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造化- 第379部分

　　　　王蟾子见问，僵直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支吾道：“王某人也是……也是迫于无奈，无奈……”

　　　　长阳真人又悲又怒道：“你若能坚持与贫道联手，鬼谷子岂能有今日之猖狂？你今日反手来对付道家，可曾想到，鬼谷子最终还是不会放过你！”

　　　　王蟾子眼神飘忽，不敢与长阳真人对视，只是道：“真人见谅，王某人已无路可选了……”

　　　　时至今日，即便长阳真人不当众坦言，诸派也早猜测到他与王蟾子关系匪浅。

　　　　葛仙师府一案，虽然至今仍是无头公案，但后来从长阳真人随手能拿出珍贵丹药的行径来看，诸派断定长阳真人必然参与此案。只是医家毕竟势力太弱，农家姜魁又丢了神农鼎，于是此事就成了天下人心知肚明的悬案。

　　　　不过，无论众人如何猜测，众说纷纭，却都未曾想到，长阳真人与王蟾子私谋，竟是为了合谋抵御鬼谷子。

　　　　墨千手露出恍然之色，看向长阳真人的目光也增添了几许敬仰之意。

　　　　到了此时，世人对长阳真人的误解总算有了答案，可是，无论长阳真人如何苦心孤诣，今日之颓势仍旧无法逆转。

　　　　王蟾子羞愧而退，鬼谷子却冷笑道：“长阳，老夫诚心与道家结盟，数次派弟子前来递书，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道家落得如此下场，应是你目光短浅之过。从今之后，你便是道家的最大罪人。”

　　　　长阳真人闻言，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道家一方众人见状，登时大惊失色。

　　　　长阳真人一生所为，亦正亦邪，但其根本是为了道家。若是道家得以常存，他便背负骂名也是无怨无悔。然而，道家将亡，却要他承担道家覆亡的罪责，他如何能够承受？是以，心火牵动伤势，引发吐血。

　　　　长恒真人对长阳真人最为了解，忙上前道：“是非自有公断，师弟何必在意？”顿了顿，又道：“我们这些人即便死了，道家也不一定会亡！”说着，有意无意地向无名峰方向望了一望。

　　　　长阳真人知其所指，微微点了点头，不再与鬼谷子纠缠，退了回来，但脸色惨白，十分憔悴。

　　　　在此说话之际，虹桥上的战局已经完全被鬼家掌控。道家弟子接连被杀，完全形不成防御，已然退到了虹桥尾端，不消片刻，诸派弟子就要攻上临崖道场了。

　　　　虽然明知必败，卫擎仍旧赶忙组织大家排好防御阵型。妖族和妖家弟子善于近战，且防御能力较强，便安排在最前排准备接敌。

　　　　道家辟谷后期以上弟子紧随其后，凭虚御空，防止敌人从空中突破。

　　　　修为稍弱的道家弟子被安排在妖家弟子之后，以祭剑之术远袭来敌。

　　　　儒家弟子气势宏大，善于攻坚，但人数较少，便被安排为机动应战小队，随时拦截突破防御的敌人。

　　　　墨家弟子则迅速架起数个高塔，召出所有机关装置，以半弧形阵型守住敌人冲击的各个方向。

　　　　卫擎利用各派优势，布下此防御阵型，攻守兼备，只要前方坚持的住，墨家弟子足以射杀所有来犯之敌。

　　　　此阵不可谓不妙，连攻山的诸派见之，也倍感棘手，心中惴惴，担心不已。

　　　　然而，身在高空观阵的鬼谷子见状，却嗤之以鼻道：“在我鬼家面前，此阵形同虚设而已。”

　　　　诸派弟子听了鬼谷子之言，登时信心倍增，气势大涨。

　　　　虹桥上，每一名准备迎敌的道家弟子都做好了心里准备，心想“我即便中了灵魂攻击，也要向前冲杀，即便死，也要多杀一人”。然而，当灵魂攻击真正进入自己的髓海时，一切都将失控，根本不由自己。

　　　　一个又一个道家弟子被砍落虹桥，一个又一个道家弟子又冲了上去，场面极其悲壮。

　　　　后方弟子看得双眼血红，悲痛的心中滴血，但是丝毫无能为力，只能握紧手中兵刃，准备多杀敌人为他们报仇雪恨。

　　　　这一刻，什么天道，什么道德，什么正义，道家一方众人都已忘却在脑后，其脑海已经被愤怒、仇恨和杀戮所充斥。

　　　　一种微妙的沙场气息笼罩在众人头顶。那卫擎久经沙场，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他环顾众人，微微点头，暗道：“你们总算成长起来了，若是保持这等势头，或许能守上半日。”

　　　　但是，长恒真人突然脸色一变，失色道：“不好。”与此同时，身在最后方的长清道者也叫道：“坏了。”

　　　　正在这时，只听鬼谷子大笑道：“刃不见血，如何报仇？杀吧，只有杀戮才能释放内心的仇恨！”

　　　　此话由灵魂之力催发，瞬间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立时，道家一方一些定力稍弱之人好似着了魔，突然提起兵刃向身旁的自己兄弟刺了过去。

　　　　群妖本来就意识不强，竟有多半着了道，登时发狂起来，不分敌我，随意冲撞。

　　　　本来完备的防御阵型，瞬间土崩瓦解，卫擎见状，不禁傻了眼，心中之震惊，无法言喻。

　　　　长阳、长恒、墨千手等人见之，亦是大惊失色，急忙运功呵责，唤醒众人。但鬼谷子对人之灵魂的操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呵责之下，虽有个别人醒转，但收效甚微。

　　　　同门师兄弟拔刀相向，在此之际，即便清醒的众弟子也已分不清身边之人到底是敌是友，只能与他人保持距离，自救为上，场面一时混乱之极。

　　　　其间，只听得长清道者又惊又急的大喊道：“住手，快阻止他们！”声带哭腔，不能自已。

　　　　只见被护在最后方众小道者竟都拔出长剑，互相刺杀，地上已了躺了七八具尸体。

　　　　原来，这些小道者修为最浅，定力不住，多数受到了影响。兵器一旦拔起，修为最弱的小道者们猝不及防，登时死在了同门师兄剑下。

　　　　但见那一双双因猝死而来不及闭上的童真的双眸，即便攻山的诸派人士见之，也感到于心不忍。

　　　　所幸，长清道者座下吕为道、吴凌子等道法弟子无一受到影响，忙跳入小道者当中，将其分开。众道法弟子因修为不高，倒有数人被小道者刺伤。

　　　　如此混乱之状，虹桥防线转瞬溃败，诸派弟子蜂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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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4章　气数已尽？

　　　　长恒真人见了小道者们的死状，心中悲愤已极，驭起麒麟兽飞跃而起，径直越过来犯的诸派弟子，向着鬼谷子杀去，怒喝道：“鬼谷子，受贫道一剑！”

　　　　诸派弟子想要拦截，但麒麟兽速度极快，却是来不及出手。

　　　　说话间，长恒真人手中已多出一柄真气之剑。那真气之剑迎风速涨，瞬间化作三丈大小。

　　　　长恒真人本来是重伤之身，体内真气除了压制伤势，已然所剩无几，陡然间催发出如此强烈的招式，显然是不顾体内重伤，拼死而为。

　　　　那麒麟兽感知主人心意，亦呲着獠牙，露出凶相，赤芒飞舞，向着鬼谷子冲去。

　　　　正在这时，虹桥忽然一阵混乱，正要通过虹桥进入道家内部的诸派弟子哀嚎连连，纷纷从虹桥上跌下。原来一只巨大黑熊迎面冲出，众人纷纷祭剑攻击，但黑熊皮糙肉厚，毫发无损，却把众人都挤下桥去。

　　　　那黑熊一路冲出虹桥，突然飞身而起，怒喝道：“鬼谷子，吃熊某一拳！”其拳头布满金色，风紧如织，和麒麟兽一高一低齐向鬼谷子攻来。

　　　　那黑熊虽然陌生，但众人皆知，如此凶恶的黑熊，九州境中，二荒之内，唯有百万大山的熊战将而已。

　　　　熊战将已有七千年道行，一拳轰出，九州之内能够全身而退者，凤毛麟角。麒麟兽亦有四五千年道行，而且是妖兽得道，功力倍增。再加上长恒真人的全力一搏。三者合击，其威力可想而知。

　　　　说时迟，那时快。三者瞬间攻至鬼谷子身前，不分先后击了下去。

　　　　道家一方，将之视作求生的唯一希望，无不将目光注视过来。

　　　　然而，鬼谷子竟哈哈一笑，嘲讽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只见其黑袍无风自鼓，身周立时生出无尽黑云，随即那黑云幻化做三只大手。大手漆黑如墨，凝结如实质。一经挥动，便搅动四周风云，掀起滔天巨浪。

　　　　在众人的惊骇的眼神中，三只大手瞬即拍在三者身上。

　　　　立时，一人、二兽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回，撞在道家内阵封印上，掀起了阵阵涟漪。

　　　　随即，二兽挺脊而起，稳住了身形。显然受了些伤，却无大碍。而长恒真人从封印上弹起少许，直直地向下方黑云坠去，身体僵直，不知死活。

　　　　道家弟子大惊，无不哀呼。还是麒麟兽奋蹄直追，终于赶在黑云之前将长恒真人驮在背上。

　　　　再反观鬼谷子，竟纹丝未退。

　　　　兵家吴邢见状，登时高呼道：“长恒已死，道家将亡，大家奋力杀敌，争最后一份功劳。”

　　　　后边还未挤到虹桥出的诸派弟子闻言，心中大急，没命似的往前挤来，杀气横溢，急寻道家弟子抢攻，士气登时大涨。

　　　　而道家一方见长恒真人生死未卜，士气已然跌落到了低谷。

　　　　静姝看着眼前的惨状，双目不禁模糊起来，恍惚道：“道家真的气数已尽了吗？”手中长剑已不知舞向何处，所幸身旁的冰主眼疾手快，为其挡开了致命一击。

　　　　另一边，长真道者亦眼中含泪，长剑飞舞，拼命护着身后的两名小道者，不时望向远方，暗道：“你不是答应要帮道家的吗？”

　　　　长阳真人目如死灰，站着一动不动，不知所思。

　　　　诸派弟子自然识得长阳真人，皆冲过来欲抢头功，唯有墨家弟子组成简单的防御阵型，拼命为其阻敌。

　　　　长清道者领着数名弟子护着小道者边战边退，向朝阳峰退去。可漫山遍野都是敌人，逃到何处方是净土？

　　　　其身边的吴凌子已然伤重掉队，不知死活。吕为道半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只是拼命杀敌，不过其双目清晰，无喜无悲，倒十分冷静。

　　　　长清道者看在眼中，收起心中悲伤，竟欣慰道：“如此，方得道也。”

　　　　但见道家大势已去，鬼谷子道：“诸位掌门，随老夫去见龙神大人。”

　　　　名家公孙止、杂家尸义等人闻言，登时大喜，纷纷排众而出，围到鬼谷子身边。

　　　　鬼谷子有意卖弄，右手一挥，一直黑色巨拳凭空而生，击打在道家内阵封印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封印光芒一闪，怦然碎裂。

　　　　而后，鬼谷子举步开迈，虚空微踏，其后跟着孙伯约、林月河、王蟾子，名家公孙止，杂家尸义，农家姜魁，以及诸派随人等，浩浩荡荡向无名峰而来。

　　　　道家弟子人人不能自顾，命在旦夕，再无人能够前来阻止。

　　　　长阳真人眼看着鬼谷子等人大摇大摆地从道场上空飞过，直奔无名峰而去，忽觉两眼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心中直是想道：“徒儿无能，愧对师父！”

　　　　无名峰由道家太上乾坤阵法封印，其坚实程度与道家内阵不相上下，不过无人镇守阵脚，其威力连道家内阵也不如。

　　　　鬼谷子对封印毫不在意，随手便要破去，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道：“鬼谷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适可而止！”

　　　　那话声响起时，鬼谷子不禁心头大惊。因其灵魂深厚，神识极其强大，早已将无名峰全部覆盖，刚才，他特意查看一番，根本未发现有其他人存在。对方既能躲过其神识探查，修为之高，可想而知。

　　　　眼看大局已定，突然冒出一个未知的高人来，鬼谷子岂能不惊。按其猜想，对方应是道家一位隐世的得道高人。

　　　　然而，当鬼谷子看清对方身形时，心中却又大感疑惑。

　　　　只见道旁一颗千年老松下，一人好似走累了，轻微地喘着气，正斜靠在树干突出的地方休息。

　　　　第一眼看去，鬼谷子并未发现对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心中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对方的形态完全不像是修道之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但见其头大脑圆，一脸肥肉，身材臃肿，十足是个大胖子。而且，穿着随意，道不道，俗不俗，衣服虽算不得肮脏，却也算不上干净。总之，除了其特殊肥胖之外，放在普通大众之中，根本没有丝毫引人之处，当真普通之极。

　　　　尸义等人在其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灵气波动的迹象，已将其当做道家打杂之人，当即面色一变，就想喝骂，这时，鬼谷子心中咯噔一下，忽然郑重道：“敢问阁下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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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5章　胖厨师

　　　　见鬼谷子突然如此客气，尸义等人无不感到十分惊奇。

　　　　那胖子看似很吃力地扶着树干站起来，走到路上，正好挡住鬼谷子等人去路，说道：“道号什么的，我早已忘了。记得后来有人叫我胖厨师，你们就叫我胖厨师吧。”

　　　　“胖厨师？”鬼谷子眉头蹙起，脑海之中从未听过此名。尸义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此人到底是谁。

　　　　沉默片刻，那尸义毕竟年少气盛，最先沉不住气，怒喝道：“一个破厨子，跑来这里送死。本院不杀无名之辈，识相的快快滚开！”

　　　　那胖厨师却不恼，竟微微一笑，道：“杂家当真一代不如一代，一个小娃娃就能当掌门，还口气不小。”

　　　　尸义大怒，正要祭出仙剑动手，却被公孙止从旁止住，摇头道：“尸院主且慢，此人不简单。”

　　　　尸义怒道：“一个厨子，一点修为都没有，何必怕他。”

　　　　公孙止却道：“某家虽感到其身上有真气波动，但是你看其站立的姿势和位置，其中暗合天地之道，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如影随形，不可小觑。”

　　　　尸义微愣，定睛一看，只见那胖厨师两脚随意而站，不丁不八，看似普通，其上身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绝非普通人所能比拟，而且，其大喘粗气之时，一张一翕，仿佛天地之波动，颇有些玄妙。再看其站立的位置，虽然不在山道的正中央，却与旁边的老松形成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不知是他借用了老松之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还是他弥补了老松防御的不足，交相辉映，总之浑然一体。

　　　　尸义虽不懂得名家气场之学，但其所学庞杂，悟性奇佳，看过之后，亦起了疑心，颇感匪夷所思，一时不敢造次。

　　　　那胖厨师见公孙止道破其身姿奥妙，嘿嘿一笑，道：“名家倒还有些真才实学。”

　　　　公孙止脸上一红，颇有羞怒之感，但因不摸对方底细，只能暂做忍耐。

　　　　直到此刻，胖厨师还不曾显露丝毫武力修为。但是其身上展露出来的神秘之感，让诸派首脑看不透彻，心中疑虑甚深，不敢轻举妄动。

　　　　鬼谷子凝目沉思片刻，忽然道：“数年前，道家朝阳峰上出现过一次金光冲天的异相，传闻是有人得道升天。但事后，道家暗中清查，发现各位真人以及各方耆宿皆在，并无人羽化飞升，唯独少了一名做饭的厨子。老夫所料不错，你便是那个得道的厨子吧？”

　　　　胖厨师道：“道家的事，鬼家倒知道的详细。”顿了顿，苦笑道：“什么得道升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凡人便该待在凡人的地方，妄想飞天？嘿嘿……”说到此处，大摇其头。

　　　　鬼谷子双目一凝，问道：“凡人为何无法飞天？”

　　　　胖厨师道：“茫茫宇宙之中，九州不过是一方浮土，离开九州，人又能到何方？”

　　　　鬼谷子道：“如此说来，你是去过九州之外了？”

　　　　胖厨师摆手道：“去不了，去不了……我也劝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