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法君- 第75部分

　　　　如同兰波一样的行尸走肉。

　　　　我把盘腿松开，换了个闲散的姿势，闭上被耀白的世界晃花了的眼睛。既然想到了兰波，那就继续想一想吧。

　　　　怎么说兰波这个人，或者说，这个我呢？说他行尸走肉其实不准确，或者说太轻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无法定言的评价，是因为兰波这个我，对实验的疯狂和对人态度的温和，对知识的执着与对遭人侵犯的随意。

　　　　我记得，他可以毫不在意地无视所有鄙夷和恶意的攻击在一座乡村里不断徘徊，还善意地帮他们抓走了一个躲在水井里长大就可以偷食小孩的幼小魔兽，转眼又可以毫不怜悯地把一个人解剖得渣都不剩，只要他有兴趣知道什么，比如这个被解剖的人打的屁为什么和他的同乡们不同，不是发霉苹果味，而是发霉栗子味的？

　　　　也许兰波本人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既有辉煌强大的过去，也有吞吃仙果后失忆的落魄，也可能不是失忆，只是与我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无法完全解封自己的那些记忆。

　　　　总之兰波这个人是真的让他自己，包括传承了他一切的我都不能理解。时至今日，我借助兰波的记忆经验和阅历人脉等等，度过了很多的危机。积勃更加强大，可是我借助兰波还是比较多。这是因为我遇到的敌人与兰波结缘更深，也是因为，兰波的解剖术更加轻便，他对我观察力的加持也更加实用，更加合适修为底下的我。要知道，即便是在浩劫时在顶级战力中修为最弱的积勃，也是凭借魔导士兼大弓手的修为，才拼得“混战之王”的称谓的，而不仅仅是至尊杀气。

　　　　我对积勃的记忆解封得很好，这是我胆敢在之前的大战中指点诸位队长级别人物，也是我胆敢在之后开大会搞说教的主要资本。而兰波的记忆，起始于当初石明治叫破的一个“兰波”本名，现在偶尔还会被某个字眼，某个场景，某个人物再次激活更多，然后影响我的情绪动作言语，帮我最大化地化解危机。如此，已经数次。

　　　　数次激活，可是，这团记忆，依然没有完全解封。要是按照惯常的尿性，我想，兰波的身份，暗藏着更大更多的阴谋。为什么？最大的可能，依然是积勃没有的东西，神躯，和仙果。

　　　　我苦笑，不小心还是开始思考阴谋诡计那些了。我怎么就不能安安心心地进行冥想呢？

　　　　因为我是个不能自主冥想的魔法师啊……丢脸丢到神明面前了。

　　　　“不会啊，其实你的想法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好歹是正能量。”一个穿着件轻便的衬衫套着不伦不类的绸裤，头上长发更是不伦不类地盘起了一个发髻的年轻人半蹲下来，看着闻言睁开了眼睛的我，用大陆通用语说道，“至于冥想什么的，你到这里才几天啊，不熟练正常的。”

　　　　我哦了一声，虚握着一把话筒递到他面前作采访状：“这位和善的先生，请问您是刚刚穿越来的吗？还是邀请我来访的神明？”

　　　　“哦，还没介绍，在下豪客。刚刚偷看了你的思想和部分记忆，学了点有趣的东西，做了套衣服试穿，花了点时间，见谅哈。”那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却让我额角流汗。

　　　　“原来是安难皇帝的神主，神明豪客，失礼失礼！”我的确非常失礼地继续盘坐着，没办法，腿软了。

　　　　“不是神主不是神主，安难那小子学尽了我的洒脱，我可管不了他，更别说和其他神民一样恭谨服侍我，我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了，还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穿着不前世不今生不凡俗不神明，貌似年轻人的神明豪客啧啧了两声，然后又说了句让我很羞愧的话，“倒是你，即便经历过这诸多事由，见识过这诸多人物，获得过这诸多本事，你本人却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不要说安难那一类稍微点拨就通的，随便换一个人物重生而来，都比你好百倍。”

　　　　在神明面前还真隐瞒不了什么。我苦笑，却还是站不起来，只是说道：“让您见笑了，神明豪客先生。”

　　　　于是这位看起来很不羁的神明就真的开始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豪爽豪迈豪气冲天豪气干云――在神明面前，多想点好词夸一夸总不会错吧。

　　　　豪客一直笑到我有力气站起来，还是蹲在那里笑得直打跌，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戳中他的笑点了。

　　　　豪客边笑边起身，然后举起一手，掌面上下翻覆，而随着他的动作，耀白的世界陡然色彩纷呈，随他手掌一番上下颠倒。那是翻手之间天地风清气朗美景漫漫无边，人人载歌载舞莺声燕语处处和谐，覆手之间天地乌云浊气处处阿鼻地狱，人人争相践踏嘶哑怒吼处处血腥。他再哈哈朗声一笑，再一翻手之间天地之间全是哭泣的豪客，或怒吼悲戚或低鸣哀怨或无声流泪，再一覆手之间天地之间全是嬉笑的豪客，或恣意狂笑或嬉笑怒骂或无声jian笑，哦不对，是淡淡地笑。

　　　　狠狠装了一次逼的豪客可算止住了笑，手掌一握，全部似真似幻的景象都消失了，天地再次变为一片耀白。

　　　　他嘻嘻哈哈地站起来问我：“世事沧桑，转眼云烟，你那积勃的身份是明了这个道理的，兰波也可以漠视这个道理，却是你总跳不出来，平白浪费了好多时间和机遇，可笑，尤其是你这样的弱者，居然还妄图净化我的诅咒。”

　　　　豪客啧啧不断，只是看着在他突然爆发的威压下两股战战浑身大汗的我：“于你这样，在前世的网络世界里阅遍了大道理的，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么，我问你，你是如何想的，哪里来的那个胆子？你那小情人也许是一位我不能触及的大能，但是，莫非你以为蹲在这里想她，便能震慑了我？”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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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我想（三）

　　　　我想得是有点美的，我还想着，如果我真的可能会死，比如遇到神明的话，应该作为幕后boss，作为我最终庇护的菩萨会现身呢，那可是美得冒泡的事情。

　　　　豪客一脸无语地举手朝我一点，于是我就真的没得鼻子冒泡了。

　　　　“我窥视过你读的那些佛经，这是以防万一。”豪客提示了一下他的胆大心细，“虽然你读的也只是一鳞半爪，但是我是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一直以为我们神明那是忙得一逼，还得整个光暗两方对峙的段子，定期打打杀杀一下作为假期。可是你们那边的神佛们倒好，都是化身千万亿那由他什么的去搞度化，忙得突破天际了。你真的确定她一定可以顾念你？”

　　　　“何况就算你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开那个叫重生的外挂。就算她没有为你安排残次品神躯之外的外挂，她也是丢你来历练心性的啊，你这样一幅坐享其成的样子，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瞻前顾后杞人忧天患得患失的样子，做的这个样子多了，虽然也可能可以博取她的可怜，但是你不怕她失望吗？”

　　　　豪客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难道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我一幅惊呆了的样子，吃吃地问：“这……这位先生，您要知道，您可能是一位高级别的npc啊，地图上的一个大红点啊，你是爆神装都算垃圾的超级boss啊！你感情如何深沉智商如此高超，这么为我着想，我家仙子她知道吗！”

　　　　豪客把我鼻子上的泡玩了起来，隔空揉捏，化成万般形状，嘴里却说道：“我与安雅不同，她看见了听见了，就会忧虑和防范，我可是不管自己是谁，只要我还存在就好。存在了，我就要肆意恣意随意，我替那位菩萨不值，不齿你的行为举止，自然要提出来。不提出来，我浑身难受！”

　　　　“哦，您是我思故我在的人……”我伸手去抹鼻涕泡，“哦不对，是神明啊。”

　　　　“要说这个意思也可以吧。”豪客嗤笑了一声我抓不下鼻涕泡的囧样，“不过的确有些不爽罢了，虽然只是可能，但是想到我可能只是你们那边神佛们设立的一些障碍，一个游戏里的npc，一本小说里的配角，我就不爽。”

　　　　“尤其是，还是因为你小子捣乱，才让我听到这个坏消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豪客一脸怒相，刚刚收敛了一点的威压又上来了，我的血压也被压得飙飙升。

　　　　眼前发黑几乎是每次遇到强人时的常态，不过这次眼前有个扯不下来的鼻涕泡略显怪异而已。

　　　　“好吧，对此我只能表示遗憾。更遗憾的是，我和安难没有任何交情，不然我们还可以再寒暄一下不是？”

　　　　“也不是遗憾啦，如果你认识他，估计你会烦死的。他……非常难相处，真的。”豪客却没有如我预料的一样动手，而是再次放下了威压，脸上有些出神，偶尔还抽搐一下，似乎沉浸在非常悲痛的记忆之中。

　　　　我被他这要打又不打的也搞得不上不下有些烦躁，年轻人意气终于还是上来了，声音高了起来：“难不难相处又如何，关我屁事！说真的，为什么乔索这么好相处这么好的一个人，哦不对，这么好的一个精灵，你却要去害他，还是非常专注地去害他，你这人有毛病啊！哦不对，是你这神明有毛病啊！”

　　　　“哟，你还横！”豪客一脸气乐了的样子，“我不开心了，我骤闻噩耗还苦口婆心地开导你，你领情还置疑我的行为，你确定你知道我对乔索做的是什么吗？一点都不淡定！”

　　　　“做的是什么？”转眼想起自己不能那么横的我马上放低姿态，“请先生教我。”

　　　　“我不教。”豪客横了起来，“除非你举个例子，说明我们这样的配角npc也是有出路的，不然，我就不教！”

　　　　“我不举！”我不经大脑地说了句实话，然后还强调了一下，“我就是不举！”

　　　　于是豪客又笑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我在一旁囧得不知所措。

　　　　这真的是给乔索下诅咒的神明？我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和他聊天打屁，这个世界真是疯狂。

　　　　“那些贵族有治疗的良方，如果需要，你可以让他们教你哦。”豪客年轻的脸上浮起一股贼兮兮的味道，让我再次怀疑人生，神明也是众生百态啊——神仙不也如此？

　　　　见我借尴尬就是不说，豪客的脾气却是见好。他终于把挂在我鼻子上，让我不适从而胡思乱想的鼻涕泡弄消失了，他对我说：“你总是不肯对我多说，哪怕是多想你那些前世的事情，虽然心志心态总是有些不稳，但是还是有些自制能力的。”

　　　　我只是闭嘴不说，专心想着闲事和我的仙子，却就是不随他意再去思考前世那些。

　　　　“你不教我，我来教你吧。”豪客往旁边空白处信手一挥，一个年轻版的乔索，是我与他初见时的样子，凭空出现在了那处。

　　　　然后这个乔索开始施放魔法，施展弓艺，劈刀砍刺，约是把全部技艺都展示了一遍，转眼便又变成熟了一些，再次是一番更加强大的技艺展示。如是有三，终于成了挥手之间移山填海的魔法师。

　　　　然后豪客一直举着的手一抓，那似乎威能无限的乔索，便被瞬间分解成丝丝缕缕，他的手再一松，那些丝缕便转眼化为虚无。

　　　　我表情丝毫不变，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

　　　　“这种能力，就是兰波看到过的，也追求着的。”豪客说道。

　　　　听闻此句，我却是浑身一颤，那记忆如潮水一般迅速解封——兰波的记忆！

　　　　我咬着牙，努力压制着这些爆发的记忆，因为实在太过血腥，太过真实，我感觉这些记忆似乎都被豪客具象化到了这个空间一般，一切历历在目。

　　　　“兰波非常喜欢神明的力量。”豪客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似乎时远时近，“但他不知道，神明不是修炼而来的，是……天生的。”

　　　　“没有办法晋级的，包括他的朋友们，都不知道这一点，今天，我就来教你。”豪客非常神奇地出现在了我历历在目的记忆幻象里，“你之后可能会再见一些人，不要去听信他们造神的话，你可以去晋级魔法师，可以去修你的佛，可以去修你的仙，但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不是你，不是你们这些凡俗之人可以觊觎的。即便你有半神之能，那半步，你再穷万年时间，也上不来。”

　　　　“要么借你将成半神的儿子当当，与你的半神结合，或可勉强上我们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但是，不要觊觎。这是我的忠告。”豪客随意地四望着，观察攫取着我无法压制的爆发着的记忆，嘴里继续随意说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放任我的实验，我在乔索身上做的，造神实验。”

　　　　“只有神明，可以创造神明。”豪客似乎觉得这些记忆无用，看着我笃定地说道。

　　　　“我想，这实验，可能会失败的吧？”我咬紧牙关，眼睛死死随着不是血红的地方看着，只是不希望做任何联想。

　　　　“我想，你不介意我知道多一点你的实验吧？我们是同类。”我在精神突然错乱起来，“我是兰波，我想，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来找我帮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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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我想（四）

　　　　我很惊慌，因为这话不是我要说的，虽然之前我也多次被积勃和兰波的动作习性和思维习惯影响，但是没有一次说话，是在我不自主的时候说出去的。

　　　　我的身体和言语，第一次脱离了我的自主控制，就在豪客创造的这个空间里，在兰波爆发的混乱记忆里，一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我想，我摊上大事了。兰波在影响，甚至是在控制我的身体！

　　　　而且兰波直接点明了一件事，豪客，在找他！而他，回应了豪客，他们，非常可能要对乔索开宰了！

　　　　笑里藏刀的豪客，和隐藏极深的兰波，我算什么？他们之间过度的一个棋子？一个算计的目标？我值得算计的是什么？

　　　　我感觉自己瞬间紧张起来――是我前世所接触过的文明，机械、热兵器、文化、武术！等等等等，即便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种完全别异于玄幻的文明，也能让包括神明在内的所有人都心动！从豪客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就对我前世的那种文明心动不已，一直在诱导我思想着前世的细节。

　　　　“我一直在寻找再见神明的机会，”我依然耳清目明，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可是兰波却借着我的身体，自顾自地说着，“自从我发现凡俗之间有造神实验之后，又发现我曾经有过积勃那样的辉煌，就一直在找寻机会，重新见到你们神明。”

　　　　“哦，那是什么时候呢？”豪客很好心地问出了我的疑问，“其实我还是听一些神明朋友说起过你的，也调查过你，不过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加入那个造神实验的呢？”

　　　　“从让久查和佐格拉斯那些人开始尊敬我，试图得到我的解剖学的时候，我就接触到他们的造神实验了，而他们一个个轮流来杀我我却不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曾经是积勃了。”

　　　　“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我是一位很聪明的老人啊。”一面镜子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我的脸上斜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我非常擅长以别人为镜，看清楚自己的缺点和优点。他们的尊敬让我看到了他们推动的实验，也认识到了自己不死的神躯，还得以参与了他们的造神实验。而他们恼羞成怒之后那纷繁的攻击手段，也让我重拾了杀气，让我知道，我就是积勃啊！”

　　　　我虽然脏兮兮但其实还能看的脸愈发扭曲，除了一双眼睛慢慢变成血红，一口白牙尚且晃眼，其他几乎扭曲成一团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