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八意医生大声道。
“嗯?还有什么事吗?”正欲离去的纳兰暝回过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她,“那具尸体还有里面的两块石头,就送给你了,随便研究吧。”
“不,不是这件事。”八意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张让人不是很舒服的笑脸,“治疗费,还没付清呢!”
“治疗费?”
“那个晕倒的小姑娘的治疗费,”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铃,道,“再加上,耗费了我一下午的时间的费用,以及手术室的使用费。”
“很不巧,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纳兰暝翻出了空空如也的口袋,一摊手,道。
卖手表换来的铜钱,都被他拿去跟芙兰,以及住在雾之湖里的笨蛋妖精,一起玩弹珠游戏了。其中的多数最后都被弹进了湖里,剩下的也全都送给那只妖精了。
当然,即使有钱,他也不会带着那么一大包铜钱出门的,那样的话连着装的水准都会被拉低的。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八意医生微笑着道,“没有钱的话,你可以用身体来付”
“啊?”
纳兰暝目瞪口呆地望着八意医生,差点忘了自己听见啥了。
“大婶,原来你有这种兴趣?”
“呵呵,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对你的身体稍微有点兴趣。”
“这两句话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身为吸血鬼,却能日行,你的身体构造究竟是怎样的呢?”八意医生以一副陶醉的表情盯着纳兰暝的胸口,仿佛是盯上了绵羊的狮子。
“如果能让我稍微研究一下的话,这次治疗我就当免费赠送了。”
“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打算放我走的对吧?”
“那当然。”
“再问一句,你是打算解剖我吗?”
“放心,不会弄痛你的。”
“你倒是给我否定一下啊!”
………………………………
第五十九章 Contac
一
夕阳将尽,温热的余晖洒在射命丸文的身上,将她从隧道里带出来的血腥味冲刷得一干二净。
暖洋洋的感觉令她变得慵懒起来,此前的长途跋涉所积累下来的疲惫,在这阳光下变得愈发沉重。文恨不得赶紧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最好再眯上一觉。
“嘿哟!”
她挑了隧道口附近的一个老树桩,坐了上去。这树墩不知道是用啥工具砍出来的,表面光滑得跟打了蜡一样,简直就是一张天然木凳。
文还从没在幻想乡里见过这样的树桩,不过既然坐上去舒服,她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她打算坐在这根树桩上,等待尚在黑暗中徒步前行的犬走椛。椛是白狼天狗,不能像文那样拍拍翅膀一飞就是十万八千里。
借着这会儿功夫,她四下眺望了几眼,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十分失望她没办法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四周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树林,即使在这寒风萧瑟的晚秋时节,也常青依旧。不同于入口处的那片魔法森林,这里既无孢子,树木的外观也相对正常。
地面稍微有些倾斜,由此可以推断,她现在应该在一片小山坡上。至于是哪里的哪一座山,她就说不上来了。
说来也是惭愧,在这幻想乡里生活了一千多年,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地方。
亦或是说,她现在已经不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了呢?
“好慢啊,椛”
文的心房被一股莫名的焦虑所支配,不自觉地抖起了腿。在她的预想中,那个早就该从隧道里走出来的人,却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眼看着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椛再慢,都不可能慢到这个程度。
最终,她决定不再干等下去,便走回了隧道口,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椛你在吗”
话语脱口,如泥牛入海。回答她的,就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坏了!”
那股模糊的不安之感,一下子就膨胀成了切实的恐慌。文张开双翼,尽她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一头冲回了黑暗之中。那段要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完的路,她只用了一小会便飞到了尽头。
她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尽头,但她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
“怎么会这样”
文一拳锤到了面前的那堵墙上,因此而受到刺激的痛觉神经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站在你面前的,确实是一面坚固、厚实的墙壁。
正是这堵墙,分隔了文和椛,以及二人所处的世界。
“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的怎么会”
她将脑袋抵在墙壁上,希望那冰冷的触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它是从哪来的,这堵墙现在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这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文是个聪明人,从来不会去对抗既成的事实。既然路已经走不通了,无论再怎么去担心另一头的椛,都无济于事,有那功夫还不如考虑考虑眼下的对策。
隧道里没有什么岔路可走,强行破开墙壁也不现实。继续留在此地并非良策,故而她打算先退回外边再说。
回去的时候,她飞得没有来时快,毕竟心中的焦虑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有逐渐编织起来的计划。等她回到树林里时,天已经快黑了。
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几乎完全不可见了。天边只剩下几抹玫瑰色的晚霞,显得颇为寂寞。往西边望去,还能看见缓缓升起的月牙。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只在夜晚外出的生物,便开始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窸窸窣窣的声响四处起伏着,穿过层层树影,缓缓地逼近了射命丸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文站在原地,摆好了架势,无论来者何人,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敌人可能有数十之众,而她的伙伴,唯有秋风。
二
凯欧迪斯从漫长的梦境之中苏醒过来。
待他的视野变得清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接着,便是铁架、吊瓶、以及白衣天使的微笑。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上天国了,然后身上的剧痛与难以忍受的不适感便告诉他:别做梦了,好好躺在你的病床上吧!
“呃我这是”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站在一旁的护士见状,赶紧将他按回了床上。
“别乱动,你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吗?”
那护士长得很甜,笑起来想必会非常好看,但是现在,她显然是有些生气。
“我受了什么伤?”
“断了三根肋骨,左腿粉碎性骨折,那好几处被刺穿的地方我就不一一例举了。”护士掰着手指头道,“对了,还有背上的那一处,可是差一丁点就伤到脊椎了哦!”
“哦,这样啊”
“你这家伙,来这儿之前是被卡车给撞了么?”
“差不多吧说起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女朋友送你过来的哦!”
“女朋友?”
凯欧迪斯摸着脑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么一号能称得上是“女朋友”的人物。仔细一想,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交过什么女朋友啊!
“是的,就是个戴着礼帽的女孩子啦,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护士滔滔不绝地讲道,“她比你小了整整两号,还能把你从车祸现场扛到这儿来。顺便一提,医疗费也是她帮你付的。”
“是吗?那算我欠她一个人情对了,我在这儿躺了多久了?”
“算上今天的话,总共是三天。”
“那真是躺了很久了啊”
“哪里的事!受了这样的伤,三天之内就能醒过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久得难以接受了。”
凯欧迪斯将手从被子底下抽了出来,努力地伸到了护士的面前,说道:
“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
“帮我把这个针头拔掉,顺便再给我拿一对拐杖来。”
“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护士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也难怪,毕竟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上来看,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疯狂了。
“这还用问吗?我要出院。”凯欧迪斯冷静地说道。
“先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
“就是呀,以你的身体状况,即使出院了,又能做的了什么?”
这时候,另一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凯欧迪斯,和那个不知所措的小护士,皆停止了交谈,向门外望去,只看见了一个提着一袋水果的少女,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宇佐见莲子”凯欧迪斯缓缓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
他记得这家伙的脸,还有她的帽子。恐怕把他送到医院的也是这位少女,至于她这么做的动机,就不得而知了。
要知道,她可是只差一点,就死在狼人化的凯欧迪斯爪下了。就这么放着不管,让他失血而死,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难道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抱歉”
凯欧迪斯别过头去,不再看莲子的脸,也不让莲子看见他的脸。一想到被自己差点杀掉的人给救了,他便羞愧难当,心中的愧疚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表达得清楚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莲子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纱帘,眺望起远方的山峦来。
“你们两个”
那护士看了看表情凝重的凯欧迪斯,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宇佐见莲子,一锤手,恍然大悟般说道:
“原来是分手了啊!”
“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张大了嘴,望着那个脱线的护士,同声说道:
“你在说啥?”
………………………………
第六十章 鸦羽、宝石与武士刀(上篇)
黑红的死血粘在了树叶上,林间一片死寂,唯有一背生黑翼的女子,手执一柄团扇,立在众多尸体之上。
“不堪一击。”
这是文在毫不费力地击败了试图包围她的那几十只活死人后,产生的最直观的感受。
纸糊的老虎,样子再唬人,也终究抵不住一阵强风。这些只在数量上占优的虾兵蟹将,便是如此。
文是以解决异变为目的,一路走到这里的,结果遇上的敌人尽是些杂鱼,连主犯的影子都没见着。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要感到失望了。
“我说,如果你在这附近的话”文抬起头,大声喊道,“那就快点出来吧,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如果那位幕后黑手刚好在附近,刚好听见了她的喊话,并且愿意乖乖地站出来束手就擒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当然,傻子都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文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喊了一嗓子,反正她也没啥别的事情可干。
“果然不在么”
即使如此,当回声消失在树林之中时,她还是稍微有些失望的。
经过了这场短促的、一边倒的战斗,天色又比刚才要暗上不少。到了这个点,周遭的绿树已经渐渐地被染成了蓝色,原本轮廓分明的树影,也越拉越长,最终与大地融在了一起,分辨不清了。
再过些时辰,这片森林便会失去一切色彩,拥入黑夜的怀抱中。
“嘛,既然敌人已经没有了,我也差不多该动身了吧”文自语道。
她并不惧怕黑暗,但是待在这漆黑的森林里,与一堆尸体为伴,并不是她的嗜好。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为此,她还真就不上天不行了。
“好嘞,预备”
文随意地晃了两下翅膀,就算是做过准备运动了。接着,她展开双翼,用力一扇,霎时间狂风大作,枯叶四散飞舞。
“起!”
强劲的气流带着文腾空而起,眨眼之间便远离了树冠层,升到了浮云之间。向下望去,那一株株大树正变得越来越一开始像伞,然后是像蘑菇,再然后,就有点像钉子了。
夜晚的空气如此清新,光是呼吸,就足以使射命丸文身心愉悦。她敢确信,此行必定一帆风顺。
“”
然而,就在她尚未来得及飞远之时,一阵低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一句由某种晦涩难懂的语言编织成的咒语。文不是魔法使,但她在幻想乡里呆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法术早就见了个遍,对于西方的那一套东西,即使使不出来,也认得出来。
按理说,以她所在的高度,以及那里的风力,应当是连耳边的声音都听不见的,更不要提从地面上传来的说话声了。但是这句咒语,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它盖过了风声,清晰得如耳语一般,听得她头皮发麻。
文赶紧向下望去,却在那树与树之间的空地上,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早就发现她了,一直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她。
在她来得及看清那家伙的外貌之前,文的视野倾斜了。
“诶?”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坏了,接着,她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最终,四周急速上升的景物,与离她越来越近的大地清楚地告诉她:这俩都没坏,真正坏掉的,是你的翅膀。
文从天上落了下来。
“砰!”
**与地面猛烈相撞的闷响,震得她差点失聪。
内脏翻腾、头晕目眩,文想要把自己肚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她的每一寸肠子,都吐出来,却又没有那个力气。骨头好像断了几根,具体是哪里的骨头断了,她分辨不出,因为浑身上下都是一般剧痛,根本不知道哪里伤得深,哪里伤得浅。
不,退一步来讲,她的身上真的有“伤得浅”的地方吗?
文现在的心情,是惊,是惧,亦或是忧?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在她接触地面的前一个瞬间,在她的脑袋还清醒的时候,里面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
“我被背叛了。”
是的,文遭到了背叛,被这对与她同生共死的翅膀,被这带她冲破云霄的风,被这多年于天际翱翔的经验,给背叛了。
否则的话,她射命丸文,怎么会飞不动呢?
“如果就这么放你飞走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方才她在天上见过的那个黑色的人影,此刻正一步步地,踏着胜者一般悠然却不带迷惘的步子,向她走来。
“所以稍微使了点手段,好让这场战斗快点结束。正好,你不是急着回家吃饭么?”
“混账东西”
文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粗气,趴在地上,盯着那对停在她面前的皮鞋,双目圆睁。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真想往上面吐一口血沫子。
“果然乌鸦身上,最硬就是嘴啊。”
那人的话语中带着笑意,即使看不见他的脸,文大概也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
那一定是张令人厌恶的、扭曲的笑脸吧!
“不行,绝对不能倒在这里。我射命丸文,竟然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了,把这种死法讲给死神听,都能笑掉她的大牙。”文想着,“必须得再一次站起来才行。”
她的时间不多了,敌人就站在自己身边,随时可能了结掉自己,必须趁着还有命,再拼上一枪。
死神的镰刀尚未落下,胜负犹未可知。
“风啊让我再相信你一次吧”
文支起双手,用尽了所剩的全部力气,将自己的身体稍微撑起了几厘米。光是这种简单的动作,就已经令她双臂的骨头不堪重负,“嘎嘎吱吱”地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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