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坐在连长的车里，真正经过了首都长街的时候，内心所有的防线，一瞬间全部都被击毁了。
因为具象了，所以才难舍。
陆非凡无法想象，当年的那些先辈们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俯瞰着整个魔都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去代入，去揣测。虽然能体会到的不足万一。
而现在，登高望远的人，又多了两个。
靳冬和老胡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陆非凡的两边，俯瞰着眼前的“魔都”。
靳冬和老胡都穿着呢绒的风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陆非凡则是穿着一个灰色的夹克，头上还扣着一顶帽子，和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
“难以想象当年的先辈们，是如何在这样一个风云诡谲的城市里战斗的。”靳冬背着手，一副老干部的口吻说道。
“大哥……”老胡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是站在横店，不是魔都……”
“这不是有感而发嘛！”靳冬笑道，“难道你就没感觉？”
“我当然有了！”老胡仰着头，一本证及的说道，“我的感悟都在心里，我不说！”
“你们两个够了啊！”陆非凡不满的说道，“等一会儿这场戏要是ng超过三次，我让你俩在这里站一天！”
“放心吧导演！”老胡笑道，“等下就看大哥的表现了，我看他感悟很深哦！”
“你小子！一会儿有你哭的！”靳冬笑着指了指胡戈。
“哥……”赵鑫这时走了过来，低声对陆非凡说道，“吕老师他们准备好了，枫哥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实拍。”
“现在！”陆非凡转身走向身后的台阶，“准备实拍！”
“好的，”赵鑫转身对站在天台下方的人喊道，“准备实拍啦！”
机位启动，王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风衣，站在天台下的楼梯旁。对面，老胡推开一扇铁门，走了出来。
“阿诚哥？”明台的脸上，先是茫然，接着是忐忑，然后又强装镇定。
“来了？”阿诚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的楼梯，“上面有人在等你，上去吧！”
明台迟疑着走上台阶，又转身看了看阿诚，脸上越发的茫然。
走上天台的明台，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大哥那熟悉的身影。这下就不仅仅是疑惑，而是有些害怕了。
“大哥……”明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明楼转身，抬手看了看表，笑道：“不错，很准时！”
“哥……”明台此时明显带着慌张，但又强自镇定，试探着说道，“我昨天打你的那几下，没事吧？”
“还好吧！”明楼摇头笑道，“大姐说你长大了，我以后也打不过你了。”
提到大姐，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开始缓和，明台低头笑了笑。
“你就要离开魔都了，”明楼正色说道，“你不知道大姐心里有多么的舍不得！其实你在她心里，一直就是个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呢！”
明台怔怔的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明楼眼睛眯了起来，审视的看着明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明台抬头看了一眼明楼，急忙又低下头，低声说道：“谢谢大哥，救了我的命！”
“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话了？”明楼问道。
“大哥……要保重身体……”明台欲言又止。
“看来我们兄弟之间，的确是生疏了！”明楼有些黯然的说道。
“注意表情，注意抓他俩表情的特写！”陆非凡凑到吕楠的身边，盯着摄影机里的画面，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老吕无奈的撇了撇嘴，狠狠的瞪了一眼陆非凡，低声骂道：“你特么能不能闭嘴！还用你提醒？”
“……”陆非凡呲了呲牙，背着手走向另一边的机位。对面的摄影师顿时一脸黑线，哀怨的看着吕楠。
明氏兄弟的表演还在继续。
“其实，我们都是在黑暗里摸索！前方的道路越黑暗，我们的内心就越渴望光明。”明楼意有所指的说道。
明台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只是看着明楼，什么也没说。他不敢冒险。
明楼看着明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死间计划’你功不可没，我已呈文上峰对你进行嘉奖。现在，要向你宣布接下来的行动！未来，你要以叛逃特工的身份，打入组织内部，为军统局在地下组织楔入一颗钉子。进行长期的潜伏，并保持静默。待到有重大任务时，才会重新启用你。这个计划中，你只有我一个上线，只需要对我一个人负责。如果这条线断了，军统高层会派人和你联系。”
明台听着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词汇，内心突然波动了起来，颤抖着问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王天风他到底是不是……”
“你终于问到他了！”明楼神色略带哀伤的说道，“王天风，也是‘死间计划’中的一枚死棋。”
明台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楼，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明楼低下头，低声说道：“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军统的叛徒！但他的死，其实是由他一手策划，由你来完成的。你不用太自责！”
“我想知道‘死间计划’的全过程！”明台突然说道。
明楼皱起了眉毛：“为什么？”
“我应该知道！”明台的声音大了起来。
“知道了，岂不是更加痛苦！”明楼说道。
“至少……我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经历痛苦。”明台眼睛慢慢红了起来，“我的战友为什么死！”
“你让我想想……”明楼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在领事馆窃取的那份，日军军事部署计划吗”明楼问道。
“当然！”明台点头说道。
“为了牵制日军的火力防线，我们窃取了日军第二战区兵力部署计划。然后，我们根据这套计划制订了假的攻防计划，为了达到麻痹敌人的目的，做到万无一失，便有了‘死间计划’。
即由王天风诈降76号，投靠汪曼春，出卖你的a区行动组，让‘假’的密码本落入76号手中，上演一场誓死保护情报的大戏。通过伪造一切信息，故意放下诱饵，指鹿为马，让日本军方有理由相信，他们获取了最真实、最可靠的火线情报。最终调整他们所有的火力部署，按照我们的意图进入我们提前制定好的口袋当中，为第二战区的日本鬼子敲响丧钟。”
“你回到魔都之后，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等待‘死间计划’的开始，直到王天风带着那两份密码本出现在我面前。”明楼无奈的说道，“记得那次你替我和王天风赌钱吗？那一次，我们赌的，是‘死间计划’的指挥权！我的计划是，在王天风正式开始‘死间计划’之前，主动暴露你。我赌你会被76号逮捕。而我，会拿着那份假密码本，到76号把你换出来。按照我的计划，所有人都不用死！除了我自己！
只可惜，我赌输了！你不愧是王天风的得意门生，76号的酒囊饭袋并没有抓住你！
于是，王天风的‘死间计划’正式开始。而他这个计划里，除了我，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他自己！”
此时，明台整个眼眶全都红了，长大着嘴巴，一阵阵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整个世界仿佛否在旋转。
“这就是‘死间计划’的全部内容，”明楼继续说道，“一切都是按照王天风的计划进行的，结局也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完美！”
此时，明台再也绷不住，忍不住啜泣出生，眼泪不断的涌出眼眶。
“只有一点，他没有算到。”明楼把手伸进衣兜，拿出了明台的那块怀表。怀表上，一个弹孔清晰可见。
明台接过怀表，像是找到了寄托，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这可不是镜头前的假哭，也不是演员利用代入法骗出来的眼泪，而是真真切切的失声痛哭。老胡跪在水泥地面上，连鼻涕都哭出来了，也顾不得擦，就只是死死的把那块怀表按在心口。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哥……你是共……
其实戏拍到这个份上，陆非凡所担心的，演员进不去状态这样的情况，已经不太可能发生了。全本小说网；HTTPS：//。m；
“明家三兄弟”朝夕相处，无论戏里还是戏外，互相之间的称呼都始终没变过。王恺倒是还好，他的角色，有点类似于副官的定位。看起来像是家人，但实际上，助手的成分更多一些。
但是靳冬和老胡之间，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把自己代入到角色当中了。就连在戏外，说话的时候，只要靳冬背起双手，老胡就会不自觉的立正站好，一副乖宝宝的形象。而同样的，只要刘敏韬瞪起眼睛，靳冬也会立马站好，低头准备挨训。
所以两人之间对戏，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而且为了照顾老胡的情绪，陆非凡故意按照剧情的顺序，把他的“老师”和“战友”都提前杀青了。这样一来，靳冬的台词一说，老胡很自然的就会代入到情绪当中。
不过有些事，过犹不及。
眼下，老胡的情绪就有些过头了。
实际上，陆非凡忘了一件事。
《伪装者》当中，明台的母亲为了救人，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死。唯一给明台留下的纪念，就是那一只怀表。而在戏外，胡戈当年在拍摄《射雕英雄传》的时候，中途出了一次车祸，导致了他的助理身亡。
两次车祸，一次戏里，一次戏外，他都是唯一幸存的那个。
有着这样一层联想，当靳冬拿出那只怀表，放到老胡手中的时候。情绪积累过头的胡戈，直接就崩溃了。
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看着镜头前跪地痛哭的胡戈，都被他的演技惊呆了。这可是真的痛哭失声，一点儿都不掺假的那种，简直就是演技炸裂。那哭声，听的人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可等到陆非凡喊了“咔”，几个化妆师上前想要给老胡补妆的时候，胡戈却还在哭。众人这才发现了不对。胡戈的助理找到陆非凡耳语了一番，陆非凡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一茬，暗骂自己考虑不周。
陆非凡一向都自诩为是一个最体恤演员的导演，除了戏中的严厉，在戏外，陆非凡总是很好说话。无论是在休息，还是在拍摄，陆非凡要求剧组，一定要让演员身处的环境舒适。可以说，只要在拍戏的时候不ng，就是演员想上天，陆非凡都会给他找梯子。
所以当老胡陷入到情绪当中，没法继续拍摄的时候，大家意外的发现，陆非凡没有像往常一样骂街，而是默默的坐在了老胡的身边，低声安慰着什么。
“这是陆导？”文峰站在远处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这话要是让我哥知道，你可能会屎！”赵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不怀好意的说道。
“啧！你小子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导演了？”文峰斜了一眼赵鑫，撇嘴说道。
“嘿嘿，这叫进步！”赵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道。
“呵……”文峰失笑摇头，“脸皮也像！”
陪着老胡说了会儿话，等到他慢慢平复了一些，陆非凡招了招手，把王恺和靳冬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兄弟”几个再聊聊。
因为这场戏还没完，才刚刚结束了一半的镜头，所以机器什么的都没撤。
陆非凡难得不发火，大家也都放松了许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边闲聊。其实眼下进入到了即将杀青的阶段，大部分的主演都已经提前离开剧组了。相对来说，剧组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陆非凡找的演员，虽说都没有耍大牌的习惯，但这不代表演员们进组之后就是普通的待遇了。按照陆非凡的安排，无论咖位大小，只要是主演，在剧组当中，像是助理，保姆车，小零食，饮料等等都是一应俱全的。像靳冬，宋艺这类，之前并不出名，一直从事话剧事业的演员，还都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待遇。
刘敏韬经常笑称，进陆非凡的剧组拍戏，总有一种自己是大咖的错觉。
每次她这样说，陆非凡总是笑而不语。等到把《琅琊榜》也拍摄完成，这几个人恐怕就是真正的大咖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老胡逐渐平复了下来，于是拍摄继续。老胡很不好意思的给大家道歉，一群人笑着摆手。
吕楠招呼摄制组开了机器，拍摄开始。
明楼站在明台的身边，等他哭够了，才继续和他谈话。
明台还在哽咽，明楼蹲下，递给他一个手绢，感叹道：“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起来吧，我们言归正传！”
明台的表情渐渐凝固。言归正传是什么意思？之前说的话难道都是题外话？题外话都说成了这样，那正题的信息量不得把自己撑死？
“请问你带烟了吗？”明楼正色问道。
明台的心里咯噔一声，眼神里带了一丝惊恐，诧异的抬头看向明楼。
明楼抓住明台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请问你带烟了吗？”
这一次，明台明白了，这不是巧合，明楼说的，正是自己的接头暗语。
“……对不起……我刚刚戒烟！”明台下意识的说道。
明楼笑着点了点头。明台恍惚着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大哥……你是…共……”明台问道。
“我现在代表南方局魔都地下情报小组的领导和你讲话！”明楼背起双手，正色说道。
明台此时的表情很精彩，好像突然看到了ufo。
明楼既好笑，又感到心酸，无奈的瞪了一眼明台：“你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今天到这儿来，并不是相见军统的毒蛇，而是要见魔都地下情报小组的领导，不是吗？”
“你先别说话！”明台一副“大脑已经宕机”的表情，转身往回走了进步，喃喃自语，“让我想想！你别说话！”
“你，你是新政府，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是！”
“你是财政部经济司的财经顾问？”
“是！”
“你是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的科长！”
“是！”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地下党？”
“是！”
“是什么是！”明台气急败坏，一脸悲愤的怒道，“你说！你还有什么身份瞒着我？”
“我还是你大哥！”明楼正色说道。
明台表情一滞，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脸疲累的走向一旁，靠坐在了墙边。
“我知道，现在让你接受这一切很难。”明楼走到明台的身边，俯瞰着眼前的城市，低声说道，“但是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向你布置任务！”
“以哪种身份？”明台低声问道。
“以组织的身份！”明楼说道，“你将以被策反的军统特务的身份，加入到组织的地下情报工作，但你会继续保持与军统的联系。这个身份只有我一个人掌握。你要长期潜伏，并且保持静默，执行一项重大任务！”
“什么重大任务？”明台问道。
“虽然你已经加入了我们，但你仍然要以军统特务的身份与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军统特务取得联系，摸清他们的底细，等待清除命令！”明楼一字一顿的说道。
明台想了半天，突然站了起来：“等等！我现在是正式加入组织了吗？”
“是！”
“可我要告诉军统，我加入组织，其实是假叛变？”
“是！”
“然后，我要以这层身份，摸清楚组织内部潜伏的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