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最近有和你联系吗。她和哥哥情况怎么样。”兰倾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
前年三月初十。赫连无忧出阁。闻人楚楚信守承诺。让温九箫陪她去参加婚礼。顺带捎回兰倾旖的贺礼。
赫连文庆兄妹这些年谨慎得很。若非得已从不主动和她联系。往來信件也托兰台宫转交。如今闻人楚楚和他们的通信比她还频繁。有什么消息也比她早知道。
“都是老样子。你也不用担心。”闻人楚楚微笑。“如今都是做父母的人。安安心心地在家抚养教导孩子。只要阖家平安。其他的都不用在意。”
兰倾旖苦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们这样的人家。如果对外界风雨毫不关心。甚至消息稍微慢上一点点。很有可能就是全族皆亡的下场。
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云国在陆航手里持续走下坡路。朝中得志的人有不少。但洠б桓瞿艿５贝笕巍Ａ爻啥既找胬选�
当年他们这一批。如钟毓晟之流。面对陆航只图自己寻欢作乐全然不思进取烂泥扶不上墙的状态。原先还有人劝。但在劝谏的人都落得下场凄凉甚至丧命后都自保为上。连钟毓晟都淡了心思保持沉默。
司徒画衣镇守北粤关坚决不回京。她寸步不离地守着。韦憬赴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也幸亏有她的清羽军。那些觊觎云国的他国高层才洠С鍪帧�
照这个趋势下去。不用等到十年期满。云国就能在日益严重的内耗中衰落。
她现在庆幸和云国接壤的只有黎、卫两国。旁人就算想动手也因地理限制不方便。不然很可能不用等到闻人岚峥或她出手。其他觊觎这块饼的人就能先啃上两口。
闻人岚峥在等。等着云国彻底衰落的那天。在等待合适机会的同时。他也洠凶拧Ｗ帕π菅⑶宄住�
抚民安境。兴修水利。免赋垦荒。农商并进。肃清内廷。廓清吏治。清查亏空。教育为先。整治国子监。改革军制。严格爵位世袭。大开选士之门整治朝堂
林林总总诸多新政。对整个国家进行改革。
闻人岚峥励精图治与民养息。不断积蓄战力。经过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正延末年留下的积弊被一扫而空。国力原本停滞不前的黎国再次恢复其富盛强大的盛世气象。诸国高层凛然畏惧。不敢轻撄其锋。
各国瞩目的同时。她也被纳入天下人的视线。但这次却不是以国士名臣的身份。而是红颜祸水。
把某人迷得七荤八素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遣散后宫独宠她一人的红颜祸水。
市井版本里的她。赫然是一幅绝世妖姬嘴脸。各种不靠谱的传言满天飞。听得人哭笑不得。
“皇兄打算什么时候封你为后。”闻人楚楚忽然问。
这些年随着皇权的不断稳固加强。宫中妃嫔也被陆续送出宫。厚礼遣家改嫁安置妥当。连宫女内侍都遣散很多。只要够用。宫中基本上只余她一人。后位也该定下了。
“不急。把霍芷晴的事处理完再说。”兰倾旖摇头。对这些事洠Х旁谛纳稀�
这三年她和霍芷晴不说明争暗斗。小范围的试探过招洠俟Ｔ绞蕴皆骄醯谜馀瞬患虻ァ�
春狩上引來百兽的香料虽是婷妃所为。但事情能办成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这女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知道分寸。即使做也知道底线。所以闻人岚峥明明不喜欢她也能放心把六宫事务交给她处理。而她毕竟是先帝赐婚的原配。霍正乾在朝政上也有真本事。总要好好解决。
“霍正乾会答应。”闻人楚楚很怀疑。
家族中有位正宫皇后的意义谁不知道。谁不想更上层楼。以前霍芷晴虽是皇兄的正妃。但霍家和皇兄的关系也不怎么紧密。但今非昔比。霍家再不会对皇兄有任何保留。他们怎么可能在此时打退堂鼓。
而且皇嫂进宫四年。经历的事她即使不知道也能猜出几分。她要应付的不仅是妃嫔争宠。朝堂上大臣的百般刁难不满。还有无穷无尽的暗杀。层出不穷的杀手有妃嫔派來的。有大臣们派來的。还有其他国家的想要她命的人比她当长宁侯时只多不少。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庆幸皇兄高瞻远瞩摆平母后。不然明寿宫也会插一脚。同室操戈那就太惨烈了。
皇兄除开继位之初选过二十多名女子进宫。再洠а」氯恕６切┡又幸灿胁簧偃耸腔艏揖粝秆 Ｎ糗魄绲幕屎笾菲叹偷牡娼攀；粽龅秸獠健Ｒ恍南胫倍岷笪徽裥思易濉Ｔ趺椿岣市姆牌�
兰倾旖清浅一笑。如画眉目间风流尽显繁花深婉。“岚峥将妃嫔们遣送出宫时也有不少人反对。长跪御书房不起。结果又如何。”
闻人楚楚哑然。
闻人岚峥可不是受人威胁的人。他下定决心的事。即使兰倾旖都洠О盐找欢苋八闹饕狻Ｖ劣谕仓辽偎遣桓摇�
那些长跪不起的官员。闻人岚峥任由他们跪着。最后还真跪死一个七十多岁的大学士。换來一道风光大葬的口谕。
有以罢官相逼的。闻人岚峥欣然应允。
黎国人才济济。还怕洠俗龉佟！�
“聪明人都知道识时务。”兰倾旖表情轻松得像在说今日天气如何。觉得这完全不是个事。“就看霍正乾聪明否。”
他以为串通群臣施压他们就会妥协。可笑。肯私下解决是因为对霍芷晴心有愧疚。如果磨啊磨。把这点愧疚也磨光
霍芷晴一直是她的关注重点。做过的事留下的痕。这些年的事她怎么可能洠米“敕种ぞ荨Ｄ贸鰜肀鹚荡χ没糗魄纭Ｐ暮莸惆颜龌艏仪３督ヒ膊皇遣豢赡堋�
口口声声为国家大义为江山社稷。实际上还不是为他们的私利。
皇帝立谁为后纳多少女人会影响百姓生活。历朝历代。宫中的是非。君臣的恩怨。只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眼下黎国四海升平富盛强大。百姓安居乐业。谁不觉得活在黎国晏倾年间是天大的幸事。他们只是想做彼此的唯一。有何负了百姓家国之处。
好在她不是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在各种风雨中平安存活至今。关于后位的风波已至尾声。黎国已洠四芏运钩赏病�
“你到现在还对母后有意见。”闻人楚楚冷不丁问。
兰倾旖怔住。
闻人楚楚仔细打量她神情。满脸写着不信。“别告诉我你对既明的事一点怨言都洠в小Ｎ沂蔷圆恍诺摹！�
虽然是皇兄提起的。但根源还是在太后身上。况且她是绝对舍不得怪罪皇兄的。
“问这个做什么。”兰倾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心里最大的顾虑是母子不亲关系淡薄。甚至摆不脱政治立场。但如今闻人既明仍然依恋她。心里的遗憾似也洠敲磁āＫ蕴笕杂性购蕖５膊坏貌桓行凰院⒆拥恼展恕＜词顾垢幌肴盟齺碚展恕５芄樗押⒆踊さ煤芎檬鞘率怠�
“你们一直洠в衅渌⒆印蔽湃顺迕肌�
她进宫之初有孕。生闻人既明是顺产。产后护理也很到位。是好孕易孕的体质。洠У览硭桓龅鬃忧拷『筇煲矝＇亏损的健康女子。三年來半点消息都洠в小�
“你们再生一个。不拘男女。既能让你的底气更足堵住大臣们的嘴。也能让宫中热闹起來。”
“或许缘分不到吧。”兰倾旖神情云淡风轻。“孩子从來都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她一幅不想多谈的样子换话睿！疤倒思易罱卸鳌！�
“顾澹宁于三天前继任家主。”闻人楚楚见她这反应。也从善如流。“他父亲退位让贤的。”
嗯。兰倾旖挑起眉。“洠馈！彼挂晕枪隋Ｄ睦献铀懒怂衔弧Ｔ瓉聿麓砹恕�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你皇兄怎么说。”
她拜托闻人岚峥帮她杀顾澹宁。他还洠淼眉岸帧０补潜呔痛龃蠹浪颈展氐南ⅰ９隋Ｄ展夭焕沓９思叶猿玫目刂屏ο魅酢６瘟楦璩没鍪质栈卮笕āＨ缃窕适液凸思腋饔幸勒糖Ｖ啤＞故腔酒胶獾木置妗�
顾澹宁闭关三年。一出來就是大动作。直接挤下他老爹掌权顾家。手笔够大。
可他闭关三年做什么呢。她直觉和纯源体有关。就是不知道顾歇在这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看來还得等闻人岚峥回來和他商量。
想到顾家那些糟心事她觉得兴致索然。也洠в泻臀湃顺锌难赖男乃肌�
天色已晚。两人用完晚膳。闻人楚楚打算出宫。兰倾旖遗憾地叹气。“这么急回去干嘛。宫中又不是洠阕〉牡胤健！�
闻人楚楚出嫁后洠ё」鞲Ｒ粊硭醯霉鞲隙＇兰台宫安全。二來住公主府就得被长史盯。连和夫君同床共枕都有诸多限制。她想想就觉得心里幕拧�
她和闻人岚峥软磨硬泡。连公主府都洠ЫāＴ径ㄏ碌难≈范紱＇用上。那块地直接用來给闻人行云建了王府。
嫁人后她也经常进宫溜达。她受宠。宫中人员也不断减少空房子多。含辰宫一直给她留着。她和温九箫随时可以小住。
闻人楚楚斜眼瞧她。心说你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女儿吧。
抱起女儿。她潇洒甩头。大笑离去。“你喜欢就自己生一个。我不奉陪。”
。。。
………………………………
第九十二章 决定
送走闻人楚楚。兰倾旖脸上的笑容也淡下來。她搁下茶杯。看着窗外夕阳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目光变幻不定。
在这里能远远看见龙泉宫的碧瓦飞甍。她默默看着那个方向。脑海里不断回放过这三年的经历。心里渐渐生出温软的情绪。
“娘娘。您该喝药了。”方姑姑小心翼翼地送來一盏热气腾腾的汤药。轻声提醒。
兰倾旖看一眼颜色乌沉沉的汤药。嗅到那难闻的气味。从生理到心理都觉得厌烦。但她实在无力拒绝。
她捏着鼻子硬灌下去。
她苦大仇深地喝完药。方姑姑立即递上话梅糖。
兰倾旖目光在话梅糖上落了落。犹豫一瞬接过來。抓过好几颗塞进嘴里嚼。边嚼边思考自己的处境。
身体的疲惫一日日加深。她每日都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绞痛。尤其是夜晚更是痛得让她连呼吸也几乎不能。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每况愈下。甚至感官的灵敏度包括都在不断下降有时候他人走进自己身边三丈之内她才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在以前对她而言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猜测自己是不是已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可她无论怎样把脉请医。得到的结果都是洠暑｝。她自己诊治也是这个结果。
她也曾怀疑自己中了术。可各种法子用尽。依然是这种样子。甚至越來越严重。再这么下去。她八成会成为废人。甚至死人。
药石无灵。她也懒得再白费功夫。懒洋洋地挥手吩咐。“以后这些东西都撤掉。我不想再喝药了。”
“主子。”方姑姑脸色大变。“万万不可。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从來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兰倾旖淡声打断她的话。回眸斜睨着她。乌亮的发垂落在颊边。夕阳余晖中她身影也淡薄如此时的阳光。仿佛随时都会飞走般。
她笑意淡薄。语气却认真。一字一句轻声细语。“我从來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方姑姑沉默。
她从來看不透这位新主。对她有种发自内心的惧怕。即使她温柔宽容。笑颜宛宛。她却从來看不透她谜样的心意和她眼眸里的广袤天地。
“可皇上那边”
“我会和他说清楚。”她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还能持续多久。可她不能再抱侥幸的拖延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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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水榭里弹琴。
琴弦如丝。声声相思。
他在她身边。但她仍旧相思。
若她离去。他怎么办。她若不在。谁予他安宁停歇之地。
真是很不甘心呢。
他们闯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有如今平静相守的日子。偏偏她又遇到这样的选择。只想想便觉得心头遗恨。
她将颤抖的手指收回宽大的衣袖里。不想让自己的心情玷污琴音。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
夜色渐深。她久久地坐在风中。身姿纤秀。神情淡漠。却散发着浓浓的孤绝气息。如夜色冥冥的深。长空深雪的冷。让看见的人都觉得心中一凉。
闻人岚峥一眼看见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似要面临失去。
她背影曼妙秀雅。几乎要垂散及地的墨发。宽大飘逸的淡紫色宫装拖曳于地。将她和芸芸众生拉开极远的距离。一袭背影看上去孤绝落寞。
她坐在那里。微微垂眸似在凝视琴弦。又仿佛在出神。衣裳在风中飘飘洒洒。像一朵盛放的淡紫色牡丹。宛然开放在他眼眸。美则美矣。却美到肃杀。
他心头微凉。
已有不祥预感。
他知道她对自己目前的状况很慌乱很害怕。刻意加重脚步声。
果然。她的背影微僵。然而当她转头凝视他时。已是满脸笑意。
数年宫廷生活。养出她满满的娇俏精致气质。一颦一笑都如明珠玉润。明明是早已做母亲的人。笑起來却清丽明媚得像未涉尘世的少女。慵懒娇艳如初春的第一朵桃花。
他看在眼里。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开心还是该叹息。
开心她在自己面前柔软乖巧的像个小女孩。叹息这样的她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他希望她永远是他身边平安喜乐的简单女子。却知道这是个不可能的愿望。至少目前不可能。
“怎么忧心忡忡的。”兰倾旖好笑地看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惆怅。脸上泛起浅浅笑意。
她上前挽住他臂弯。笑意盈盈地拉着他往暖阁走。“今天很忙吗。”
“还好。”闻人岚峥摇头。看看外头摇晃不休的灯笼。替她拢起鬓边的碎发。“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还呆在风口上吹冷风。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兰倾旖垂下眼睑。乖巧认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她毫无诚意的保证顿时让闻人岚峥气结。他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什么时候能说到做到。”
兰倾旖装洠！坝霉砩怕稹！�
他点头。“我已经用过了。你呢。”
“和楚楚一起用的。”说话间两人已來到暖阁。宫人送來热茶。他端在手里却不急着喝。只紧盯着她的眼睛。
“今天情况怎么样。”
兰倾旖默。她不想在他面前撒谎。何况如今她已有归去之意。就更不能隐瞒他。
看她沉默。他心知肚明答案已不重要。心里某处似有针扎般疼痛。他握紧她的手。“倾旖。告诉我。你的打算。”
“我想回云国。”兰倾旖犹豫许久。终于说出口。
闻人岚峥心头微沉。终究还是到了这天吗。
他不希望她回去。这一去必然是危险重重。谁也不知道陆航的打算。而且离开黎国宫廷。脱离他的保护。太多想要她性命的人有太多机会对她下手。如果出事。他鞭长莫及。
“陆航会让你回去。”好不容易才把她驱逐。陆航会傻到自己拆台。
“他不会。所以我还想再等等。”兰倾旖摇头。神色微显颓废。
闻人岚峥皱起眉。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她日渐衰弱真的是有人捣鬼。那么陆航迟早会知道。届时必然采取行动。她完全可以后发制人将计就计。还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对她下手的人。
“你想回去做什么呢。”
“我想回月下山庄。”兰倾旖看着两人交扣的十指。感受着两人掌心肌肤相触的细腻感觉。声音很柔和。“我想去问问师父。对我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办法洠АＮ腋潘倒业闹⒆础ＪΩ敢一厝ブ瘟啤！�
他略微松口气。心想有帝师护着她应该不至于遇到危险。
“依你。但你必须平安回來。”
兰倾旖呵呵直笑。“说的我好像很希望自己不平安一样。我有那么傻地要和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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