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难道听不清我说话吗?”
她一发话,众人都站了起来。
贾母拍了宝玉一巴掌,不轻不重的那种,沉下脸来呵斥:“宝玉,还不快跟长公主,跟卓夫人赔罪。忘了你老子怎么说的?你等他来抽你呐!”
宝玉委委屈屈的作揖:“宝玉一时糊涂,请卓夫人宽恕则个。公主,我赔罪了,你别生气。”
他一道歉,贾母、三位夫人和宝钗一起松了一口气,就怕宝玉犯拧死不认错啊。
黛玉看向师父,却发现师父也在看自己,双方都在征询对方意见。
互相使眼色:'您消气了吗?'
'还行吧,还是很想揍他,说我讨厌无所谓,居然敢叫我是‘婆子’!'
'师父!其实您很好看的,只是他不懂欣赏!先别动手啊!等晚上您有空了再来收拾他!'
'嗯,好吧。'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文四姐先高冷的开口:“罢了。”
黛玉也懒懒的摆摆手:“既然我师父不生气,那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旁边几个夫人都放下心来,互相看了看,既有些后怕,又觉得这女官无理取闹。
宝玉这孩子一项胡闹,见到周瑞家的,有时候叫一声周姐姐,有时候也叫婆子,那又怎么样。
伺候公主的,不还是个伺候人的嘛,摆这么大架子,好像是伺候皇上的大太监似得!
旁边的昭容女官也冷冷的看着贾宝玉,她和文四姐认识,因为她是皇后指给长公主的女官,但常驻在永福宫偏殿内,不跟着长公主去竹林住,有时候和文四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顺便借着她掌管御膳房的机会,点几样刁钻古怪的民间吃食,臭干子、胡辣汤、梅干菜扣肉,这些都是她入宫前爱吃的,原先的御膳房里嫌不上档次,不会做。
文四姐也叫人给她做,御厨不会的就派人出去买来。她是为了让她用心照顾黛玉,特意与她交好,结一份善缘。
昭容知道文四姐还比自己年轻五岁,只是自己精心保养又长得白,所以看起来年纪相当。现在这小崽子管文四姐叫了一声‘婆子’,她也暗中动怒,觉得这话把自己也捎带进去了。
文四姐比我小五岁是个‘讨厌的婆子’,那我是什么,老婆子吗?
黛玉在这之后就不跟宝玉说话了,与迎春、探春、惜春聊了几句,三个姑娘都还不错,又含笑听王熙凤艳羡的奉承玄真长公主,旁边邢、王二夫人也是满面堆笑,阿谀奉承。
黛玉只觉得无趣,又越发相信师丈的话,果然是‘敬势力、敬身份’,与我这个人到没有多少想干。她淡淡的问贾母:“我娘原先在家的时候,爱看什么书?”
贾母哪里想的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敏儿广览多读,最喜欢读史书和诗集,诗集中又最喜欢毛诗。”
(毛诗,指西汉时,鲁国毛亨和赵国毛苌所辑和注的古文《诗》,也就是现在流行于世的《诗经》。)
黛玉点点头:“一本毛诗,我娘她喜欢了四十多年还爱不释手,真有趣。”
宝玉道:“我也爱看毛诗。”
昭容轻轻哼了一声,看站在自己对面的文四姐,看她那脸上很糟糕。
贾母又问:“你娘身体可好些了?”
黛玉想到母亲的身体,心情好了许多,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好多了,我离家的时候,她已经不用吃药了。”
贾母大喜:“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邢夫人王夫人对视一眼,假惺惺的说:“太好了!”
“阿弥陀佛。”
黛玉道:“那里是菩萨保佑,分明是福生无量天尊保佑。”
我的封号是玄真,还跟着姚真人修道,你说菩萨保佑,这是要抢功啊!
贾母这才想起来她算是道教徒,赶忙道:“是。我听说宫中的清虚通妙真人极灵,与你也有些渊源,不知是真是假?”
听说姚神仙年少而风华绝代,不知道,,是不是,,,嗯?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也不想多说什么,淡淡道:“略有些渊源罢了,不值一提。”
贾母笑呵呵的说:“黛玉,你有所不知,现在朝野上下都对清虚通妙真人议论纷纷,和他有关的事哪能说是不值一提。那位真人年少风流,圣眷正隆,好黛玉,你悄悄告诉外祖母,你与姚真人有什么渊源?”
黛玉本想说‘他给我娘打醮祈福,之后我娘身体就好了’。(打醮;道士设坛为人做法事;求福禳灾的一种法事活动。)
可是听她的语气奇怪,干脆不说了,道:“哪有什么渊源,只是在御驾前见过几次罢了。”
王夫人眼睛一亮,拐弯抹角想方设法的:“……哎呀,这么巧,我大女儿元春就在永福宫中当女史,公主可曾见过她?”
黛玉想了想:“兴许见过。”
王夫人脸上暗了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满心想着,明明元春跟他表露过身份,转眼就被罚了,还说不知道,哼,定然是攀上高枝了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
昭容插刀:“公主平日里除了跟太上皇皇太后请安,便是受皇后教导,宫中的女史多如过江之鲫,公主哪里能知道谁是谁。”
不仅贾母、王夫人脸色青白交加,就连邢夫人和薛姨妈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文四姐补刀:“长公主每日课业甚重,没有时间与人闲聊。”
咦?好像补刀失败了,再补一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岂有公主打听宫女家世背景的道理。”
…………
多如过江之鲫的女史贾某某正花了银子,求在前厅伺候人的宫女假称生病,让自己来顶班。那宫女本来不愿意,她也有一颗上进的心,但贾元春以凌人的美貌和实在的银子说服了她。
她穿着沉香色绸对襟衫儿,下着白绢挑线裙儿,裙边大红段子鞋。头上金镶分心翠梅钿儿,云鬓簪着许多花翠。越显得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
卓东来走近养心殿,作揖:“臣参见皇上,吾皇”
“得了别废话了,没外人。”皇帝从炕上跳下来:“朕要有儿子了!我知道你知道这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多说几遍。”他一把拉住卓东来往外走:“我现在真想站在城门楼上高喊我有儿子了,那帮说我不能生育的混蛋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卓东来也不问去哪儿了,被他拽着,只是接过旁边多宝递来的披风,一抖手把他罩住。
皇帝兴致勃勃拉着他:“过两天我去打猎,你来不来?我打算给儿子猎个兔皮毯子,也好让他知道,他老子能文能武,骑的了快马,拉的动硬功。”
卓东来想也不想:“去,泽兰每到冬天就爱吃鹿肉,我去猎只鹿给她烤着吃,也别有情趣。”
皇帝笑嘻嘻的挤眉弄眼:“这个时候,烤鹿肉?你吃不吃?”
卓东来这才想起来鹿肉的别样含义,微微一笑:“我不吃。”
皇帝像个小孩子似得,窜过去踢了一脚残雪的雪堆:“东来,你也真是好耐性,若不是你还吃肉喝酒,我都以为你是个代发修行的和尚。没想到还有这样百发百中的能耐。”
卓东来淡淡道:“倒不是我耐性好,只是屋内那些东西,不敢让别人入内呐。”
皇帝撩拨他:“你也没出去风流过呀,这怎么解释?难道你身上还带着机密?”
卓东来微微一笑:“难道你以为,我身上没有机密?我脑子里全是机密。那几座秦楼这些年帮我挖出来多少消息,我自己挖了坑坑了别人,难道还会跳进别人挖的一模一样的坑里?
有道是臣不密则,这话说的极对。更何况每日十二时辰,我能睡足两三个时辰已是不易,哪有那多余的功夫出去寻花问柳。纵有闲工夫,也要赶紧睡觉,谁知下一个不眠之夜何时来。”
皇帝无语了,明明是个痴情不二的人,为了一个女人苦等多年,有什么可不好意思。
卓东来又解释道:“我与你不同,你宫里嫔妃出身清白,根底也清楚,我身边知根知底的人大多是男子,仅有的十几个女人中,有四个是泽兰的徒弟,有六个是下属媳妇,还有几个是下属。不知根知底的,我怕是别人家派来的刺客。”
皇帝挑眉,八卦的问:“这几个女下属还不成吗?长得不好看?”
卓东来有点尴尬:“她们都是很好的下属,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难免对她们好一些,一定会漏出风声去,叫别人说我厚此薄彼,办事顾及私情,叫人寒心。我办事最讲究公平。”
感觉……皇后有孕之后你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至于吗?你看我就很冷静。
皇帝笑的露出一嘴小白牙:“你就是太挑剔了!”
卓东来略有点不爽,分明是那些女人都有不足之处,干嘛说我太讲究?“我听说皇后一人独宠,就连贵妃也只是每年承宠一两次,如今皇后有孕,外界都在猜测下一个有孕的是谁。”
皇帝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他气哼哼的跺脚,心说:下一个有孕的是谁!这话好生耳熟!我让心爱的追风给我看上的几匹小母马配种时,也问御马监,下一个有孕的是谁。真讨厌!
郁闷了一路,前十年没有孩子被众臣念叨。
现在好容易有了孩子,又被众臣念叨,真是活活烦死了。
到了永福宫外,卓东来一愣,驻足:“皇上,为何领我来此处?”
这是皇后的居所,他从未来过这里。
皇帝招招手:“梓童总听我念叨你,昨日说想见见你,来嘛,咱俩的关系还用避讳吗?”
卓东来十分不爽:“我空手而来,穿戴也有些不恭。”
皇帝打断他,硬拉着他进来:“得了吧,这些年我拿去讨她喜欢的东西都是你准备的,她知道。来来来,就当是家宴。”
卓东来感觉皇帝有了孩子之后变得浮躁、不安、不冷静,浑身上下变得躁动不安。
皇帝一气把他拽到书房去,那是皇后的书房。
皇后正在翻阅《幼学琼林》,仔细小心的计划孩子出生之后的课程。抬头一看,站起来福了一福:“皇上。”
皇帝道:“免礼,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现在可别跟我行礼。来,梓童,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卓东来。”
“臣,拜见皇后娘娘。”
“久仰大名。”皇后在还是皇子妃的时候,没少听见皇帝说起认识了一个‘有趣的朋友’,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友情能持续这么久,嗯,想来皇帝一直都很长情,他八岁那年认识的阿姜,到现在也是好朋友。
皇后微微打量了他两眼:“果然名不虚传。”看起来就很阴森,很有城府。
卓东来躬身:“不敢。”
皇后点点头,亲自捧着书就往门口走。
是挺好奇,看一眼,好啦,不好奇了。
皇帝连忙拦住她:“梓童别走,你们俩有点眼力价,过来捧着书,扶着娘娘回去。”又赶脱下身上的披风,热乎乎的给皇后披上:“小心点。”
皇后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就离开了。
皇帝吩咐留下来的侍女:“去准备煮酒。”
众人都退下了。他拉着卓东来的手当时就哭了:“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阿姜给我看的书,书上说后妃之间会故意害怀孕的嫔妃流产,我昨晚上做了个噩梦嘤嘤嘤,东来,帮我。”
是的,秦仲玉连宫斗小说都看,看完之后还拿去给皇帝看,想要求证宫里是这样的吗?
卓东来没想明白:“什么……陛下,那些故事和史料中,都是得宠的皇后(赵飞燕)、贵妃(万贵妃),逼迫陷害不得宠的嫔妃宫女流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深受宠爱,怎么会”
你想得太多了。你为什么会真的哭出来啊!!吓到我了!!
皇帝真的哭粗来了:“阿姜给我那本书找不见了,但是说法挺可靠,万一有人想要富贵险中求,以为这样能弄坏皇后的身子呢!反正我就是担心的寝食难安,食不知味。东来……”
卓东来眨眨眼:“陛下,我的眼线虽然遍布天下,却从不敢向宫闱内窥探,是在无能为力。”
这是假话,但他实在不敢接这件事,倒不是怕做不好,是怕皇帝日后跟自己生分了,想起今日之事,想起他宫中尽是一个臣子的眼线,那得有多可怕。到那时候无法自保啊。
皇帝哭唧唧的拉着他的袖口:“你知道皇太后一直都不喜欢皇后吗?”
卓东来道:“不知道。”
“那你现在就知道了。”皇帝又说:“你知道贵妃不是朕封的,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封的吗?”
“知道。”
皇帝道:“皇太后不是朕的亲娘,她跟朕母妃一向不睦,还欺负过朕的母妃,她儿子还在朕小时候羞辱过朕。自朕登基以来,她又因为年老,不再受太上皇喜爱,就躲进小佛堂中吃斋念佛,怕朕秋后算账,而贵妃是她的侄女。懂了吗?”
卓东来微微皱眉:“皇太后最近有异动?”
皇帝哼了一声:“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开之后,皇后去奉圣宫请安的时候,她从小佛堂里出来了,还跟太上一起见了皇后,还跟皇后说了一些保胎安胎的话,朕觉得很可疑。”
“嗯……”我一向自诩谨慎,但还是不如你……这都算是捕风捉影了!
“昨日我跟阿姜聊过此事,他说皇太后可能还有另一个阴谋计划。”
“什么?”
“譬如窦太后有意另立梁王!”皇帝认为:如果皇太后想要另立她自己的儿子,那是很可行的,只要朕一无所出,她再想法子害死朕,那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卓东来都服了他的脑洞:“皇上……”
“朕相信你!你又没个妹妹侄女女儿要塞进宫里。你也不和谁家王爷关系密切,别人不行!”皇帝握住他的手:“东来,我一直都把你看的比亲兄弟还重要,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卓东来道:“宫中规矩森严,我那能随意安插人手、收买人心。况且,皇后宫中的人若是能被我收买,未必不能被别人收买。”我不想被你的脑洞害死,那个秦阿姜,为什么乱说话!
皇帝点头:“东来你说得对!确实不行,这样吧,你可以收买皇太后和各宫嫔妃身边的人,帮我盯住她们。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你也帮我盯住了,他最近跟各豪门多有往来。”
卓东来道:“你放心,夏守忠只是去敛财。”
“拿人钱财必要为人办事。平白无故的,豪门勋贵为甚给一个太监那么多钱?定是有求于他!”
皇帝哀哀道:“东来,我身边的多宝是太上皇留给我的,我也不敢信他,旁人虽然忠于朕,也忠于太上皇,朕不敢让太上皇知道朕怀疑皇太后图谋不轨,那样他会怀疑朕对他不满。”
卓东来都无语了,你们父子之间互相哄骗、小心猜忌,都不如我这样没爹的干脆痛快。
他想了一想:“皇上,若不触及永福宫,只盯着各宫之事,或许可以。等皇子出生之后我就罢手!”
皇帝道:“不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呢!既然开始生了,一定会生很多。”
想想也是,他干脆换了个条件准备要个丹书铁劵,转念一想,汉高祖发明的丹书铁券誓词有‘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汉兴,功臣受封者,百有余人太初(汉武帝年号,前104…101年)年间,只过了一百年,眼下只有五个功臣后裔还封为侯爵,其余的都因犯法而丢了性命、亡了封国。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