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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我闭上了眼。纪凝那丫头确实没有说谎，刚才是我疏忽了，那晚我没有等到纪凝回来伺候，就一个人先睡了。
“所以你就趁着之前纪凝不在的那段时间，去如容那给瞻塙下了蛊？”朱高燧蹙紧眉头，沉声道。
“我没有！”我坚决地说。
只见朱高燧的目光转向奶娘的方向，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奶娘说点什么。瞻塙的奶娘有些胆怯地开了口，“那晚奴婢去烧水要帮塙少爷洗澡，回来的时候在院子外远远看到有个人影从少爷的房中鬼鬼祟祟地跑出去，仔细一看，那个人好像是……皇妃娘娘。”
“你胡说！”我脱口而出，打断了了奶娘的话，心中感到气愤。哪有如此睁着眼说瞎话的，奶娘明摆着在诬蔑我嘛！
“奴婢不敢胡说。那人的样貌虽然奴婢看不得是很清，可她确实是穿着娘娘的衣服。”
笑话！穿了我的衣服就一定是我？那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可以变成我了？我冷笑道，“这样就认定那人是我了？未免太草率了吧。”
“奴婢还见着了那人腰间的玉佩，和娘娘的那块一模一样，才因此确定那人是皇妃娘娘的，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可不敢欺瞒三皇子呀。”奶娘说完，跪下给朱高燧磕了头。
“那玉……我从来不离身的……”我低喃道，声音很缥缈，整个身体仿佛被抽掉了魂，只剩下笨重的躯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配在腰间的那半块玉佩。不可能的，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有？朱高燧也是知道的，知道我不会让那玉佩离开我的，所以，这次他也被骗了，才会怀疑我是下蛊的人。
心越发变凉，这不是误会，是他人有意栽赃！而且是一个被周密地策划好的圈套，引着我一步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了进去。
所有的证据都一齐指向我，现在的我百口莫辩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么，苏洛洛？”朱高燧似在忍住痛楚，还夹杂了些绝望冷冷地道。我还真的希望他能有一丝心痛和不舍……从前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么？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了呢？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我默不作声，心想要是能晕过去多好，说不定一觉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从前不是常常会晕倒么，怎么关键时候一点都不晕呢……都怪最近每天喝药，把身子调养得太好了。
“三皇子，不好啦，如容夫人……她……不好……”一个小宫女突然冲进了正厅，由于惊吓过度而煞白了脸，语无伦次。
“如容她怎么了？”朱高燧不假思索，从座椅上一跃而起，立刻往如容的院子赶去，其他人也纷纷随着朱高燧走了，我还在犹豫是否要跟过去，此时雪怡凑了过来，悄声道，“我不相信是姐姐干的！”说罢，又冲我俏皮地一笑，也随人群走了。
我在后面跟着，尽量走得很慢。
到底是谁要陷害我？又是华郡主么？可是……那些所谓的证据，她是如何捏造出来的，她不可能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出宫，即使可以等待机会，安排让我遇到姜池，那么，她又如何得知关于我那块玉佩的事？
心里好多疑问……我怎么无辜惹上这事……
朱高燧怎么在我真正有事的时候，反而不信任我了呢！那个平时只会说些花言巧语，耍耍嘴皮子的薄情冷血的男人，我又错信你了……
如容倒在瞻塙的身边，鲜血满身的她已奄奄一息。昆廷走向前去，摸了一下瞻塙的脉搏，蹙眉说道：“夫人把塙少爷的蛊毒解了。”
“如容……如容，你醒醒……”朱高燧一把搂着如容，不停唤着她。在他怀里的如容微微睁开了眼，用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断续地说道：“三皇子……瞻塙以后……就拜托你了……”
如容用手轻抚朱高燧的脸庞，柔情似水的眼波凝视着他，那是在她永远合上眼之前的最后一眼……手软软地垂下来，悄无声息，如容仿若安静地睡去了一般。周围一片哭嚎，朱高燧呆呆抱着她，眼神空洞。
把如容安置在床榻上后，朱高燧转过身来，凌厉冰冷的表情，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扫视在场众人，冷冷道：“解蛊的方法是谁告诉如容的？”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不是我……”我低下头不去和他对视，又觉得此举是多余的，他还会相信我么？说得再多也没用了。
“啪——”一巴掌冷不防地打在我的脸上，失去重心的我刚要倒下，被站在我身边的雪怡扶住，没有摔倒。脸颊立刻泛起烧灼的刺痛，嘴里尝到了血水的腥味，我抬手擦拭嘴角，一抹殷红在手背显现。
抬头望向朱高燧，他伸出的手仍没放下，轻嘲道，“三皇子的手疼不疼？”
“这是我代替如容给你的，你好自为之。”他冷漠得足以被其冰封的语气，看不出感情，“来人，把苏洛洛带去后殿！没有我的命令，你禁止离开那里半步，等候发落。”我看到华郡主冷笑，像娇艳的毒花，美得让人叹为观止，却能将人毒死。
“朱高燧，这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我觉得你陌生得可怕……”我绝望地沉吟，任由来的人把我带走。
最终，心中的酸楚还是没能让我把泪忍住……
第26章 愁眠
如容离开了……
她的丧礼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行，被幽禁在后殿的我，没有办法送她最后一程了。瞻塙还那么小便要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我娘也是自小离开了我，我深知日后他要经受的孤苦，甚是为他惋惜和同情。
住在这崇和殿的后殿里一月有余了。
所谓的后殿，其实就是崇和殿内的冷宫。无人居住的荒凉殿室，屋内蛛网遍布，庭外杂草滋生，因疏于打理，殿内的家具摆设表面都覆盖一层厚厚的尘。夜里，静得只闻蝉鸣，只是现时冬日，连蝉鸣都没有了，一切皆死寂。
平日里，除了宫女送来三餐，简单为我收拾一下房间，几乎无人踏进这里一步，或许这也是朱高燧的命令。其实，他即使没有下令，也没人会愿意过来。胡太医还是会来替我例诊，怎么说我怀的终究是朱高燧的孩子，他可以不关心我，但他的孩子他不会不关心的。
朱高燧也来过……冰冷的态度，只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他说，“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成为嫡长子，竟然如此加害塙儿。虽然没让你得逞，却害死了如容，苏洛洛，本王小看了你的蛇蝎心肠。”
我倒宁愿他不来……虽说已经不会被这样的话伤到。
深爱我的他就这么不见了，就在我认为自己对他动心了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有时候还会担心，他断定下蛊的人是我，只会放过了真正的犯人。难说以后那个人还会继续伤害他身边的人。瞻塙，只是那人为了栽赃我的一个幌子罢了。
一个人无事可做，想得多了，烦忧自然也多。
严寒的冬天，庭院早已一片枯败，无鸟栖息。但我仍旧喜欢坐在屋外的石凳，看书抚琴，尽管花木衰败，可阳光总会是鲜活的。
朱高燧……就暂时忘记他吧。反正，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挺好的。
“小姐！小姐！”忽然有人在背后叫我，是纪凝那丫头的声音，她怎么过来了呢？我微笑着回过头，却看到她泪眼汪汪地扑向我，带着哭腔，“小姐……奴婢好久都不见你了。”
我浅笑，轻声道：“这不是见着了么？”
纪凝仍然在哭泣，极为悲伤的哭泣。她靠在我的肩上，不停抽泣，半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了？”我轻抚着她的背，问道。
“小姐，我……我好喜欢三皇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能在他身边伺候他我就很满足了，可是……当时他宁愿选择雪怡，也没有考虑过我。”纪凝呜咽道，嫩白的脸一下刷红了。我帮她擦干眼泪，也很无奈地看着她。她只是为这个而哭？恐怕不那么简单。
“三皇子他……没有选择谁……他选择的是他自己想走的路，我们只是路上的碎石，哪天他觉得我们碍到他了，他想也不想地就把我们扔得远远的。”我远眺头顶的天空，乌云已遮掉半边天，阴沉得像快要下雨。
“所以他为了他的野心、为了能拉拢到郭伦将军的势力，而娶了华郡主？即使，他很讨厌她……”纪凝似在自言自语。
“纪凝，你说什么！朱高燧娶了华郡主？什么时候？”我抓住纪凝的手臂，追问道，忽而感到全身在不住地颤抖。朱高燧怎么会娶她……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
“难道三皇子一直在瞒着你？皇上在十月初七指的婚，所有人都知道了。”纪凝怔怔地看着我，停止了抽泣。十月初七……又是十月初七……难怪那天我回宫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哀伤，却又不说为什么；难怪那次瞻塙的奶娘看到她的时候，也叫她娘娘……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傻傻地被他瞒着，毫不知情。
陷落在此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娶就娶了吧，如果他觉得这样对他有利，我是该支持他的。可是这个皇妃娘娘当得好辛苦，能不能逃开这里，回到尚书府，如从前那样只做爹的女儿，跟紫衣在街上疯玩，可以无忧无虑……
“小姐？小姐？”纪凝一连叫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对她笑道，“你这丫头又是什么心思？看你刚才哭的，三皇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小姐说笑了，奴婢没事……见到小姐一切安好，奴婢也放心了。三皇子，他……也很好，华郡主明天就入宫了，皇上下旨宣布册封仪式在七天后举行……”纪凝若有所思道，脸颊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眼里已不再似刚见到时那般饱含忧伤。
“册封仪式？”我一惊，瞪大眼睛看着纪凝。宫中的命妇等级在一品夫人以上的才会由皇上在大殿上册封，其余的都是将册文派至各殿院简单的宣读册封，而没有正统的仪式。那么，华郡主以何身份去接受册封呢……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因为华郡主颇为受宠，又是重臣郭将军的长女，皇上特别重视，崇和殿如今张灯结彩，在筹办这桩喜事呢，那排场和小姐你册妃时不相上下。其实……”纪凝顿了顿，颇有些怯生地望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赵王妃的位置本该是华郡主的，那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趁机对华郡主阿谀奉承、献殷勤的大有人在，谁也没想到皇上封的是你。所以这次的事，不少人想着要废掉现在的赵王妃，再立华郡主……”
“那么说我下蛊害死如容的事，整个宫里都知道了？”我挑起眉，语带嘲弄地问纪凝。
迟疑了一下，纪凝半支吾道，“是报了上去，但三皇子后来也没向其他人多提，奴婢只知道三皇子没有明确向皇上交代的这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发落小姐，最近他只在忙着纳华郡主入宫之事，连小姐的情况他都没过问。”
“娘娘，是时辰喝药了。”身后，一小宫女过来唤我，来到我跟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那么奴婢先行告退了，让三皇子发现我来过就糟了。”纪凝也向我欠了欠身，转身匆匆离开院子。我看她离去的身影，冷冷地一笑。纪凝啊，我被冤枉下蛊害瞻塙，最能证明我清白的你自始至终一句为我脱罪的话都没有说过，今天又来和我说这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发生的种种事情……你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站了好一会儿，我刚要回房，便远远望见个小小的人影在院子门口晃动，缓步走去以探究竟，发现在那的竟是瞻塙。他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在盯着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俯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抚了抚他的脑袋，轻声问道：“瞻塙，你在这做什么呢？”
“瞻塙想找娘，可是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爹爹又好坏，都不理瞻塙的，瞻塙一个人好无聊……”他嘟着樱色的小嘴，假装生气的样子。我听过后心中一阵怜恤，难道谁都不曾告诉他如容已经去了吗？
“塙儿乖，我陪你玩好么？”我笑道，蹲下来想要抱起他，没想到他也配合地伸手搂过我，不再如从前一样有所戒备。这孩子也是孤独的吧，虽说朱高燧宠着他，可到最后分给他的爱又能有多少……而今如容不在了，便再也无人能弥补他所缺失的爱，他该怎么办……
把瞻塙抱回到房里，他一直腻着我不放，小宫女一起来哄他也无济于事，我只好继续抱着他，同他讲故事。瞻塙是个懂事且讨喜的孩子，有点小任性却不过分。待我讲得累了停下来的时候，他转而抚摸我垂下的长发，轻柔的力度弄得我有些痒痒，我也懒得去管，就这么任他把玩着。
“你好像我娘……他们都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瞻塙不信，瞻塙要去把娘亲找回来！”瞻塙突然开口说道，理直气壮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呵，原来是这样！
我试着去安慰他，说道：“你娘是不回来了，但是她在很远的某个地方活得很好。所以瞻塙也要乖乖的不让娘亲担心，知道么？”
“嗯，阿娘，瞻塙一直都很乖……”他靠着我，手里紧紧扯着我的衣袖，轻哼。我低头一看，那孩子居然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盯着他睡着的样子，感觉好温馨。
“娘娘，药都凉了，奴婢再去帮你拿去温一温吧。”小宫女慧儿有礼道。慧儿初进宫里做事，便被派到崇和殿来，每天过来负责为我熬药，是个心思细腻的丫头。
“不必了，慧儿，我凑合着喝就好。”说完，我单手端起碗快速将药喝尽。今年冬月的气温比往常都低，这几天早晨还结了霜，后殿里人烟荒凉，尽管屋内置了个暖炉，可刚熬好的药还是放了一下就凉了。
看看怀中的瞻塙，他出来这么久，奶娘找不到他一定很着急，便命慧儿走时顺道把他送回去。我和慧儿一同走去后殿院子的门口，手中抱着的瞻塙可不轻，没走几步我就开始感到力不从心，只好硬撑着继续走。不知是瞻塙被抱得不舒服了还是怎么的，那孩子忽然又醒了，嚷着要自己走，我赶紧把他放下来，心想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要把你丢在半路上了。
“阿娘，我们要回去了是不是啊？那么阿娘和瞻塙一起回去吗？”我牵着瞻塙的小手，快走近院门时，瞻塙用天真的口气问道。
心中骤然百感交集，瞻塙叫我阿娘……是因为我给他的感觉和如容很像，还是我代替了如容在他心中的位置？我开始心疼起这孩子来，如果我能代替如容做他的母亲，关心他保护他，未曾不是好事，可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娘不回去了，瞻塙要好好听爹的话，不然我可要不高兴了。”我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待会跟着慧儿姐姐走，不能再乱跑了知道不？”
“唔……不要，瞻塙要跟着阿娘。”那孩子死死拉着我的裙摆，不肯松手，慧儿来拉他也不肯。
我连哄带骗地劝了半天，他才依依不舍地放手，由慧儿带他回去。
经他这么一折腾，我险些虚脱。沐浴在夕阳里，我在庭院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似乎有双犀利的视线在某个地方盯着，我环顾四下，空无一人……或许是我多心了，荒凉的后殿哪会有人，况且已天色将晚。
第27章 挣脱
有那么半个月，后殿都难以想象的安静。这个在宫里在崇和殿里被人遗忘的角落，或许哪天我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知道吧，我常自我嘲讽道。只有慧儿每天过来送膳食和熬药，顺便陪我聊聊天。剩下长长的日子，我都一个人打发着过，有时发呆也能呆上一天。
刚送走了慧儿，我还在门边徘徊。其实后殿的门口并无人看守，我大可随意进出，只不过出了后殿，崇和殿内依然到处都是盯着自己的眼睛，插翅难飞。我没有想过要逃出去，清者自清，一直坚信总有天会洗刷冤屈；假如我逃了，不就说明了我畏罪潜逃，届时更是百口莫辩。
朱高燧迟迟未出现，心中总会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真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