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妮莎望着那些伤;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完全是新伤叠着旧伤;旧伤更叠了陈伤,真不知道这孩子被那个妖魔折磨了多久。就算是成年人受到如此的虐待,恐怕也会承受不住地崩溃吧。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不仅忍耐了下来;最后更是伺机杀了妖魔。
迪妮莎将伤药尽可能小心地涂抹在新伤上。
这孩子,真是太狠了。看着几处深至入骨的伤口,迪妮莎不由感慨。只是若非如此,也杀不了妖魔的。那些镇长之流;真该好好学习一下她的除魔之技。人类其实并不缺乏与妖魔抗衡的力量呢,只是长久以来对妖魔的恐惧之心和对战士的过于依赖让他们习惯于被拯救;哪怕为此付出全村所有人的积蓄。
迪妮莎尽管足够小心,可是长年浸淫于训练和斩除妖魔的双手对于涂药这种细致活儿实在是有些承担不来。眼见昏迷中的孩子因为受痛而猛地瑟缩了一下子,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迪妮莎一边懊恼着自己的重手重脚,一边又忍不住称赞那孩子的聪明。做为战士,她自然知道妖魔变身为人时妖力是会被压制的,而这孩子,想必是跟妖魔近身接触多年而观察到的吧。
迪妮莎将小女孩安置在水边树下的青草地上,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小人,她决定也小憩一会儿。正当她想要站起来,将身上的斗篷扯下来给小女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斗篷竟然被人扯住了。
这扯她斗篷的人,除了小女孩又还能是谁呢?只是,这孩子不是正昏迷着呢吗?
迪妮莎重又蹲□来,却见小女孩还在昏迷状态中,只是她苍白失血的唇瓣似乎一直在嚅动着。没有声音,却一直固执地想要表达着什么的样子。
迪妮莎凝视着女孩的嘴唇,模仿着她的唇形变动,念出了女孩的执念――“别走!”
别走?唔,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跟自己说的吧。是梦见了以前的什么亲人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乖乖地睡吧,在你醒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迪妮莎这样劝慰着睡不安稳的受伤少女。
安顿下来的迪妮莎枕臂躺在青草地上,望着碧洗的天空,小女孩以弱胜强的战姿给她带来的震撼之感也随着时间慢慢平静下来,着落在她的心间。
被妖魔日复一日的玩弄,一定生不如死吧,可她竟然忍耐了下来。
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身体虚弱到那样的程度,却还是反抗了,并且成功执行。
不得不佩服呢,相比之下,自己似乎白活了许多岁月啊。
迪妮莎就是这样躺着,心中有了个并不算明晰的决定。
当小女孩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之后,她递上了早就烧烤好后的兔子肉。看着那孩子抓着兔子腿低着头一动不动,迪妮莎边疑惑地仔细看她,一边有些不敢相信地猜测道:“不可能还会挑食吧。”
事实证明那孩子确实不是因为挑食,但为什么面对着烤免肉会激动到落泪呢?
迪妮莎默默地看着那边流泪边吃肉的孩子,脑补出那妖魔从来不给孩子吃肉的场景来。
等孩子吃得差不多了,迪妮莎才说道:“我会带你到下一个镇子,你就在新的地方重新好好生活吧。”
小女孩听到这话,脸上就露出了着急的神情,她似乎努力想要说话,但声音却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无法很好地发出来,只有一些零碎的破音而已。
“别着急,好好地吃完你的午餐吧,吃不完可以带着。老实说,对于能够凭一己之力杀死妖魔的你,走到哪儿都能坚强地活下去吧,所以,带你去下一个镇子什么的,也只是顺路而已,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小女孩,也就是克蕾雅,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模样。她仔细地观察着迪妮莎,听着她的言语,隐隐觉得眼前这个迪妮莎并不是在丧尸世界生存过的那个人。眼前的迪妮莎,还是最初的那个迪妮莎,可是又与最初的模样有所不同。她的眼底虽然仍透射着痛楚的灵魂,但原本的那一份深藏的痛楚之茧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破了,从细小的裂缝里隐隐透露出绵绵的生机和斗志,正是最初的迪妮莎所没有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迪妮莎发生了这样细微而深远的变化?
克蕾雅百思不得其解,她暂时还发不出声音,但是,她想尝试一下新的交流方式。她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串英文字母,意为“请不要离开我。”
而对方看着那些字母茫然不解的目光,让克蕾雅证实了迪妮莎的身份之余,只好写下新的文字,那是日文的“请不要离开我”。
在写下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她必须要告诉迪妮莎这件事,这是她内心唯一想要的倾诉。自从迪妮莎的记忆里不复自己的存在,她每日里度秒如年的痛苦无处诉说。而现在,上天给予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跟迪妮莎擦肩而过。
果然,在迪妮莎看了地上的文字之后,只是如此说道:“不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呢。身为战士的我既没办法好好照顾你,还可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做为人类还是应该好好地生活在人群之中才能找到幸福啊,所以,在下一个镇子分别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才不是。克蕾雅难过地低下了头,却有些束手无策。
“再说了,我现在似乎找到了想要去做的事情,带着你实在很不方便。所以乖啦,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出发吧,半天时间足够我们走完一半的路程了。”
克蕾雅虽然勉强能走一段路,但她受伤的部位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膝盖,导致直到傍晚她们也不过完成了迪妮莎计划中的不到一半的路程而已。当然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克蕾雅的故意。以她原本的意志力,若真要决心走路也是能够咬牙做到的,因为迪妮莎计划的路程原本就考虑了她的伤势。只是,克蕾雅太想要跟迪妮莎多相处一段时间了。
走到最后,迪妮莎再也无法忍受克蕾雅在她身后颤颤巍巍的走路姿势,于是一把抱起了她,还是以公主抱的姿势。
缩在迪妮莎的怀里,有着稳稳如山般的安全感,伴着单调而有节律的钢鞋走路声,虚弱的克蕾雅禁不住再次进入了睡眠。
在察觉到怀中人的悄然入睡之后,迪妮莎下意识地将步伐缩短了,再走了一段路,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在用单手将斗篷铺于野地之后,她想要把那孩子放到地上,却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孩子手脚并用地紧抱着她不放呢。
迪妮莎无语地停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将睡梦中的小女孩从自己身上“解”了下来,然而那孩子一被解下来就蜷缩到了自己身旁,紧紧地贴着。
真是……
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依恋,迪妮莎无语望天,却也没感觉到不适,也就随她去了。
在无星的月夜,别无他人的野外,倚剑而坐的迪妮莎伴着蜷身而眠的克蕾雅,也慢慢进入了梦香。
………………………………
第六十一章 维持现状
第六十一章维持现状
做为半人半妖之身的战士;其实并不需要多么长久的睡眠,但近期的迪妮莎睡眠质量有些欠佳。这是为什么呢?迪妮莎把原因归结为梦魇。
但凡她一入睡;就会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梦境里晃荡着只剩了大半张脸的男人;和只剩半截身子却仍会爬动的女人;它们以新鲜的人类血肉为食。那里还有出人意料的高端武器;可以让人坐在半空中飞翔的铁鸟;速度远超马速的铁皮盒……
然而,所有的光怪陆离,最后都会终结在一张脸上。那是一张空白的脸,只有轮廓;却盈满哀伤。
迪妮莎猛地惊醒,正待反手将背后插地的大剑抽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了来者是谁。
“你从没让人这么靠近过,迪妮莎。”黑衣人整个脸深藏在斗篷帽之下,“也从没让我靠得这么近过。”
迪妮莎将大剑从地上提起,收妥在背后,微笑道:“我也从没拒绝过他人的靠近,奥尔森。”
黑衣人奥尔森的声音低沉地从他过大的斗篷帽下传出来:“是的,你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的靠近,但也从来没有人胆敢肆意地走近你。”性格上的孤傲,能力上的强悍,还有浑身莫名的高贵气质,都令周围的人既敬仰又害怕,这个被组织评定为历代最强的女人一生注定没朋友,但现在,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一定是因为太过吃惊,所以他才会没有先行调查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只是一个受伤过重的可怜小女孩罢了,高烧到神志迷糊才会把我们当救世主似的依赖吧。”迪妮莎绽开着无所谓的微笑,那嘲弄一切般的神情才是让众人望而却步的真实缘由吧。
可是,就是这种神情,让之前有了莫名焦虑情绪的奥尔森略微放心了:“既然如此,就把这小女孩交给我来照顾吧。”
他不动声色地建议,斗篷帽檐下隐藏的眼眸若明若暗。
迪妮莎站起身来,还没迈步就毫无意外地被尚在睡梦中的小女孩展臂抱住了脚踝。迪妮莎低头皱眉,抬起头时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微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技巧地将自己的左脚踝解救了出来,站在了奥尔森面前,问道:“下一个指令是什么,奥尔森?”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密切观察着的奥尔森悄悄地吁出一小口气,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只听他依然用着他一贯低沉的嗓音说道:“从这里向东步行两天,洛克多镇。”
“还有其他情报吗?”迪妮莎低头望向睡梦里紧紧自抱的小女孩,下意识地问了句。
“你需要吗?”对于迪妮莎意外的发问,奥尔森的神经又莫名地有些在意了。
迪妮莎马上否决了,无所谓地道:“不需要。”确实是多此一问了呢。
奥尔森道:“无论有多少只妖魔或是多少特殊的情况都是一样,找到妖魔并将其斩杀,只是这样而已,不是吗?”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内里隐藏着一丝探究似的疑惑。
“明白,老板。”迪妮莎很随意地朝黑衣人敬了一个礼,就打算转身离去,却意外地被叫住了。
“这个小女孩你也带走吧,到了洛克多镇就随意地扔下好了。”奥尔森若无其事地说着,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不耐烦带一个麻烦小女孩的事实。
“你说了算。”迪妮莎将睡梦中的小女孩抱起,在路过奥尔森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你也看到了她的伤势有些沉重,还发烧了,所以,如果她死在了半路上,请你务必明白那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是没有的,如果传出战士虐待人类小孩以致死亡这种不实谣言,也不是我的错好吗?”
奥尔森听了,只是默默无语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扔到了迪妮莎怀中的小女孩身上,口中干巴巴没有一分水份地说道:“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无论如何,必须保证送到洛克多镇时,她还是活着的。”
“了解。”迪妮莎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默默地目送着历代最强战士的离开,奥尔森的目光中有着一丝难以释怀的不安。
组织制造出的半人半妖,第77期182号战士迪妮莎,被组织评定为历代最强的战士,面对她所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的深不可测的实力,组织的唯一要求是,要她维持现状。
迪妮莎的现状是什么呢?孤傲不群,言语不逊,淡漠无情。
孤傲不群是优点,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仿若一座孤岛一般,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组织对她行使最终命令时的贯彻度。
言语不逊,对组织缺乏最起码的敬畏态度,时有不羁之言行,拥有这样的战士对组织来说真不知是祸是福。不,不对,是祸是福最终将取决于组织对她的监控与费煞苦心的引导吧。
淡漠无情,淡漠地对待一切,对什么都没有感情,没有留恋。人们崇拜她也好,畏惧她也罢,她只是走着,只是斩杀着,近乎麻木地打发时间般完成着自己颁发的一个又一个任务。
面对这样的人,组织的目标,竟然只是要求维持现状而已。对于这一点,奥尔森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明明是这样戮力追求着最强武器的组织,为什么放着所谓的历代最强不研究不控制,反而以一种接近放任不管的态度对待着呢。
是还没有准备好吧,一定是这样的。
奥尔森在迪妮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后,终于转身往提奥镇而去。他需要全盘了解迪妮莎的所有经历,严密监控着她的心路历程,以保证没有什么影响到历代最强的孤岛状态。
总有一天……他边走边想。总有一天,他一定能等到组织对迪妮莎展开深层研究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写到三十万字了,而且冷到北极去了居然还想要继续写下去,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空飘来五个字
……
这
准
是
真
爱
……
………………………………
第六十二章 古怪
第六十二章古怪
迪妮莎抱着小女孩;沉默地向东步行了相当长的距离。她面色如常,心里却翻滚着不少疑惑。而这其中最大的疑惑,却是针对她自己的。
她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感觉到一丝奇怪的陌生。这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刚才面对奥尔森时;自己的警惕与防备的程度竟是前所未有的。虽然表面上她对待奥尔森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羁态度,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内里的自己是如何的小心谨慎。这简直都不像是自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以往根本不屑一顾的细微小处;继而发现奥尔森对怀中小女孩的如斯在意?不;确切的说,奥尔森在意的应该是自己对待小女孩的态度。
可又是为什么;当奥尔森说到随意地扔掉小女孩一事时,自己会在意到悄悄地握紧了手指?
迪妮莎静静立在无边的暮色中,对自己刚刚的小心谨慎以及对小女孩的太过在乎而感到一丝古怪与不解。
难道是最近做梦太多以致睡眠不足的缘故?
迪妮莎笑了笑,发现行来已至一处较为广阔的树林。夜风太过清凉,对常人来说没有大碍,只是对于一个受了伤的人类小女孩来说,却可能会受不住这一份凉意,更何况她还因伤发热了。而眼前最紧要的,还是要把药给喂下去。
迪妮莎抱着小女孩,找了一处避风的岩壁,然后点燃了柴火,再将小女孩扶着斜靠在岩壁上,以便接受火堆的烘烤暖身。
迪妮莎将小女孩安置妥当,又出去找来了水,打算给小伤者喂药,只是这药……该怎么喂?
她一回来,就发现幼小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从倚靠岩壁的姿势变成了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石头的地面相当寒凉,小姑娘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说,因为发烧而干燥起皮的唇间还在不停地低喃似的蠕动。
辨别唇形,应该是在说“冷……好冷……”吧。
迪妮莎推了几下昏迷的小人,推不醒,于是她改拍小女孩的脸。轻拍了几下都没拍醒,耐心有限的迪妮莎就想给她来记狠的,那样应该就能唤醒然后给药。可是,盯着那张烧红的小脸蛋,不知怎地,她竟然……下不去手!
“我这是怎么了?”
只是一个路上偶遇的小女孩罢了,虽然她的所作所为不可否认地给了自己很大的触动,但既是偶遇,就是路人。对待一个小小的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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