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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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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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照你说的话,我则是对世界和人类的未来而担忧了,德国能让希特勒那样的变态狂魔当元首,难道不是因为多数国民的愚蠢吗?难道不是人性退化的表象吗?倘若未来某个核大国又推举出一个战争狂魔来当总统,那么核战争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世界。再说,人性倘若果真在悄悄退化,您的肉眼也根本看不出来呀。”秦浪伏兵四起。
邢天立语塞,停顿了几秒钟,怒目道:“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幻想狂。”秦浪的死对头陆风见恩师的回击失去力度,忙站起来围魏救赵道:“秦浪,你所说‘人性退化论‘是因为你平时太注意社会丑陋的一面而引起的偏激心态,你应该多注意生活中光明的一面。其实哪里有什么‘退化‘之说,你所举的例子只是人性的劣根表现以及一些偶发事件,还有诸多方面的牵扯和延续。生物体的退化从科学角度来看,只有大脑本身退化,人性才可能退化,人类的大脑在退化吗?当然没有,大脑的机能一直以最好的表现在慢慢进化着,对此我是乐观的。秦浪,我想你一定是把社会学、战争学、历史学与生物学混淆了,我建议你试着把你的‘人性退化论‘放到社会学的范畴里研究,或许能有新发现。”邢天立点头嘉许,陆风面有得色,等着看秦浪出丑。
秦浪饶是巧舌如簧,也敌不过邢陆二人联手出击,当下想不出犀利的话语反攻,只道:“不断思考的大脑当然能够进化,只可惜现在那些被钱眼套牢的脑袋瓜子都已经停止了思考,一个个朽木般不可雕也。”说完,鸣金收兵,缓缓坐下。
邢天立继续追击,道:“近一百年是物理学时代,它的发展给物质生活带来巨大的飞跃,所以人类的精神和情感领域才会出现滞后的状态;如今的二十一世纪,将是生物学时代,它的发展必定会有助于人类思想的进步;而到了下个世纪,可能会是天文学的星际远征时代,那时人类才会拥有真正的辉煌。”见秦浪不再支声,转而夸赞陆风道:“陆风,你的作业很好,鉴于外国学者提出的CS2基因对寿命有直接影响的发现,又引出自己的看法,真不错,下课以后把你的作业给同学们传阅一下,我就不念了,现在我们开课……”秦浪低头看了一阵课本,心情久未平复,虽然那篇作业只是天马行空的一段牢骚话,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但还是觉得受了窝囊,暗怪自己准备不足,让陆风那小子拣了便宜。心里一边诅咒陆风大脑退化,一边期待铃声响起。
铃声把秦浪带出教室后,烦闷之气旋而散去。他抬头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朝英文系的教职员办公室走去。在姹紫嫣红的花坛前,三三两两地走过穿短裙的女生,秦浪把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灯泡般大小,眼花缭乱地欣赏着这些玉腿丰臀。正自在心中品评打分,转弯时却突然绊在一个人的脚上,差点和大地接个热吻。秦浪止住跌势,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女孩正幸灾乐祸地向他笑着,那只故意绊人的脚还未收回。这女孩化成灰秦浪也认得她,正是昨日相识的叶婷。
“你好啊,秦浪,我在守株待兔呢。”叶婷背贴墙壁,笑嘻嘻地看着他道。
秦浪立刻装出一副凶相道:“喔!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摔成三等残疾,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得为我下半辈子负责。”叶婷冲他吐了吐舌头道:“自己的眼睛长到别人的腿上,反倒来怪我,恶人先告状,不知羞耶。”秦浪用手拍拍肩膀,表情一变,叹道:“可惜只能长到腿上,不能长到裙子里,修行得不到家啊。”“秦浪,别忘记你是在和女生说话呢,再怎么也要注意讲话的分寸。”叶婷提醒对方自己是淑女。
“哈哈,你在这里干吗呢?”秦浪贼眉鼠眼地问。
“听墙!”叶婷把耳朵靠近墙壁。
“听房?看不出你的爱好和我一样呀,嘿,激烈吗?”秦浪也把耳朵往墙上贴。
“秦浪,小心我把你的舌头打个结,气人!”叶婷撅嘴。
“好,我不说了,喂,这音乐真棒!”秦浪听见墙里飘着一首悠扬的乐曲,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音乐室的墙外。
“还有更棒的,我刚听完,曲调像是远方白莲花的芳香在轻抚豌豆公主的竖琴,轻柔地如同杨贵妃酒醉云间。”叶婷仰头闭起眼睛,一缕阳光在她的脸上轻舞。
秦浪的眼神也“轻侮”起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要掉进叶婷的领口里。
“干嘛非得是豌豆公主的竖琴?邋遢喇嘛的牛角号子不行吗?”叶婷睁开眼,把养精蓄锐了一分钟的目光射进秦浪的眼睛里,道:“存心搅我的好心情,是不?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秦浪眯缝起眼睛笑道:“我?演讲稿?这二者能联系起来吗?你看我需要演讲稿吗?”“呵,说大话的家伙,当心不要再败给我,对了,你昨天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猜的!”叶婷盯着秦浪看着,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就在这种加快呼吸频率的凝视中逗留了一阵。
“秦浪,你说话真有意思。”叶婷忽道。
“人比话更有意思。”秦浪自夸。
“你挺高嘛,个大腿长正好喂狼。”“你要吃我?嘿,我公司还有点事儿,不聊了,回头你找我秘书约个时间,咱们细谈。”秦浪转身走出两步,回头又道:“喂,你那么喜欢音乐,干嘛不进去听?”“里面能晒太阳吗?傻瓜。”叶婷笑着。
秦浪也笑,把右手作手枪状,对着叶婷瞄一下,转身而去。
方雨情坐在椅子里等着秦浪的光临,她听见门开声,忙回头去看,见是蒋正文端着水杯走进来。
“电水炉又坏了,准是秦浪那小子干的好事。”蒋老师小声嘀咕着,却似乎是说给方雨情听。
“蒋老师,电水炉是一个女学生不小心拧坏的,吴师傅准备今天修呢。”方雨情及时更正蒋正文的谬误。
“哦?倒是我冤枉好人了,不过那电炉迟早要烂在秦浪的手里。”蒋正文知错不改,反而摇身变成预言家。
方雨情不再说话,低头看书。
蒋正文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半杯生水放在玻璃板上。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师在事业上奋斗半生,虽搏得个“先进教师”的称号,却也拥有了勤劳的附属品——身染浅表性胃炎。为治此病,他求医问药,走遍大半个北疆,也未遇到神医圣药,病症时好时犯,折腾的他未老先衰,白发遮脑。
他拉开抽屉取出两瓶药来,瞧那标签所写,一瓶中药一瓶西药。他自两个药瓶中各倒出三粒药囊,填进嘴巴里,呷一口生水,送六粒中外合壁的生化制剂入胃。病菌仿若读过毛泽东的《论持久战》,本着药进我退的战术,暂停攻势。
蒋正文痛苦砌就的一张脸孔,刚缓解出健康的红润,就借着方雨情这条传输线继续讥刺秦浪的“嚣张”。
“方老师,秦浪又被你传训,是不是他暗中报复某位老师哪?”编制“莫须有”罪名的前奏曲响起。秦桧当年创此绝学,不想流传后世却害了自家同宗。
“蒋老师,您的话说重了,秦浪再怎么滋性捣乱,也不会做出报复老师的举动。”方雨情完全是主观判断。
另一边坐着的魏萍老师,正翘着短腿,左手捧了瓜子,右手拣了往嘴皮牙缝间磕,一双耳朵听了这话极为不满,抬起眼皮瞟着方雨情,帮腔蒋正文道:“呦,我说方老师,你看重秦浪哪点了啊,怎么总给他护短呀,我真是不明白咋的回事,他在校园公众留言板上写的话,分明是诋毁邢天立教授的形象,那话儿忒也刻薄,哪儿像个学生所写,这秦浪啊,狂的都不知自己是谁了,那难听话不是报复邢教授,莫非还是赞美不成?”魏萍把陷阱挖好,就等着别人来推被害者。
坐在方雨情对面的王颜,口舌之利是青大出了名的。她脸上满是红斑,象一张显示中国人口密度的地图;眼镜后面的眼睛失了光色,布满阴暗;左镜片足有五百度,右镜片经过传销似得比左镜高出三百度;两耳因为不美丽,逃税似得躲进更不美丽的头发里;嘴唇张开,一口豆腐渣工程般的牙齿又黄又黑,还丢失了一颗虎牙。
她和魏萍素来配合默契,魏萍话音一落,她即心领神会,便急伸手抓起方雨情面前的一张纸,高声念起:“邢天立教授的脸是因为遗传基因突变、肌肉组织细胞病变和外力磨损而造成的畸形有机体,由于后期没有及时调整和修理,致使其视觉效果严重偏离学生们的审美标准,从而令人惋惜地、间接地降低了其本人的教学质量——青大秦浪草。”蒋正文听完正色道:“你瞧瞧,这叫什么话?他以为自己是讽刺家呀,想损谁就损谁?他连做学生最起码的‘尊师‘都不懂,是了,不是不懂哎,是不屑!说的严重点,他根本没有做人的准则,没有一点道德意识!学生们要是都这样,还不把青大给掀翻了?教我说,秦浪其实一无是处!他不就是文采哗众取宠一点?论文因为写的怪诞且吸引人而获好评?再就是有一点点学习成绩而已!可这有什么呢?嗯?依着这些所谓的‘本事‘就可以把所有老师不放在眼里吗?我最讨厌这样的学生了!方老师,这次传训他,千万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不,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啊,方老师,咱们当老师的就辛苦点,好好教育教育秦浪,莫要误了这孩子的前程。”王颜攻守兼备。
“我说,方老师,你也不要太为秦浪的事情发愁,慢慢来吧。蒋老师和小颜,咱们也别说了,人家方老师家里那摊子事还烦心呢,都禁声吧,唉!”魏萍说着,继续磕起瓜子来,一片瓜子皮挂在下巴上都不知道。
方雨情再有修养,也忍不住了,选择蒋正文做突破口,道:“蒋老师,你那次收一位学生的手机帮忙改分数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蒋正文被咬,虽疼却不敢叫,好比贪官的赃款被盗后不敢报警一样,举杯喝水作被呛状,表示无法回答。
他的“同谋”魏萍也一起被处罚,是收了一个女生的法国香水。她见蒋正文溃败,忙丢一句定心话过去:“蒋老师,不要太为这件事情内疚呀,你不说是那学生偷偷把手机塞进你口袋里的吗?怎么总责怪自己呢?胃病又犯了吧?想开点,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有的人呀,就喜欢议论别人,咱别在意就是。”蒋正文因病以致胃肠功能紊乱,比那小肚鸡肠强不了多少,故消化不良,没法将魏萍的定心丸溶解,只是伏在桌子上不停咳嗽。
众人正闹,门“吱呀”一声洞开,田劭朴校长踱着方步走进来,他那张“马脸”刮得白净,头发不知喷了什么香水,气味怪怪的,好象低价胡麻油被火烤了一般。
“正文呀,我叫方老师给你的那篇文章你看了吗,觉得如何?”田校长经过不懈努力,近日终于把声调练得语重心长。
蒋正文早就收起咳嗽声,认真道:“田校长,文章我看过了,写的真不错。”“嗯,我最相信你,你说不错就不错,这篇文章我决定送到市电台广播,写文章的学生我也要奖励。”“那太好了,电台一定会采用的,不过我还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写的,他在文章末尾没署名。”“秦浪写的啊,唔,这学生是块可塑之材,虽然性子倔点,却是聪明过人。”田校长的职位不是白来的,果有识人之能。
“是啊,是啊,秦浪这学生的确很聪颖。”蒋正文见风使舵,是个好水手。
“正文呀,胃病又犯了吗?注意身体啊,手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吸取教训就是了,不要记挂在心,以后努力工作。”田劭朴为表示关心,亲密地拍一下蒋正文的肩膀。
蒋老师胃胀腹鼓,本来嗳气不止,在肚子里聚起一股冷气。这冷气溜进肠子里,就要夺门而出,蒋老师大惊,想这冷气跑到体外就谓之于“屁”,若是带出响声该如何是好,万万不能自辱人前,便强提丹田苦守大门,等着田校长离开,谁知田劭朴认为拍两下肩膀符合国际惯例,第二次亲昵地重拍蒋肩,蒋正文底气外泻,屁声响起,田校长拍肩的手停在半空,与蒋老师愕然相望。
蒋正文的脸立刻变成了火烧云,道:“我……我胃不好,去……去厕所!”拉开门奔出。
魏萍笑出了声,脸上的那片瓜子皮因肌肉扭曲,失了粘力,掉落腿上。王颜也笑的把一嘴豆腐渣黄牙示众。方雨情埋头不语,眼里也露出笑意。
田劭朴干咳一声,环视三个女人,把拍肩的手伸进裤兜里使劲擦,一边开门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秦浪撞个趔趄。
“你……”田校长欲言又止,狠瞪一眼秦浪,大步而去。
秦浪弹一弹肩膀,走到方雨情身前。
“方老师,您找我?”秦浪偏头看魏萍磕瓜子。
“快上课了你才来,真拿你没办法,喏,这纸上的话是不是你写的?”方雨情把“罪证”递过去。
“不是我写的,字体不一样!”秦浪的语气很肯定。
“我不是说字体,字是田校长抄写的,问你内容呢?”方雨情开始头疼了。
“内容?唔,这个倒是出自我手,可我写的是陆风,不是邢天立,有人改了!”秦浪把纸放回桌上。
“改了?是你写到校留言板上的吗?”方雨情凝眉。
“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惜我当时没想到!”秦浪没好气。
魏萍终于消灭完了那把瓜子,拍着两只手直起身体道:“呦,敢做不敢当,往人家别人头上栽屎盆子。”秦浪两眼燃起怒火,试图把魏萍的裙子点着,怪声道:“一个勇士和一个小人之间最大的差异,便是勇士在平常的时候从不显露,而小人除了在紧急关头,其它任何时候都喜欢卖弄和挑惹是非。”魏萍听在耳内,气的差点没把刚吃进肚里的瓜子再吐出来,却没有牛的本事,不能反刍,道:“秦浪,小心嘴上生疮!”甩手出门,把一扇门摔得“嘎吱”响。
王颜接过魏萍未竟的旗帜,奚落道:“秦浪,不要把自己孤立了。”“一个站在绝岭孤峰上的人,必然是孤独的,也是看的最清楚的。”秦浪笑。
王颜象风干的剥了皮的橘子,被秦浪的尖词吸取了水分,叹口气做个残缺的掩饰,夹起书本离开办公室。
方雨情捂了半个面颊,额前发丝有点微乱,轻声道:“秦浪,不是你干的就好,你回去上课吧,我会和田校长说的。”秦浪弯下腰,从发缝里寻找方雨情的眼神,说接头暗号般低声问:“方老师,解决了吗?”方雨情诧异道:“什么?解决?”“对,安娜…卡列尼娜,解决了吗?”“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去上课,我就把田校长叫来!一、二……”秦浪中了箭的兔子般飞出去,重新支配了自己的时间和生命。
途经音乐室,狗发现了骨头般看见叶婷还笑盈盈地站在那里,背着手,挺着胸,直立在阳光下。
“完了?”叶婷故意眨动眼睛。女人只要拥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就足够征服男人。
“哪有个完啊。”秦浪学杜秋,声音里掺和了沧桑,也把眼睛眨动起来,却是做鬼脸。
“去‘佰家徕‘喝茶怎么样?”“逃课?”“怎么,不敢?”“只要是和朋友,皇帝老子也拦不住我。”叶婷嘴角溢出蜜般的笑,淌进秦浪的眼睛里,变成醇酒,醉了。
两人出了青大,进了对街的“佰家徕”茶坊,叶婷在窗前坐下,让阳光照着她,秦浪只能坐到对面的位置,没得选择。
“两位喝什么茶?”奶油小生样的服务生堆了羞涩的笑来问。
秦浪右手食指叩击玻璃茶几,歪着腮帮子看侧墙上的“神农氏”画像,他感觉画的是印度人。
“我要‘洞庭碧螺春‘,嗨,秦浪,你喝什么茶?”叶婷眼波已经变成了淡色的茶水。
“跟你一样。”秦浪平时不喝茶,也不懂茶。
“秦浪,你不爱喝茶?”叶婷看出秦浪的迷懵。
“不是不爱,是不怎么喝,我更爱喝酒。”秦浪的表情冷静得象是落日下的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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