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突然发现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那时候不是在陪碧琳娜她们嘛。”嗯，这当然是报复，报复她一进门嘴里就一直说着别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她又急又气：“她们全加起来也没有你重要啊！”
北归一愣，然后眼里漾开了光。
这种不自觉的甜言蜜语，真是格外有杀伤力。
“好吧，我原谅你刚才的冷淡了。”他拍拍她的头，然后从衣袋里摸出个草莓布丁，塞给她，“好啦，收收眼泪，我有话和你说。”
唐千鹤握着那个哄孩子似的布丁，僵了半天，才反驳：“我没哭。”
“嗯我看见了，眼圈没红。”他有些不满，“哭一下也没关系的，仇一客死了你还会为他哭两声呢，难道我还不如他？”
唐千鹤觉得自己太冤了。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啊……因为你这么吊儿郎当不正经，让人根本没法好好酝酿伤感啊！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嘻嘻哈哈，所以我才哭不出来的。”她把责任推给她。
“嗯嗯都是我的错，急着亲近，欠缺矜持，太早放低骄傲，所以你现在可以骑在我的头上，尽情挥舞你和斯嘉丽同款的小皮鞭……”
他边说边朝教堂深处走，然后发觉她没跟上来，转过身，奇怪地看着她：“又怎么了？”
“……”
他站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恰好是两扇玻璃窗的间隔之处，于是日光避开了他。他站在阴影里，用深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站在光里的她。
印象里，这个人是很喜欢笑的，也很会开玩笑。就像现在，见她不动，他歪了歪头，说：“这个表情……我觉得我应该把握一下机会，”朝她伸出双臂，“来吧，给你弥补歉疚的机会，投入我的怀抱，我就既往不咎了。”
又是这样，眉眼弯弯，喜气洋洋到有些夸张的笑容。
唐千鹤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原话记不清了，但大意是这样的——
因为你给的嬉笑太盛，于是再没人欣赏你的认真。
过去有多少次，我错过了这个人的认真呢？
“……不要笑。”她轻声说。
北归一怔。
“你一直笑，我就没办法判断了。”她的声音落在空荡的教堂里，泛起回音，“我会看不出来，你正在难过。”
“……”
他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有点苦恼的样子：“宝贝，你甜言蜜语的level突然升了这么多，我有点招架不住。”
“那就别招架好了。”她凝视他，“要我抱一下你吗？”
“这个‘抱’和我期待的‘抱’肯定不是一种意思。”他嘀咕，然后扬起个有点坏的笑，“不过我还是想妄想一下——其实你是那种好朋友和你说‘今夜很寂寞，所以请留下来陪我’，然后你就会欣然应允的人对吗？”
“嗯。”
“……？！”
“前提是我没有喜欢的人，他也没有。”
“……那现在这个前提满足吗？”
“满足。”
“那我们可以……！”
“不行。”
他噎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好朋友’，你是特别重要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糊弄我，糊弄一个即将入土的人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仇一客尸骨未寒你就拿他开涮，那时候你良心不安吗？”
“……你变坏了。”他哀怨地看着她。
“因为和你待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嘛。”
“……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嗯，有六年了。不过你总是玩失踪。”
“怪我咯？”
“不怪你，我听说了，你有心脏病，后天的。”
“……哪个多嘴的？”坏了他经营多年的硬汉形象。
她不回答，转而问：“洛里斯给你的那块晶核的异能不是治愈吗？为什么你还会得上‘弗兰病’？”
“任何异能都是有极限的嘛……我能到现在才发病，已经是托了洛里斯的福了。”
“……”
“我死后，你会殉情吗？”
“殉情的前提是两个人是情人，前提不成立。”
“真冷淡……本来能撑到明天的，听了你这句话我觉得我连今晚都捱不了了。”
“……”
身旁的气息有转低沉的迹象，他笑着说：“开玩笑的……啊，不能笑是吧。好那我认真一点……小心龙彩儿。”
“我知道。”
“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应该以你的安全为第一考虑，不论如何都先杀掉她才对……今晚会有一个超高级晶核送到你手里，你吃下去，记得别急着找她单挑。她现在很厉害。”
听到“超高级晶核”的时候，唐千鹤显然愣了一下，然而此时此刻她不想深究这枚晶核是怎么来的，于是温顺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没说……好像没有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沉默了许久，直到他以为她再不会出声，却听到了她辨不出情绪的嗓音：“你相信来世吗？”
他耸耸肩：“那个太假了。”
“如果有呢？你……下一世最想要什么？”
“这是在问我遗愿吗？”他笑起来，兴致勃勃，“要是问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肯定是立刻干掉‘弗兰病’然后先把你这样再那样接着那样最后那样……别瞪我，喜欢一个人当然会想要睡她，我又不是柏拉图那个神经病。”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微妙的，非常具有利贝诺气息的笑容：“但如果说到下一世，那就很难说了。我也不知道那个我是什么样的，经历过什么，心中的执念又是什么，所以没法回答你哦。”
——很久以后，北归再想起他这段掷地有声充满逼格的自白，悔得肠子都青了。百年难得一次，唐千鹤让他随便刷好感度的机会，他脑子进了水，竟然连一句“若有来世我一定会继续追你把定你泡定你上定你总之这辈子没做成恋人下辈子死缠烂打也要在一起”的糖衣炮弹都不懂说，轻巧巧放过了送到嘴边的爱情橄榄枝……
不论怎么说，对现在的北归来说，这个教堂中的约会算是瑕不掩瑜，虽然没能睡到喜欢的女孩子这一点多少有些遗憾……不过站在唐千鹤的角度，这对她算是好事，她是那种内心敏感的女孩子，初夜第二天，初夜对象就狗带了什么的……绝对会留下深重阴影的。他不想给她带来任何疼痛……除了在床上。
所以，对北归而言，真正的遗憾应该是……直到最后，他喜欢的女孩子也没接受他的表白吧。
……
出葬的那一天，风很柔和。
唐千鹤没去送灵，即使傅红灵走之前一直用那种“我哥会喜欢你简直是瞎了你的狗眼”的眼刀飚她……她也抗住了，没屈服。
她坐在木质回廊上，听着丝竹哀声越来越远，最后像纤细的蛛丝，飘悠悠地悬在半空。
阳光落在水池里，泛出蒙昧不清的暧昧色调。水珠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对着池塘里的锦鲤张牙舞爪了一阵子，然后迈着猫步来到她身边，伸了伸懒腰，趴在她脚边。
它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比寻常的东北虎还要大一圈，但还是很依赖她，仿佛在她身上嗅到了它前任主人的味道。
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最终只剩下了它。
唐千鹤摸着水珠，靠着柱子，看飘飘洒洒的紫荆花，落在寂寞的庭院里。
空气里，最后一缕送葬的哀声，终于也断了。
唐千鹤站起来，水珠抬起头，看着她。
她走，它也跟着。
停下步子，唐千鹤转过身，看着它：“别跟着我。”
它歪了歪头，但真的乖乖停了下来。
“好孩子。”她夸它，想了想，把手里一直握着的草莓布丁放到它的右爪前，再摸摸它的头，转身走了。
水珠目送那个纤瘦的身影消走出庭院，然后低下头，嗅了嗅草莓布丁，面露嫌弃……
一爪子扇进池塘里。
“喵呜——”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俺迟延，这一章比预计的多了一千多字，全长近九千，紧赶慢赶我鞋都跑掉了……话说这些天更新后的正文几乎都比防盗章多千来字啊（单手捂额）……之前买过防盗章的小天使可以跳个草裙舞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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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呆毛君、小阿宁、子婴还有小亦的雷子！！最爱你们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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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68
就在前天下午，密探告诉龙彩儿，北家的那个瞬移异能者终于死了。
那一刻，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心花怒放……这些成语通通可以安在龙彩儿身上。
龙彩儿对自己的能力一直深具自信。自身掌控着数十种异能，随便哪一种都能置人于死地；靠着“火焰净化”治愈物理伤害的能力，这半年她更是笼络了许多有求于她的大人物，集结了一大批势力，那些人供着她，称她为‘仁心圣手’，甚至有人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处宫殿，安排了数十个异能者，她就是宫殿里唯一的女王。
但自从四个月前被北归恫吓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迈出宫殿，龟缩在他人为她打造的要塞中，夜里明灯长亮，屋外五步一人十步一岗。
是不敢出去，也是不能出去。
北归的瞬移能力，正是她唯一的克星。她拥有的异能甚至能做到隔空伤人，却唯独没有“刀枪不入”这一种……倘若北归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用匕首刺进她的后背……她一点也不想知道“火焰净化”能不能拯救一个心脏破洞的异能者。
那次他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请她以后都乖乖在家里待着，她恐惧又不甘地答应了。
“你可以试试雇人来刺杀我。”那个娃娃脸的恶魔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那一缕刚才她头上削下来的黑发，“不过你应该听说过，我有个堂妹，她的异能是诅咒，只要布好了咒，不论她活着还是死了，条件满足，咒术都会生效哦。”
“北家的一只猫出了事，这笔账都算在你头上。”
他丢下这句威胁，扬长而去。
之后四个月，龙彩儿战战兢兢又满怀憎恨地忍着，等待着，直到这一天……
死了！那个让她日夜恐惧的人终于死了！
龙彩儿觉得她头顶的天空都高了许多，快快活活地过了两天之后，她突然又觉得有点可惜。
那样一个人物，就这么死了。如果他肯低下头，求她赐予他进化的火焰，那么他原本可以再多活一阵子的……
她拥有净化的火焰，这个火焰虽然不能真的净化“弗兰病”的，但却可以让发病的人多拖延一段时间……别小看这一段时间，愿意为它付出一切的大有人在。
面对死亡感到恐惧，是人类的天性。不论异能者还是变异人，不论是良民还是枭雄，莫不如此。她不会嘲笑他们，她还会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用一生的权利财富来求换那一小段苟延残喘的时间，她又怎么能过得这么快活呢？当然，那些经过她手但最终还是奔赴死亡的患者们，他们的晶核和异能，她也问心无愧地接收了。
心头大患消除后的第三天，天朗气清，龙彩儿正在庭院里实验自己新获得的异能，一个身形削瘦的异能者走过来，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下，称现在正有一个变异人在门外求见，向她是否接见。
龙彩儿颇不耐烦。
“除了双a级以上的变异人，其他一律不见，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在她刚离开修生生的那段时间，她曾被一个男性变异人抓住，并在对方手中遭受了极不人道的对待，自那之后，“变异人”三个字就从床前故事里的恶魔变成了现实中的噩梦。这些年时间流逝，她对变异人的憎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深重，若不是为了他们的晶核，她连看一眼这些怪物都嫌恶心。
“那个变异人似乎是s级的。”异能者低着头说。
宫殿的女主人终于来了点兴趣。“让他进来吧。”
“他病得很重，半瘫在门口，无法**行动。”
龙彩儿“啧”了一声：“病痨鬼……”
“要不要派人将他抬进来？”
“算了，我自己走一趟。”她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猫毛，勾起一个艳丽的笑，“‘仁心圣手’毕竟还带了一个‘仁’字嘛。”
宫殿的女主人朝外走，身形瘦削的异能者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变异波斯猫，别开眼，跟了上去。
一路静默无语。
两人出得正门，龙彩儿左右看了看，疑惑：“人在哪里？”
一只手突然靠近她身后！龙彩儿一惊，猛地向前躲闪――刚踏出一步，脚下的土地陡然冒出幽蓝的光，接着视野蓦地一花，四周的景象全部改变！
一个巨大的废弃广场，广场边上，钢铁水泥构成的摩天大厦跪伏着，寂然无声。杂草从裂开的水泥缝隙里长出来，开出淡黄色的星星小花，野蜂在上头打转。
至此，龙彩儿已经完全明白了。她转过身，望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你不是我的仆人。”她口吻笃定，丝毫没有慌乱，因为在她眼中，这只是个能量团等级刚过b的渣滓异能者。
身材削瘦的异能者站在龙彩儿对面，他有一张面目模糊的脸，他抬起手，将左脸上的创可贴撕下――伴随着他这个动作，仿佛有一层薄薄的蜡从他身上融化，现出了伪装后的真容。
龙彩儿惊讶，旋即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仿佛猎人看到了愚蠢的兔子，“我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先送上门了。”
只有龙彩儿自己知道，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不知那张创可贴是什么来头，除了隐藏真面目之外，竟然还能误导自己对能量团的感知。刚才明明只有b级的……现在她身上的能量团竟然接近了s级！
唐千鹤丢掉了手中的东西――一张便利贴，以及一个红枣大的小球，前者是某位异能者的手笔，用来掩饰她的真实身份；后者则是北归的大作：一个金属球，能高度模拟周围色彩，不易为敌人察觉。
它从她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裂成两半，数十只机器瓢虫从里面涌出来，然后按照预先设置好的程序，以“离唐千鹤最近的人形生物”为圆心，迅速而安静地各就各位。
入耳式耳机传来“准备就绪”的机械女音，唐千鹤知道陷阱已经布下，但决斗开始之前，还有几个问题她要问清楚。
“为什么杀了文蓁？”
龙彩儿轻慢地说：“她自己傻咯。我本来的目标不是她。”
“……是我？”
“小右很中意你嘛。不过要我说，它那时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身上的能量很庞大没错……不过，我可是连s级的超高级晶核都吃过。至于你……”她的神情愈发轻蔑，试图向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在我吃过的异能者里，你顶多算中等。”
唐千鹤默然了一阵，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云南的时候没有杀了你。”
脸上掠过几丝愠怒，龙彩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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