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拓吹口哨唤卢卡：“我们送你。”
“不用了。我会凌波微步，你们跟不上。”周颐笑着飘然而出。
第八章 办公室直若江湖（一）
更新时间2008…11…5 20：23：33 字数：1425
新的一周开始了，周颐觉得自己又积蓄了新的能量，下楼看到郑拓骑着摩托在街口等她。两人同时微笑。郑拓看到周颐突然觉得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周颐则觉得在这坚硬尘世又找到一个难得的同盟死党。
两人不同心思，却一般快活。以至于并肩步入办公室时，不自觉带出了那种意气风发又肝胆相照的神情，别人或许不在意，孟晓希却看得分明，她抿着嘴，轻轻吹起自己额前的刘海。
这天周会上，陈佳男宣布经公司上层比准，调Linda来做他的助理。又招了一个毕业生殷茵做前台。
周颐淡淡一笑，Linda显见是为这份调派花了一番功夫的，刚毕业不久的小女生已经如此老道，让人暗暗心惊。回想自己初入职场时简直纯洁到愚钝，心底竟有莫名骄傲。
散会后，Linda收拾了一下，搬进运营部办公室。到底还是不脱小女孩心气，当日办公室内属她笑得最大声。
星期一本来就忙，周颐手上一堆事情，做到下午的时候，非常顺口地叫Linda帮她寄快递。
Linda清清嗓子，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周颐，麻烦你以后寄快递叫殷茵。Stephen给了我很多事情做。”
周颐楞了一下，转头托付殷茵就算完了。
这天下班前Tony急急跑来找陈佳男：“Stephen啊，今天晚上我有4个客户要请吃饭，都是男的，未免太闷，你们运营部美女多，能不能借我几个？”
陈佳男仍是那种四平八稳，永远挑不出错的表情和语气：“我这里女孩子多，不过能适应那种场合的少。”
Tony摇头：“你啊，国外待久了，不懂这些道道。客户本来是公司共有的资源，运营部也责无旁贷嘛。”
正见周颐从陈佳男办公室门口经过，Tony立刻叫住她：“她跟我去，行不行？”
陈佳男看了一眼周颐，对Tony说：“要不还是我同你去吧。”
Tony摇头：“这男的已经满额了，要带就带小姑娘，姿色也是生产力嘛。”
周颐大致听明白了，笑说：“可不是，只可惜我不是小姑娘，长得又不上台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Tony被她抢白了一句，又气这新来的海归主管也给他碰钉子，语气强硬起来：“Stephen，你知道以前Tina都卖我几分面子。上次这家客户嫌你们后续服务不到位，要不是我极力拉拢他们，才没去老板那里告御状。以后贵部门出了纰漏，我再不帮你们揩屁股的。”
陈佳男听他说得粗俗，不禁皱眉，但也不想同销售闹僵，踌躇了一下：“这样吧，晚上我们这里肯定出人，而且还是美人。Tony，你先去联络客户。”
Tony气势汹汹走了。周颐立刻开腔：“陈佳男，别叫我去。我们运营部不是三陪，他自己搞不定的客户，我们没义务伺候。”
陈佳男笑笑：“你知道吗？我们重逢以来，这是你第一次特别乐意同我说话。”
“哪有？”周颐正色道：“要不叫你新任小助理去陪客户吧，反正我不去。我爷爷病了，我看他。”
陈佳男问：“哦，你爷爷要不要紧？”
周颐简略说：“食道癌，时日不多。”
陈佳男温言道：“那你下班就去看他，嗯，代我问他好。还有，你不要太伤感了。富贵由命死生在天。一辈子活得无憾就足够。”
周颐非常突兀地问：“你无憾吗？”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太过无礼。
第八章 办公室直若江湖（二）
更新时间2008…11…6 14：21：35 字数：1155
陈佳男淡淡说：“不能说无憾，有些事有些人，早刻成在心里，无可消磨。”
周颐的心骤然少跳了一拍，不敢看他眼睛，低头走了。
下班时郑拓告诉她：“惨了，我今天晚上被头儿叫去陪Tony的客户。你自己回去喽。”
周颐忍俊不禁，陈佳男说的美人竟是美男：“郑拓，你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头儿才拉扯上你。”一路还在暗笑，这Tony到底还是着了陈佳男的道，寻思这一桌男人吃饭会是如何场景。一边又想陈佳男这番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等从医院回来，忍不住打电话给潘妙茹，事无巨细地汇报。
潘妙茹好像在啃玉米，含含糊糊地说：“你们这是哪一出，破镜重圆还是怎么地？”
周颐说：“我觉得还不像。不过至少说明，我们对于这一段往事，都刻骨铭心吧。”
潘妙茹恨不得当面示意一个白眼：“这就把你美的，还刻骨铭心，老娘的每一段，都铭心刻骨！”
这个倒不是潘妙茹夸张，这些年来周颐亲眼看她情路坎坷，每次都深深沉沦，又万劫不复。两人都各自发了一会怔。
过会儿潘妙茹说：“你知不知道，邱梓又来找我。”
周颐当头棒喝：“千万别沾已婚男，瞧你那点出息！邱梓那种男人，婚前是女人的梦想，婚后是女人的梦魇。你多少听我一次！他们这种人没有情，只有欲。没有心，只有钱。没有付出，只有索取。”说得慷慨激昂的当儿，看到她母亲站在她房间门口张望：“怎么啦，妈？”
潘妙茹在电话那头笑得稀里哗啦：“你妈肯定是被你的演讲吓到了。得，我知道了，我能好了疮疤忘了痛吗。这不回头是岸，一心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是？”
两人道了晚安，周母问周颐：“我刚才要打电话给你舅舅，不小心听到你们在通电话，你又碰到陈佳男了？”
周颐笑说：“碰到也罢了，还摇身变成我上司了。”
“那你们？”
“很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呗，妈，你是不是台湾连续剧看多了？”
“你这孩子，还怄我！”周母想想又说：“其实小陈还是不错。”
周颐笑着勾住她母亲脖子：“你看你还不是电视看多了，哪那么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圆美结局呢？”
周母看着她：“你知道，我们这辈子没其他念想了，就盼你找个好归宿。”
周颐深深吸气：“明白，我收到，会努力，请母亲放心！”
周母笑着摇头回房去了。
临睡前，郑拓发短信过来：还好你没去，这些人喝多了净胡扯。我这才明白这本来是你的差事。
周颐一想，肯定是Tony多嘴说漏了，忙回他：明天带热乎乎香喷喷汁水满满的小笼包给你当早点！
第九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更新时间2008…11…6 21：54：17 字数：1364
接下去的一礼拜，销售大多出差，人影不见，运营部仍在忙碌，准备月底在北京开的展会。
去北京前的周末，周颐去赴大学同学聚会。把衣橱打开看了半响，举棋不定地选了件烟灰色雪纺吊带裙，披了件粉橘色的小开衫，也就去了。他们班上还常联络着的8个人，在小南国订了个包间吃饭。
周颐到时，陈佳男已经到了，和老沈正站在窗前说话。周颐随便选了个位子，发短信给潘妙茹：你每次非迟到不可啊。
正发送着，潘妙茹倒冲进来了，挨着周颐坐下，急急地要茶喝，又抱怨停车费太贵。抬头看见陈佳男，大声招呼他过来坐：“哎，你这家伙，6年不见，越发显年轻了哦，不过比以前胖了些。”
陈佳男笑说：“国外食物养人。我虽然还是去健身，但还是有点小肚腩了。”
“男人胖些好，我就不乐意看麻杆似的人，要么太过自恋，要么太过自虐。我记得你在国内有一阵子瘦的哦！”潘妙茹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着，冷不防周颐在桌下踢了她一下。她这才意识到那会正是周陈两人分手之际，忙转问老沈：“你怎么不把咱百里挑一秀外慧中的嫂子带来？”
老沈笑得眼睛眯成缝：“小潘你就贫吧。你嫂子怀孕8个月了，行动不便。我让她在家多休息。”
潘妙茹说：“恭喜！”，立刻转头催服务员上酒。
老沈说：“小潘你这恭喜也未免太潦草了吧。”
潘妙茹说：“我这触景伤情呢，以后你们孩子都打酱油了，我们家孩子还裹尿片呢。”
老沈啧啧称奇：“你潘妙茹，还有周颐，咱班上的绝代双娇，青春美貌无敌，咋都形单影只呢？敢情这男人们都是色盲呀！”
“还青春呢！”潘妙茹直笑：“那你呢？”
老沈说：“哎，我就是个瞎子！来来，老陈，快敬这两绝世剩女一杯。”
陈佳男笑着举杯：“为青春！”
老沈边站边举杯：“为男人！”
潘妙茹也举杯：“为女人，尤其剩女。你们不知道，做女人难，做剩女更难，做一个像我这样色艺俱佳有房有车的剩女难上加难。”
“你还没喝就高了，哪来这么一车话，”周颐嗔她：“就不能低调点。”
潘妙茹睁大眼睛：“我这是看见同学兴奋的。这里又没外人，还和大伙儿装什么知性淡定高雅。”又催周颐：“你还没干杯呢！”
周颐眼睛看向这些熟悉的脸孔，突然有些感动，他们之间温暖的维系，是苍茫世界里最妥帖长久的慰籍，遂笑着举杯道：“为友谊！”
周颐和潘妙茹这晚上都多喝了些。散场时，潘妙茹说：“我这样子开不了车，还是打的回去。”
陈佳男：“我送你俩吧，我没太敢喝。”
潘妙茹笑道：“怕说真心话还是怎么地？”
周颐呵呵直笑。
陈佳男摇摇头，把她俩塞到后座。
周颐趴在窗口，扑面是凉凉的晚风，她突然就开始唱大学时的流行歌曲，潘妙茹也和着她，两人又笑又唱，疯个不了。
陈佳男按路途远近先送了潘妙茹，再送周颐，把周颐拖下车时，她还在咿咿哇哇。到楼下时，周颐突然仰头问他：“陈佳男，你在美国有没有想过我？”
陈佳男看月光下周颐微微发红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想过你？”
周颐这时被风一激，稍微有些清醒过来，说自己能上去，陈佳男看她进了楼，也就走了。
这一晚上周颐没睡踏实，梦见陈佳男又要去美国，她求他别走，可他还是掉头离去了。
第十章 月光如水水如天
更新时间2008…11…8 12：46：12 字数：2392
翌日运营部和销售部在浦东机场集合准备飞北京参展。
上飞机后，陈佳男，郑拓，周颐，孟晓希依次坐了，陈佳男隔着郑拓去看周颐，她早恢复了那副淡淡的神情，不过两人四目相投，总觉得又有些什么，陈佳男也说不出那是什么。
展会上销售部自然要大展拳脚，着力拓展国内客户。上海、北京办公室销售人员也几乎都倾巢而出，轮班参与。而上海运营部兼顾两地的采购美国总部原件任务，同时要与国外一些零配件或包装供应商会晤，并帮销售部做不少辅助工作。
一天中午的时候，大家仍忙得脱不开身，叫了10元钱的盒饭，聚拢来一起用餐。
大家讨论了一下早上的情况，孟晓希说：“有个法国供应商说晚上要请我吃饭，给我留了他酒店房间号码。还问我要了我的。”
郑拓立刻说：“孟晓希你是昨天才出来混江湖的吗？给你留房间号码，这是请吃饭吗？”
周颐忙说：“你们这些男的想法都很龌龊。”
正好销售部的Cindy听见，也凑过来八卦说：“人家孟晓希15岁就开始乘头等舱，你怎么贬低她是混江湖的？”
陈佳男突然靠近周颐，低声说：“我15岁那会儿帮家里做很多事了。”这相当于窃窃私语了，周颐有点不自然，答应了一声。
孟晓希被众人说得一愣，低声说：“可是我觉得他很善意啊，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吧。”
郑拓摇头：“你那样的家庭，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孟晓希小脸涨红：“这和我的家庭有什么关系？”
周颐拉拉她：“别理那个浑小子说的浑话，快吃饭。”
郑拓说：“哎，这也值得红头涨脸的，孟晓希，我是开玩笑啦，别介意。你看，我平时一直开周颐玩笑，她从不和我较真。”
孟晓希冷冷说：“我拿什么和周颐比？”说着把只吃了几口的盒饭包起来扔掉。
这天晚上回宾馆后，陈佳男和郑拓说要请运营部同事一起去后海泡吧。
郑拓去敲女生的房间。
周颐刚洗完澡出来，身披浴衣，头发湿漉漉的，素着脸，看到他一楞：“干嘛？”
郑拓目不转瞬盯着她，柔声说：“周颐，头儿请我们泡吧去。”
周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叫孟晓希，却发现孟晓希不在房间里，打她手机也无人接听。
“她不会去找那老外了吧？”周颐急切地摇着郑拓：“她出去都不和我讲。都是你不好，把这小女孩给惹毛了！”
郑拓说：“这又赖上我，我哪知道这个小妞怎么这么倔，要不我去那老外的宾馆找他吧，你找一下那家伙的名片。”
两人把孟晓希的名片夹翻出来，只找法国人，还好只有两个，分别打了手机过去，问他们是不是约好了和孟晓希吃饭。
两人都回答不是。
周颐说：“应该也不会，你都提醒她了。”
郑拓耸肩道：“是啊，你也知道我的本意是提醒她。”
“她很有可能去天安门广场了，我听她说过想去看夜景的。”
“她还说想去前门吃全聚德呢。”郑拓再拨孟晓希手机。“还是不接。”
周颐说：“我去天安门广场，你去全聚德，把她找回来。”边说边把他往外推：“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
郑拓仍在絮絮叨叨：“她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这样任性的。而且她也应该经历一些风雨，是不是？否则成长得太慢。其实这点连风雨都不算。”
“是啊，可是我们一起出来，怎么能置她不顾？”
“拜托，她这么大的人了，她去旅游过的国家比你我多多了。”
这时周颐手机响，一看是孟晓希，忙接起来：“你在哪里？”
孟晓希说：“我在后海，你们快来，这里太美太好玩。”
周颐摇摇头，挂了对郑拓说：“我们这位小姐在后海呢，你去了别再说话怄她了吧。”
郑拓淘气说：“我偏怄她，凭什么她就特别？”
是晚，4人在后海酒吧里喝酒聊天。天色在周颐看来简直是漠漠的紫，高悬着一弯月，月亮底下，是一片灯火阑珊，外加无数痴男怨女。正自发呆，孟晓希笑说：“我自罚一杯哦，就是偷偷溜出来想看看这里有多好玩，不过没人分享又太无趣，所以让周颐叫你们一起来。”
郑拓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之所以养狗是因为它不会和我怄气，总是欢天喜地，从不无端离家出走。”
周颐笑：“别挑衅啊。”
陈佳男说：“我倒可以理解郑拓，成人世界太复杂。”
“所以男人都选择逃避吧。”周颐看着对面这两个男人。
孟晓希自顾点头：“头儿说的我同意。我爸爸在我记事起就和我妈妈分居了。他很少在我面前说起我妈。所以，你们只看到我生活的表面，不知道这底下有多千疮百孔。”
余下三人都很意外，各自饮酒，沉默下来。
郑拓轻轻与孟晓希碰杯：“对不起，今天那样说不是故意。”
孟晓希摇头：“其实你说的没错，我进的大学，我的工作，我的男朋友，全是我爸爸给我安排好的。我能清楚看到自己的未来——一点悬念也没有。”
郑拓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吧。谁念书、求职、逐爱都是容易的。光男朋友这点，就够让周颐眼红了。”
周颐在桌下踢他：“你不刻薄别人难受是不是！”
郑拓还是笑：“好好，我道歉，周颐，你相信我，你等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
“哪儿呢？”周颐配合他，佯装往周边看。
郑拓随意指了酒吧驻场的络腮胡歌手。周颐笑得被啤酒呛了一下，咳嗽着要捶他，陈佳男忍俊不禁，孟晓希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人有什么不好，他很认真地歌唱，不管是为了生计还是梦想，这就已经不俗了。”郑拓说。
周颐快乐地说：“好，我这就和他私奔去。”说罢，径直走到那歌手面前：“我们合唱北京一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