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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颜文录却仍摇头道：“老夫当然要离开，只是不会受你的恩惠。”
肖逸讶然，不解道：“前辈这是何意？”
颜文录道：“离开也应是老夫自行破阵离开，若是由你牵着手出去，老夫颜面何存？”说着将胡子摇得随风乱摆，连道：“不可，不可。”
被光阴之阵囚困了百年，却仍旧放不下颜面，儒家弟子之高傲，二人也算是见识了。
肖逸还待相劝，颜文录摆手道：“小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你还是莫要白费口舌了。”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事，说道：“左方此去一百余里，有一个‘霖’字辈的小子，他曾经着急离开，你若是好心，就将他带出去吧。”
“‘霖’字辈？”肖逸心中突然一阵激动，“前辈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可惜颜文录摇了摇头，道：“我虽指点了他数日，但并未询问他名姓。”
顿了顿，回忆道：“当时，他凭着一股倔强之气，到处乱闯，弄得浑身是伤，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路过老夫这里时，老夫将他唤住，教导了一番，而后告诉他左方百里之处有一处绝好的据守之所，让他去了。”
又抬头对肖逸道：“这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是否还在。如今，就当老夫承小子的情，小子前去跑一遭吧。”
肖逸忙道：“同是儒家同门，前辈言过了。”
但见再留下来也是无益，当下辞别了颜文录，正要离开时，那颜文录突然又出声叫住，问道：“小子，我观你身上散发之气，并非浩然正气，不知此气有何名堂？”
肖逸如实道：“这是我儒家的中正之气！”
颜文录面露疑惑，道：“中正之气？此气与浩然正气似是而非，不知与浩然正气相比，有何特别之处？”
肖逸领悟数年，早已悟得通透，当下道：“其实，浩然正气和中正之气原是同一种气息，可是由于后世修炼，导致二者有了区别。”
颜文录登时来了兴趣，竟道：“老夫求教。”
肖逸回了一礼，接着道：“浩然正气和中正之气皆是天下之正气。按说，此气只有继往圣绝学，心系天下苍生之人方可具备。可是，自创立浩然正气诀后，凡儒家弟子，皆可成就此气。于是乎，浩然正气便与中正之气有了区别。”
颜文录的确是聪明之人，登时明白道：“小子是说，我们身上的浩然正气只具其形，却并非由衷而发？”
肖逸点头道：“晚辈正是此意。儒家之道，应先修己，再推人。其气由内而外，自发而成。而不修己身，只修炼浩然正气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成了只知高谈阔论，却不知求真务实的浮夸之辈。简而言之，就是现今的儒家弟子，皆是能说到，但不能真正做到。”
颜文录猛然击掌高呼，道：“小子说的对极！老夫佩服之至。”随即盘膝而坐，竟陷入沉思。
肖逸心道：“但愿这些话能助前辈早已破解此阵。”
想到此处，不禁也庆幸还未将自身的浩然正气突破到第九层境界。当时，他虽有能力突破至第九层，但是其修养不足，只是到了能说到但不一定做到的地步，若是冒然突破到第九层，只怕今天再也无缘第十层的圣王之境了。
等待片刻，见颜文录仍无醒来之意，他不愿打扰其悟道，便要转身离开。这时，却听那颜文录道：“多谢小子教导。老夫不愿平白受人恩惠，这两件衣服就送于你二人，做为酬谢吧。”
接着，一物飞将过来。肖逸忙应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两件金色缕衣。
只见那金缕衣做工精细，其表面灵气缓缓流转，十分浓郁，泛着金色光芒，一看便非凡品。
对于衣物类法宝，肖逸只见过如今穿在静灵身上的天罗道袍，单从灵性来看，这两件金缕衣就比天罗道袍强了数倍。而且，金缕衣十分精致，看上去便十分贵重。
最难得的是，金缕衣一宽一窄，竟是男女各一件。
乍见此宝，肖逸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但是自觉收取对方如此精贵的宝物，实有些重了，遂道：“小子粗鄙之言，当不得如此重宝，受之有愧，前辈还是收回去吧。”
然而，那颜文录理也不理，竟是沉心参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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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苍天不公
那颜文录送出金缕衣后，便不再言语。肖逸无法，只得愧受了二宝。
二人离开之后，群妖再次围攻上去，将老者淹没在其中。
肖逸回头望了一望，道：“这位前辈乃是儒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希望他有生之年还能离开此刻。”
蒙面女子道：“这位前辈悟性过人，有了申公子一番点拨，估计很快就能破阵而去了。”
肖逸道：“但愿如此。”之后，他拿出一件金缕衣来，递给蒙面女子，道：“苏姑娘收起这件衣服吧。”
蒙面女子忙道：“万万使不得。申公子还是将之留个你的心上人吧。”说到“心上人”三字时，不禁一阵慌乱，声音顿时弱了。
肖逸微微一笑，道：“这是颜前辈送于你我二人之物，我怎能独占？苏姑娘还是赶快收下吧。”
蒙面女子推搡不过，只好将宝物收入囊中。
之后，二人向着颜文录所指方向，奔行百余里，来到一处石山前。
然而，石山上空空荡荡，一只妖兽也无，更没有一丝人迹。
肖逸心中奇怪，放开心神，覆盖百里仔细查看一番，道：“方圆百里之内，唯有此处算得上一处好的防守之地，眼前辈所指，应是此处……”
说到此处，不觉一阵心烦意乱。听闻此处之人属“霖”字辈时，肖逸已然认定，此人十有**便是申亦柔父亲、自己的叔父申霖靖，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谁想到，等待自己的，还是一抔黄沙。
蒙面女子感到其情绪低落，忙安慰道：“或许那位前辈已经离开了，或者前往别处去了……咦，那块石头上好像有字！”
肖逸亦感一惊，忙顺着其手指望去，果见那石山下面一块岩石正面有着刻痕。
由于常年风沙侵袭，岩石已多半埋在沙土中。那刻痕只是少半个字，看不出字样，若非蒙面女子观察仔细，倒容易忽略过去。
肖逸来到近前，运气于掌，吹动沙土。那大石一寸寸浮现出来，其刻字也就慢慢展现在二人面前。
“苍天不公，亡我……”看完此处时，肖逸心中颤动，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这时，蒙面女子也感同身受，不自禁地握紧了他的手。
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片刻之后，“申家”二字还是呈现在二人面前。左下角处，还有“申家不肖子霖靖绝笔”九个小字。
“果然是叔父……”得而复失，最后一线希望破灭，肖逸心中混乱一片，一时竟不知是何心情。
蒙面女子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申公子请节哀。”
肖逸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而后望着石壁上的字迹，说道：“人固有一死，可是从这些字迹上能够看出，叔父心中有天大的不甘和冤屈，这般死去，着实令人心痛。”
而后，对蒙面女子道：“苏姑娘，我叔父既然留字于此，应是在此附近死去。我欲寻到叔父尸骨，将其带回去，可能要耽搁几日，还请苏姑娘等待则个。”
蒙面女子道：“正该如此。我陪申公子一起找就是。”
接下来数日，二人以刻字大石为中心，将沙土一层层抛开，逐尺逐寸地寻找过去。
石山看起来不大，但是单凭二人以内力挖掘，其难度仍旧不小。而且，二人手掌不能分开，又大大影响发挥。
初时二人还有些不能适应，常有难为情的情况发生。不过很快，二人就心意相通，颇有默契，往往不用开口，便知对方心意。每当此时，二人就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只可惜，肖逸心思沉重，满腹阴郁，无心与女子说笑。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五日上，二人抛开一丈多高的沙土，终于发现了一具骨骸。
骨骸身上的衣物破损严重，多有抓痕撕裂的痕迹，显然死前受到了重创。
翻开衣物，发现其腰间挂着数只百宝囊，用神识一探之后，肖逸登时扑腾一下跪倒，痛呼“叔父”。
一番哀悼后，肖逸腾出一个百宝囊来，将其骨骸收起，道：“叔父请放心，逸儿一定给你补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之后，肖逸取出其百宝囊来，挨个查看其遗物。只见百宝囊中十分空旷，除了些杂物，法宝一件也无，显然在妖兽围困时，已消耗殆尽。
查看良久，当看到几页皱巴巴的麻纸时，肖逸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愤然而起，道：“我们走！”
蒙面女子甚为乖巧，也不细问，跟着便走。
此时没了妖兽羁绊，二人如风驰电掣，飞行甚快。然而，飞行了半日，奔行数千里路程，仍旧未能寻找阵法破绽。
蒙面女子知道肖逸心烦意乱，以其状况根本无法寻到出路。但是，她默默不语，任由肖逸带着她四处飞掠，以发泄其心中之愤。
如此又飞行了一日，肖逸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停在一处山丘上，面带歉意地对蒙面女子道：“肖逸心情不佳，连带苏姑娘一起受累，实在过意不去。”
蒙面女子则善解人意地莞尔一笑，道：“申公子不必自责，能陪公子一同遨游天际，倒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
肖逸心头升起一阵暖意，感激道：“多谢苏姑娘体谅。”
随后，只见他环视一周，看着满天黄沙，忽然问道：“苏姑娘可愿意为了用自己的精血滋润眼前这片土地，令其焕发生机？”
蒙面女子知其不会平白无敌相问，扭头凝望肖逸，想了想，道：“小女子还达不到申公子所说的奉献境界，但是，小女子一切听公子安排就是。”
肖逸先道一声“好”，又道：“既然苏姑娘信任于我，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苏姑娘都不要惊慌，更不可有退缩或质疑的心思。”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申公子放心。”不自觉地又握紧了肖逸之手。
之后，肖逸仰望苍天，气势磅礴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吾等身躯皆为天下苍生而活，为了这一方天地，便是牺牲性命，又能如何？”
其词振振，威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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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杀身成仁
蒙面女子被肖逸身上散的气势所震动，亦感热血沸腾，恨不能抛头颅洒热血。
接着，突然感到体内真气不由自主地向外泄出，而且越泄越快，全部流向脚下的大地。
蒙面女子先是一惊，但瞬即就镇定下来，受到肖逸毅然决然之意的影响，心思也逐渐坚定起来。
真气外泄，轻者修为尽失，重者危及性命。但蒙面女子毫无退缩之意，将自身性命毫无保留地交给肖逸支配。
相对于整个阵法空间而言，二人之力实在太过渺小，当二人体内真气流出十之后，脚下土地仍旧没有一丝起色，充其量也就是多了一份温暖而已。
此时，二人已十分虚弱，只要一只修炼数百年的妖兽攻来，足以将二人致命。
但是肖逸一脸镇定，内心坚定非常，仍旧驱赶体内真气急向外流出。
如同作法，与寻死毫无区别，难得蒙面女子毫不怀疑，不问后果，不计得失，始终坚持。
半日之后，二人体内真气全部倾泄完毕，身体如同抽空了一般，一阵轻风就能把他们吹到。
然而，奇怪的是，狂风呼啸，却从二人身体中穿了过去，竟当二人不存在一般，未造成丝毫影响。
“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愿以我之躯，换天地祥和！”肖逸心中默念。
到了此时，二人已与天地紧密相连，融为一体，身躯不过是残留的表象而已。
儒家弟子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就应当具备为天下苍生而舍生取义的豪壮。
光阴之阵考验儒家弟子的意志，直透人本心，丝毫虚假不得。若非肖逸参悟儒家典籍多年，深得其道，心性坚毅，又如何敢行此壮举？
忽然间，天地好似停止了运转，一片静谧。那单薄的两个身影就那般静静伫立，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十分诡异。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转瞬间，那声音就弥漫到整个天地中，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肖逸面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蒙面女子心有所动，刚刚睁开双眸，突然一抹绿色映在眼帘。那绿色清脆欲滴，充满着勃勃生机，只需望上一眼全身都能感到清新之感。
随即，便感到一阵清风扑鼻而来。风中夹杂着万物的清香，沁人心脾，一时间全身荡漾，不知身在何处，真如仙境一般。
而后，便看见浓密的草木从砂砾中争相露出头来，以肉眼可见的度疯长开来。头顶上方的迷雾也在迅退去，露出清澈的蓝天来。
蒙面女子已惊得呆了，实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神奇之景。
茶盏工夫过后，二人面前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茂密森林，哪还有半点戈壁的影子？
这时，头顶传来几声鸟鸣，一群雀儿欢快地飞了过去。远处，几只麋鹿从花草中一跃而过，愉悦地奔跑着。
天地间一片祥和之气，让人无限陶醉。
“世间就该是这样！”肖逸心满意足地赞叹一声。
蒙面女子仍旧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欢喜惊叹之情着实无以言表。忽然，一只蝴蝶飞舞而来，落在其面前的花瓣上。女子欢喜雀跃，伸手来抓。
那蝴蝶却乖巧地落在其手心，缓缓地挥动翅膀，十分安详。待了片刻，蝴蝶振翅而起，绕着女子飞舞一圈，远去了。
蒙面女子望着蝴蝶消失在视线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问道：“这就是申公子理想中的世界吗？”
肖逸竟摇头道：“这不是我理想中世界，而是天下人理想中的世界。”
就在这时，晴空中突然出现一道漩涡，转眼间便形成一条通道。通道对着二人缓缓旋转，似乎在打招呼一般。
肖逸微微一笑，道：“我们该离开了。”
蒙面女子这时才觉得体内真气早已恢复，而且还能明显地感觉到修为有所提升。于是，莞尔一笑道：“能和申公子经历这一遭，当真不虚此行。”
肖逸却笑道：“让苏姑娘虚度了数年光阴，实在惭愧得很。”
蒙面女子摇头道：“申公子此言差矣。这几年我过的极为充实，毫无虚度之感。”话罢，心中又自语道：“或许，前些年，我才是真正虚度了……”
最后，二人再留恋一眼这个一尘不染的世界，一起从通道中穿了过去。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总算回到了现实之境。
本以为从阵中出来，应还在那“耻”之楼中，可是二人站定之后，才现四周环境甚为陌生，已然离开了那“耻”之楼。
只见四周一片昏暗，头顶好似盖着一层墨色的光罩，前方有一座真人高的孔圣人石像。孔圣人身着长袍，拱手而立，沉静肃穆，若有所思，神情十分生动，比起那外庙中的画像来和蔼了许多，令人亲近。
肖逸暗自点头，心道：“这才是孔圣人应有之相！”
再往后看，只见石像后面又有一条向下的洞口。洞中气息极不稳定，阴阳交合，冲撞不休，好似要撕裂所有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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