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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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火-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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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插嘴说:「他读过几年戏剧学校,还拍过电视。」
徐秋华解释说:「只是音乐电视片而已。」
马鑫问:「是歌曲专辑的MTV?」
「不是。我从来没有出过专辑唱片。我拍的只是用作卡拉OK带画面的音乐片。」
马鑫笑道:「徐先生真是。。。。。。呵呵,怎么说呢?」马鑫最近招考过不少演员。每个人在她面前没有不努力显露自己的,给外国人伴一次舞也要说成参加国际演出。听到徐秋华的话,她由衷地说:「像徐先生这样老实忠厚的人现在真的不多见了。」
萱萱插嘴说:「等他男人回来,你还可以看见一个更老实忠厚的。」
马鑫不解地问:「他的。。。。。。什么人?」
萱萱自知说漏了嘴,尴尬地望向徐秋华。
徐秋华强作镇定地说:「她说的是和我同住的朋友。其实说明白一点是我借住在他家。」
「是吗?是很够意思的朋友吧?」
「对。我们从小就认识。」
「那么徐先生能答应我吗?」
「我还不清楚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参加我们的舞剧演出。」
「可是,」徐秋华苦笑道,「我怎么可能跳得出芭蕾舞?」
「不是芭蕾舞,是现代舞。我的舞蹈是要反映喧嚣的现代都市给人的压力,和人内心对自然宁静的向往。」马鑫提起自己的梦想就兴奋起来。她详细地给徐秋华讲了舞剧的设计、编排和徐秋华所担当的角色的重要性。萱萱听得一愣一愣地,偷偷朝徐秋华做鬼脸。
「这。。。。。。这太不好捉摸了吧?」徐秋华摇头说,「我觉得对我太难了。」
马鑫却没有这么想。她盯住徐秋华说:「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演出。当然我知道你唱得很好,从观众的反应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那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眼神你有一种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疲惫却不断在努力寻求的眼神。既然我要表现的是现代都市,那么我必须有一个代表现代都市的角色。他不必是舞蹈演员,他的举动应该很自然,但必须能和整个舞台融为一体。当我怀着这样的心思再细看你的时候,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徐秋华淡然笑道:「马小姐,你弄错了。我不能演戏的。我完全没有实际表演的经验。我只会搞砸你的舞剧。」
萱萱推着徐秋华的肩膀说:「噜噜你快答应人家吧!你瞧这找上门来的机会多好呀!你就是要参加!气气那些瞧不起你不让你拍电影的傻瓜蛋,让他们好好后悔一把!」
马鑫释然地说:「只要你愿意参加,我绝对可以把你改造到符合我的要求。」
萱萱插嘴说:「噜噜很聪明的!他肯定能学会!你看他半句日文也不懂,只听人家唱,就能把歌词全部一个一个字地唱出来,一个音都不差,连日本人都以为他日文好得不得了!」
「这。。。。。。不是一回事情。。。。。。」
萱萱催促道:「去吧去吧?反正你也挺空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徐秋华心里隐痛的部分。回想起童悦达离家去忙碌后他一个人度过的那些寂寞时光,他顿了一下:「那。。。。。。如果你愿意的话。。。。。。」
马鑫兴奋地说:「这样好?徐先生现在做什么工作?能不能请你明天就开始参加我们的排练?我让人事科准备合同,下周签协议。」
萱萱开心地说:「他明天当然可以去的!他白天没什么事的。」
「哦?是嘛?那太好了!」马鑫转念又说,「不过我得丑话说在前面,我搞这个现代舞主要是艺术上追求。我现在挂在非事业单位的剧团,做节目之外还要负责盈利。舞剧投资本来不多,其中大部分都用在排练、演出筹划和宣传上面,演员劳务费只能是意思意思的。」
萱萱快嘴说:「不要紧!他不在乎钱。有人养他的!」
马鑫脸色微微一变,半张着嘴,言语似乎都卡在了喉咙下面。在徐秋华再次忙乱地解释前,萱萱很卖力地解释说:「人家很聪明,前几年买了几套房子,现在租给人家,赚钱不要太容易哦!」
徐秋华陪笑说:「对。。。。。。对!嗯,怎么说呢,运气,呵呵,全凭运气喽!。。。。。。」
马鑫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但眼神中总有一丝迷茫。
夜里童悦达回家的时候,看见徐秋华已经在床上睡熟。他漱洗过,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轻吻他的后颈。徐秋华醒了,轻哼了一声。他的哼声如同小猫的爪子,在童悦达心里轻轻地划了一道,划得他从心底里难忍地痒起来,浑身上下没处去抓,热力逐渐往一点上集中。他的手插进徐秋华的腋下,绕到他胸前,戏谑轻轻拨动那柔软的突起,歪着头等着看徐秋华脸上的反应。
徐秋华扭动身体挣开他的手:「讨厌呐!我要睡了!」
童悦达悻悻地收回手问:「我在眠火让人做了一份你最喜欢的烤兔子,我发简讯给你叫你来,你也没来吃。简讯收到了么?」
徐秋华微微点头。
童悦达说:「兔子肉我给你带回来了,放在冰箱里。你现在要不要吃?」
徐秋华闭着眼睛说:「不吃了。」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今天去教舞太累了么?晚饭一个人吃的?吃了些什么?」
徐秋华拉起被子蒙住头:「吃的是虾仁。。。。。。」
「呵呵,高蛋白嘛。人家说吃高蛋白食物能培养性趣呢?」
「哎,我明天有事,今天要早点睡觉。」
童悦达「哦」了一声,不无遗憾地拉起被角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他觉得徐秋华变了,虽然他们仍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却变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童悦达逼迫自己想一些和他体内的欲望不相干的事情和鱼贩的合同上需要敲定的几个数字,眠火的电烤炉坏了,需要重新买一个;这个月要给旅行团的导游多少回扣,要不要请两个晚报娱乐休闲版的记者吃饭。想着想着他慢慢进入梦乡。
此时此刻,徐秋华仍然醒着,孤寂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徐秋华和童悦达有时会一同裹在被子里,倚着枕头,拉下窗帘,偷偷看些让人血脉贲张的同志碟。徐秋华会发明一些光是听就让人心跳不止的花样。他们也曾经互相买情趣用品送给对方。不过就实际行动而言,童悦达相当小心,除了他们的第一次以外。
那时正逢徐秋华回家乡,住在童家的时候。那天童悦达厂里发的票子,他们一起去看了场内部招待电影「霸王别姬」。据说这部电影早就在国外引起很大轰动,但当时在国内还没有上映。看完电影回来,他们并排躺在三楼房间同一张床上各自的被窝里,像往常一样黑着灯聊天。起先是「张国荣穿长衫的样子的确有味道」、「巩俐还是演北方女人最像」之类。聊着聊着就聊到情义。
童悦达说段小楼这个男人很累,不仅是因为他被搅在那样一个风云突变的时代,更是因为他碰到太多太有情义的人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一个凡人承担不了这么多情义。徐秋华嗤之以鼻,说菊仙那样的女人完全是小说里才会有。这种环境下的女人不久就会变得反复无常贪婪势利,而且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相信。童悦达说他以偏盖全。徐秋华便历数自己生命中如过眼烟花一般的几个女子。童悦达笑着说你以前怎么从来没对我提起过你也有过女人。徐秋华反驳道你从来没问过。童悦达说这不公平,我和小蝶的事你全知道,你却不交待;现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自己坦白和那些女人的床上经历。徐秋华说我怕你怎的,我想说才告诉你。于是果然不怕死地一一细举。
童悦达听过,呵呵笑说你吹牛,我看你也没这么行。徐秋华不悦,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童悦达说我就是不信,要不让我摸摸,说着便把手伸进徐秋华的被子。徐秋华靠墙里睡,躲闪不及,被他隔着内衣一把捏在手里揉搓。开始他笑骂着,蜷起膝盖顶童悦达的肚子,扇打他的后背和后颈,推搡他的胳膊和肩膀,嘴里叫着放手放手。接下来的事情在两个人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等童悦达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掀开他的被子紧贴着他的身体,手中赫然感觉到他的兴奋昂扬。徐秋华一手抚摸着他的胸前,另一手引着他的手指锁定在自己最敏感的区域,灼灼的目光看进他的眼底;却没有焦距,微启的唇断续吐出不成句子的低吟。童悦达低头疯狂地吻他的额头和脸颊,一边快速摩擦着自己的下体,一边探索着用自己的唇舌封住他接近高潮时不由自主的哼鸣,感受着他口腔内的肌肉从几近痉挛的紧张到骤然松弛瘫软,只剩下无意识地喘息的气流的进出。然后他自己也在顶点被触发。
童悦达翻身从徐秋华上面下来,拉过他的被子,盖好他的一侧,又掖好自己这边,把两人细细地包裹在一个被窝里。他闭上眼睛,意犹未尽地在徐秋华流着汗的脖颈上咬了一下。潮热的空气里,他曲腿勾住他的身体,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徐秋华睁着眼躺了很久,既没有推开童悦达的腿,也没有伸手去搂他的脖颈。他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唤醒童悦达对他说什么,然而最终却只是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天花板,手指伸出被子,绞拧着枕巾。
第二天早上,童悦达还没完全清醒时,闭着眼睛想起昨夜的事,不免红了脸,盘算着如何向徐秋华解释。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身边是空的。他抬起上半身,发觉房间墙角里徐秋华的旅行袋已经拿走了。他匆匆套上衣服跳下床,拖着拖鞋啪啪啪地跑下楼,见爷爷已经吃过早饭,面前放着空的牛奶瓶和沾着面包屑的碟子,一个人在卧室的摇椅里打盹。爷爷不能自己下楼拿牛奶已经多年,所以显然是有人替他拿了牛奶。不过除了这只牛奶瓶外,整幢房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徐秋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懊悔不已的童悦达连着几天给徐秋华家、他的朋友和他常住的招待所和宾馆打电话,却没有一点他的消息。此后几个月之内他照着报纸上综艺晚会举办的消息,反复打电话给徐秋华以前在外地住过的宾馆,希望碰运气能找到他。然而这一次徐秋华却在他的生命中结结实实地消失了将近一年。他也写过情真意切的道歉信,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鲁莽,用两层信封秘密地封好,交给徐家。他没法预料这封信最后是否会到收信人手里,也不知道收信人读了是否会真的回心转意原谅他的粗暴。
岁月无情地流逝。懊恼和悔恨刻在他心里的伤痕一天比一天深。
当他们终于再次温存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地念:谢天谢地,老天有眼,然后怀着虔诚的感谢深深地拥吻徐秋华。
第八章
    天突然地、毫无预兆地暴冷下来。
徐秋华一早就到了歌剧院舞剧团的排练场。他特意穿了柔软的褐色针织宽松裤、针织衫和平底鞋。他不能确定舞剧团对排练服的要求,随身的大包里还带了一套紧身衣裤和软底男士芭蕾舞鞋。他脑海中热火朝天的排练景象中,自己也许会尴尬地挤在里面不知所措。然而当他踏进排练场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年轻的女舞蹈演员懒懒散散地压腿,另一些坐在一堆慢腾腾地穿舞鞋。马鑫穿着磨旧的藏青色紧身衣和肥大的黑色宽松裤,外套白色宽松毛衣,一个人站在屋角,往答录机里装进磁带,‘扑'地推上带匣门,按下播放键。电子音乐强烈的敲击声震得排练场底大幅的玻璃微微抖动。
马鑫转身对女演员们说:‘热身好了么?今天要把第一场完成。'
‘哎,昨天我逛街看到的那个包真的很便宜,现在到处都打折。'
‘快要过圣诞节了么。。。。。。最好到香港去买,名牌在哪里打折还要厉害。。。。。。'
‘最好叫你的那个男朋友带你去。他今年还去香港谈生意吗?'
女演员依旧慢慢腾腾地磨蹭着,嘻嘻哈哈地谈笑。
马鑫似乎早已料到,手指敲击着音箱,脸色阴沉地望着她的演员们。
徐秋华善意地对离自己最近的女演员提醒道:「排练。。。。。。要开始了吧?」
那女孩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换做生硬的漠然,低下头去和小姐妹们悄声说:「哎,看呐,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几个女孩子依此狐疑戒备地抬起头看过徐秋华,又凑在一起捂着嘴轻笑。
徐秋华觉得很不自在,穿过排练场向马鑫走去。
「当心!」一个女演员大喝一声,一边高速飞旋穿过场地斜线。
徐秋华赶忙闪身避让,不料撞上了另一个。
「讨厌!这个人怎么回事!」那女孩子抱怨着,重新摆好架势,再次起身飞旋。
徐秋华缩手缩脚走近马鑫,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
马鑫略朝他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看着好不容易一个接一个加入热身的舞蹈演员。过了一会儿,所有的舞蹈演员都加入了行列,开始跳成套的热身动作。然而一个不懂舞蹈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她们与其说是在热身,准备接下去正式排练舞蹈,不如说是在敷衍。
徐秋华不安地看着心不在焉的舞蹈演员们,默默地复述着自己的戏分。这段舞是一个都市人对生活的迷茫。而群舞演员表现了整个都市的庞杂喧嚣。都市人应该表情空白地走过飞速旋转的群舞演员,在舞台中央稍作停留,让几个主要演员跑过他身边时搭着他的肩膀借力做高难度的跳跃动作,然后他再往舞台另一个角落走去。走到一半时被一个舞者阻住去路,回到舞台中央团身蹲下。听上去很简单,但要表现得娴熟流畅则需要徐秋华和群舞演员之间熟练的配合,因此重复的排练必不可少。
首先上场热身的群舞演员如同迁徙的信天翁群,呼啦啦地掠过他身边,把徐秋华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追随她们的轨迹,她们已经飞旋着飘向排练场另一侧。
「可以了。」马鑫击了一下掌,朝徐秋华招招手,「你来吧。准备好了么?」徐秋华踮起一只脚的脚尖,在光滑的木制地板上蹭了蹭,试了试鞋子前掌的摩擦力。他深呼吸了一次,向马鑫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舞者张开双臂飞旋着扑向他所站的位置,让他一阵头昏。听到音乐的节拍,他条件反射地抖擞起精神,提住一口气,迈步从斜线方向穿过舞群。
走了没两步,只听马鑫说:「停下!」
徐秋华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提起的气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马鑫说:「徐秋华,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演员,不是舞蹈演员。」
徐秋华尴尬地笑了一下:「嗯,是呀。。。。。。」
「你走过舞群的时候要自然,要像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人,迈着普通人的脚步前进。不要出现类似舞蹈的动作。」她学着徐秋华的样子走了几步,「不要做出这个样子来。」
「哦。。。。。。我明白了。」
群舞演员中传出女孩子「吃吃」的笑声,和窃窃的低语:「哟,了不起死了。。。。。。高深得不得了呀。。。。。。艺术总监。。。。。。」
马鑫顿了几秒钟,那些窸窣的谈笑并没有自己停止。她突然吼道:「大家集中思想!」
舞群安静下来,女孩子们的目光斜瞥向站在答录机旁边的编导。马鑫抿了一下嘴,说:「重新来一次。投入点。」说着伸手按下播放键。在音乐响起前的一瞬间,离徐秋华最近的女舞者摆着准备起舞的姿势,脸上凝着投入的表情,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冷冷的字:「装什么艺术家的样子。。。。。。」偶尔进入耳朵的那几个字,似乎骤然箍紧了徐秋华的腰腹,使他的呼吸不畅。
徐秋华回到家时,童悦达正在起居室里摊开了一桌单据用计算机加数字。看到他从门前飘过的身影,童悦达笑吟吟地起身追出去一迭声地问:「跳舞跳得开心吗?排练很累吧?要不要先洗澡?想吃什么?」
徐秋华一边摇着头,一边走进卧室,把包随手往旁边一丢,扑倒在床上。
童悦达跟到床头,抚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一下,揉着他的脑袋说:「嗯,汗味!很累了吧?先睡也好,好好休息休息,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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