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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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英镜花水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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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派跟柴云龙的我都听过,但素以侠义门派人士自居的门派,我从不往来,知道你是他的弟子,也没什么特别感觉。不过在我知道你涉嫌弑师后,情况就有一点不同了。
“其实这原不干我的事,可是不肖弟子特别容易让我想起往事,我越想越生气,尤其是你这条命,还是我想尽办法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那种被背叛的感触特别深刻,所以……”
程楚秋接口道:“所以前辈一回来,就马上要找我问个明白。我一承认我是程楚秋,立刻就要把命要回去。”
林万全道:“不错,我认为我有这个资格。不过你这个小子狡猾得很,一刀砍在肩膀上治不死你,现在还连累我陪着你坠落谷底。”
程楚秋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意,是代表已经相信他了?还是有不信任的成分存在?林万全见他脸色犹豫,报以一笑,说道:“我前天从崖上坠下时,身子撞上树干,将左边的钉子又撞进三分,刺进了肾脏……”
五脏六腑受到外伤,不论破裂穿刺,实都非同小可,程楚秋一惊,问道:“真有此事?”
林万全道:“要不然我何以走火入魔,还需要你的内功驰援?眼下暂时是没什么事了,但等过几天伤口发炎化疽,再发烧个两三天,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程楚秋站起身来,说道:“那事不疑迟,我们现在就分头找出路去,赶紧找人处理你的伤口。”
林万全笑道:“这个岛上医术最高名的,就是我了,你要去找谁?再说处理伤口,势必要将钉子拔出,最后就算性命得保,我一身内功亦将随着气血不断流失出去,最后成为一个废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程楚秋道:“只是没了内功,怎么能算是废人?前辈好手好脚,医术又高,待在岛上受人敬重,快乐逍遥,怎么会没意义呢?”
林万全道:“那你呢?你的武功剩不到原来的三成,右手几乎全废,碰到功夫比你好的,只有脚底抹油的份。你觉得这样的滋味如何?”
程楚秋吁了一口气,说道:“那不一样,前辈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连帮主看到你,也要尊称一声:”林师父‘,我呢,我不过是个过客,总有一天我还要回去报仇呢!“
林万全道:“我们的情况完全一样。你受到大夫人的宠爱……你先别说你喜不喜欢,两位夫人都是美人,这是全岛上公认的……有大夫人撑腰,你在岛上比我快活。还有,你难道以为我不想报仇吗?我在这岛上一躲二十年,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五六年前终于让我想到解决的方法,这才慢慢将功力练回来。这十三四年来的窝囊气,找谁出去?”
“所以我每次出岛,都会顺便探听武林里的消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知道那个兔崽子的下落与动静。所以我跟你一样,我也是过客,总有一天,我绝对要找兔崽子讨回公道。”
程楚秋听了,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说道:“可是前辈再不想办法医治,别说报仇了,能不能活着出岛,都还是问题呢。”
林万全道:“所以我决定不活了……”
程楚秋惊道:“什么?”
林万全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所涉嫌的案子,真相究竟如何,不过就从前天我一路追杀于你,你却在那一当儿能放手而没有放手。为我尚且如此,我想你也不致会对自己的师父下毒手才是。况且你在今天之前,你也不知道我的来历,更不可能别有目的。”
程楚秋颇为感动,起身拱手说道:“前辈终于肯相信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神情激动,只差没掉下眼泪。
林万全道:“我只不过说我相信你,你就感动成那个样子,未免也太没用了。”
叹了一口气。
程楚秋摇头不答。他这一阵子蒙受这不白之冤,更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如今一个跟自己丝毫谈不上交情的人,居然相信自己的清白,如何不让他不觉得感动呢!
林万全道:“如今我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你的状况,我也知道个大概。眼前我们俩所能选择的路不多,但有一条路是最近最快,也最容易成功的。以你的聪明才智,你知道了吗?”
程楚秋道:“晚辈不敢妄加揣测。”
林万全道:“你会这样说,就代表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不过有些前提条件需要克服。我开门见山说了,你要回去调查真相,你要回去替你师父报仇,都需要武功做后盾,否则你不会窝在这里。我有方法另辟蹊径,可以让你慢慢重拾往日雄风,我甚至愿意把我身上的内力引渡给你,更传你河车渡引大法……只不过我有一个先决条件。”
林万全字字句句,无不切中程楚秋的要害,说到他心坎儿里去。程楚秋几乎无力拒绝,只马上问道:“什么条件?”
林万全道:“你必须改拜我为师。”
程楚秋道:“晚辈已有师父,没有他老人家的允许,我不能改投他派。”
林万全道:“你师父已死,要如何得到他的允许?你想回云霄派,你派中师兄弟未必容得了你。”
程楚秋道:“正因如此,我师恩未报,更不能改投他门。而云霄派是我师父心血所系,也是我唯一能报恩的地方,所以他们可以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们不义。
前辈认为晚辈可取,不就在此处吗?”
林万全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坚定,本欲拂袖而去,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深觉有理。于是说道:“好,那我就退一步,柴云龙还是你的师父,你也还是云霄派的人,我是你第二个师父,两个师父只有先后,没有排名顺序,你也不算改投,如何?”
程楚秋迟疑道:“这……”
林万全怫然道:“这是我最后底限,你若不拜我为师,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替我清理门户;你不能替我清理门户,就不能替我杀了那个兔崽子,替我报仇雪恨;你不能替我报仇雪恨,我又为什么要将武功传给你,让你去完成你的心愿?”
程楚秋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要替前辈报仇,也不一定非要拜师不可。”
林万全道:“不行,那就变成了是我用武功跟你交换条件,你事成之后银货两讫,互不亏欠。可是我徒弟死在你手里,我门武功从此失传,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程楚秋考虑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拜另外的师父另学他艺,想来我师父不会反对。不过前辈若不能以真实姓名相告,我师父地下有知,一定会骂我糊涂。”
林万全笑道:“那是当然。师徒之间,亲如父子,难道还有父亲会跟自己的子女,以假名自称吗?”站起身来,说道:“老夫本姓木,单名一个谦字。江湖人称‘瘟神华陀’的,就是我。”
程楚秋对木谦没什么印象,倒是“瘟神华陀”四字,还有点耳熟,他初出江湖时还曾听人提过,但因当时木谦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所以也就渐渐为世人所淡忘了。
但话虽如此,后面“华陀”两字倒也罢了,前面的“瘟神”,却不知包含了多少人的仇恨。程楚秋在他所叙述的往事当中,听他说到杀人处,一概轻描淡写,好似切菜剖瓜,一点也不在意时,就知他绝非善类,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还是个魔头。
那化名林万全的木谦见他听了之后,脸色微变,不发一语,便道:“怎么了?
听过我的名头吗?”
程楚秋道:“我亦早知前辈绝非一般大夫,却没想到竟是大名鼎鼎的瘟神华陀。”
木谦道:“你别故意说反话,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没错,我早年因为医术高明,让一些好事朋友将我与华陀并称,更因为我也用毒药,杀人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就像瘟疫一样,所以有更多人送给我瘟神的封号。久而久之,就变成瘟神华陀了。”
“可是自从我遭逢大难,让一个乡下郎中帮我调理之后,我就已经大彻大悟了。
从那之后,我只有救人,从未再害人……”
木谦说着说着看了程楚秋一眼,补充说道:“这二十年来,我努力持戒,从未再犯,就连新收的徒弟铁儿,也不授给武功。你是第一个我动手想杀的人。”
程楚秋听他说得义正辞严,不觉动容,说道:“晚辈差一点坏了前辈的戒律,真是罪过……”
木谦道:“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是对我还有疑虑?或是根本瞧不起我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名门弟子,对待一个赎罪者的态度吗?”
程楚秋正色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也是待罪之身,不敢对前辈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木谦道:“这么说你是愿意罗?”
程楚秋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当即跪下,三拜九叩,毫不马虎。
木谦笑容满面,连连说道:“好……好……”
两人受困溪谷,物资缺乏,程楚秋磕头数足,便算拜师之礼礼成。木谦让他起身,说道:“为师生平绝艺有二,一是医术,二是武术。医术所要学的东西包含甚广,我时日无多,无法教你。幸好有铁儿传我衣钵,你就专心学我的武功吧!”程楚秋应诺。
木谦又道:“铁儿入门比你早,本应是你的师兄,可是为师的尚不愿让他知道我的过去,在他还有其他人面前,我仍是林万全。所以你们可不以师兄弟相称。”
程楚秋答应。
木谦见他态度恭顺,十分欣慰,便道:“既然我们已是师徒,为师问你的话,你要照实回答。”
程楚秋一愕,有些不安。木谦道:“我只是问你,你身上的所藏的药,是如何得来?”
程楚秋想起这件,差点就着了李宝儿道儿的事,连忙往身上一摸,将那瓷瓶拿了出来,说道:“是这个吗?”
木谦接过,笑道:“没想到它又回到你身上了。”拔开瓶塞,倒出一些淡褐色,状若粟米的丹药在掌心,凑到鼻尖一闻,续道:“嗯,这叫‘仙死九天丹’,是目前武林中等级最高,提炼最纯的迷魂春药。按理云霄派门人不该有这样的东西,却为何在你身上?”
程楚秋见他只一看一闻,就得知此物的名目,不禁大喜,便将此物如何得来,与木谦细表。他本想将姚姬的事情轻轻带过,可是姚姬的死,却是此案的关键所在,说着说着,还是不得不提到她。
木谦仔细听完,说道:“要确定姚姬所吃的,是不是跟这瓶子里面的药物是一样,我得亲自查验她的尸体才能办到。不过时日已久,就算能找到她的坟,所有的证据应该也都不在了。”
程楚秋道:“不过她和徐家小姐吃药之后的反应,真是十分相像。”
木谦道:“这只能算是你的假设。不过从这瓶药下手,确是个好办法。”
程楚秋道:“敢问师父此药的来历。”
木谦道:“据我所知,此药药方乃是万毒宫所制。万毒宫是个神秘的帮会,前朝时帮众大都在山西一带活动。金人来了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所以与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大。”
程楚秋道:“就地缘关系来说,确实不太可能。”
木谦道:“不过我听说万毒宫与四川鬼谷派、淮阳山千药门颇有干系,药方也许因此流出来了也说不定。”
程楚秋道:“鬼谷派的弟子江湖少见,不过我听说千药门乃是以济世为业,应该不会有配制这种药才对。”
木谦道:“鬼谷派固然行踪不定,正邪难分,但那千药门自从失落了掌门人药方之后,势力一落千丈,医术也一代不如一代,后世弟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是说不准的。”
程楚秋点头称是,口中复诵了一遍。
木谦道:“不过我已经有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说不定这几年来,已有新药超出我所知的范畴,那变数就很多了。”
程楚秋道:“总也好过大海捞针吧。”
木谦点头,将药瓶还给他,说道:“东西收好,我们这就练功吧。”
程楚秋道:“这么快?”
木谦道:“我时间不多了,既然冀望你清理门户,最少也要给你足以应付的相当实力才行。”
程楚秋道:“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我是说,既能保住师父的生命,又能让徒儿恢复以往的功力?”
木谦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忽然苦笑道:“嘿嘿,我们也太不知足,我们从崖上坠落,没有粉身碎骨,就已经是运气了,居然还想两全其美……”
两人不再多言,木谦便将当日由徒儿口中听到的口诀心法,一一背诵给程楚秋用心记忆。待到他能全部背熟,这才一字一句地讲授下去。
木谦的用心是,及早将要教给程楚秋的东西,先一股脑儿地扔给他,万一来不及解释,还可以靠他自己的领悟力去慢慢参透。
只是两人除了坐下来听授之外,还要为三餐烦恼。尤其木谦的情况很明显地越来越差,需要更多的休息与调养,真的不行的时候,根本半分勉强不来,这都是造成两人进度迟滞不前的主要因素。
这一天木谦讲到如何放空丹田的内力时,忽然一阵剧痛从腰间袭来,当场让他脸色发白,冷汗直流。程楚秋见情况不对,赶紧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很痛?”
木谦将脸一扳,正要骂他不够专心时,忽然“咚”地一声,整个人就像断线的傀儡一样,往前扑跌下去。
程楚秋大惊失色,连忙去搀。好不容易将他弄醒,却听得他紧逼着嗓子,声嘶力竭地说道:“我那……那顽劣的……的徒弟,他就……就是……”
原来那木谦与程楚秋讲述往事之时,从未透露自己徒弟的名字,原是想先激起程楚秋同仇敌忾之心,再跟他说明姓名,免得他先得知姓名之后,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反而不信自己的话。
可是现在他违反这个原则,拼了命地要说出来,可见情况糟糕已极。程楚秋见他眼神有异,不禁心慌意乱,直道:“师父,喘口气,喘口气再说……”可是那木谦脑袋里只想着要出气,没想到要多喘口气,忽然脖子一歪,昏了过去。
程楚秋二话不说,掌心抵住他的灵台穴,不断地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去,心中只是不断念道:“我已经亲眼见过死去一个师父了,天啊,别让第二个师父死在我面前。”
忽然间但听得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林师父……楚秋……林师父……楚秋…
…你们在哪里……”
程楚秋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及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这才确定是救兵来了。他心中一宽,内力更是源源不断往木谦体内里送。待到救兵来到左近,这才放手高声道:“快来人啊,我们在这里……”
李宝儿一听到程楚秋与木谦已经被寻获的消息,立刻从妹妹李贝儿那里告辞出来,直往屋外走去。
吕妍娇迎上前来,兀自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李宝儿劈头便问道:“他们在哪里?他们现在在哪里?”
吕妍娇道:“现在他们……他们两个都在林师父那里……”
李宝儿秀眉微蹙,道:“去那儿做什么?楚秋怎么不先回来向我回报?”
吕妍娇道:“听说之中有人受……受伤了,所以先送到那里去……”
李宝儿道:“受伤了?谁受伤了……”
吕妍娇道:“奴婢不知。”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墙外早有副四人抬的软轿在一旁伺候,轿夫看见李宝儿出来,纷纷起身。原来她脚伤尚未完全康复,所以不论上哪儿,都用轿子代步。
李宝儿跨身进轿,屁股还没坐稳,手中黄绢一挥,便道:“走!到林万全那里去。快点!”
众轿夫不敢怠慢,相互吆喝一声,快步前去。那吕妍娇还来不及喘几口大气,仍是得快步跟上。
主仆两人在山间林野小路穿梭一阵,过了一会儿,终于来到木谦所住的茅草屋前。吕妍娇上前扶着李宝儿下轿,李宝儿忽然问道:“他们两个这几天,都躲在哪里?”
吕妍娇道:“听说他们摔到山谷里头去了。”
李宝儿惊道:“什么?”
言谈间,两人走近屋前。门口附近原本有几名帮众,一见到李宝儿,纷纷躬身行礼。
李宝儿直往大门闯进,高呼:“楚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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