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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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舰哗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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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这简直是无赖汉组成的海军。但只要放手让他们去干,他们就一定不负所望。他们与我共渡过一些难关——”

“好啊,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些详情,”奎格说,“那艘小艇是不是在等你呢?”

“我想是的。”德·弗里斯掐灭香烟,打开房门。

“惠特克!帮我拿拿行李好吗?”

威利正在过道上系枪弹带,两个司务长的助手拿着德·弗里斯的提包走了上来,德·弗里斯在他们后面跟着。

“小艇在哪儿呢,威利?”

“啊呀,我原以为您4点才走呢,长官。我刚才派它到‘弗罗比歇尔号’交换影片去了。10分钟后回来。真对不起,长官。”

“不碍事儿。把提包就放这儿吧,弟兄们。”

“是,长官,”司务长那两个助手说,“再见了,舰长。”

“可别给新舰长往舰桥上送那种冷咖啡了。”

“记住了,长官。”那两个黑人小伙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回答道。

德·弗里斯一只脚踏在一根救生索上凝望整个港湾。他身着蓝色戎装显得异样地威武。在后甲板上刮油漆的水兵们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并低声议论他。迫于和他前任舰长之间的尴尬关系,威利觉得自己必须找几句话说说。“感觉怎么样,长官?”

“感觉什么怎么样?”德·弗里斯说,连看都没看他。

“哦,离开这艘军舰,在呆了——多久之后——5年多了,不是吗?”

德·弗里斯歪着头冷冷地审视着威利,“是我一生中最他妈的快乐的时刻了。”他气哼哼地说。

“我希望您得到一艘好军舰,长官。”

“我是该有一艘好军舰了。”德·弗里斯走开,缓步向舰艉而去,还低头看了看他的皮鞋。这时,一群上士和下级军官从厨房旁边的通道里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这位前舰长朝他们走来,其中那年龄最长的上士,一个肥胖、面相憨厚、名叫巴奇的水手长,挺着大肚子走到他面前说:“请原谅,舰长。”

“又怎么了?”

巴奇摘下他那油腻的咔叽军帽,露出光秃的脑袋,将那顶帽子在手里揉搓了一阵,又戴在头上。“是这样的,没什么,长官。只是几个人凑起来弄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长长的扁平盒子,打开后,里面现出了一块银质手表。德·弗里斯瞪眼看了看那块手表,又环视那些局促不安的水兵。

“这是谁的主意?”

“唉,大家一起的,长官。”

“那么,大家一起都是他娘的笨蛋。我不能接受这东西。这是违反海军条例的。”

巴奇无助地看了看其他人,“我跟他们说过了,长官。可是我们以为——”

一个头发散乱的高个子船舶修理工——德·洛契开口说:“您并不总是按条例办事的呀,舰长——”

“那正是我该死的麻烦所在,”德·弗里斯说,“我在海军这个无赖汉里呆得太久了。”

巴奇扫了一眼舰长那不大友善的面孔,笨手笨脚地合上了那已经打开的盒子,将其放在排风扇肮脏的纱罩上,“我们完全是出于好心,长官——”

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与突突的马达咳喘声说明那艘小艇就要向军舰停靠了。“你们这些小伙子们要像以前一样努力跟新舰长好好干,”德·弗里斯说,“你们都很清楚,这条船是由你们这些军官和上士们操纵的。把士兵管好,让诸事都有一个好的开端——”他又转身对威利说,“我这就离舰了,先生。”

“嗯,嗯,舰长。”他们互相敬礼。

德·弗里斯一手扶着舷梯,目光落到那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手表上。“你们瞧,”他说,“某个傻蛋把一块手表落在这儿了。”他从盒子里拿起手表,戴在自己手上。“不妨从这艘旧军舰上给自己偷取一样纪念品作为纪念,这表还不错,”他边说边用品评的眼光看着那块表。“现在是什么时间,基思先生?”

“4点,长官。”威利答道。

“3∶30。”德·弗里斯嘟哝着调整了指针,“我要让它永远都慢半个小时,”他对水兵们说,“好让我想起‘凯恩号’这帮惯坏了的臭水兵们。请哪一位把我的行李扔下来。”

他开始从舷梯上往下爬,走出了视线。随后他的头和两只手臂又露了出来。他仰头看着那些水兵,向他们敬了一个礼。“多谢了。”他说,然后就跳落到小艇里。他的提包随即被放了下去,接着小艇就开走了。威利看着小艇远去,期盼着德·弗里斯向“凯恩舰”投来长时间恋恋不舍的告别的目光,然而他根本没这么做。威利望到这位前任舰长的最后一眼是见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天篷下面的垫子上在看一本简装的侦探小说。

“甲板上的人立正!”舷梯旁那位上士高声喊道。

威利转过身,挺直身子。奎格舰长身穿咔叽布衬衫和长裤正从右舷的过道里走出来。他因为没穿双排扣的蓝制服而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他双肩窄小,且下垂得很厉害,胸部内凹,大腹便便。他的额头布满皱纹,中央的三道垂直皱纹很深;他眯着双眼仿佛在努力看着远方。威利给他敬了个礼。奎格根本没理会威利的这个姿势,正放眼向后甲板望着。“小艇走了?”

“是的,长官。”

“威利,从现在起解除你的禁闭,也可以说这是特赦。”

“谢谢您,舰长。”威利高兴地说。

奎格在舷梯旁的值班台前停住脚步,心不在焉地转动着左手里的钢球,举目四望。水兵们正低着头,不言不语地忙着干活。奎格低头看了看舵手的航海日志,“德·弗里斯舰长的离去还没有记录在日志上嘛。”

“我刚才正要记呢,长官。”舷梯的值班军士恩格斯特兰德接口说。

“很好。要记下离去的准确时间。”

“是,是的,长官。”

奎格看着恩格斯特兰德写下这条记录。同时看见那位通信兵的蓝色粗布衬衫的背后印着几个红字:“杀手恩格斯特兰德,放手。”于是对威利说,“基思先生。”

“有,长官。”

“传一道令你们轻松的命令:我们在珍珠港期间舷梯值班员可以穿白色军便服。”

那就是“摩尔顿舰”及大多数其他驱逐舰上值班时穿的制服,威利曾看见过。这命令使他感到高兴。“凯恩号”就这么不失时机地回归海军了。他赶紧说:“是,遵命,长官。”

奎格继续他对这艘军舰的详细视察,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钢球,垂着肩,一路东看西看,左看右看,看了个一溜够。“好的,”他说,“传令下去。全体军官16点30分在军官起居舱开会。”

“是,遵命,长官。要不要我找个上士替我值班?我还在值班——”

“在港内停泊时军官们一直在值班吗?”

“嗯,是,长官——”

“找个上士传令无妨。你可以不去开会。”“凯恩号”军舰的新指挥官向左舷的通道口走去。“找两个受到约束处分的人,”他回头吩咐威利,“带上松节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油迹擦拭干净。”他指着上午残留的油迹。

“我们这里没有受约束处分的人,长官。”

“哦?……那好吧,就找几个舱面水兵去干。总之,要把脏处都擦干净。”奎格舰长继续向前走去。 
11

凯恩舰哗变III 奎格舰长




12 新秩序



4时30分,“凯恩号”的全体军官,除了基思、戈顿及舰长之外,都已在军官起居舱的长桌四周就座。基弗与马里克在喝咖啡,其余的人或是抽香烟,或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绿色的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在一天之中的此时此刻,这间起居舱里真是异乎寻常得干净整齐。杂志和简装小说都上了架,平时乱放在桌上的那些编码器械也都不见了。

“这就是文学上所谓的,”基弗低声评论道,“孕期停顿。”他边说边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这会儿尽管放心说俏皮话,汤姆。”马里克小声说。

“我只是在说,咱们的新舰长颇具戏剧意识。我举双手拥护。”

舰长卧舱的门把手转了一下,马里克立刻压低声音说:“别说了。”戈顿走了出来,目光绕桌子看了一遍。“都到齐了,舰长。”他朝敞开的门里叫道。奎格走进军官起居舱。军官们起立时带起了一阵椅子腿挪动的响声。“凯恩号”的军官们这一年里还没有举行过这种仪式,其中有好几个人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仪式,但他们全都本能地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先生们。”奎格轻松地笑着说。他在椅子上坐下,在面前放了一盒未开包的香烟和一盒火柴,微笑着四下里看了看,与此同时,军官们也一一就座。他悠然自得地撕开烟盒,点了支香烟,从衣袋里掏出那两个钢球在手里轻轻地来回滚转着,这才开口说话。他间或举目看看军官们的脸,要不然就两眼一直盯着手里的香烟或那两个钢球。

“哦,先生们,我刚刚在想我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我们将在同一条船上共同生活很长时间。你们大概很想知道一点我的情况,坦白说,我对你们也有点好奇,尽管我对你们已经有了一些相当好的第一印象。我认为这是一艘非常好的军舰,因为她拥有一批非常优秀的军官。我想我们即将作一次漂亮的巡航,而且,正如德·弗里斯舰长所说,我希望是一次漂亮的捕猎。我愿意与各位通力合作,也期望大家支持我的工作。关于忠诚的问题,有对上的忠诚与对下的忠诚。我所要的和期盼的是对上的绝对忠诚。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们就将得到对下的忠诚。如果我不——那么,我将找出不的理由,而且我负责一定找到。”他说完便大笑起来,表示这话是开玩笑,惹得坐在他身旁的军官们也跟着微笑了。

“啊,对了。在舰上有四种做事的方式——正确的方式、错误的方式、海军的方式和我的方式。我要求在这艘军舰上执行我的方式,而不用去操心其他方式。按我的方式行事,咱们就好相处——好啦,就说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他环顾大家,没有人提问题。他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很满意。“我告诉你们,我是一个讲究照章办事的人,任何了解我的人都会对你们证实这一点。我相信章程的制定是有其目的的,凡是被写进章程里的规定都有其目的。在遇事拿不定主意时,你们就要想到本舰是按规定行事的。只要你们按规定的章程办事就不会遭到我的异议。你们如果偏离了规定的章程,那你们最好有足够多而且站得住脚的理由——即使如此,你们仍会遭到我的激烈的异议,而在这艘军舰上,我的意见是绝对不容被驳倒的。这就是当舰长的一个好处。”他再次大笑并再次赢得同前次一样的微笑。基弗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地将一支香烟揉得稀烂。

“我要你们记住一件事情,”奎格接着说,“在我的舰上,优异的表现算是正常,正常的表现算是亚正常,而亚正常的表现绝对不容许出现。成就任何伟业都非一日之功,而这艘军舰在我到来之前已服役了很长时间了。我说过,我认为你们都是优秀的军官,如果我要对哪一位所负责的部门无论做何种变动,我会尽快通知他的。目前大家仍旧各司其职,不过,要切记我的话,在我的这艘军舰上优异的表现只算正常。”

基弗把被他揉碎的香烟慢慢地放进他的咖啡杯里。

“好了,既然我已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么许多,”奎格说,“我愿意给任何别的想同样这么做的人同样的机会……没有要说话的人吗?好的。那就让我们从现在开始经受严明纪律的考验,倘若谁觉得自己此前在遵守纪律方面还不够严格的话。我们要有一艘纪律严明的军舰。同时切记我说的关于对上忠诚与对下忠诚,以及优异的表现只算正常表现的话。还有就是,我说过,我认为你们是一批优秀的军官,而且我把作为你们当中的一员视为一种特殊的荣幸——希望我们大家不要辜负这一说法。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谢谢大家,并——”他又大声笑了,笑得毫不拘礼,一下子便驱散了他刚才讲话中那种军法森严的紧张余音。“——该上岸的都上岸去吧。”

他起身,拿起了他的香烟。军官们都站了起来。“不必起立,不必起立,”他说,“谢谢大家。”随即进了他的卧舱。

军官们同自己周围的同伴们互相交换目光。片刻鸦雀无声之后,戈顿问道:“谁有话要说吗?”

“到海滩去的小快艇什么时候开?”基弗问。

“18时正,”戈顿说,“你问得好,因为那时你将在舷梯口值班。”

“正相反,”基弗和蔼地说,“我将在小快艇里。我同战争情报处办公室的一位大学毕业生有个约会。她懂得双音节词汇。与‘凯恩舰’上的生活相比,这将会是一个高度知识化的晚上。”

“嘿,用单音节词汇来说,你输定了,”戈顿说,“新下的值班命令。在停港期间,舰上必须24小时保持有四名军官。包括我或是舰长,及另外三名军官——再说一遍,三名——轮到值勤的部门的军官,一个都不能缺。我记得今天是不是该你的部门值班了?”

基弗向四周看了看,说:“谁愿意替好朋友老汤米值个班?”

“我来值,汤姆。”马里克说。

“谢谢,史蒂夫。我也会这么做的——”

“对不起,伙计们,”戈顿插话说,“不准代替。”

基弗咬了咬嘴唇,骂开了。巴罗在他的华达呢翻领上擦着手指甲,站起身来,娇声娇气地说:“我可以带一本词典到小快艇上,在那些双音节词上下点苦工夫。她知道怎么说‘高兴’吗?”在场的所有军官轰然爆发出一阵男性的大笑声。

“哎呀,求求你了,伯特,”基弗恳求道,“这简直是毫无道理嘛。咱们这种值班纯粹是闲呆着。除了往舰上拉拉蔬菜之外没别的事干。真是见鬼了,咱们在图拉吉时并未在舰上留四名军官,而那时每晚都有东京的快件。”

“汤姆,你的话确实很有说服力,”戈顿说,“你的论点感动得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那就请你到里面去跟舰长把事情讲清楚,好吗?”

卡莫迪打了个哈欠,将一只手放在脑袋顶上。他瞌睡得迷迷糊糊地说:“我知道那部伟大的美国小说的另一章今晚在哪里写了。”

基弗站起来,说了一个短促而恶毒的脏字,就回他的房间去了。他从他那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拿起那部奥里留斯【马库斯·奥里留斯(Marcus Aurelius,121-180),斯多葛派(禁欲主义哲学之一,以理智追求至善)的著名哲学家,古罗马帝国的皇帝,公元161年至180年在位。他在位期间,经历了一连串的战乱与灾难,在鞍马劳顿之余,挥笔写就了一部旷世名著《沉思录》。——译者注】的著作,躺倒在床上。他拿着那位罗马皇帝的抚慰人心的禁欲主义哲学刚刚读了10分钟,戈顿的头就探进了他的房间。

“舰长要见你。穿戴整齐了去向舰长报告。”

“太高兴了。”基弗悻悻地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奎格舰长站在他房间里的洗脸盆前,正在刮胡子。“喂,你来了,汤姆,”他说,“我马上就来。”他没请基弗坐下。德·弗里斯也曾跟他的部门长官们无视这种礼节。他们已习惯于不经邀请就随便在扶手椅上坐下。基弗对他在奎格眼里的分量毫无把握,未敢贸然坐下。他斜靠在舰长的床上,点了支香烟,以示他无所畏惧。奎格嘴里哼哼着什么歌儿,擦着脸上的肥皂泡沫。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衩,于是,基弗暗中颇感兴趣地端详起这位舰长让人不敢恭维的体形来了:胸部白皙瘪平无毛,肚腹小而圆鼓,两腿细瘦苍白。

“可恶的灯光,”奎格眯缝着眼睛看着他镜中的形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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