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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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背后的天堂-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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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紧发条,音乐盒清脆的弦音再度在林间响起,两个人忍不住都躺到了草地上,静静地聆听着。 
许久,小米有些不甘愿地说道:“如果你不是那个要嫁给爸爸的女人,也许我会有点喜欢你。” 
“现在就不能喜欢吗?”安以然拔了根草叶放在嘴里轻轻咬着。 
“我不能喜欢你,”小米侧过脸看了看她,重又将视线投在蓝天白云间,“因为你让爸爸妈妈分开了。” 
不得不承认,小米在得知安以然就是爸爸的那个“她”之后,曾经对她很有敌意。可是这个安以然,我行我素的安以然,从未在学校或家里对她做出刻意讨好的举动,也从不以未来长辈的身份管束她的行动,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自自然然的样子。即使小米还很年轻,没有足够的历练分辨各色人等,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安以然是个活得很真的人,真的让人很难去恨、去讨厌。 
“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一定不分开,他们就一定会相爱吗?”安以然问道。 
“不会。”许久之后,小米闷闷地回答,长长地叹了口气,“大人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很好骗,所以什么出差啦,公司开会啦都是借口。其实他们早就不在一起了,爸爸甚至很少给妈妈打电话,很少——朝我笑。” 
云在天空变幻着各种图案,一会儿是一颗破碎的心,一会儿是一张沮丧的脸,时空之门仿佛在这一刻被打开,许多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小米10岁了!快来许愿吹蜡烛。” 
“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我要等他回来一起吹蜡烛。” 
“爸爸他出差回不来。今天就小米和妈妈两个人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 …… 
“小米,小米,你爸爸会来参加家长会吗?” 
“我不知道。” 
“我妈妈说,你根本没有爸爸,从来没看到过你爸爸。” 
“你胡说!!” 
…… …… 
小米烦躁地捂住耳朵,记忆就像夏日烦人的苍蝇,想驱赶,却总在下一刻又嗡嗡飞来。 
从很小时起,她内心就有着深深的疑惑,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同学的爸妈一样,全家一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玩、一同出席家长会。难道他们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吗?如果不相爱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了,为什么就不能坚持爱下去呢?哪怕只是假装的?她不在乎爸爸从来没有抱过她,从来没有为她吹过一根生日蜡烛,她的家长签名簿里从来没有他的名字。她只希望有一个家,哪怕爸爸经常不出现,但它至少是完整的家,至少有爱她的人,为什么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他都要破坏。她一直不懂,不懂,不懂,不懂…… 
冰凉的手轻轻捂上小米的眼睛,把那原本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挡了回去。 
“有时候,人们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相爱,而他们分手也不一定是因为不爱。这样的事情,也许只能用两个字解释——命运,命运是谁都无法弄懂的。” 
“那你爱我爸爸吗?”小米幽幽地问着。 
“我不知道。” 
“为什么?”小米诧异地看向她。 
迎着风,安以然缓缓起身,捋顺她被吹乱的头发,原本只是想找小米谈心,想来安抚她,却发现自己的心被拨乱了。 
“为什么你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否爱一个人,却愿意嫁给他?” 
为什么?安以然也在内心问着和小米相同的问题,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绪像一池镜水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女魔头的约定(9)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喜欢、爱这种对他人几乎是本能的情感,在初恋男友出国一个月后传来情变消息时就消失了。她没有哭,没有伤心,只是深深地反思,原来将自己的梦想、快乐、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行为是那样愚蠢,也不够安全。于是她决定不要爱情,不要那种会让心脏承载太多负担的感情。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她和他相遇。他们相识在飞机上,他因为脑缺氧而突然晕厥,而她作为机上惟一的医生对他进行了急救。于是此后只要他到这个城市来出差,必然会拜访她以表示谢意。出差变得越来越频繁,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跌宕,某一天他向她表白了追求之意,而她接受了。虽然他们年龄相差悬殊,虽然她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然而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突然攀升到天堂的晕眩,也不会有突然沉沦到地狱的窒息。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始终稳健地在胸腔里跳动——70到80跳每分钟,是那样健康与安全,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的一切就快如风驰电掣,他为了她而离婚,在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内疚时又为她搬到了这个城市,于是命运这双大手仿佛不容她思考,结婚被放在了她眼前,是一个必然的结局,或者,是一个挖好的陷阱。 
跳还是不跳? 
她曾经问过自己,如果他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如果他没有能力帮助她实现某些物质上的愿望,她真的会答应嫁给他吗? 
是爱情还是交易?连她自己也讲不明白。 
“为什么你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否爱一个人,却愿意嫁给他?”小米的话又一次在她心头回响。爱一个人如何,不爱一个人又如何? 
婚姻生活真的会变得不同? 
她深深困惑,在医学院第一次解剖尸体时对生命的困惑也没有此刻来得强烈。 
爱真的那么重要? 
“你真的很不想我做你的后妈?”她突然转头对小米微笑,决定把一切交给命运。 
小米对着她点头。 
“我们来个约定吧。”安以然执起小米的手,做了个拉钩的动作,“你尽管放手破坏我的婚礼,如果最终我和你爸爸结不成婚,我不会怪你,也会向你爸爸说明一切。但如果我们还是结婚了,你就得心甘情愿地接受我这个后妈,怎么样?”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小米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简直不相信天底下会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无与伦比的认真。”安以然站起身,“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直到安以然离去很久,小米依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新娘竟然鼓励别人破坏她的婚礼。她除了无法相信之外,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那样做。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地问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她依然不可置信。 
“还愣着干吗?”一个声音再次打断她的沉思。 
安承凯缓缓地从树后走出。 
“如果要破坏他们的婚礼,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小米张大嘴巴看着他,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她就是那只可怜的无可挣扎的蝉吗? 
“我可以帮助你。”站在树荫下,安承凯的神情莫辨,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是你姐姐。”小米陈述事实,“而且我们的交情也没好到互相帮助吧?” 
“这是我的问题,你只管去破坏就是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小米绝望地呻吟,与虎谋皮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以!”安承凯斩钉截铁。     
第四章 逃跑,和搞砸的订婚宴   
逃跑,和搞砸的订婚宴(1)   
我呆呆看着一地的碎片, 
全碎了, 
拼不起来了, 
不管再珍贵再小心翼翼, 
都碎了, 
“你,从来就不是我期待的生命! 
“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如此多余的生命。 
一个完美的婚礼,常常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件婚纱是刚从巴黎运来的最新款,出自名师之手,蕾丝、珍珠和碎钻都是手工钉上去的,做工极好,质地是最高级的锦缎,大拖尾长达三米,绝对华贵典雅。” 
米白色的婚纱店布置得如梦如幻,水晶射灯的耀眼光线下,哪怕一件平常的地摊货都能被包装成时尚的巅峰之作,老板娘此刻正使出灿若莲花的三寸不烂之舌,积极地向刚走进店里的这群衣着光鲜,看上去很“冤大头”的顾客们努力推销。 
“这款婚纱的质地绝对没你说的那么好,太厚重了,一点都不透气。”一双有些年纪却保养得当的手拎起婚纱的一角,“你看这些针脚这么粗,不要拿从苏州批来的外贸货蒙我们。” 
“怎么会是外贸货呢,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老板娘满头黑线,一身冷汗,“这款你嫌不好,我给你看这款。” 
转身打开身后的透明橱门,老板娘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另一款婚纱。 
透明的白纱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着朦朦胧胧的光晕,显得如梦似幻。没有珠光宝气的缀饰,没有繁复的绣花和常见的镂空造型,但精致的做工,简洁而高雅的款式,即便不懂时尚的人也一眼能看出它的美好。 
“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老板娘颇为骄傲地说,“据说西班牙皇室成员结婚时穿的婚纱和这款的设计师是同一人,我敢保证国内独此一件,当然价格也不是别的婚纱可以比的。一般客人来我都不舍得拿给他们看。” 
“有这么好吗?我看不见得。”挑剔的顾客再度翻找起婚纱的毛病,这架势可不像喜气洋洋来置办物品的,倒颇有上门踢馆的意思。 
“淑芬,适可而止。要结婚的可不是你,让文涛和以然选就行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适时响起,总算让中年妇人讪讪收起了更过分的举动。 
“妈,我只是想帮忙。”适才嚣张的态度顿时收敛成委屈的小媳妇状。 
小米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缩在进口处的超大沙发中看着久违多时的老戏码再度上演——一个是走到哪里都要出风头甩派头的伯母,一个是家中地位超级呼风唤雨的老佛爷奶奶,婆媳俩人碰到一起绝对只有一种结果——老鼠遇到猫。 
“大嫂,你和妈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定累了,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待会给你们接风洗尘。婚纱的事交给我和以然自己定夺就行了。”莫文涛接过话头,不动声色地把不相干的人踢出局。 
“那我就不瞎操心了。”伯母脸色尽管尴尬,台阶却下得很快,“你们忙着,我陪妈休息。” 
小米轻舒一口气,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有多久没听到伯母尖利的嗓门和尖刻的语调了?有多久没看见奶奶威严的神情和看穿人心思的眼神了?似乎从爸爸和妈妈协议离婚起,妈妈就不再带着她去爸爸的亲戚家接受精神荼毒了,这着实让小米快乐和轻松了好长一阵子,甚至当她挥泪离别故乡的时候,心中惟一的安慰就是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些讨厌的亲戚们了。可谁能想到,不过是爸爸再婚而已,消息才放出去,这些平日里总是喊着很忙的人竟然千里迢迢不请自来,害得她难得的周末懒觉都没得睡,一大早被爸爸从床上拎起来赶赴机场恭迎圣驾。 
唉,真是郁闷!小米仿佛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莫先生,这是我们特别委托婚纱公司订制的伴娘服,你来看看满不满意。”随行的婚礼公司策划人员让老板娘拿出一款鹅黄色的小礼服,薄薄的雪纺质地很显轻盈,领口处衬托的一圈小花精致可爱,粉嫩的颜色颇有春天的气息。 
“真漂亮!”连安以然都忍不住颔首,“小米穿上一定很漂亮。” 
“我?”昏昏欲睡的人被一言惊醒,小米诧异的眼光在礼服、莫文涛和安以然之间流转,“这不是给伴娘穿的吗?”她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承受众人在她背后的指指点点。 
“你就是伴娘啊。”安以然笑眯眯地回答,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怎么会是我?”小米嘟囔着。暗自怀疑安以然的目的,别是怕她搞破坏才让她当什么无聊的伴娘吧。 
“因为我觉得你很合适呀。”安以然不由分说地将那小礼服塞进她手里,“换了给大家看看。”   
逃跑,和搞砸的订婚宴(2)   
“可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另一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这么漂亮的礼服让小米穿太浪费了吧,她个子这么矮,身材也干巴巴的,根本衬不出来。何况伴娘一定要美美的,嘴巴甜甜的才行呀。不是我故意贬低小米,她胆子那么小,人也土土的,平时说话都跟蚊子叫似的,要是万一怯场,可就丢脸啦。叔叔,伴娘的事情你们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呀,反正我已经跟学校请过假了,肯定要待到你们婚礼完毕才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很乐意帮忙的。” 
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可爱的脸,嗲得出水的造作嗓音,故作天真的撒娇表情,任谁都很难对这样的女孩子生气,哪怕从她嘴里吐出的刻薄话语在当事人耳朵里听来是那么伤人。 
小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娇丽的女孩,比她大一岁、从小就被家里的亲戚们一路比较着长大的堂姐莫嘉雯。活泼可爱、聪明漂亮、讨人喜欢是嘉雯头顶上的光环,正如木讷内向、长相平庸、性情古怪是小米的标签。如果说嘉雯是家族中的小公主,那小米一定就是最不起眼的丑小鸭。如果人生是一出偶像剧,那么嘉雯绝对是舞弄风情的女主角,而小米最多只能做做背景人物,衬托别人的美丽。 
“这件事情——”莫文涛沉吟着。 
“哎呀文涛,不是我帮我家嘉雯说话,有多少人家抢着请嘉雯去做伴娘她都不乐意,要不是看小米实在是——呵呵——”伯母故作轻蔑地笑着,省却了贬低小米的评语若干,“最美的新娘子当然要最好的伴娘衬啊。” 
“妈——”嘉雯故作娇嗔地撒娇,神情得意地斜睨着小米。 
如果要让莫嘉雯评选这个世界上最让她讨厌的人,她一定会把票投给莫小米。 
是的,小米既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活泼,然而就是这样平凡黯淡的小米,却有一个有钱的爸爸和当舞蹈家的妈妈。从小,小米的衣服就比她的漂亮,小米的玩具储藏室比她的卧室还大,小米出门有司机接送,上的是最好的才艺幼儿园,小米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凭什么她能拥有这些,凭什么所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必须先拿到小米面前。她好恨,这个一无是处的小瘸子,凭什么生下来就比她幸福! 
所以她要抢,所有属于小米的,她都要。 
“我觉得小米合适。”安以然不理会众人的评说,坚定地将礼服从老板娘手里拽过来,塞进小米的怀里,“小米,换上让大家看看你有多漂亮。” 
手里捧着这件轻如蝉翼的衣服却觉得很沉重,漂亮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好陌生。 
“别丢人了。”莫嘉雯冷冷瞪着她,嘴角吐露的不屑字眼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里。 
不是每一只丑小鸭都能变成白天鹅,小米明白就算换上一身华服,内心里她高傲的白色羽绒依旧来不及长齐。丑小鸭终究还是丑小鸭。 
“嘉雯待人接物比较老练,比小米合适。”最终奶奶总结性发言,严厉的眼光扫向小米,“这孩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孤僻,这样不好。” 
“是的,奶奶。”小米轻声应和,眼眸低垂,没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可是——”安以然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些家人对小米的态度,还想发言,却被莫文涛轻声打断。 
“别多事。”他握住她的手,安以然的脸色愈发诧异。 
“安姨,我没事。”即使嘴角牵强的抽动也算微笑,小米还是给得很艰难。一房间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为她说话的却是最不相干的那一个。 
手指触摸着面前新泡的茶水,热烫的液体从嘴里缓缓流进喉管,应该很烫才是,为什么却一直凉到心底? 
安以然被莫文涛和老板娘押着去试那件身价不菲的婚纱。室内重又忙碌起来,店员忙着给新任伴娘嘉雯量尺寸、改礼服。伯母陪着奶奶审视着一件件旗袍的图样,挑选着最显自己身份的包装…… 
每一个人都忙碌着。 
小米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初冬阴沉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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