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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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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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文眉心一跳,忙问周部长想问什么?
你们在保障巡线安全方面有什么规定吗?
有,巡线必须两人以上,不许单人行动;巡线要严格按照规定线路行走,只能在线路附近十米左右的安全范围内活动,不许离开安全范围;巡线时,严禁追捕野兽飞禽,不许……
那么,周南征转身面对王耀文,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这里距离线杆至少有五百多米,那两个兵为什么会离开规定的路线,走到这边来了?
那天的风雪很大,刮的是白毛风,所以能见度很低。而且那个鲁生是新兵,对巡线的路不太熟悉,是他先偏离路线走到这边来的。王耀文回答得很流利,但显得有些急促。
周南征沉吟了一下说,你得明确告诉我,这两个兵是不是违反了安全规定?
……
你知道,这件事首先有个界定问题,如果是因为违反安全规定出现的人员伤亡,就应该按事故处理……
周部长……
你先别急着解释。我今天单独把你找出来,就是为了跟你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王耀文迅速地在脑子里检索着这几天的情况,他得把周南征的想法搞清楚。通过几天的接触,王耀文发现周南征与周东进的性格截然不同。周东进表面上傲气十足,但其实很好接触。周南征则属于那种表面上挺好接触,但实际上很难走近的人。如果说周东进是个生熟红绿全透过皮写在脸上的薄皮水果的话,那么周南征就是个硬壳干果了,他似乎总是把仁紧紧地包裹在壳子里面,对什么都不动声色。揣摩周南征是要费点力气的,好在王耀文的心里多少有点数,毕竟,周南征是周东进的哥哥,他能带工作组来除了分内工作的原因外,其实也是为了帮二团,也是为了帮周东进,有了这个大前提在,很多事情就好办了。王耀文只是拿不准该不该把真实情况告诉周南征。从本意来讲他不想说,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向外扩散的可能,他必须把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数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何况他现在还拿不准周南征如果知道真实情况后会是个什么态度。但不说他又怕万一有些说法已经传到工作组了,周南征本意是想帮他,他却死咬住不放反倒把事情弄僵了。今天,周南征一提出要叫他单独陪着再来看看现场,他就猜到是有事要跟他谈。所以,这一路上王耀文的脑子都没敢闲着,一直在紧张地揣摩周南征。周南征果然一刀子就捅正地方了,王耀文想,自己还是先稳着点,探着周南征的意思往里说才是,别一下把话说死了。
王耀文试探着说,周部长,这个问题要看怎么说了。一般地说,如果离开规定路线是主观故意的话,那肯定是违反规定的行为,出了问题就一准是事故了。
据你了解,这里面有没有主观故意呢?
不好说。
周南征迅速地看了王耀文一眼。
王耀文赶紧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有主观故意有时很难断定,如果当事人一口咬定说自己是在风雪中迷路走到那边去的,就不能说他有主观故意。
那个受伤的战士是叫鲁生吧,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王耀文打了个奔儿,说,鲁生刚醒的时候思维挺混乱,东一句西一句地常把想象和现实混淆在一起,说话不着边际。后来我亲自去核实了几次,才把基本事实搞清楚了,大概情况就是我向工作组汇报时讲的那样,当然,还有一些细节在会上就没详细说……说到这,王耀文故意停顿下来,望着周南征。
周南征没说话,目光很深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王耀文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周部长,您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是不是把情况再详细地向您……
不必了。周南征截住王耀文的话头,口气很淡地说,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只要基本事实没什么出入,具体细节我就不用听了。
王耀文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周南征把他叫到这来并不是想追究事实真相。
周南征又说,现在看来对现场情况最了解的就是鲁生和你了,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和鲁生一起把当时的过程,包括每个细节都一点一点地理清楚,形成材料,让鲁生认定后签个字。
是。
树典型是大事,能不能把典型树起来,能在多大范围内树起来需要许多条件,但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主要事迹必须要经得起推敲。这个问题即便今天我不向你提出来,今后也会在各种场合被各种人无数次地提出来,因为这个问题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所以你必须把所有的细节都搞清楚。如果你的解释不能令人信服的话,这个典型不仅立不住,以后还会带来很多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那你就再把整个现场好好勘查一下吧,对现场情况越了解和鲁生核实起来就会越清晰。
周南征不再说话,缓步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王耀文一边勘查现场,一边就在心里把周南征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周南征肯定听到了一些不同的说法,他想通过同王耀文谈话感觉一下事实真相,但他又不想真的了解事实真相,这就是他的聪明了。以他的身份,知道详情反倒会进退维谷不好办,不知道就自如多了。说难听话,即使今后出现问题也是王耀文一个人担着,没他什么事,因为他也被蒙在鼓里了。有谁能知道他是揣着聪明装糊涂呢?而且你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把该说的全说给你听了,该点到的全给你点到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全能听懂,但你却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一点破绽,句句都能拿到桌面上来,说到哪都没毛病!
王耀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王耀文,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水平,这就是能力,这就是做官呀!
3
周东进心里得意得很,陈奇终于被他别到这股道上,把设计任务接下来了。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反正他已经开始干了,这就行。像陈奇这种个性强的人,上道虽难,但一旦上了道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干出兴趣就更不得了,你就是不让他干,他也会想方设法干下去。这一点,周东进对陈奇很有信心。
这几天,周东进几乎白天晚上都和陈奇摽在一起。他们必须互补。周东进有设想,知道设计应该符合哪些要求,达到什么目的,但却不知道达到目的需要运用哪些新技术,也不会运用新的技术手段。陈奇恰恰相反,他对边防上这一套还不熟悉,提不出什么设想,但他熟悉新技术,知道运用哪些技术手段可以实现周东进的设想。他们两个在一起探讨着干,一个提供设想,一个提供技术支持,就使设计进展得十分顺利了。
每天晚上,周东进都自掏腰包打发公务员去买点吃的喝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方便面、火腿肠、啤酒、可乐什么的,偶尔弄两个猪蹄或一只烧鸡啃啃。周东进管这叫上草料,说陈奇这只驴子是他好不容易才从阿尔卑斯山上牵下来的,指望他出活呢,不上点草料给你尥起蹶子来可怎么得了。陈奇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整天跟周东进绷着劲儿了,两人虽然还是经常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但明显“逗”的成分多,“斗”的成分少了。陈奇说拿破仑同志,你不能这样逼命吧,每天晚上带着草料来哄驴子干活,须知驴子不仅需要吃,也需要休息呢。况且,拿破仑同志每次还跟驴子争吃草料。周东进说驴子同志你不要太不知足了,这些草料可都是拿破仑同志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总不能让拿破仑同志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驴子同志自己享用吧?陈奇说可是拿破仑同志也不能每次都比驴子吃得还多呀?周东进就只好把两个鸡腿都撕给了陈奇,说驴子同志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陈奇望着周东进说,驴子同志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周东进紧张起来,双手护着剩下的鸡说,驴子同志你总得给拿破仑同志留下点儿什么吧?见陈奇只盯住他不说话就狠狠心,说行吧,要翅膀还是要爪子?只能要一样了啊。
电话响了,总机说周团长有您的国际长途,是洛杉矶来的,请问现在可不可以给您接过来?周东进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接过来吧。
话筒里立刻传出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东进吗?
是。
我……我给你的那封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
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
那你……是同意了?
我同意。
……
……
那好吧,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回国一趟……
这点事不用专门跑一趟吧?你写好了寄给我就行了。
公司在中国有笔生意要谈,总裁让我跟他去一趟。我想,就趁这个机会把事情办了吧?
也好。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可以从这边买了带给你。
什么也不需要。
那……先这样吧。
就这样吧。
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周东进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火,突然想起陈奇不吸烟也从来不让别人在他房间里吸烟,正犹豫着是不是出去,陈奇却主动为他点着了火。
两人无话。
默默地吸完了一根烟,周东进才说了句,我老婆。
陈奇说我知道。
周东进问你怎么知道?
陈奇说我猜的。
你倒挺能猜的,还猜到什么了?
我猜你爱人……
我老婆。
一回事嘛,我不习惯说老婆。
胡扯,老婆和爱人能是一回事吗?老婆是在形式上和你签互助合同的那个人,爱人是在精神上和你签互助合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好,那就老婆吧。我猜你老婆要和你解除互助合同了。
差不多。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不爱我吧。
是出国以后……
不,她从来都没爱过我。
你爱她吗?
开始以为是,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要我们快点结婚。
你……
算了,就此打住,别提我那些事了。还是让我来猜猜你吧。
猜什么?陈奇一下紧张起来。
我猜你有女朋友了。
是。
我猜你们已经开始商量结婚问题了。
差不多。
我猜你的女朋友不愿意你到边防来,提出只有调回去她才能和你结婚。
对呀。团长,你的猜道比我高明。
我是过来人嘛。套句话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陈奇,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忠告。
什么?
千万沉住气,别轻易签那个互助合同。
……
……
团长。
嗯?
再抽根烟吧。
4
那时,正是周东进情绪最低落的时候。
从前线回来后,周东进和黄妮娜两人艰难维系了多年的关系就突然间结束了。其速度之快,态度之坚决,使一直竭力阻止他俩来往却苦于不成的双方家长都大吃了一惊。
据说,周东进回来的当天晚上就约了黄妮娜去红房子吃西餐。去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回来就各奔西东了。
据说,第二天周东进把黄妮娜写给他的所有信和照片装了一大包,当众摔在黄妮娜面前,任凭黄妮娜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在后面哭叫,转身扬长而去。
对这个结局最满意的就是周汉。周汉始终不同意东进和黄妮娜来往,原因只有一个,黄妮娜是黄振中的女儿。周汉说,天下女孩儿有的是,你找个瘸子、瞎子老子都认了,就是不许找黄振中的丫头!
另一个对这个结局表示满意的人就是黄振中了。黄振中的理由显然比周汉深刻多了,黄振中说,妮娜呀,爸爸搞了一辈子政治工作,干的就是摆弄干部的事。别的不敢说,在选拔使用干部方面爸爸还是有一套经验的。周东进不行,他太不稳重,太锋芒毕露。像他这种个性强的人在哪儿都搞不好关系,有多大本事也干不起来。
魏明坤就是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了。至今,周东进都不清楚魏明坤是怎样走进黄家、走到黄妮娜面前的。只记得听说魏明坤和黄妮娜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周东进像被人硬塞进嘴里一块烧红的煤球,不能吐出来,只能咽下去。忍着痛强往下咽的时候,周东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一下子就被烧焦了、掏空了。当天晚上,周东进就莫名其妙地发起了高烧,烧得满嘴大泡,眼睛血红。高烧持续了三天。这三天当中,卫生员在周东进身上使出了全身解数,但无论是打针还是吃药,高烧始终丝毫不见减退。直到三天后,高烧才像突然出现时一样,悄然消退了。周东进知道,经过这场折腾后,那块烧红的煤球就如同嵌进了他的身体一样,给他留下了永远不愈的伤痛。
苏娅就是在这之后出现的。
调离野战军去边防部队报到之前,周东进有一段赋闲在家的日子。那段日子里,周东进的情绪一直不好。母亲开始提出让他与苏娅见面的时候,他没同意。他说自己现在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但母亲一反常态,焦躁地非要坚持让他们见面不可。安排见面那天,他本来准备甩手就走,把母亲和苏娅晾在那儿的。但就在他冷着脸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苏娅那双忧郁的眼睛。他发现苏娅的眼中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哀怨,不知是担心受到伤害还是已经受到了伤害,反正那双眼睛蒙雾带水地望着他。就在那一刻,东进心软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他想,还是坐下来敷衍几句吧,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何必让人太难堪了呢。谁知心这么一软,他们就走到一起了。
其实苏娅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长得精致漂亮、轻盈修长。知识分子的家庭从小给了她良好的教养,她不仅会弹钢琴、跳芭蕾,还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苏娅的性格也很温顺,她从不拗着周东进,像个无声的影子一样,随时准备随着周东进去任何地方去做任何事情。但苏娅是个冷人儿。她很少说话,几乎不笑,身上仿佛总是弥漫着一层驱之不散的忧郁。这样也好,周东进那会正烦着呢,如果换个热闹的,周东进没准还吃不住劲儿,早落荒而逃了呢。
母亲在他俩相识刚一个多月的时候,就急匆匆地催促他俩结婚。
周东进说笑话,我连她鼻子眼睛长在哪还没搞清楚呢。
母亲说,东进,你过几天就得去边防报到了,这一去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呢。人家姑娘可等不了,走之前你无论如何也得把婚事给我办了。
周东进说,妈,这事以后再说吧。大哥不是也刚结婚吗,我着啥急呀?
母亲说东进,你和苏娅相处得不是挺好的吗?
周东进冷笑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我现在对这些根本就无所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结婚都行。可你也不想想,人家愿意吗?谁肯这么急三火四地嫁给你儿子?
母亲当即就盯住他急切地问,东进,苏娅要是肯呢?
周东进干脆地断言道,不可能。你儿子又不是要去京城高就,这在古代叫充军发配边关,她是谁呀?
母亲就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说,东进,我这就去找苏娅。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要苏娅同意,你们就立刻结婚。
苏娅居然就同意了。
至今,周东进对苏娅的所作所为仍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为什么会始终对他冷若冰霜呢?既然她已经决定嫁给他了,为什么婚后又很快就抛下他去美国了呢?苏娅对他丝毫没有热情,这点周东进早就感觉到了,但他当时没在意,因为反正他对苏娅也没什么热情。
结婚前,大哥南征曾匆匆回来了一趟。南征对东进的婚事显得十分忧虑,闷着头抽了半天烟才问,东进,说实话,真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东进说,就算是吧。
南征不相信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东进,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东进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说,我无所谓。真的,我现在对这些事根本就无所谓。
南征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怔怔地看了东进好一会儿后,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掐灭烟头说,那好,那我就不多说了。我今天还得赶回部队,你的婚礼我就不能参加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南征背对着东进说,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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