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道，“曦丫头，告诉我奶奶，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扶着奶奶，走过铁锁桥，陈曦想了又想，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却不知怎么回答。
她不好意思说。
在学校里，她说过，还被某些老师笑话。
“说呀，奶奶不是外人！”老人说道，“当初小蓉在家的时候，有什么话，都来跟奶奶说，风风火火的，你和你姑姑的性子，虽然不一样，但奶奶想听呢！”
“奶奶，我想走出大凉山，考上大学，等学业有成以后，做一番事业，为民请命，为家乡修路，搭桥，建学校……”陈曦低着头道，“可是，好多人都笑话我，说我是痴人说梦，我的书学费，还是学校免的呢，十岁了，才上二年级，他们都说，我饿着肚子谈理想，是个笑话！”
“呵呵！”老人轻笑，停下脚步，拍着陈曦的手背，看着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愚蠢的人总是会把聪明人说得一文不值，自己不会动脑却对动脑取得成功的人不满。”
“他们那些人，没有理想，没有抱负，反而去嘲笑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们不敢去想，不敢去做，有一个人敢想敢做了，他们就很不舒服了，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成了另类！”
“也不是啦！”陈曦低声说道，“很多人对我都很好，就是觉得我不切实际而已，我只是大山里的一个穷丫头而已。”
“不去做，怎么知道实际不实际？”老人反问，“丫头，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重要的是，自己想什么，觉得这件事有意义，那就做，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只要你去做了，那这件事，就有意义了！”
“多谢奶奶教导！”陈曦眼睛一亮，而后轻轻点头。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一点就通，聪明伶俐，勇敢坚强，奶奶看好你！”
老人很是满意，“你知道吗？奶奶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真的吗？”陈曦欣喜万分，她想听奶奶的故事。
“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是个穷丫头！”老人感叹道，“我们那一代，比现在还糟糕呢，当时，我想出门做学做生意，很多人也嘲讽我，说女孩子，抛头露面的，算什么，趁年轻，找个家境好的男人嫁了，才是正理！”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出门闯荡了！”老人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你知道吗？我命好，我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学生，我顺利考上大学，那时候，正好赶上改革开放，我原本有一份好的工作，但我辞职了，下海，去了深圳……”
“奶奶真厉害！”陈曦赞道，眼睛里，目露向往之色。
“我做的是服装生意，后来赚了很多钱，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老人说道，“有一天，我厂里，来了一个青年，小我好几岁……他说，他来自大凉山……”
“哇……”陈曦惊呼，“奶奶，您说的是爷爷吗？”
“对！”老人笑道，“他很朴实，对人很真诚，自然而然，我就嫁给他了，我的生意，就交给别打理了……哎，没想到……”
“奶奶，您还有小曦呢！”陈曦道。
“好孩子，你姑姑以前经常来看我，给我挑水，这个村，虽然封闭，但对我这个孤寡老人很好，我记着呢！”老人抚着陈曦头，“你的路，在远方，以后，有什么疑惑的，来找奶奶！”
“好的，我以后天天去，咯咯咯……”
“走，奶奶教你炒风味肉去，看你这丫头，实在太瘦了，现在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奶奶家，还有牛奶呢……”
两个人，一老一幼，有说有笑，走进村里。
阳光普照大地，她们的影子，在后人的目光里，越拉越长。
……
四 成都，成都
“奶奶真好！”
陈留村，陈曦蹦蹦跳跳，从一层石板房里走出来。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
今天，她格外开心。
她不但在山上采了很多草药，还遇到小花，那是一只大老虎，不但救了她，还把她送下山。
奶奶说，那是她有亲和力，连老虎都喜欢她。
陈曦自然不信，但她听出了奶奶的言外之意。
奶奶是告诉她，做人，要坚强，还要善良，与人为善，人人都会都你好。
跟着王奶奶，她给奶奶打下手，奶奶还教她做风味肉，还有水煮白菜，这可都是有名的川菜，虽然看似简单，却讲究功夫火候。
她吃得美滋滋的，奶奶的手艺可好了。
她临走时，奶奶还送了她一件牛奶，陈曦拒绝了。
对她来说，奶奶的教导，足够她受用一生，那才是最好的礼物。
奶奶说，做人，要胸怀大志，敢作敢为，这不分男女。
女人，也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奶奶还说，她还小，不要背负太多，要开开心心的，有个完整的童年，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要喜欢，这样才会开心。
陈曦知道奶奶的意思，她知道怎么做。
心里的想法，她会藏在这里，不说了，只要脚踏实地，她相信，会一步步的实现。
这是一个睿智的老人，陈曦敬佩万分。
太阳渐渐升高，陈曦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如朝霞的色彩，很是漂亮。
想着想着，她回到家门。
“小曦……”一个妇人，南面泪花，扑上前来，左看又看，“你没事吧！”
“我没事呀！”陈曦疑惑，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那只大虫，没吓着你吧！”母亲担忧问道。
现在想来，想着陈曦骑着那只大虫下山，在河边喝水，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那可是一只老虎啊，要是……那自己做什么孩子，还不够它塞牙缝。
“小花很好啦！”陈曦嘟着嘴巴，“我摔倒了，是小花救了我！”
“叫你别一个人去山上，你不听，偏偏一个人偷偷跑去！”一个青年，走上前来，责备道，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溺爱之色。
“丫头，没吃饭吧，来，给你留着菜呢，今天你阿妈去坡上，采了很多野菜！”青年说道。
“我在王奶奶家吃了！”陈曦说道。
而后，她又不好意思起来。
“奶奶一个人，所以，我就陪她多说一会儿话！”
“又没怪你！”母亲长呼一口气。
孩子没事，那是万幸，她还担心，孩子心里有什么阴影。
“小曦，你想姑姑了吗？”忽然，陈林问道。
“想啊，我好久没见姑姑了！”陈曦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明亮眸子里，开始出现腾腾雾气。
“那陪阿爸去看她，好不好？”陈林蹲下身来，抚着陈曦的头，柔声说道。
“好呀，现在吗？”陈曦惊喜，而后，目光黯然起来，“可是，姑姑在成都呢，好远……”
“咦？阿爸！”目光一转，陈曦问道，“怎么突然说要去看姑姑啊！”
“她……”陈林轻叹一声，“你姑姑呀，在医院……”
“什么？”陈曦大惊，脸色突变。
“放心，她没事！”陈林说道，“她来信了，我刚刚收到，说有重要的事情，叫我去一趟，今天刚好周末，你陪我去！”
“姑姑真的没事？”陈曦问道。
“真没事！”陈林重重点头。
这丫头，从小就和陈蓉亲近，这也难怪，她会如此紧张。
“那好，我去换衣服！”陈曦轻呼一口气，走进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还好，今天有太阳，不算太暗。
抬起头来，可以看到笔直的房梁，还有斑驳点点的石板。
她脚下，是泥巴，没有水泥，坑坑洼洼。
四周，是竹条编织成的泥巴墙，这还是父亲花了一个星期，给她编成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却倾注了父亲的无数的汗水，虽然简陋，却能挡风。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那泥巴墙上，挂着半面镜子。
除此之外，便是一张破旧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堆书籍。
陈曦很是满足，她觉得，有书，有床就足够了。
其他的，不重要。
若是以后需要其他，她可以努力去争取，靠自己的双手。
父母含辛茹苦，已经不易了，她不会奢求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有书念，已经是万幸，尽管，晚了两年。
父母并没有放弃她，她很是感恩。
来到镜子面前，陈曦打量着自己，怔怔许久。
而后，她忽然一笑，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
“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陈曦嘀咕。
她梦到，在山上采药的时候，有人喊她。
她回头，看到一个大哥哥，他十二三大，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除此之外，她没有看清他的脸。
她只是觉得，这个大哥哥，好亲切。
他说他迷路了，不知道在哪里。
她告诉他，这是大凉山。
而后，他不见了。
“真奇怪……咯咯咯！”陈曦娇笑起来。
她换了一套衣服，牛仔裤，蓝色衬衫，一双帆布鞋。
“姑姑说我好看，不觉得呀！”陈曦对着镜子说道。
“哎呀，我想什么呢？那个大哥哥只是在梦里！”
脸色一红，陈曦跑回床边，拿着几本书，放进书包里，走出房门。
“丫头，好了吗？”陈林笑着说道。
“好啦，我们走！”陈曦背着书包，蹦蹦跳跳，来到父亲面前。
“你第一次出远门，要跟着你父亲，知道吗？”
母亲陈怡婷，捧着陈曦的脸，满面忧容，“成都可是大城市，可别走丢了呀，听说，最近拐卖人口的坏人特别多……”
“放心了，我还能让孩子走丢了不成？”
陈林说道，“孩子还小，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在这个大山里待了十年了，应该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再说，小蓉指定要见丫头，不去能成吗？”
“我还是不放心……”陈怡婷说道，“你说，她才十岁，别家孩子……”
“妈，放心啦！”陈曦说道，“小曦会好好的！”
“走了，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坐车！”陈林说道，拉着陈曦，往门外走去，“每天就一般车，错过了，就得等明天了，你在家，就别费心了，身体不好，我们明天就回来了！”
“那你们爷俩可得注意安全呀！”陈怡婷在身后不停地呼喊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她眼帘中。
“成都，成都，我来了！”
拉着父亲的手，望着那崎岖不平的毛马路，陈曦的眼睛里，闪现出炯炯光芒。
……
五 一泼冷水
成都，是中国西南一座伟大的城市，古称蜀都。//全本小说网，HTTPS：//。）//
这座城，文化源远流长，融合了汉族，彝族，藏族等民族文化，风俗传统，多姿多彩。
千百年来，历史长河中，无数的名流骚客在此驻足，留下了辉煌灿烂的篇章。
刘禹锡的《陋室铭》提到：“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其中，扬子云便是成都人士。
今天下午，成都，来了两个人。
这是一对父女，风尘仆仆。
他们的穿着打扮，很是“土”。
特别是父亲，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裤子上，还有几个补丁，他虽然年轻，面貌英俊，嘴上却含着烟斗，扛着一个呢绒袋子，与擦肩而过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长发披肩，清丽淡雅。
她穿着很是朴素，然而，她的眼睛，却是明亮无比，仿若，那里面，有一个浩瀚的世界，容纳亿万苍穹，其中，星光闪耀，照亮了茫茫夜空。
毫无疑问，陈曦来了。
跟着父亲，她一次来到成都。
这是她一直向往的大城市，也是到目前为止，她到过最大的城市。
陈曦很是好奇，四处打量。
数不尽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络绎不绝的人群……
渐渐地，她的目光，收敛起来。
这里，和县城没有什么不同。
楼高一点，但她感觉很冰冷，车多一点，但她感觉很嘈杂，人多一点，但她感觉很疏离。
这是成都给她的第一印象。
特别是人，在这里，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疏离，没有村里的人亲密，村里的人虽然有时候会七嘴八舌，但不像这样。
她感觉，人与人之间，仿若有一层隔膜，她不明所以，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在村里，也不会这样。
特别是，他们看着父亲的眼神，陈曦特别不喜欢。
直到后来，多年后，她到成都上学，她才明了，原来，这层隔膜，叫阶层。
而她，或者说，他们大凉山，他们陈旧村，是底层，最底层，人们津津乐道的边缘群体。
他们一边在消费这些人的悲惨命运，却一边在茶余饭后夸夸其谈，用来彰显他们无以伦比的优越感。
这些，很多年后，陈曦才明白。
此时此刻，她没有初来时的好奇心了，亦步亦趋，跟着父亲，往医院走去。
大城市，不过如此。
现实，给她泼了盆冷水，很冰，很凉。
此时此刻，她不再东张西望，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她只想见到姑姑。
“丫头，到了！”忽然，父亲开口。
父女两人，在一栋大楼前，停下脚步。
“第一人民医院？”陈曦抬头，望着那张牙舞爪的一行大字，心里不太舒服。
她很不喜欢医院，非常不喜欢。
十年来，她不只一次去医院了，为了母亲。
她不喜欢医院的那股药味，不喜欢手术室里传来的惨叫声，不喜欢医生僵硬而冷漠的笑脸，更不喜欢那抢劫式的收费单。
但她还是来了，因为有一个人，在里面。
那是她最亲最爱的姑姑。
想到这里，陈曦的心，开始活跃起来。
她很久没见到姑姑了，无论怎样，不管她怎么不喜欢医院，但，姑姑在这里，这是此时此刻，她唯一感到欣喜的事情了。
有亲人在，总是好的。
迈开脚步，父女两人走进住院部，左寻右找，来到一病房门口。
“妇产科病房，6楼3号病床，应该在这里了！”陈曦嘀咕，轻轻推开房门。
“小曦！”房里，一张病床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缓缓转过头来，当看到陈曦的小脑袋，立马下床，跑了过来，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惊喜之色。
“姑姑！”陈曦大喜，扑到陈蓉怀里。
“丫头，长高了！”陈蓉蹲下身来，扶着陈曦，细细打量，“啧啧啧，越来越漂亮了，和我差不多了，咯咯咯！”
“姑姑……”陈曦脸色微红，低下头来。
她没想到，一见面，姑姑就取笑她。
从小就这样，姑姑总是说她是大美人，还不忘把自己夸了一下。
“哟哟哟，还害羞了，来来来，坐这边！”拉着陈曦，两人往里走去。
这时，陈蓉才反应过来，病房门口，还直愣愣地站着一个青年，扛着麻袋，含着烟斗。
“哥，进来啊！”陈蓉喊道，“医院不能抽烟，你把烟斗收起来！”
“好！”陈林干笑一声，走进病房，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里有张软椅，他买的，为了照顾我！”陈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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