认识其他人……
周轩雨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能力,登峰造极。
但是李东扬的状况,被逼疯的人可能会是他自己。
“我高考那一年,他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李东扬仰起头,眉头紧蹙,一只拳头握紧了,捶着自己的额头,仿佛要将被遗忘的往事的细节压榨出来,“可是我那时候顾不上去了解,我父亲逼着我,要是不考到他要求的分数,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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