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属下们办事不利,请阁主责罚。”
人生在世,谁无过错。夜殇阁能力是不低,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确保万无一失啊,当初索额图在香河县建造兵工厂,还是粘杆处发现的呢。
阁主大人一遇上万岁爷的事情就失了分寸,请还我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夜殇阁主!
“查清楚了?”
流云道:“八王爷派人找上直亲王府拉粪的老仆,消息便是由老仆带入府里,因府中有不少我们的人,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传递消息。那老仆将信封放在茅房里,平日里打扫卫生的小厮发现了,几经辗转,直亲王爷上茅厕的时候就看见了。后来又用相同的法子,让老仆将直亲王写好的流言传递出府,老仆不识字,只按照直亲王的吩咐办事,最后是从一家胭脂铺里流传出去的。那胭脂铺是直亲王福晋出阁时陪嫁的嫁妆。”
清风一声冷笑:“这老八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流云看着清风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阁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需不需要将那些污蔑皇上的人……”说着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清风站起身来,将调查的折子扔进火盆,淡淡道:“不用了,民间怎么传先不管,把那些多嘴多舌的官员查出来,之后给本座列一个名单。”
流云点头称是。
清风又道:“还有,派人监看廉郡王府,凡是与老八接触的有关人员都给本座调查清楚。”
这老八的本事还真大,以前他还没看出来,如此不安分怎么行。胤禛如今整顿朝纲已经是精疲力尽,哪有时间来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且与老大老八他们又添了一层兄弟关系。惩罚轻了,压不住这几个兔崽子的气焰;惩罚重了,又不免被御史说一个刻薄残暴的名头。
现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胤禛,康熙朝已经过去了,胤字辈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应该停歇了,这些兔崽子不好好为江山谋福利,还想那些有的没的。便是有争夺,那也是胤禛膝下两个儿子的事了。
·
既是说了与清云商量事情,清风便到粘杆处的几个据点逛了一圈,同清云说了些闲话,在街上寻了几样好玩的玩意儿,想着待会儿回宫的时候送给胤禛。
他倒不是不相信粘杆处,只是相对夜殇阁来说,粘杆处就太陌生了。
回了乾清宫,老远就看见苏全一脸神气地站在大门口,身后还跟了两个强壮的侍卫,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清风顿足,挑眉道:“苏公公这是何意?”
苏全得意洋洋地看着清风,幸灾乐祸地笑道:“咱家奉了主子爷的旨意,特在此恭候风侍卫回宫。主子爷亲自吩咐了,在风侍卫回宫之前,须得好生学习这宫里的规矩。”
清风脸上的神色渐渐阴冷下来,不咸不淡地说道:“苏公公要如何教我学规矩?”
“哼!”苏全皱着鼻子轻哼一声,随即向后退了一步,那两个强壮的侍卫上前。苏全道:“打板子。”
清风斜睨了他一眼,压根儿就没把几人放在眼里,若不是念着苏全一心为主的份上,早将他扔到慎刑司了,还敢来打他板子。
抬步,转身,向前,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苏全,清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西暖阁。
苏全气得跳脚,朝身后两人吼道:“你……你你们,连万岁爷的话都不听了!”
两个侍卫苦着脸,他们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清风的身手如何,不说打板子了,连衣角都碰不上,除非让万岁爷亲自来行刑。
清风进了御书房,并不见胤禛的身影,忙拉住守门的太监问道:“万岁爷呢?”
那太监道:“一直在书房,未曾出来。”
清风眼眸一闪,不再多问,转身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坐下。抬头望着那道通往密室的隐形门出神,自他‘离世’已经一月有余,胤禛却还未走出他‘死亡’的阴影,只要一有空,或是想念他,便独自一人前往密室。
密室里珍藏着他不曾宣泄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他以为胤禛是排斥他的,甚至厌恶他,没想到,死后才发现,胤禛对他,犹如他对胤禛。
如果自己当真是死了,没有重生,他的胤禛怕是一辈子都要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此时此刻,他该如何告诉他,老天爷不仅没有惩罚他们,还送上这么份大礼给他们。不用在顾忌血缘羁绊,也不用在乎伦理道德。现在的他予他,是君上对属下。
胤禛在密室里呆了一个时辰,清风便拿着书桌抽屉里的画卷看了一个时辰。
当胤禛走出密室,一眼就看到清风那微蹙的眉眼,痴迷眷恋的神情,一瞬不瞬盯着画幅怔神的模样。胤禛微微一惊,那种露骨的眼神……只在皇父的眼里看见过。
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却是恼羞成怒,声音寒冷如同冰渣子:“出去!”
清风回过神来,忙起身,看到胤禛红肿的双眼不禁心疼,柔声唤道:“主子……”
胤禛走过来,拿掉清风手里的画卷,整个人如腊月寒霜,凌冽的目光扫向清风:“出去,御书房岂是你能随意进的!”
说完也不管清风何种反应,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送到慎刑司去!”
………………………………
51 第51章
话音刚落,便见十来个侍卫冲进御书房,将清风包围。
万岁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乾清宫的侍卫大多数都是以前清风亲自挑选出来保护胤禛的粘杆处成员,他们自然是认得清风这个曾经的粘杆处统领。虽然平日里,乾清宫的侍卫和宫人对清风敬重有加,毕竟皇命难为,无奈只能得罪万岁爷身边的第一大红人清风侍卫。
苏全听闻动静,带着刚才那两个侍卫急匆匆赶来,见到这般阵势吓了一跳。
他经常在主子面前挣表现,也乐得跟清风李卫等人争宠,但不代表他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子爷生气了。
在他心里,自然是主子排第一,连忙从桌上倒了杯热茶,递给胤禛:“主子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胤禛不理会苏全,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看着众侍卫围着清风并无动作,又不禁恼怒:“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即使他对清风百般纵容,也不允许对方用刚才那种眼神看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竟敢心怀不轨,亵渎君主。
清风移动脚步,左右看了看,只觉心中一痛,一双漆黑幽深的瞳孔看向胤禛的脸庞,刚才不经意流露出的痴恋已被他掩饰住,眼神中一片柔和,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拿下!”冒犯了君威,胤禛也不再顾忌心底对清风的信赖和纵容。
众侍卫无法,只得又一步上前,直逼清风身侧,带鞘的刀剑架在清风脖子上,随即向清风的小腿一踢,顺势将清风押着跪在胤禛身前。
清风垂眸,轻轻摩挲着衣角,而后淡淡开口:“皇上是因为属下乱动了御书房的东西,才治属下的罪吗?”
苏全则狠狠地瞪着清风,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
沉默片刻,清风又道:“昨日属下翻动皇上的奏折,已然是滔天大罪,属下不敢托词。皇上纵容属下在乾清宫作威作福一个多月,是属下恃宠而骄,得意忘形,实在该死!”
胤禛眉头一动,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耳根泛着可疑的红色。
他当然不是责怪清风越权行事,而是恼怒对方那份不该有的心思。粘杆处的统领清风,两世以来,都是他极为信任之人,私下里也不知为他做了多少龌蹉勾当,怎会因为翻动御书房的奏折就惩治他。
偏偏清风不依不饶地问:“当真是因为属下动了皇上的东西,才治属下的罪吗?”
“你……你你……”胤禛气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说不出那档子事,只冷声道:“朕乃一国之君,治你罪还需要理由吗!带下去,责打二十大板,此后再不允许踏入乾清宫半步。”
清风这才慌了,第一次为自己这低微的身份感到可悲,正想上前去拉住胤禛解释,却见胤禛不耐烦地大袖一挥,直接转身进了内室。
苏全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风侍卫请吧。”说完屁颠屁颠也跟着进了内室。
众侍卫为清风默哀片刻,还是客气地将清风扶起来,颇为贴心地开解道:“风统领莫要伤心,主子平日里最信赖风统领,只是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待主子气消了,还是会让风统领重回乾清宫的。不过现在,还劳烦风统领跟属下们去一趟慎刑司。”
清风皱眉,止住想要追赶胤禛的脚步,认命地点点头,随即出了御书房。
刚走出乾清宫,就遇见相携而来的清云和流云。
清风一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大串侍卫,知道的明白是清风去领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清风领着侍卫去办差。
清云停下脚步,对清风恭敬一拜,平静问道:“主子是有任务?”
侍卫们一愣,个个脸上透着古怪。
清云越发疑惑,主子下达任务可不会这般张扬,纵然清风已经辞去粘杆处统领一职,但粘杆处的成员对他依旧是尊敬崇拜。所以,故有此一问。
清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另一个侍卫替他回答:“主子让属下带着风统领去慎刑司领罚。”
听了这话,清云还没反应过来,流云却是‘噗嗤’一笑,拉着清云的胳膊,凑到清云身边咬耳朵,偷笑道:“哎,这就是你们粘杆处的前统领啊,你可得小心些,指不定哪天你和那木头就是这下场。哈哈,领去慎刑司打板子,哈哈……”
清云冷下脸来,瞪了流云一眼:“休要胡言乱语。”
流云被那一眼看得心里一荡,忙讨好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即便是以后你被打了板子我也会救你的。”说完还不正经地朝清云耳朵哈了口热气。
清云一声冷哼,不留痕迹远离了流云这只豺狼,向清风拱手道:“大人和主子之间许是有什么误会,属下……”
“哼!”清风冷冷地瞥了清云流云两人一眼,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
清风果然去慎刑司走了一圈,没有受罚,也没有挨板子,相反还将慎刑司几个私下贿赂的管事太监教训了一顿。
粘杆处侍卫夹在清风和胤禛中间,两面不是人。
没有胤禛的允许,晚上也不敢回乾清宫,清风在下属给他准备的房间里歇息。
活了两辈子,清风第一次住在如此简陋的屋子里,心下不悦。不过庆幸的是清云暗里给他配了两个小太监伺候,整理床铺、端茶倒水这些倒不用自己动手。
清风躺在硬梆梆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的想起今日胤禛动怒的情景。
他有些想不明白,往日里也没少去翻御书房的东西,连代批奏折这样的‘大罪’胤禛都能容忍,怎么看了会儿那副画卷就动了气?
冥思苦想了一回,清风翻身做起来,烦闷地皱了皱眉,下了床穿好衣服,凭借自身高深莫测的功夫,一路探到乾清宫。
避开巡逻的侍卫,清风走到宫墙脚下,抬头目测一番宫墙的高度,接着用了十成功力,一跃而上,翻墙进了宫内,又七弯八绕穿过花园走廊阁楼,才到了胤禛宿寝的地方——西暖阁。
清风望着里面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不由得苦笑,他当了几十年皇帝,堂堂一国之君,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
明明已经知晓了胤禛对他的心意,他却犹豫退缩不敢相认。当年擒鳌拜平三藩,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可一到了胤禛跟前,便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如今,胤禛是皇帝,他只是个侍卫,连苏全都能给他甩脸色。
他赌不起,只怕还未坦白身份和心意,就被当做反贼丢了脑袋,或者被称为妖魔给烧死。
外间守夜的几个太监都被他点了穴沉睡过去了,清风徘徊在门口,几番挣扎仍然不敢跨过门槛。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冷漠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清风一惊一喜,话不经大脑脱口喊道:“胤禛……”
刚说完,就见胤禛的神色更加阴沉,冷笑道:“风统领当真好本事,夜闯乾清宫竟如无人之地,就算成了普通侍卫,粘杆处也不忘恭维你。”
清风眼神一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碰不得摸不得,连说话交流都成了困难,此时胤禛那冰冷的神情、嘲讽的话语,却比曾经明明白白拒绝他心意的时候还要难受。他是他最敬爱的皇父啊,为什么看着他,就如同看见苍蝇一般嫌弃、厌恶?
“胤禛……”清风再次开口,走到胤禛跟前,钳制住对方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温柔且坚定的目光直视胤禛的眼眸,轻柔的语气说出无比沉重的话:“胤禛,你相信……一个人死后会再生吗?不是投胎不是轮回,只是灵魂从一个身体移到另一个身体。”
这句话他反反复复练习了一个多月,如今终于说出口了,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
胤禛猛然睁大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生气,无意识般地喃喃出口:“难道……你不是清风?”
不是清风的重生!那会是谁?
下一秒,眼神又凌冽起来,带着一丝杀意,冷声道:“你是谁?”
清风受不了这种眼光,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制住胤禛的挣扎,低声道:“别动!”温热的大手在胤禛后背上轻抚,待胤禛渐渐平静下来才道,“如果我想害你,早在一个月前就动手了,粘杆处掌握在我的手里,夜殇阁由我一手创建,朝中半数大臣对我忠心耿耿。我这一身武艺,便是数十个大内侍卫合攻,都不在话下。”
听着这番言论,胤禛只觉全身冰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又不敢确定,被清风拥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清风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个皇帝,这个皇位,岂不是时时刻刻都……
清风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别怕,现在你才是大清的皇帝,没有谁能撼动你的地位。你总认为我的死是上天的惩罚,其实我却很感谢老天爷给我的惩罚,能够再次陪在你身边,不受道德伦理约束,不让你良心不安。”
“皇……父……”喉咙里吐出两个音节,胤禛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清风勾唇一笑:“不,是清风,你的侍卫,你的下属,如果你愿意再赐我一个男宠的身份,也不错。”
胤禛浑身一震,用尽全力从清风怀里挣扎出来,睁大眼睛呆愣愣地看了清风半响,只觉心跳如雷,双颊发烫,在清风坏笑的时候,一眨眼窜进内室,关上房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可能,清风怎么可能是皇父?他一直都认为清风同他一样是重生之人,怎么会是皇父夺舍!
………………………………
52 第52章
清风被胤禛关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胤禛紧闭房门,整个身子靠在门板上,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混乱,清风强而有力的敲门声震得他心跳加速,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呆愣愣的仿若木偶。
“胤禛你开门,听我解释……”
焦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胤禛置若罔闻。
“胤禛……”
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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