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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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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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高的示意呢?你共我抚笛时的温柔,蹀躞于田边地头的体贴,哪里去了?

    头儿只是他们名义上的头儿。他岂能真约束了这一帮乌合之众的不羁的魂灵。况他亲眼见过,亲自参预了打倒前几任头儿的。他们随时拥立你,旋即打倒你,只如小孩子过家家般随意而自在。头儿并不能,也不敢管束每一个名义上属于他又不真属于他的手下,头儿在众人这儿只是一个向外推出时使用的代号而已,真正的跑龙套的倒是他,譬如头儿是董事长,这二十多个人都是董事会的成员,而无一个员工,在外做全权代表的是头儿,威风百倍的是头儿,进了门却要看董事会所有成员的脸色行事。

    所以作土匪的头儿实际跟做董事长一样难,所不同者只在于称呼各异罢了。

    头儿怯懦的让步了,说:“那么,大家的意思是怎样的?”人丁说:“对啦,任何事情你不要火燎屁股的抢先决定了,要征求大家意见嘛!”

    头儿十足公仆样,再问一遍人丁,人丁说:“刚才某某(土匪丙)说的很在理嘛,大家说是不是呀!”自然“对”“对”之声响成一片。

    我向天地祷祝:天地啊,你既屡屡顾怜于风旖,便再一次如何?风旖是宁愿死了,也不愿如此求生的。可我又不想死…

    他们笑着向我走来,把我围着了一堆…景旎叫我一声“风旖呀”,立刻就遭了一顿拳脚。

    我心反倒平静了。我想,天地听不到我的祷祝的。武侠小说我看得很多,没准儿我将来是继金古黄梁温之后的一代大宗师的。我想到了“咬舌自尽”,古龙、温瑞安小说中颇多这种莫名其妙,无稽散漫,但也许是最易掌握的一种死法——许多人死时脸上都凝固着永恒的笑容。我命有多宝贵,我自己知道。我自然不会随意就去死了,那也未免太看轻死生了,况且死后是一堆枯骨,成不了泰山,成不了神仙。土匪们若对我动手动脚,我会毫不考虑的挫拢牙齿,我已将舌尖卧在两排牙齿之间。若止戏谑调笑,我只故作不见,——我想我不会介意的……

    “大人们干事,小孩子家的出去!”二十几号土匪一窝蜂般拥上,头如雨点,脚如落叶飘飞,唾沫似《水浒传》里没羽箭张清的飞石打英雄,

    劈头盖脸,进而囊括全身的齐向五个男人飞去,一边步履不稳,风卷残云般被掷出洞外。我感到了绝望,想嚎啕大哭。天地啊,你的迟到我已不计较了,可你若熟视无睹,再不拯救风旖于水火,风旖势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甚至咬紧了牙齿。舌头平躺在两排牙齿之间。中国继西施貂婵杨贵妃王嫱王昭君之后的又一大美女的结局真不那么好吗?阴魂赴了地府,阎王叫我择性别而投胎去,我定是择男了。

    听得我哭,众人暂停了动作,向我张望。泪眼朦胧中,我见景旎冲动已极,一脚踢翻了人戊,朝我狂奔而来,口里狂呼“风旖,风旖”。我嘶叫着“景旎”也向他大步奔去。

    有些像电影。

    人戊已轻轻伸了脚只一勾,景旎扑地便倒了。人庚、人辛将我拦腰一拽,我脚步也便再动不得分毫。我们连最后一次的拥抱也不可得。他们已驱赶着景旎出去,令人想盖世太保之驱逐犹太人,北洋军警之驱散五四学生,大约也止如此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睡美人苏醒,全世界的活动继续,风旖继续哭泣,歹徒们继续作威作福,五个男人继续被驱赶。而我,真的是绝望了。

    一瞬间,我想到了网上的泪销魂,生活中的曹景旎。我们在网上虚拟的爱情是与现实中的爱情融合了,还是被击得惨败了?古龙说一弹指是六十个瞬间,在这一瞬间里我想到了这个时时困惑着我,我却无暇想及的问题。然而它是没有解答的。那么,我似乎只得说,永别了,一切!

    可知我是这么的爱你们…

    目光猛地一挣,也不知几天不进食的他哪来那么大劲力。“兄弟们,我TM也是犯过事,局子里蹲过的。不远千里欲来投奔入伙儿,这样对待太不合情理了吧?”目光说。

    我张大了嘴,还有心思要瞧个热闹。又一惊一乍再一呆,小伙子虽然鼻清脸肿,倒也骨胳清秀,坐有坐姿,立有立相的,哪似个凶人的样儿?

    人们全一呆,动作再度停顿,竟也没有扑上去就打。

    目光说:“我现在正式投靠你们,望多多提携照顾!”头儿说:“你什么人?大伙连你底细都不知道,怎么敢相信你?”

    目光说:“好说,到成都市,到各县城里,去那张贴着通辑令的地方,你会看到我的大名跟相片都印在了其中的一张上面。很鲜明的写着:余笑焚,男,1970年8月14日出生。籍贯某某地。2002年因与同村人张某某争吵,持刀杀人未遂,现正潜逃。“

    头儿与众人交望一眼,说:“你小子还幼稚得要命,两条眉毛都没长齐,敢说是1970年生人?”

    目光的确哪像32岁的人啊,打死我也只相信他不过25岁。凭空多出七、八岁,哪是浪漫得说添说能添的?给人一眼就觑出了端倪。他虽生就一副粗犷样,倒有五分斯文气息混杂其中,明眼人都知道哪敢“持刀杀人”的?

    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反笑吟吟说:“如果你从一生下来父母就宠得很,捧珍珠似的爱得要死,生在农村却从未摸一摸锄头柄子;上学得老师宠爱,从未受过体罚;初中毕业无所事事,入了黑社会,两年后混得个老大作;从此日复一日地到处逍遥游玩,招摇撞骗,泡吧,进歌舞厅,上发廊像吃碗面条这么简单而且频繁;有什么大事小情自己从不用出面,吩咐一声,手下几十个小弟为你赴汤蹈火亦再所不辞。大伙儿想一下,这样的人会保养得怎样,还不白白胖胖的像个学生娃子?”哦,原来如此。你此时是鼻青脸肿。那么用得着我这个比喻。花生壳无论多老多丑多不耐看,剥出来的花生米总是香脆可口的。想到这一层,我毫不以为奇了。但,设若他说的这是假的,那么这是他希望变成的人么?我当然说不是。这大约永远不得解答了。

    人壬说:“那么我们刚抓了你时,你为什么却不说投奔的话来?”

    我就是团浮萍,风一吹就游移来去,在东西南北四处的飘。我思路循着对话走,疑惑道,此言甚是呀,且瞧你目光怎生说?

    目光似乎生气了,我不知是真的是假的,说:“我背个包,搭了车正到郎麝井湾来,路上不是就被大家绑了吗?我那包里有手机,有钞票,有衣裳呢——放心,不必怕我问你们讨要,因为那些本来就是我要送给大家作个见面礼的!——我当时说了,你们会信吗?还不打得我半死。”

    我真是团浮萍,自己的事暂不用关心了,却想,此言也甚是呀……

    人们都不言语了,看来目光解释得恰到好处。他们人头又簇在了一起,是商议接不接纳此人。

    我看了目光一眼,看见的不是他的本来面目,是几团馒头花卷粘在脸上又揉烂了的面目。他说的要是真的,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坏人我都打心底憎恶的,——见我看他,目光冲我悄悄摇头一笑——这两个表情动作居然令我气为之一夺,神为之一震,再叫我憎恶他,那么我做起来有很大的难度。

    我臭屁的想,目光即使是坏人,那也是为我而坏的。只有蠢笨的女孩才会有这种滑稽的自信。

    不过看来目光是个性急的人,他不管那么多了,眼早瞅准了山洞的角落里摆放得有食物,大踏步铿锵铿锵走了过去,撕过一口袋包装精美但也许早过了保质期的蛋黄派来就吃。他哪儿还是个囚人,喧宾夺主了嘛。不过我心里很赞叹他这惊世骇俗的法子:出其不意的言语,出其不意的动作,你自然要惊得不知所措了,他在心理上便已占了绝对上风,局面就由他控制了;他料准了你不敢怎样,你便果真不敢怎样的,因为人性是最不可思议的,却可以逆料把握住。

    这目光吃起东西来,也不就水,干咽了下去。只见他左右手各一块大酥,嘴一松劲,微一张开,就塞了进去,仿佛是将牛赶进一间进退维艰的小屋子里那样直接而蛮横。上下两片唇疾速抵合,只如乌贼吃食般一抿唇,撤走手臂时,那手上的大酥已是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他的口毫不怜香惜玉,暴烈的嚼得两嚼,便径直吞了。那喉结就像老的根盘枝错节的好一阵蠕动。便将这剩余的一半一把扔进嘴里,竟只填得广阔无比的大嘴里一小角落。他不肯白浪费了大好空间,好像电脑里的硬盘,安装WINDOWS操作系统,还有绝多的闲置未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狂滥地装上一些各式各样软件,Copy存储一些各色各类文件,要么干脆装个LINUX系统也行的……他就又一口咬掉左手的1/3,喉结一阵盘枝错节的蠕动,又下了肚去。

    其实他并未用了花俏的言语勾引,我的肚子响得流水也似,只感饥肠如愁肠般百结千回,像黄河的九曲十八弯宛转纠缠,又像大针球般披棘带刺,直扎得肚皮难受已极。厚厚的肚皮也趁火打劫,变得薄如蝉翼,如塑料膜般,用指轻轻一搠就破一个洞,那饿就无孔不入的像空气钻将出来,

    弥漫了整个人。我立时如蚕蛹般被关了起来,那层厚厚的墙壁就是饿幻化的虚拟的气体。解铃还需系铃人,蚕要破蛹而出,身化成蝶,可我变不了蛾子也不想变,我需要的是黄酥酥的蛋黄派。

    该死的目光,不知我饥了么?他难道不知饿是最奇异的病毒,不但化身千万,遁身于人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一个小小的因子就能诱发它出来——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能复制,复制了再Ctrl+V粘贴。每个人都肚子山样的叫,雷样的吼起来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无名洞中论饥饿,砰訇若震天鼓!吾不知朱清等如何竟能毅然决然不领政论赈济粮而饿死,其挑战生命的大无畏精神岂不令人佩服…得要命…我沉淀了一句话: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最怕的是生孩子,都不对,

    男人和女人最怕的应是肚子饥了强烈的想吃饭,却偏偏没有饭吃。

    人们眼眨也不眨,看戏似的都盯着目光看。目光公然不惧,以猪八戒都难望其项背难免生出嫉妒来的如是吃法,直吃了近十袋好吃的东东,方才立起身,双手交错拍着肚皮,说:“好吃,真tama的好吃!“却又弯腰拾了一袋花生酥,铿铿锵锵走到我这儿,替我解散了那紧紧缚住手的麻绳子,将它递在我手上。

    我倍感惊奇,低声道你小子真是大胆,他笑一笑,也低声说,没有英雄胆,哪敢行虎山;艺高人胆大,我也很害怕?

    我感激莫名,说你行啊,出口就成歪诗的。

    他说,吃吧,且看我应对他们。
第八章 逆境中的顺境
    闻天降好运于斯女也,吾不忍心辜负好意,惟有倍加珍惜之。我毫不客气的低头吃起好东东来。

    当目光暂脱我缧绁,与我馒头时,人癸便大喝道:“余笑焚,不能放了这姑娘!还放,你给我听见没有?装耳卖聋的。”

    目光这里停当了,缓缓的直起腰身,故意拍一拍衣服,一脸不在乎的道:“大家想要这姑娘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自然是活得好好儿,鲜嫩欲滴的人儿了。可是不给他吃一点点东西,她只能是饿坏了,谁还会有兴趣?放心好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即便是马上叫她走,这一大爿山,这一大爿林子,她也转不出去,还不迷路?”

    人癸冲“目光”一笑,竟似对他大有好感,然后搔搔头说:“你小余说的也对。”

    目光方高声道:“各位兄弟,未知肯不肯接纳我入伙?但小余是死皮赖脸要加入了,我希望大家不要拒绝我!以后,小余与兄弟们心作一处想,劲作一处使,同甘苦,共患难,——我的就是大家的!”声音亮亢,给我的感觉就是村党支部书记对了高音喇叭,魅力跟口水四射的吼叫。我想,这目光倒一副做头儿的样。

    目光走入人群中间,点头哈腰的向这人问好,向那人道安。如鱼得水,八面玲珑。那些人虽未鼓掌欢迎他的加入,但从各人那欣喜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至少也没排斥拒绝。

    受苦受难,处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只有我们孤零零的五人了。先于我们被绑缚的那一人,想来甚是心向往之,这目光与他原是一样的处境,可人现在一步登天了。就也昏昏沉沉的说道:“我也做了坏事的,到郎麝井湾来投奔,怎么你们不也接纳?”

    人子轻蔑的问:“你且说说你干过了什么坏事来?我告诉你,要想哄骗我们,是不容易的。知道了你是来作卧底的,我一刀先——杀了你!”

    那人禁不住吓,立即结结巴巴了,说:“杀人放火,抢财越货,我都做过的……”

    人子忽而说:“猥亵妇女你干过吗?”众人听得都狂笑了。

    那人一呆,不由说:“没……没……我做过的。”

    人子上前就正反两耳刮子,狠狠地说:“你tama不作妇科生意,还逞能呀,去干大票子的生意,我打!爽不爽~~~”

    那人捂住红肿的脸,不敢言语,又似乎是讪讪的想笑,终于硬硬的笑不出来。

    人子一时做了杂文家,说:“现在的社会,骗子真tama的多,你一不小心,就上了大当,吃了恶亏。”陷入所发感慨中,不能自拔。

    我发自内心的感谢目光,若非他一时生出事来,成功加入黑帮后又说了一番话,那么我的遭遇如何,我真不敢思之。我得以二度回到那山洞前,并随之生出解脱了回了家的感觉,全因了他对众土匪说:“兄弟们,小余我承蒙不弃,得以加入,深感荣幸。这是值得高兴的喜事。兄弟们要把这姑娘如何,我本不好说话。可是请恕小余多嘴,小余是会看相的,我看她脸罩严霜,眉头蹙皱,眼睑中透出凄苦来,这是一副丧气鬼之相,会把霉运传了给我们的。大家可能早有体会,干我们这一行的,现在正日趋衰亡。为啥呢?越来越不好干了,国家又打击得厉害,就有许多人去另谋了出路。我们求的是平平安安的赚钱大家分,谁也不愿意有这有那的不慎。为了一个姑娘,而使大家都混不下去,值得吗?相面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知道大家怀疑我与这姑娘有了什么,所以一力保她。我硬要澄清说没有,大家会更怀疑的。我只是真心实意地愿大家安安稳稳的快活,不要因为快活而有了什么灾难,这样大家都忌讳的。我建议大家再等两天,反正她也插翅难飞,始终在我们手掌心里,我们难道会怕等吗?这两天我们要送一点儿吃的给她,等着她养好了气色,怎么着她随我们的意。这两天我们也并非无事可干,我们应当加?

    敉馕迦思依锪担弑魄缛瞻涯俏迨蛟愕绞稚希币幌八档萌和练松钜晕弧?

    我虽不高兴她对我的形容措词,但知他这是在行使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竟对他有了加倍的好感。只可惜他面目全非,否则真可以知道我自己是否对他的脸一见欢心。

    与景旎遥遥说着体己的话,需非常大声方可闻见。因为都没进食,一问一答显得有气无力的,像两个痨病鬼在唠家常。更兼喉腔里虽用尽了毕身内力去憋话出口,说出来的仍声若蚊蚋,收效甚微。倒引得旁人听了笑话。在心里默默体询,所谓遥寄心灵电波,那可收到?邮局里也没有开通这项业务……只得蛰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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