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大时代- 第16部分

　　　　张德成狂笑出声，泪如雨下，只因为他带来的最后一点部众也都已经在清军和洋人的夹击下消亡殆尽。

　　　　“我本以为你聂士成还算是一个英雄，原来你跟你背后那些满洲蛮夷一样，都是些内残外忍之辈。只恨我当初未能识破你这小人的真面目，终酿制今日大祸。”

　　　　聂士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你也将我聂士成瞧得太小了。况且。就算是没有我聂士成，难道你以为你就会有哪怕是那么一丁点的机会吗？”

　　　　“你要知道，这次布下这天罗地网的除了龙虎山，正一教之外，还有你”

　　　　张德成喝道：“不必多说！”，随即又大笑道：“你们处心积虑地要杀死某家。然吾亡，天下其安乎，其不安乎”

　　　　张德成这句问话乃是出自晋国八王之乱中的某位王族死前的话语，意思就是说：然而我死了之后，这天下是会太平呢，还是会变得更不太平？

　　　　一个留着辫子的道士打扮的人忽然接口道：“不管这天下会不会变得太平，总之你这样的人死了之后，这天下总归是会变得太平一点。”

　　　　“聂将军，”这道士转头对聂士成道：“那厮现在正是法力全无，疲惫不堪的时候，还请将军务必将此獠击杀于此地，万万不能让他走脱。”

　　　　、聂士成瞟了这忽然出声的道士一眼，再看了看上一个对自己发号施令现在躺在地上变成了焦炭的家伙，板起面孔道：“本将如何处理，不用你来教。”

　　　　“这个自然，”那道士微笑着道：“虽然那厮法术被破，反噬之下就算我们不管他也活不了几天，但毕竟是一个祸患。若是走脱了，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况且老佛爷那边”

　　　　“哼，”聂士成冷哼一声，对着身边的军官一使眼色，低声道：“开炮！”

　　　　在刚才两人交谈中被拖过来的野战炮组早已经准备完毕，在得到命令后，两门野战炮轮流向张德成藏身之处开火。硝烟弥漫中，障碍物被撕成碎片，被轰入半空再散落在大地上。等硝烟散尽，那地方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厮难道就这样死了？”道士狐疑地道：“聂将军，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派人去找一找。”

　　　　“哼！”聂士成斜视了那道士一眼，冷声道：“你自己不是看的很清楚，都已经被大炮轰的尸骨无存了，还找什么找？再说了，你们龙虎山不是最擅长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吗？先前就是你们说张德成一代妖孽，不除必将祸乱天下，现在你自己掐指一算不就好了？”

　　　　“聂将军，”那道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龙虎山道法的厉害之处你也看到了，那张德成先前多么不可一世，在我龙虎山两仪微尘阵之下还不是任由宰割？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那厮要是逃脱了，临死之前必然会大闹一场，说不定会弄出多大的篓子。所以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我们也绝不能让他发生！”

　　　　聂士成正待说些什么，场上的情况再次突变。焦黑的大地忽然破开了一个大口，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地底升起，闪电般地向着聂士成站立之处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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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穷途

　　　　第九章穷途

　　　　在刚才的炮击中，张德成将自己藏身于地下，再等炮击结束后忽然杀出来，，便是想要啥歌出其不意。可是，那来自江西龙虎山的道士却一点也没放松警惕。

　　　　况且张德成先前所处的地方离这边距离颇远，虽然他豁尽余力，然而等到他冲到聂士成身前的时候，那道士早就做好了准备。两人拳脚相交，看似碰到了一起，却总是在刹那间以毫厘之差错开。

　　　　一个是蓄锐已久，一个是久战之余，两人却战了个不相上下，只因他们所学本就源出一脉。彼此都对方会有什么本事大致了解，所以才能在一息十多招过后还未硬碰硬地交手一次。

　　　　虽然张德成已经是精疲力竭，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经验要比那经常在龙虎山静修的道士要多得多，在一招晃过对方后，便闪身一指向边上聂士成的左胸处。食指点出，聂士成已经知道不好，然而这一招悄无声息，却又快如电闪，让他没有更多的反应时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这一指便垫在了他的肩膀上。

　　　　鲜血从聂士成中指出飞溅，刚猛的力量在将他肩膀击穿的同时就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击飞了出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张德成先是和那道士交手十余招，然后一招放到聂士成，接着便奋起余勇拔地而起，向空中跃出，其余人等竟然还不急反应便被他突围而出。

　　　　人在半空，张德成尚有余力地大笑道：“龙虎太玄经果然名不虚传。”

　　　　他心中怒极，却自知命不久矣，便不愿在此和这几人纠缠，想要回到大本营后交代后事。那道士在地面上冷笑：“可笑！”

　　　　可笑？张德成一惊，杀气自身后暴起。他身在半空与来袭的化为龙虎二形的两人拼了两招，在身上中了一拳一掌后，血洒长空，然而，他毕竟还是冲出来了。哪怕是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连本命元气也在刚才被那笼罩在龙形中的男子盗去，可这些代价就是值得的。

　　　　只要回到独流镇，便能将他这一支的宗法传承下去。自入门那日起，生死便不足论。况且将军难免阵中亡，世事如潮，今日之事，必有以报也。

　　　　在小树林里急急而奔数里后，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张德成忽然停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小路上的那一对粉妆玉琢的少年男女。

　　　　他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放弃了最后一点念想。疲惫和伤痛同时爆发出来，他绝望地道：“想不到黑龙王阁下也掺和到了这件事里来了。”

　　　　这来的两人自然就是林梦楚阁下和陈诚了。听到张德成这似乎是认命了一般的话后，少女开口道：“喂，姓张的，你就打算这么着等死了？怎么说你也是敢和我一样自称是天下第一的人物呐。”

　　　　张德成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道：“那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何须多言？想要张某人这颗头颅的人很多。与其死在那些人手里，死在阁下手中也不算太冤。”

　　　　“哼，我早就说过你这人志大才疏，空有一身惊世道法和武功，却一点都不知道世界大势，难免会折戟沉沙一败涂地。怎么样，你现在可不是就被人打得狼狈而逃了。”

　　　　张德成睁开眼来，怒道：“要杀就杀，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可惜可惜。”林梦楚假模假样地连说两遍可惜，但是她脸上一点可惜的样子都没有。然后她用清脆地声音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张德成闻言，不由得气沮。偏偏林梦楚还要往他伤口上撒盐，她假装道：“啊，你可能读书比较少，对这几句话的意思不大明白。不过不要紧，阿诚，来，告诉这位张先生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诚双手握拳，然后一鞠躬，挺身道：“得令！”

　　　　“这几句话是东汉末年的东吴名将太史慈在被张辽击败后，创伤崩裂临死前所说。意思就是：大丈夫生在乱世，就应当拿着三尺长的宝剑，凭着自身的武勇和谋略，立下足以流传后世的功绩，可惜这样的功绩还没有完成，现在却要死了，真是让人遗憾那。”

　　　　“哼，所谓的黑龙王也不过如此，”张德成讥笑道：“某家纵横决荡百战百胜的时候，你怎么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是了，当时的你们，就根本不敢出现在某家面前吧！”

　　　　“切，”少女不屑地道：“我也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反正你快死了。”

　　　　林梦楚道：“当初我和你商量共谋大事的时候，你看不起我，说耻于和妇孺共处，却不知道是否忘记了你白莲教的先祖唐赛儿，就是以女子之身掀起席卷十余省狂潮的往事。”

　　　　接着，她指着陈诚道：“当初我还跟你说，这个人，陈诚，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一点，可是腹有兵甲，兼有谋略，正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儿，你也不屑一顾，今日又如何了？”

　　　　“我黑龙会已经吞并了数县之地，拥兵数万，而你张德成却是即将兵败身死。高下，哼，高下立判！”

　　　　张德成不再说话，只是闭目等死。

　　　　“你大概以为我就是为了来羞辱你的，”少女用着戏谑的声音道：“然而并不是。我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额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狠狠地将所谓的强者轰杀至渣，在他们最强的时候！接着！”

　　　　张德成一伸手，接住了少女扔过来的一个很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面充满蓝色的液体，液面微微地起伏，散发出迷离的光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普通之物。

　　　　“喝了，”少女平淡地道：“然后我们再来战个痛！”

　　　　张德成盯着手中的瓶子好一会，在少女就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再次大笑，拔出瓶塞，一样扣将那些液体全部倒入口中。

　　　　液体入口，顺着喉道和食管往下，带来一阵冰凉的感觉，身上的伤痛和疲劳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已经楼去人空的体内又感受到了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力量让他身体上的伤口不断地愈合，甚至还推动他在原本的境界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他在武功和道法的道路上行走的更远。

　　　　他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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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末路

　　　　第十章末路

　　　　哪怕是身处这种绝境之中，但这小瓶药物的神奇，还是让张德成忍不住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仙豆，时之沙，回复药水，随便你叫什么好了。”林梦楚活动了一下关节，满不在乎地道：“但是这个东西只是让你看起来好了，实际上只是压榨你的生命潜能，让你回复到你最强的时刻。嗯，大概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你是要先休息一会写个遗书什么的，还是我们直接就开打？”

　　　　张德成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知道对方所说不错，现在给自己提供能量的并不是自成循环，源源不绝的先天真气，而是外来的无水之源。看起来浩大磅礴，但是却是用一点就少一点。正如黑龙王所说，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沉吟了几秒钟，抬头道：“我有一个儿子，名字叫做张宝森，如果你赢了，就去跟他说我吧东西放在了江西老家。”

　　　　少女点点头，对陈诚道：“虽然我不觉得我会败亡，不过还是先跟你说一下。无论胜败，你都去讲这个消息告诉他儿子。好了，你躲远一点，免得等下被波及到了。”

　　　　陈诚道了一声好，便离的远远的，然后大声地道：“好了，你们抓紧点，时间不多！”

　　　　少女“哼”了一声，对他嗤之以鼻。

　　　　张德成忽然道：“看来那小子对你很是在意，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想给你一点忠告。”

　　　　“你都快死了，还这么多话，说吧！”

　　　　“在你所爱而又爱你的人面前不要一只表现的那么强势和骄傲，要知道人心不是石头，会一直不变的、”

　　　　“聒噪，”少女挥拳，隔空将地面上的一块大石头打成碎片，再将双拳提起，在胸前互击一记，“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那就”

　　　　“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去到什么地步吧！”

　　　　清脆的声音中，林梦楚所站立的地面忽然炸裂，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她的身体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前冲去。而比她速度更快的，是她挥出的毁灭之拳。

　　　　原本被滔天霸气环绕的张德成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淡然，他轻笑一声，用相同的姿势挥出了自己的右拳。拳与拳碰撞到一起，空气在霎那间似乎凝固，声音也似乎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是时间变得缓慢了，良久之后，巨大的轰鸣声音才响起，与之同时，同心圆环状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激射，狂暴的力量将路上的一切障碍推到碾平。面对着澎湃四溢的力量，陈诚不得不将双臂竖起护住头脸，沉腰扎马，使用千斤坠的技巧将自己的身形固定在大地之上。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战斗的余波就有了如此的威力，那在战斗中心的两人身上又会承受如何的压力了？陈诚对林梦楚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他们两人的命运早就联系到了一起。除非是他先死了，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受到任何的生命危险。

　　　　挥动拳脚带来的大气爆鸣声不断地从两人交手处传来，堪比战列舰主炮射击威力的爆炸在这片小树林中不断地响起。张德成越打也是痛快。放下了一直以来背负的责任，就让他的心灵变得更为空明，就能让他的拳头变得更为专注，更为有力！

　　　　蓄力，挥拳，无尽的力量在瞬间释放，能量的冲击将对方背后百米开外的树林齐刷刷地从中斩成两段。张德成后来虽然以白莲教的旁支自居，但他跟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有着说不清扯不明的关系，龙虎山的几门不传之秘他也是有过涉猎。

　　　　趁着对方闪身避开的时候，他将左手按住丹田，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眉心中间，金色的，赤色的，纯白的三种火焰便从他身上同时燃起。一弹指间，三种泾渭分明的火焰便彼此缠绕，融合，最后化成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三味真火。

　　　　这门《三火归元功》据说传自殷商末年的一代奇人申公豹，是那位叛出河洛派的高手从《洛书》中领悟出的一门极为霸道武功。这种说法也许是龙虎山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才放出声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门武功他就很强，强得即便是张德成这般人物在有那么一丝生机的时候也不愿意轻易去尝试。

　　　　天劫白炎，红莲业火，地狱冥火，南明离火这些奇妙的火焰各有不同的神奇效果，《三火归元功》就是一种以自身的无尽心火为引，将两种彼此对立的火种强行糅合在一起的霸道武功。这门武功强则强矣，但是以人身来推动，无论胜败，那就只有肉身崩溃这一个下场啊。

　　　　张德成昂首，大笑，“高手过招，又何须许久？”

　　　　身形已经完全被透着金色光泽的火焰所笼罩的他冲天而起，一道火焰形成的流光急速地冲上半空。林梦楚抬头望去，只见火光的余烬渐渐消失在半空，张德成那厮竟然已经穿透了云层，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然而，她就知道对方并没有趁机逃走。逃走本就毫无意义，难道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就要比轰轰烈烈地战死更好吗？如果死亡是必然到来的结局，那何不让我们点燃申明中的一切，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呢？

　　　　人类的身体能够做到这样离谱的事情吗？张德成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来到这片云层之上的，他只是去想，身体就自然地做出了动作。一念而万法生，这本就是龙虎山一脉的理念，是无数代天师所追求的天人合一之境才会出现的神通。哪知道今日却在一个外门子弟的身上出现，要是那些躲在山上苦修许久的家伙们知道这边的情况的话，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吧。

　　　　张德成无不恶意地这样想，作为外门子弟，他就对龙虎山上的本家毫无好感。

　　　　但这一切，大概也都没什么意义了。

　　　　大地在脚下，他伸出双手，就好像要将整个天地都环抱在胸中。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将他已经开始溃散的身躯勉力地粘合在一起。

　　　　果然，《三火归元功》就不是人类所能掌握的力量么？那也没设么关系了。

　　　　只是啊，如此壮丽的世界，就要与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