焯斐圃弈悖∥腋闼担嗯z,将来你嫁到我家,一定会被我父 母宠坏!我已经有点担心了,你说不定会把我的地位挤掉呢!”
洁舲笑着,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喜悦。在她这一生里,她从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过 “幸福”两个字。十二月,虽然是冬天,她从不觉得冷,在草原上,在海滩上,在小溪畔, 在山顶上,在风中,在雨中,在阳光中,在薄雾中… 她让他拍照,让他拍了无数无数 的照片,每张照片都在笑。
“洁舲,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十二月底,他问她。
“我不嫁!”她笑着说。
“不嫁?”展牧原对她做鬼脸。“真的不嫁?”
“真的不嫁!”
那是午后,他们正待在洁舲的房间里,因为天气已经相当冷了,外面寒风刺骨,天 上又下着蒙蒙细雨。而家里,秦非夫妇都在医院,两个孩子被张嫂善意的带开了。这些 日子来,展牧原早已成为家里的一员,是被全家当成“娇客”来看待的。室内很温暖,书 桌上有盆洋杜鹃,一年四季里三季开花,如今正开得花团锦簇,十分热闹。而洁舲写了 一半的稿子,还摊在桌上。
他们并没有待在书桌前面,只要牧原一来,洁舲的文章就写不下去了。他们并坐在 床缘上,牧原的手攀着她的双肩,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他的眼睛亮闪亮的盯着她:“我 告诉你,我们在春天结婚!”
“不行不行!”她说:“太快了!”
“哈!”他胜利的叫着:“那么,是嫁了!只是不要太快!”
她笑起来,摇着头。
“你这人相当坏,很会布陷阱给人跳!”
他不笑了,正经的看她。
“不反对婚后和我父母一起住吗?”他征求的问:“如果我们成立小家庭,我父母也 不会反对,但是,我毕竟是个独生子,我怕他们多少会有点感伤和……寂寞。”
她深深看着他,不笑了。
“牧原,”她说:“你真的要娶我?”
他愣了愣。
“到这种时候,你怎么还问这种问题?”他说:“是怪我没有向你下跪求婚吗?我跟 你说,我这人从不向人下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下去未免太没骨气了。可是,看样 子,我不跪一下,你心里就不舒服……”他站起来,作势要下跪。
她慌忙拦住他,把他推回到床上去。
“不要乱闹!”她说:“你膝下有黄金,脑上有傲骨,你跪了我会折福。”
“那么,他绕回主题。你愿意和爸妈一起住吗?我保证,他们会待你很好很好!”
她点了点头。虔诚而认真的。
“那么,明年四月结婚,好吗?”“不行不行,太快了!”
“暑假?”他再问:“拜托,别再拖延了!你暑假再不嫁我,我就去……”他咬牙切齿。
“去追别人吗?”她问。睁大眼睛。
“去追别人!对!”他点头。“男子汉大丈夫要有点个性!免得让你瞧不起我,以为 我是没人要,才这样缠着你!”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鼻尖,大话说完了,他立即叹口气: “不。洁舲,如果你明年暑假还不肯结婚,我只有一条路走。”
“什么路?”
“等。档档档档档你肯结婚的那一天!”
她深深叹了口气。
“牧原,”她再说:“你真的要娶我吗?你不怕我是个谜吗?你不怕我的出身不配吗? 你不怕我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洁舲!”他叹息着喊,拥住她。“我要娶你,乙乙乙乙乙娶你,乙乙你……”他一 连喊出几十个“要娶你”。“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的谜里藏着什么故事!那对我都不 重要!重要的只有我所认识的这个洁舲。全世界唯一的这一个洁舲!”
她长长叹息,把面孔埋在他肩上。
“天堂。天堂。”她无声的低语着:“天堂。”
是的,天堂,天堂是透明的,就在手边,就在眼前,就在头顶,就在四周,无际而 无边。
失火的天堂(2)洁舲 8第二年春天,展牧原终于为洁舲出版了一本摄影专辑。十六开本,二百五十页,将 近两百幅照片。
这本“专辑”既没有取名叫“唐诗”,也没有叫“飞跃”,至于什么“盼”、“柔”、“静”…… 等字都没有用,而干干脆脆的题名为“洁舲”。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幅洁舲跨了两页的照片。她真的穿了一身滚着白花边的洋装, 坐在一条白色的小船里,打着把白色有花边的小洋伞,怀里,身边,脚前,都散放着一 枝一枝的白色小花。这幅照片,如诗如画,如梦如雾,如仙如幻,动人已极。标题就叫 《洁舲》,在照片一下面,有一首小诗,是展牧原写的:她说天堂是透明的,在她眼前, 在她四周,放眼看去,无边无际。
她从不知道天堂就是她自己,纤尘不染,冰清玉洁,人间天上,无计相回避。洁舲 那么惊奇,秦非和宝鹃也相当惊奇。因为,展牧原嘴里叫着要出版“唐诗”什么的也叫了 半年多了,始终没看到他有什么具体行动,谁知忽然之间,这本《洁舲》就出版了,而 每幅照片,都配了字,有唐诗,有宋词,也有展牧原自撰的句子。由此看来,他早已对 这本册子下了无数工夫。例如有幅照片,洁舲将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站在彩色的光晕 之中,是室内打光拍的,光线有红有绿,她仍然一袭白衣,只是衣服也染上了光晕的颜 色,照片下的题诗是: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再有一幅,只拍摄洁舲的嘴唇,大特写,一张美丽而诱人的唇,下面题诗是:晚妆 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还有一幅,是洁舲穿着件薄纱的衣裳,在暗暗的光线下,烧一炉香,烟雾从香炉中 氤氲上升,袅袅绕绕的盘旋着,而洁舲睫毛半垂,双眸半掩,神思沉静。题诗是:宝篆 烟销龙凤,画屏云锁潇湘,夜寒微透薄裳,无限思量。
另外一幅,洁舲赤足站在海边,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又卷起了她的衣角,天边云 彩堆积,“有风雨欲来”的气势,她却迎风伫立,飘然若仙,题诗却取自刘半农的“教我如 何不想他”。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他。
这本《洁舲》,出版得精致极了,印刷考究,每幅照片,都充满诗意,编排更是第 一流的!这真的成了一本惊喜!最难能可贵的,是牧原一直默默的做着,居然没有泄漏 秘密。当洁舲捧着这本册子,一看再看,一读再读之余,不禁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她翻 着册子,看着牧原说:“我实在没有那么好,你用摄影技朮,把我拍摄得太美,又配上 太好的诗句,你使我……自惭形秽!我真的没有那么好,你太美化我!”
“我没有美化你!”展牧原说:“是你自己太小看了自己!洁舲,你知道吗?你是完 美无缺的!”
“不不!”洁舲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你这种论调会让我害怕……”
“世界上有的!”牧原拥着她。“你是唯一的一个!完美!洁白!是的,就是那八个 字,纤尘不染,冰清玉洁,你在我心目里,就是这样的!洁舲看着他,不知怎的,竟机 伶伶打了个冷战。《洁舲》这本册子,居然疯狂的畅销,一连加印了好几版。当初,展 牧原只为了印来”自我欣赏“,和”留作纪念“,所以,是自费出版的。如此畅销,倒是始 料所未及,因为畅销,洁舲发现,她竟在一夜中出名了。摄影集用了洁舲的名字为书名, 洁舲写作也用洁舲两字为笔名,春天时,洁舲凑巧又发表了好几篇小说在报章上。两个 ”洁舲“很快就被人拼凑在一块儿了。于是,邀稿的信来了,要照片的信来了,摄影公司 的信来了,最后,连电影公司都找上门来了。
这使洁舲很不安。她对秦非说:“我简直不能适应了!你猜怎么,今天杂志社还给 我转来了好多情书!我不要成名,我只想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物,这使我害怕!”
“你一生都在害怕!”秦非看着她。“可能,你必须要接受”出名“的事实。世界上, 真正的美女很难默默无名,真正的天才也很难默默无名,你兼而有之。如何能不出名呢?”
洁舲睁大眼睛看他。
“我真的很美吗?”她困惑的问:“我真的有天才吗?真的吗?”
“真的。”秦非正色回答。“当你满头冒烟,浑身着火的扑向我的时候,我已经被你 的美丽震惊住。洁舲,世界上很少有人在最狼狈的时候还美丽,而你就是的。我想,你 就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人!”
“这是一种幸福吗?”洁舲惊悸的问,忧愁远超过了喜悦。
“我希望我不以”色“来争取感情。”
秦非想了想。
“不记得是哪一部电影中说过,眼泪多半从美丽的女孩眼中掉出来,平凡的女孩子 反而幸福。”他对她笑笑。“不过,少操心吧!你没有什么好埋怨的!美丽总是上帝的恩 赐,别辜负它!”他拿起那本摄影集。“好一个展牧原!他做得漂亮,写得漂亮,拍得漂 亮。”他轻声念着:“她从不知道天堂就是她自己,纤尘不染,冰清玉洁,人间天上,无 计相回避。”他抬眼看着洁舲。“你不必再担心什么了。一个男人,如果把你看成天堂, 如果爱恋到这种地步,他不会在乎你任何事情了!”
“你真这么想吗?”洁舲依然忧心忡忡。“他已经把我过份美化了,你不觉得吗?”
“不太觉得。”秦非垂着眼光说。
“你瞧,他用的那些字:什么纤尘不染、什么冰清玉洁……”
“你本来就是如此!”秦非打断了她。“好了,我要去医院了!”
她退出秦非的书房,走向自己的屋里。一整天,她都在忽悲忽喜,若有所思的情绪 中。
这天,展牧原来找她。一见面,他就哇哇大叫:“不得了,我们必须提前结婚!”
“怎么了?”她有些心惊肉跳的问。
“今天居然有人打电话到我们家里,只凭摄影集上展牧原摄影几个字,就能找到我 家电话号码,你看他有多大本领!他说要找洁舲,我问他找洁舲干什么,他居然说:”我 爱上她了,她是上帝为我造的!请你告诉我她的地址,我要和她结婚!“你瞧!天下居然 有这种疯子!气得我差点把听筒都砸烂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展牧原气冲冲的瞪着她:“你还好笑呢!你得意,是吧?我都快气死了! 前天,还有个疯子找到我的学校里,对我说:”展教授,你做做好事,把洁舲的地址给我, 我每夜都不能睡觉,如果不见到她本人,我会死。“老天!怎么这世界有这么多疯子,早 知道有这么多疯子,我真不该出版什么摄影专辑!”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件来,放在他面前。
“想看吗?”她说。
“这是什么?”
“情书啊!报社和杂志社转来的!”
“哎呀呀,”展牧原满房间跳。“我真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这叫做”不经一事,不长 一智“,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藏起来,偏偏自作聪明,去献什么宝!好了!现在,全世界 的男人都知道有个洁舲!奇怪的是,他们难道都没有自己的女朋友吗?看了几张照片就 写情书!老天!怎么有这么多无聊男子啊!”
洁舲笑着揽住他的脖子。
“好了!”她抚慰的说:“别满屋子跳了!他们写他们的情书,他们做他们的梦,只 要我心里只有你,就好了!是不是?”
他动情的盯着她。
“你绝不能动摇啊!那些情书不论写得多动人,都是废话!你知道吗?都是花言巧 语骗人的!你知道吗?那些男人都没安好心,你知道吗?… ”
“是,”她温柔的说,忍着笑。“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种人绝不能理,”他再叮嘱着:“一理就没有完!千万不能理!也不可以心软… ”
“是,”她再说。“我知道,我不理。只是… 小钟怎么办?”
“什么小钟大钟?”他吓了一跳。
“小钟是秦非医院里的实习医生,他看了摄影集,打了个电话给我,你要了解,我 早就认识小钟了。他说每张照片都喜欢得不得了,说你是天才摄影家… ”
“哦,这句话说得倒有点道理。”牧原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呀!”洁舲拚命忍住笑。“他就说,要请我喝咖啡,看电影,去夜总会跳舞… ”
“不行不行!”展牧原慌忙叫:“这个人油腔滑调,会灌迷汤,靠不住,靠不住。不 能理,绝对不能理!什么大钟小钟咕咕钟,统统不能理!”
洁舲笑弯了腰。就在这个时候,刚放学回家的小中中又噼哩叭啦的一连闯开好几道 门,直闯进洁舲房间里来,背上还背着小书包,他嘴里大叫大嚷着:“洁舲阿姨!洁舲 阿姨!”
“干嘛呀?”洁舲慌忙抓住那像个火车头般的小子。“什么事?慢慢说!”
“洁舲阿姨,”那孩子兴奋得脸发红,跑得直喘气。“今天老师都在看你那本照片, 我就告诉老师,这是我的洁舲阿姨,后来,魏老师就把我叫过去,说要我带洁舲阿姨去 学校玩,如果你去了,他就给我奖品!”
“喂喂,”展牧原蹲下身子,对小中中说:“你那个魏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中中拉着洁舲的裙角:“你一定要去!洁舲阿姨!魏老师很好,他长得 像电影明星秦汉… ”
“咳!靠靠靠靠”展牧原连咳了三声嗽,拉住中中的小手。
“中中,”他急急的说:“洁舲阿姨不去你学校,也不去看什么魏老师… ”“不可 以!不可以!”孩子扭着身子。“老师要给我奖品… ”
“不用老师给,展叔叔给!”牧原说:“一套手枪!两把!可以挂在腰上的!如何?”
中中转着眼珠,考虑着。
“外加一架飞机、一盒蜡笔、一艘兵舰… ”展牧原再说。
“卡里卡里?”中中说。
“好!卡里卡里!冰淇淋,还请你去吃一顿!”
“老夫子!”中中说。
“好,一套老夫子!”牧原紧盯着中中。“你这简直是敲诈!你说吧!开出价钱来, 你展叔叔照单全收!算我前辈子命里欠你的!”
摄影集出了两个月,反应才比较弱了。但是,微波却始终荡漾着。
这晚,洁舲去了展家。和展翔夫妇讨论了一下婚事的问题,已经是四月了,暑假转 眼将至,展牧原又急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结婚,随时随地,都怕洁舲被别人抢走。一 直磨着父母,所以,展翔夫妇,已在礼貌上拜访过洁舲的养父何院长,又正式拜访了秦 非夫妇,大家商议着把婚期订在六月底。
这晚,洁舲去展家,一切又谈得更具体了,新房就在展公馆内,日子挑了,是翻着 黄历选的,虽然展翔夫妇都不迷信,这种“传统”仍然不能免。订在六月二十五日。屈指 一算,只有两个月了。两个月中要装修新房,要拟请帖,要做衣服,要开出宴客名单, 要买结婚戒指… 就有那么多该做的事,大家都有些紧张起来,紧张之外,当然也充满 了喜悦之情。
从展家出来,夜色很好,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一切都是好兆头。牧原有些兴奋, 握着洁舲的手说:“别开车了,我们散步走回你家,好吗?”
“好啊!”洁舲笑着:“那么,你预备再单独走回来吗?”
“不,你当然要送我回来!”
“你再送我回去?”
“是。”
“我们就这样送来送去到天亮?”
“所以要结婚呀!”牧原说:“结婚的最大好处,是谈恋爱比较方便一点。不要等电 话,不要订约会,不要送回家,还不要被小中中敲诈!”他咬牙切齿:“结完婚第一件事, 把那小家伙抓来揍一顿!”
洁舲又笑。最近,她是真爱笑。日子订了,一切大局也定了!她相信自己面前,有 一段美好的人生在等待着了!另一个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他们手牵着手,就这样在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