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3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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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30天-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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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事情不太妙,压低声说:“确实是她让我帮忙的,不过我觉得老板小题大做了吧,这种事侧面说一下就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着骂一顿吧?”

    佳佳说:“你还不知道咱们老板,要是想对你好,你做什么都是好,但前提是必须按照她的想法来,她这么多年独断专行惯了,又顺风顺水的,当然受不了别人违背她的意思了。这也算人事老大点儿背,不过你也是,以后少招惹她们,大家都是挣工资的,凭什么分担她的工作?”

    我笑笑,嘴上说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心里感叹着,本土企业家创业十几年后,就算再顺风顺水也一定有困难的时候,发展到如今,不管从全国的从业人员来说,还是从销售额、资产总额来说,都算的上是大中型企业,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老板总该是宠辱不惊、运筹帷幄的那个人吧,可我们的老板事无巨细,凡事都要她亲自点头签字,这和我在上一家公司时完全不同。不管怎样,每个公司有它自己的管理模式,既来之则安之,实在不行还能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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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怂包

    (全本小说网,。)

    周六我到达发布会现场时,远远的看到佳佳站在茶歇区吃小块西瓜,我过去问她:“你还有空吃西瓜啊?发布会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佳佳递给我一个小叉子说:“我说姐姐,从昨晚开始我就在这里布置了好吧,我现在已经累到虚脱了,还不许我休息一下啊。再说了,我就是个策划专员,就负责布置场地和接待,现在人都接待完了,剩下的事该你忙了。”她耸耸肩,捏起两块饼干放在嘴里,很饿的样子。

    这时,常姐过来了,她说:“今天的和明天的活动一定要多拍照片,明天晚上出一篇稿子推广一下。”我点点头,放下小叉子,看着常姐离开的背影,冲佳佳撇撇嘴说:“那我开工啦,你继续吃。”

    那天,老板穿了一件公司的初秋新款休闲装亮相,她站在台上首先感谢了一路支持她的合作伙伴,感谢员工们的辛苦付出,又讲到今年秋冬产品的设计灵感、布料科技、时尚元素等等,最后,还不忘抛个彩蛋,给合作伙伴们一个惊喜。此时的她,和我见到的电视里的她、接受采访时的她一个样,美丽知性、熠熠生辉。那些在办公室里的种种琐碎感,仿佛从未在她的身上出现过。

    整个周末我都在忙着拍照、记录,因为从未听过之前的新品培训,因此在产品经理冗长的演讲中,我也认真的补习了有关秋冬新品的知识。周日晚上,我修好图片,写好通稿,发到了常姐的邮箱。

    爸妈住到我北京租住的房子后,我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觉,从前和小枫带着孩子住着,我们很少做饭,孩子在幼儿园吃,我们两个都在公司叫外卖,偶尔来了兴致买一些菜回家,总是放到冰箱就忘记了,直到有一天发现芹菜变软了、西红柿放烂了、生姜变干了,才知道扔掉,反反复复,浪费很严重。妈妈来后,先帮我清理了冰箱,又用新鲜蔬菜和水果填满它,每天还帮着做点热乎饭,我的家里才有了烟火气。我又买来了榨汁机,每天帮不愿生吃水果的爸爸榨一杯果汁补充点营养,生活有了很多不同。二姐周末嘱咐我说,她要先回趟内蒙古,单位有些事等着她处理,过几天她会回来。

    二姐回去之前,在网上挂了另外一家医院的专家号,她告诉我尽量多问问不同的医生,万一有奇迹发生呢?于是,她挂了上午肿瘤内科和下午肿瘤外科两个专家,让我带着爸爸的资料先去咨询,如果需要爸爸去做检查或治疗,再带爸爸去。

    其实,爸爸的病情我们都清楚,而姐姐们对奇迹的执念,更超乎了我的想象,不知是我太冷静清醒,还是过于悲观,我总是认为,这样徒劳还不如多多陪伴,让爸爸最后的时间过得安然一些。但不管怎样,我依然要及时赶到医院咨询医生。

    为了防止北京周一清晨的拥堵,我7点钟就已到达医院,这时的挂号大厅早已排满了人,中央空调似乎不能为大家焦急的心情降温,人们脸上的表情,是无奈的、痛苦的。

    我拿到了肿瘤内科上午45号的专家挂号单,快到中午时,终于轮到我了。听到号码播报那一刻,我激动了一下,快速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我希望能给姐姐们更完整的资料。进入诊室的时候,医生还在和上一位病人家属说话,看的出来,一个早上要为40多位病人出诊,医生这时已经非常累了,他说话很急切,也有一些不客气。我等在旁边,看着医生对家属说:“你先去把这些检查做了以后再来找我,没有结果我也没办法给你看。”家属问:“这些检查要等到啥时候?我们家病人已经来北京半个月了。”医生说:“要等多久你去问检查的人,别问我。”不等家属再问,医生已经转向我了,他问:“什么事快说。”

    我说:“医生你好,我想问下,我的爸爸是肺腺癌,现在已经做了两期化疗,我们不知道······”

    “那就继续做化疗啊,为什么还来找我?”医生打断我的话。

    “我们在老家做的化疗,老家的医生告诉我们第二期化疗效果一般,病灶没有得到控制······”

    “那也要继续做化疗啊,不然你们还想怎么治?”医生质问。

    “我们家人的意思,是想请医生帮忙看看之前的片子和化疗用药,看看有没有需要增加或者减少的药物,或者有什么其他治疗方案。”我终于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了。

    “我这里不看片子,”医生说:“你要是想找我给你们看病,就把病人带来,先把这些检查做一遍,然后带着结果来找我。”

    “可是这些检查结果我们都有啊,您看一下。”我说。

    “那些我不看,再说一遍,你要是想让我看就先去预约我们医院的检查,拿着结果来找我。”医生说完,46号的病人已经进来了,我和上一位病人家属一样,被晾在一边,医生对着46号病人问:“找我什么事?”

    我简直不能更生气,但是又不能不完成姐姐给我的任务,我插话道:“医生,您就先看下我带来的片子和病例吧。”

    医生摆摆手说:“你出去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门诊外面的,我觉得自己是个怂包,是个废物,连个话都问不出来。我用气到发抖的手关闭了录音功能,坐在大厅里发呆。我不愿意出去吃午饭,只想坐在那里等到下午,好再去问另外一个医生。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常姐。接通后,常姐说:“昨天的通稿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拍的那几张图不太漂亮,电商部的小梁拍的不错,你联系下他,让他把照片给你,你重新上传了就推送吧。”我说:“常姐,我在医院里,手边没有电脑啊。”常姐说:“哦,这样啊,那你先忙吧,我让小胡修改吧。”

    小胡是谁?为什么让他修改?我脑子乱了,前两天的忙碌和这天早上的失望气愤,让我懒得多猜。

    还好,下午的专家号排在第19位,不到3点就轮到我了。当我再次进入诊室时,我看到肿瘤外科的医生也非常急,口气和样子与早上的医生无差。我坐过去,对医生说:“医生你好,我爸爸得了肺腺癌,现在已经做了两期化疗,我们想咨询下医生,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案,或者帮我们评估一下之前的化疗效果。”

    医生说:“都做了两期化疗了,还准备手术吗?”

    我说:“已经转移了,不准备手术。”

    医生惊讶的说:“不准备手术,那来找我做什么?我是外科医生啊。”说着,他刷了一下就医卡,电脑上显示了爸爸了资料。他说:“咦,这上面不是显示着,你上午去过肿瘤内科了吗?为什么下午又来找我。”

    医生提到上午的事,我一下没有憋住,就算我再冷静清醒,也没有忘记爸爸是个病人,是个祈求着有一线希望的病人,而我上午并没有得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使我非常沮丧。我说:“上午的医生不肯帮我看片子,也不看病历,所以我来找您了······”话还没说完,我忍不住哽噎了,“我爸爸已经到北京了,我们希望能多给他问问医生,这才找到这里······”我开始语无伦次,眼泪止不住的流,在一旁等候的下一位病人和家属也被我感染的红了眼圈,不知是谁,给我递了一张纸巾。

    医生没说什么,举起片子看了看,他说:“你上午要是就这么求他,他肯定帮你看啦,你这样病急乱投医,浪费钱不说,还没什么结果。”也许是医生见我哭了,他似乎想安慰我似的放缓了语气。他说:“我这边只管开刀做手术,不过你既然找到我了,我也帮你看了看,你家爸爸这个情况,现在要么继续做化疗,要么可以保守治疗,好啦,擦擦眼泪吧,那,就这样?”

    我哭着走出诊室,坐在刚才一直坐的长椅上开始痛哭。想到爸爸在家等待我的消息,想到他的无助和绝望,想到他也许还剩几个月的时间,我哭得泣不成声,身边陆陆续续经过很多人,也许是在医院的缘故,并没有人留意到一个哭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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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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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终没有把和医生的对话录音发给姐姐们和弟弟,并把那不到五分钟的音频删掉了。因为,就算让他们听到了,他们只会感到失望,不仅是对爸爸无法医治的病情失望,也是对他们抱有幻想的专家失望。他们把爸爸从700多公里远的内蒙古送到北京治病,并不想等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那天我在只有我们兄妹四人的微信群里简单说了一下医生的看法,姐姐很急,在群里问我:“医生有没有看那个血液指标,内蒙的医院认为看血液指标不排除已合并小细胞”、“医生有没有说培美曲塞、顺铂、恩度这三个药用的对不对”、“医生有没有说可以吃点中药”······其实这些我很难回答,因为那天我的收获很小,我在群里说:“明天吧,明天还要继续去医院,到时候再问问。”

    这时二姐私聊我说:“明天见到专家后,一定要记得问问,咱爸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我们都要做个心理准备。”

    相比第一天我单独到医院咨询医生来说,第二天的行程更加有难度——我需要带着爸妈到医院看病,这是继爸爸来北京之后,他第二次到协和医院,上次医生说过的那个临床实验给了我们很大希望,爸爸非常积极的配合着。这天我非常紧张,因为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带着”爸爸去看病:从这一天开始,我们由当初的养育和互相陪伴,转变为我来照顾他们,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曾想象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老了,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因为一些变数而流浪街头?会不会因为我们无法陪伴而感到孤独寂寞?每次这样想时,后背都发凉,很怕他们晚年过的不幸福。然而,当我还不够努力,不够让他们骄傲,没有能力角色互换时,这一天突如其然的到来了。

    北京夏季的早高峰来的更早一些,早上7点半的出租车非常的珍贵,我先让爸妈坐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自己到马路边拦车,手机里的叫车平台也没闲着,可始终没有车辆接单。等了一会,妈妈走来问我:“你家的车真的不能上路吗?绕着走不行吗?”我说:“这个真不行,外地牌照在北京有限制,先不说早晚高峰禁止上路,就算不是高峰期,我们到协和医院也避不开外地车辆全天禁行路段。”妈妈没有在北京生活过,她不懂也不太理解这些规则,她说:“那你家有车和没车不是一样嘛?”我看妈妈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轻轻皱起的眉头难掩心中的焦急。我想让她放轻松一点,于是我说:“有车和没车怎么会是一样的嘛,我们有车一族,至少每天都要交停车费啊。车停在小区里一天,就消费我们12块钱。”妈妈瞪大眼睛说:“小区里还收费?一天12块?咱家那边,随便停啊,商场的停车场里也就花几块钱而已。”我安慰妈妈:“没关系啦,小区里的停车费已经算是最便宜的啦。我们的车早晚高峰不能开之外,有一些路段是全天禁行的,尾号限行和北京的车辆一致。”我成功的分散了妈妈的注意力,只见她嘴上悄悄的算着,我们一年的停车费有多少,加油和保养费用有多少,是不是比出门叫出租还要贵很多。

    这时坐在小区门口的爸爸有些不耐烦了,他向马路边的我大声说:“再没有车的话,我们坐地铁去医院吧。”

    地铁不堵车速度还快,但是爸爸是个病人,现在又是上班高峰,人流量非常大,爸爸能忍受的了吗?爸爸说:“别这样等了,天气热大家都会中暑,不如我们去坐地铁。”

    地铁就在我们小区不远,很幸运的,我们上车后有人给爸爸让了一个座位。爸爸走累了,喘着粗气坐下,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一些,可还是每隔两分钟就咳嗽一次,然后再把痰吐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痰盂”里。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女孩看到了,她下意识的向旁边挪动了一下身体,继续玩低头玩手机。我怕爸爸被人嫌弃,就和几个人换了位置,站到他身边,我手里拎着病例资料,袋子上有一排大字,那是医院的名字,我想以这样的方式,让爸爸身边的陌生人理解一下,这毕竟是个病人。

    我刚换到爸爸身边,他又开始咳嗽,坐在爸爸另外一边的一个男人嫌弃的看着他,又翻了个白眼,干咳了两声,没说话,反而刚才的女孩不再理会,只低头玩她的手机。爸爸继续咳嗽,可能是地铁里的冷气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大口喘着粗气,咳到脸都涨红了,这时他身旁的男人实在受不了了,他冲着爸爸瞪眼,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怪声,那未经风霜打磨过的脸上,全都是鄙夷和难以忍受,好像在说:“好恶心啊,怎么还坐在我身边······”我很理解一个病患在公共场合下咳嗽吐痰会给大家带来不适,况且这个场合还是早高峰的封闭式列车,如果现在坐在那里的病人不是我爸爸,也许我也会投去异样的眼光。过了好一会,爸爸的咳嗽止住了,可旁边那男人还是不停的抛来白眼,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我一边理解爸爸给别人带来的这份困扰,又一边替爸爸委屈,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爸爸一转头,与男人对视着,他眼神镇定坚毅一如往常,刚才的剧烈咳嗽让他眼底有些潮湿,他只平静的说了四个字,旁边的男人就再也不敢看他了。爸爸说:“看什么看?”

    爸爸自己解决了这份尴尬,我心里顿时轻松起来,我知道让那男人安静下来的不是那句“看什么看”,而是爸爸的眼神,那种眼神的威慑力我是见识过的。

    记忆里爸爸的那种眼神,常常让我退避三舍,分外小心。当我还是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时,我非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因为他们的爸爸总会伸出大手,将他们揽入怀中,举举抱抱,彼此亲密无间。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蹭到爸爸怀里,爸爸只会说:“去旁边玩,我在忙”,如果我“不识好歹”,还是懒着不走的话,爸爸就会盯我一眼,眼神尖锐的就要看穿你,我只好灰溜溜的逃跑,不再祈求那份每个孩童都想拥有的温柔。如今爸爸老了,他的眼神除了退却了年轻时的神采,增加了一份岁月的积淀,其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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