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镇江被长江、宁镇山脉和茅山山脉三面包围,而杨芳的计划,就是从这三面同时进击。
“钧座,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个计划呢?你至少要把镇江的地形给那些老爷们解释清楚。”
“我解释了,可没人听我的。杨芳等人都西北打过仗,对镇江的丘陵地带根本不放眼里。他们唯一担心的,是长江上的英国舰队。”
“他们有什么办法吗?对付英国人的海军。”
“火攻,用柴草船,装载硫磺等物,放火烧。”
“钧座,恕我直言,”肯尼夫说道,“我认为这个办法落后于时代,1667年尼德兰人泰晤士河对英国舰队实施了火攻,烧毁了三分之一的英国主力舰,从那以后,英格兰人始终把防备火攻作为第一要务。”
“肯尼夫,你要说什么?”
“英国人强大之处,就于他们能不断吸取教训。您认为他们这一次会犯1667年的错误吗?”
“这并不是我决定的,肯尼夫。我们熟睡的时候,火攻船队已经出了,现,估计有消息传来了。”
部队继续往前行进。突然,后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打着呼哨,让行人退避。
马到了跟前,停住,跳下一个穿着绿营号衣的马牟。“楚道台,大帅令我传信,昨夜火攻船夜袭镇江,已得大捷。”
“如何大捷?可有战报?”
“来的仓促,没有战报。大帅令我口述。”
“快说。”
“昨夜火攻船吸引了英夷的注意,五藏兵乘机攻入镇江城,劫了英夷的营地。”
“等等?火攻船吸引了英夷的注意?难道不是主攻英军的舰队吗?”
“这正是大帅声东击西之计。”
“也就是火攻船没什么战果了?”
“藏兵攻入镇江城,斩获无算。”
“这么说已经拿下镇江城了?”
“英夷人多势众,藏兵夜战之后,不得不转进。”
“藏兵回来多少。”
“一余人,其余的想来是,夜晚路黑,走散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消息吗?”
“就这些。”
楚剑功点了点头,却见那马牟还不离去,心里明白,摸出半两碎银子,递给他,说道:“老兄辛苦了,大帅还有什么命令吗?”
那马牟接过银子,说道:“大帅命令不变,请道台和朱雀军于午时镇江城西南开始进攻便可。切勿耽搁。”
等那马牟骑马离去,楚剑功对杰肯斯凯和肯尼夫解释:“昨夜的火攻没起到任何作用。”
“我们还是快赶赴出点。”
“幕洛一,胡一刀,前头带路。”楚剑功命令两个当地人。
与此同时,杨芳也带着他的果勇军镇江南面展开,
杨芳的大军巳时正拆营,分成左右三路人马:左翼湖北绿营7300人,由湖北提督率领,右翼是四川绿营7000人,由四川提督统带。其余西南各省,抽兵500人到2000人不等,总计约9000余人,作为路,由江南提督齐泰统领。湖南绿营2500人,杨芳留身边做自己的亲兵,河南绿营4000人是预备队跟杨芳的湖南兵后面。这里一共集结绿营3万人。
江南的五月,正值梅雨季节,今天没有下雨,但地上的沙泥仍旧松软湿润。随营的大车地上压出一道道车辙,马蹄不时陷入泥土之。江南水网,果然名不虚传,杨芳的大队人马一路走来,就遇到了好几处湾汊。
杨芳还是探查了一番地理,他选择了燕子山和鼎石山之间的平地,向着镇江推进,这一带是一个宽广开阔的平原,缺少树木,一条清清的小河靠着燕子山的东面山脚,向西北方向流淌,进入长江。杨芳所部就是顺着这条小河前进。
虎头山是一个低缓的小山,位于燕子山的东北方向,那条小河从它的西面山脚流过。也就是说,虎头山正挡杨芳所部的正前方。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果勇军的开进。虎头山隔着小河相望的,是磨笋山。磨笋山虽然不高,却消除了杨芳的部队从虎头山西面绕行而过的可能。杨芳所部要去镇江,就必须通过虎头山南面和东面的那个平坦而狭窄的平原。
杨芳也是老于军伍的人,远远的看到虎头山,他又从绿营当抽调了部分马甲,由一位副将率领,前进到虎头山以南八里处的西屯村去探查有没有埋伏。
“大帅,虎头山并不太高,算不上地形险恶。”湖北提督不以为然。
“哎,陈军门,还是小心为上,要知道,英夷的火枪厉害啊。”四川提督说道。
他们两人,本是左右两翼的统帅,自从过了燕子山之后,平地有所收窄,三路大军慢慢挤到一处。这两人干脆来到杨芳的军,听杨芳的调遣。
杨芳想了想,下令,全军向右转,又对两位提督说道:“两位还是回左右两翼去,如果遇敌,便就地展开,不用等待军号令。”
“扎!”两人领命去了,三万大军稍稍换了方向,向着东北方前进。
就虎头山的山顶上,英国远征军陆军司令郭富一直严密监视着杨芳。英军已经知道清兵从三个方向而来,昨晚镇江城那场滑稽的夜袭之后,俘虏也交代了三路大军今天就会进攻。璞鼎查立即确定了分工,郭富负责的就是南面。他的任务,并不是要击退清军的进攻,而是要可能的杀伤清军,消灭清军的主力。
一位青年军官,骑着军马奔上山来,口叫嚷着:“将军、将军,他们来了。”
“我看到了。孩子。不过,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挤成了一团?”
“他们左转。准备从我们脚下的小山岗的东面绕过去。”看到郭富疑惑的眼神,这青年军官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判断。”
看到青年军官惶恐的一本正经的面容,郭富笑了,庆幸自己的小诡计成功:“其实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他转头向自己身后的一堆军官们说道:“好了,上校们,回去整顿部队,我们要好好打一场了。”
“将军,要不要唱歌?唱圣歌。”
“不,不要唱歌。上帝的祝福非常宝贵,不要浪费这里。”
“将军,对面可是三万人哪。已经接近了罗斯巴赫会战的规模了。这个战场,和罗斯巴赫还真像。”
“别磨蹭了,快回部队去。征服野蛮人的战斗,你不可能向罗斯巴赫的腓特烈二世一样名垂青史。”
上校们跨上他们的战马,从山坡上下来了。
5月16日绿衣兵
郭富手上,一共有个步兵团:第18爱尔兰步兵团,团长基恩上校,第26步兵团,团长斯科尔斯上校,第49苏格兰步兵团,团长尔斯克亚上校。菲利普…内维尔的第五十五步兵团和加里…内维尔的第十八步兵团,吉格斯上校的第十七南威尔士团。以及孟加拉志愿炮兵团。半小时以后,营帐都已拆卸装车,部队纷纷开动。
除去斯科尔斯和吉格斯的两个步兵团外,尔斯克亚、基恩、内维尔兄弟的四个团沿着虎头山的山脊线方向,虎头山的东侧平地上展开。孟加拉志愿炮兵团虎头山上展开,十二门磅加农炮,十二门十二磅榴弹炮前后排列着。郭富手下的一位骑兵军官,古蒂校,集合了个步兵团的骑兵队,向着杨芳的方向冲了过来。
管英军的运动如此迅速,但杨芳却产生了一种相反的错觉,他说道:“英夷的骑兵向我们冲过来,象是来骚扰的,他们的步兵却远方驻足不前。步骑如此脱节,真是岂有此理。齐军门,你怎么看?”
杨芳口的齐军门就是江南提督齐泰,他帮着杨芳执掌军。他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看看我三万大军,英夷吓都吓傻了。定是用骑兵来骚扰我等,步兵借机撤退。”
有理,按照杨芳的军事经验,也只好这么解释。他下令,让马甲们驱逐这股英军骑兵,大队仍旧向着虎头山的东面行进。
楚剑功带队来到了镇江的西南面,他的前方,是砚山顶,后来的水库就这一带,这也是弈山和杨芳两部人马的结合部。
突然,山顶上响起了枪声。朱雀军全军三千余人,全部自动散开,找隐蔽物。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告!一连陈日天部遇袭,无伤亡,全连已展开战斗队形,请指示。”
“先不要急于进攻,陆达!”陆达应声而出。楚剑功命令道:“就此整顿部队,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他带着杰肯斯凯和肯尼夫到前面去观察。
楚剑功从望远镜里,看到山头上有些身着绿色军装的人,排列山石后面。“绿军装?不是龙虾兵。”楚剑功自言自语。
“剑功同志,您说什么?我想你不是说英军。虽然我汉语不好。”
“杰肯,你不觉得英国兵穿得像只龙虾吗?”
“哈哈哈。”肯尼夫和杰肯斯凯都会意笑了起来。
“不是龙虾兵,”肯尼夫用望远镜观察,“他们的军服不正规,而且队列也不整齐,有点像佣兵。是瑞士人,还是日耳曼人?”
“都不像,肤色偏暗,要么是南欧人,要么是拉丁人。”
“别管他们哪里人了,怎么处理?杰肯,我交给你全权指挥。”
“好的,看我的。”杰肯斯凯用望远镜继续观察,“他们的阵地构筑得很糟糕,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构筑阵地,只是用山石和树木作为掩护,这是一群业余军队。”
“杰肯,我提醒你,不要轻敌,业余军事人员往往很强悍,具有相当特殊的军事技能。比如美国西部的牛仔们。”
“肯尼夫,你就不能少炫耀几句你的西部战争吗?”杰肯斯凯有些不耐烦了,“把二连、三连、四连都调上来。炮兵连也调上来。”
这边调兵遣将,山顶上的人却互相埋怨:“德尔皮,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建议,让他们走近了再开枪,你看,现他们止步不前了。”
德尔…皮耶罗不耐烦的说:“怀特…拉比斯,你是炮兵连长,快去整顿你的部队。不要干涉我们都灵人的事情,我们都灵人都是用的线膛枪,只有远距离才有优势。”
他这倒是实话。1841年的时候,米尼子弹尚未明,线膛枪的子弹都和枪口同样大小,上弹时枪管膛线阻力极大,因此比滑膛枪上弹用的时间大概多出三分之一。但线膛枪精好,适合远距离射击。
怀特…拉比斯不再说话,回到自己的炮兵阵地上,“该死的都灵人,以后再不和他们合作了。快,上弹,让这些留辫子的看看我们热那亚水手的厉害。”
四门磅舢板炮放列开来。这种舢板炮为了方便水手携带,炮管比较短,重量比较轻,因此射程也比较短,霰弹佳射距80码,开花弹佳射距120码,而现朱雀军正山下两码的地方整顿队形。
“千总们,看清楚山上的布局了吗?”杰肯斯凯用不熟练的汉语问道。
“看明白了,敌军呈半弧形,沿着山脊布置,右翼有炮兵。”
“是的,这一次,是攻坚战,这是我们朱雀军第一次攻坚战。”杰肯斯凯顿了顿,接着说:“刚才遭到射击的时候,虽然没有伤亡,但子弹打得很近,这说明,敌军装备了大量的线膛枪。这一次,我们以散兵队形进攻。”
“是!”
“陈日天,你从左翼进攻,翟晓琳,你从右翼进攻,季退思,你的三连从路进攻。四连作为预备队。”
几位年轻的千总领命去了。楚剑功说道:“攻坚,炮兵上来了吗?”他紧张的搓着手。
朱雀军的炮兵是四门十二磅跑和三门缴获的磅炮。炮手都是从广东水师抽调的人选。十二磅炮放列距离山顶二五十码的地方,磅炮靠前一些。
“预备,放!”轰隆隆,七门炮先后开火了,打的是实心弹,有四门炮的炮弹弹道很低,炮弹直接打了半山腰上,有两门炮的炮弹却飞过山脊,落到山后去了。
山上传来一阵哄笑。杰肯斯凯说:“不用管他们,校正弹道。”
广东水师并没有受过正规的炮兵训练,虎门防守的时候,完全是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才能把炮弹打到大致的方位,并没有学过向欧洲炮兵那样的炮口抬高几,左转几的概念。也没有专业的炮兵人员来训练他们。杰肯斯凯和肯尼夫虽然知道一些炮兵的常识,但也不精通。这一次,广东水师的炮手可漏了大底了。炮弹一颗接一颗的打出去,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实心弹都快打完了,还没找着准点。
“不能再等了,通知步兵,进攻。”
……
杨芳也下令进攻,他的印象里,似乎英军是全面退却。所以他命令他的前卫赶紧向虎头山前进。他如此匆忙地下达了命令,因此对于如何部署兵力竟完全没有指示,也没有命令清兵们留下他们的包裹和营具。果勇军的马甲们并没有成功的驱逐英国人的骑兵,他们被对方七十步的距离上用线膛枪一个一个的射下马来。不一会儿,突前的马甲就损失了大半,剩下的落荒逃走了。
杨芳的步兵以三个绵长的纵队前进,领先的是齐泰带领的来自云南的两个营头和来自贵州的一个营头,一千三人上下。右边的四川兵的前面和侧翼是藏边的藏族奴兵,他们的头人驱赶着他们,作为果勇军外围的掩护;预备队为四千河南兵。左翼的湖北兵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分出了三个营头,作为左翼外围的哨探。
整个队伍的行进,对于地形完全没有进行侦察,也没有前卫,全军完全是盲目前进。
基恩、尔斯克亚、加里内维尔和菲利普内维尔的四个团,五千名步兵,以前后微错的双排队形,排出了一个宽达3000米的横队。他们西边的虎头山上,还有孟加拉炮兵团的二十四门炮。
当杨芳的大军突进到距离英军三码的时候,山上的火炮开始轰击,黑火药爆炸,将紧炮膛的炮弹推射出去,化学力将磅和十二磅的榴弹倾泻到清兵的头上。
三码,刚刚是英军的火炮大有效射距。弹雨飞舞而下,如同一阵火的旋风。
左翼的湖北兵离英军右翼的炮兵团近,也就承受了大的打击,长长的行军纵列一下子就搅动起来,边上做警哨的三个营头完全变成了混乱的人流,他们希望躲进身边的大部队里,似乎人多的地方能够避开弹雨。这人流将队伍一冲,湖北绿营大乱。人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牲口们鸣叫起来,拉着车到处打转。
湖北提督倒还镇定,他马上大声喝教着,用马鞭四处乱抽,他的亲兵也用刀鞘乱打,慢慢的把混乱压制下去。这么一闹腾的功夫,清兵的左翼就坠后了。
杨芳骑着马,走军,见到湖北兵的混乱,心暗想:“这英夷还就是火器厉害,却不通兵法。湖北兵出了这等乱象,英夷居然就对面坐等,也不趁乱掩杀。不过这炮打得真远啊。”按照清兵的惯例,离敌半里地的时候,才算进入战场,三码,快一里地了。
提督齐泰带着前锋已经来到了距离英军不超过两码的地方,他命令清兵摆开阵势,后面的西南各省的营头跟了上来,把队伍拉开。右翼的四川兵也如法炮制,列出了阵势。
杨芳后面突然心一动,他叫来马牟,说道:“去告诉湖北陈提督,不要随大军冲阵,去把山头上的英夷炮队消灭掉。”
“大帅这不是为难人么?”湖北提督心里腹诽着,却也不敢抗命,带队向着虎头山方向冲去。英军可能现了湖北兵的企图,山上一阵乱炮来,将冲前面的一个营头打得稀里哗啦,随后的千多湖北兵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湖北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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