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钢笔是女主送给男主的,唯一一件礼物。
女主彼时早已苍颜华发,垂垂老矣,在灵堂里见到他手里的钢笔,跪在灵前哭得泣不成声。
这两人的爱情跨越半个世纪,由始至终发乎情止乎礼,永远擦肩而过,从未修成正果。到了最后,已经同爱情无关,不过是一种执念,一个存在于两个人幻想中,无法触及的理想乡。这是一出传统的浪漫主义悲剧。
――后半段是某篇影评,大部分观众并不关心。他们看的是悲欢离合,是求而不得的悲怆,和男主那种近乎殉道一般悲壮的自持跟慎独。
杜锋饰演的就是男主的好友,女主后来的丈夫,也是个矛盾的角色。他欣赏男主,却爱上了女主,最后更是在明知道女主心里记挂男主的情况下和她结婚。平心而论,当初杜锋能演好这个角色还是有几分实力。
这部戏中角色年龄横跨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对演员要求非常严格,是挑战也是个机遇,成功的话,就能得到更多认可。
齐砚打开邮件看了下,果然是请他演这个男二号。
他虽然很想很想接,可又有一种捡了别人东西的微妙不爽感。但机会又实在太好,齐砚纠结了。
罗一平看他盯着一封邮件愁眉苦脸,凑过去跟着看,“其实文宁姐说,她虽然给你筛了三个剧本,但还是最希望你能接这个。时间上能错开,而且你跟着木元导演能学到很多东西。”
齐砚说:“我再想想。”
他其实正在录最新一期的一小时奇迹,等着拍最后几个镜头的时候,半躺在化妆间的圈椅上,趁着休息的时候看剧本。
这时候叶锦突然跑进来,她是本期的嘉宾之一,再加一个姚于飞,三个人合作得非常愉快。
叶锦抓着手机就嚷着进来了:“小砚小砚,你看见孔老师的乐评没?”
齐砚怔住,“什么乐评?”
罗一平在旁边朝着叶锦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叶锦看见了,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用力摇头,摇得满头卷发翻飞。
齐砚猛回头,正好将罗一平抓个正着,他沉下脸来,“怎么回事?”
罗一平呵呵干笑两声,“没啥……就是孔天宝老师写了篇关于你的专辑的评论文章……”
孔天宝,通俗歌曲乐评第一人,但凡混音乐界的人就不会不知道。严厉,苛刻,不留情面,却又不偏不倚。
齐砚虽然觉得有点意外,可是看见罗一平遮遮掩掩的态度就预感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他掏出手机搜关键词,就找到了那篇评论文章。
洋洋洒洒两千多字,从编曲、作词到演唱者都一一评价过来。
齐砚先扫了下他评论作词,发现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这才往下扫对演唱者的评论。
――说到歌手,齐砚的音域宽,基本功扎实,炫技也炫得水到渠成,炫高音,唱破音,punk,r&b,hip…hop,民谣,各种风格信手拈来。咬字也是干脆利落,你几乎找不到他演唱的缺点――而这恰恰就是他最大的缺点。
换言之,就是缺少强烈的个人特色。
――文以载道,歌以传情,缺少情感的歌曲就像黑夜里暗淡无光的楼宇,转眼就会被人遗忘。
――其实齐砚作为一个偶像派歌手做得已经很不错,但很多歌曲的情绪表达都流于表象。为表情而表情,为示爱而示爱,却无法触及灵魂深处的东西。
――他似乎特别钟爱阳光向上的风格和歌曲,演唱这类歌的表现也最好,而不擅长处理一些尖锐情感,尤其是,愤怒。一旦遇到类似的情绪表达,他就会巧妙地利用技巧绕过去。比如用高音,用颤音,却不去体会乐曲里真正的情绪。
――然而对于音乐来说,愤怒是最好的能量,能让平凡人化蛹成蝶,青史留名。拥有情感缺陷的歌手,或许能交出满分的答卷,却无法在音乐史上留名。这就是工匠和艺术家――或者直接说,歌手和艺术家的区别。
这篇评论就像是在指着一个专爱写甜宠小白文的作者挑剔说:你写不出赚人眼泪的虐文来就不能成为大师一样,让齐砚陡然生出股憋闷得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怒火来。
不过接连被两个人评价说情感缺陷――康斯坦丁虽然说得隐晦,但表达的意思跟孔天宝差不多――就跟当头一棒似的,将他的信心击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抽空看了下关于摇滚的一个纪录片,提到了我很喜欢的两个乐队相杀的历史,突然萌得不得了。
号称是英伦最优秀的两支乐队,oasis和blur,o出身自曼彻斯特的工人阶级,主唱在工地流过汗,还送过牛奶,是真正的草根出身。b队的四个年轻人则都是精英出身,读名校,没吃过生活的苦。
有一次被媒体煽动,blur特意将新单曲发行时间推迟,好跟oasis的新单曲一起发行,好竞争一下看看谁是排行榜第一。乐评家说其实两首单曲如果分开发行的话,都能拿第一,可blur被煽动成功,非要跟曼城工人一争长短。
结果最后是oasis赢了……
这就是一个傲娇精英受作死挑衅下层阶级工人攻,反被压得翻不了身的美好故事……
以及谢谢投雷otz么么哒!
燕折雪扔了一个地雷
………………………………
第五十九章 做错要道歉
贺千秋从座谈会回家;没见着媳妇;光看见自家弟弟跟头熊似的缩在沙发里背剧本;眼神几乎要将纸张烧穿。
他一边脱外套递给帮佣;一边欣慰笑了,“好多年没见你背过书了。”
贺千明嗤之以鼻,“本少爷天赋异禀过目不忘;要不是木元那老妖怪非得连主角都要搞试镜,我才懒得费这功夫。你知道他挑了多少个男主角候选?十五个!除了任诚那几位前辈一门心思走大银幕,全中国的一线影星就都来争主角了!他木元再厉害也太过分了;当是后宫选妃呢?”
贺千秋听着弟弟抱怨,坐到沙发上揉揉他脑袋,“你知道这剧本改了多少次?”
贺千明摇头。
“六年里改了二十九次;我还参加过几次。”
贺千明震惊了;老哥还特意伸出手,啪嗒啪嗒拍他脸蛋,“就冲我改的那几次,挑十个贺千明去试镜都不够。”
贺千明默默挡住他的手,“……你这么不要脸你老婆知道吗?”
贺千秋:“知道。他在床上经常这么说我。”
“……”贺千明决定不跟他说话了,抓着剧本上二楼进客房,“今晚我住这儿!”
“虽然没问题……不过,该不是被谁赶出家门了吧?”
贺千明在楼梯上一个趔趄,仍然闭着嘴,逃进了卧室,嘭一声关上门。
他老哥太麻烦了,居然一猜就中。不过他堂堂明女王,不对,贺二爷,被人赶出了自己家门这种事,他就算被打死也不肯说出口。
贺千秋目送弟弟上楼以后,这才打开平板电脑,看了下齐砚的日程表――两个人事多,所以每次日程表更新以后都会互相交换,好腾出更多约会见面的时间来。
齐砚这个时候则应该待在家里才对。
贺千秋下楼去找他,罗一平见他来了,就跟见到了救兵一样,拉着他去齐砚卧室。贺千秋问:“怎么了?”
“他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还让我取消明天所有工作……明天要开会讨论新专辑啊!”罗一平忍不住把乐评的事告诉了他,另外还补充了一件事,“布莱恩特那次闹事的人不是被抓了吗?现在要上诉两个罪名,妨碍公共安全跟人身侵害。后面这个小砚是当事人,可是刘鸿飞跟赛门来求情,想让小砚撤诉,那边好像有认识的人,说希望庭外和解。”
贺千秋点点头,“开的价码如何?”
“还没问……小砚很不高兴的样子。”罗一平又摇头叹气,站在卧室门口敲门,“小砚,你老……师来了。”
门里传来青年闷闷的反驳声,“我在睡觉。”
“……那回答我的是梦话吗?小砚,贺老师刚下班就来找你了,快开门吧。”
齐砚仍然没好气吼了一句:“马上就睡着了!”
门外罗一平依然不死心,“小砚……诶贺老师你怎么了?”他语调突然变得非常紧张,“贺老师!别昏啊,坚持住我去叫救护车!”
卧室门猛地打开了,映入齐砚眼中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肩并肩站在门口,半点事都没有。
贺千秋神色温和一如平常,罗一平则手握成拳头,咳嗽了一声,笑嘻嘻说:“那我先下去了。”
齐砚只好默默侧身,让贺千秋进屋。
房间里冷气开到18度,冷飕飕的,齐砚则穿着短裤,然后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当鸵鸟。刚刚一着急跳出被子里,这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个人坐在窗台边,贺千秋去床上拎着薄被把他重新裹起来,窗外一轮圆月辉映中天,“小砚,”贺千秋声音低沉,像和月光交融一起,慢慢弥漫开。但是齐砚还没来得及沉醉,就被他下句话给惊得回了神,“是我跟木元导演推荐了你。”
“这、这莫非就是……潜规则?”齐砚瞪圆了眼看他。
贺千秋失笑,抬手把他捞到怀里搂着,“这叫举贤不避亲。”
“诶?”
“傻瓜,当然是觉得你合适才会推荐。木元看过你的音乐剧和电影,他很满意。而且还跟我说,等片头曲定下来以后,如果风格合适,就想让你来唱。”
齐砚又愣了愣,“风格合适?”
贺千秋也忍不住抱怨了,“木导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反复无常这点很让人头疼。他到现在都还在犹豫,片头曲跟片尾曲用儿歌还是黄梅戏风格。”
“……儿歌跟黄梅戏我都唱不了。”
“所以说,要是风格合适的话。”
齐砚突然有点振奋,在贺千秋怀里翻个身,认真盯着他看,“那你们是觉得我唱歌很不错?”
贺千秋笑着叹口气,捏住他的脸颊,“你啊,就是因为太一帆风顺了,半点挫折都承受不住。”
“哪有……”齐砚的失落就像六月的暴雨似的,来得快去得更快,一眨眼就雨过天晴。
想想也是,因为几句话就失落自闭,躲房里不见人,还闹罢工,这么幼稚简直太丢人了。
他被拧得脸蛋有点疼,于是抓住贺千秋的手扯开,报复地咬他指节,“对了,那个,布莱恩特公园……”
“嗯,罗一平跟我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齐砚皱眉,“老子很不爽,所以不想让他们爽。”
贺千秋笑眯眯任他啃手指,“行,那这事我替你解决。”
齐砚立刻说:“好!”接着又不好意思了,“搞得我好像什么事都要依赖你一样。”
“我喜欢你多依赖我一些。”贺千秋用空闲的手揉揉他头发,下了命令,“继续舔。”
“是啃不是舔!”齐砚为了证明,用牙齿轻轻叼着贺千秋指节咬两下,听见贺千秋闷笑出声,接下来就没他什么说话的机会了。
第二天他就跟毕文宁表示想要接下木元的片约。接着开会,确定了新专辑名字,叫《生命食堂》,算是包含了齐砚私心里一点小小恶作剧。主打歌仍然选择了最受欢迎的轻摇滚情歌,其余的歌曲类型偏多样化。
孔天宝那篇乐评还是对他们有影响,从选择就看得出来制作人希望能够全方位挖掘歌手特质,摸索属于他独有的风格。
齐砚也憋着一口气,自然没有意见,会议圆满结束。
然后他接到了蓝欣主办的派对邀请。蓝欣一边念书一边玩博客,经常写一些关于化妆、服饰类的时尚话题,在年轻人中间很有人气,再加上她自己也算个名媛,所以派对邀请的名人挺多。
齐砚本来考虑到她跟唐钺的关系,怕自己去了尴尬,但蓝欣说:“小砚,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就当是践行嘛。对了一定要让贺千明也来,要是我去请他,他肯定不肯见我的。”
齐砚想换我也不想见啊,你老公欺负我媳妇儿,你老公姐姐跟我兄弟抢男人,见面很尴尬好吗?
但口中却只是说:“明哥最近疯狂琢磨剧本呢,我只能去试试叫他。”
蓝欣在电话里突然轻轻叹口气,“不管怎么样先谢谢你,小砚。”她说完就挂了。
齐砚拿着电话思考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蓝欣她其实……当初是真心喜欢贺千明的吧?
至于撤诉和解的事,贺千秋给他找了个律师和对方交涉,态度强硬。刘鸿飞很狡猾,估计开始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眼下看着不成,立刻撒手不管了。
反倒是几天后赛门专门约他出去,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齐砚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赛门居然穿得很正经,小小年纪西装革履,加上最近身体转好,看着都有点青葱挺拔的架势。
他见齐砚过来就站起身,帮他拉开座位,殷勤得跟伺候贵妇的绅士似的。
齐砚默默坐下,点了杯摩卡,“你倒是很适应中国的生活了啊。”
赛门嘿嘿笑着,又补了几样点心后把菜单交给服务生,这才说:“小砚哥,其实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不愧是……小朋友,一点不会拐弯抹角,齐砚问:“什么人?”
赛门单纯的脸上散发出光彩,两眼闪闪发亮,“大美人!”
他一直朝门外张望着,等服务生把齐砚的咖啡送上来时,赛门突然站起来向外迈步,兴奋地喊:“来了……”
他起身太快,把服务生撞了一下,服务生的手还没离开杯子,叮一声将杯子推得翻倒,半杯摩卡泼在齐砚身上。
齐砚也没来得及完全躲开,被热咖啡泼在t恤下摆,衣摆跟腿上全是奶泡。
服务生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拿抽纸给他擦拭衣服上的咖啡渍跟奶沫,他的同伴见了也忙碌起来,跑着冲去后厨,跑着冲过来,拿来了许多冰块,用毛巾包着给齐砚湿敷。
赛门也吓坏了,跟在旁边笨手笨脚也帮忙给他擦拭。
好在半杯摩卡大半是奶沫,实际上也没烫到多少,最多就是皮肤微红而已。并不太疼,只是衣服弄脏了,咖啡渍留在白色休闲裤上很明显。
齐砚一边说没事,一边站起来,准备回去换裤子,“没事,我……”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齐砚的话,接着是个青年大声的斥责:“你这人怎么搞的,把咖啡往客人身上泼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是谁吗?叫你们经理来!”
齐砚心想我正主都还没出声呢这谁?
他们在这儿吵嚷已经引来了不少客人的侧目,有的好像认出了齐砚,甚至掏出手机来。
齐砚恨不得立刻捂着脸跑出去,那个比正主还义愤填膺的青年却一手牵着赛门,愤怒地瞪着被他扇了一耳光的服务生。
赛门也有些着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拦着青年说:“如哥,如哥,其实是……”
那青年将赛门扯到身后斥责了一句“闭嘴!”,接着皱起细长的眉毛,捂住了胸口,喘息微微有些急促,他身材细瘦,长得还意外地很好看,这动作简直就是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不过估计他对面两个服务生青年是不会怜的,齐砚忍不住还是在心里吐槽了。他站出来挡在那青年面前,还是对服务生说:“请你们经理来吧。”
周围出现一股明显的骚动,低声的交谈、有些没屏蔽音效的手机拍照声交织一起,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意味:
――有好戏看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