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森特的脸‘色’依然没有变，仿佛冰山一般的他从容不迫地说：“总理阁下，我们还有一张底牌。”
维森特这句话像救星一样，瞬间让莫拉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什么底牌！”
“与葡萄牙开战。”
“什么！你疯了么！”
莫拉刚说完这句话，汽车就停了下来。原来车已经开到了邮政大楼的‘门’口。
很快，莫拉的车‘门’被打开了，本来被隔离在车外的声‘浪’忽然卷了进来，咒骂融成了一曲杂‘乱’无章的噪音，震耳‘欲’聋。莫拉率先走出了汽车，他直起身来扶了扶自己的圆顶礼帽。抗议声十分清醒，莫拉甚至能从这些声音中隐约分辨出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只见到被栏在刷着黑‘色’油漆的铁栏外的抗议人群举着各种各样的肖像牌、横幅、纸条的人都指着自己，那无数的手指就这样虚晃地指着，但却像机枪一样让莫拉感到避无可避。他们嘴里倾吐着不同的字眼，但这些字眼似乎都‘混’成了“卖国贼”。那黑压压的人群和那‘潮’水般的声‘浪’甚至让人快要窒息。
在莫拉的余光中维森特也从车里钻了出来，他的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站着仿佛无边无际的人‘潮’的太阳‘门’广场。就像那个广场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一般，于他而言在那儿发生什么都没有一丁点关系。
莫拉转过头，重新把眼光投向面前的那幢只有六层的邮政大楼，那用岩石堆砌的拱‘门’里是反‘射’着微弱晨光的大理石地面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邮政大楼朝着太阳‘门’广场的这面每扇窗户都紧紧地关闭着，连蓝‘色’的窗帘都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了。这种封闭的观感和那大开着‘门’却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的拱‘门’一起为这栋邮政大楼营造出一种无人居住的诡异气氛。
接着莫拉不发一言地冲进了邮政大楼黑‘洞’‘洞’的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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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内阁的站队
“不行，我不能容忍再一次制造战端。一旦开始战争，有多少平民要妻离子散，有多少青年要失去生命？这些你都想过吗！”刚进办公室，莫拉和维森特就开始为这个最终的王牌开始了讨论。莫拉一边陈诉自己的反对，一边恼火地拍着桌子，但在窗外一阵阵抗议声中，他拍桌子的声音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和滑稽。
“将军，现在民众的愤怒越来越强烈，如果您继续坚持这种软弱的政策，那么被淘汰的人只会是您。”维森特不动声‘色’地站在远处。
“这个国家已经经历了够多的战争了！人民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好！”
“不，他们不会明白的。”维森特笃定地摇摇头：“他们永远不会明白的。他们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听那群记者在报纸上胡言‘乱’语，然后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表达他们的愤怒。他们永远不会相信真香，他们也永远不会用他们少得可怜的智力去思考，他们只会相信酒吧和广场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并且对此深信不疑。而现在，最大的流言就是您已经出卖了这个伟大的祖国。”
尽管莫拉试图反驳，但他发现自己的词汇变得一片苍白，即使是用中文他也想不出来哪怕一个例子来进行反驳。因为曾经当过民众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传言的威力。
维森特见莫拉已经丧失了斗志，他知道这时候他的胜利已经不远了。他的眼神如苍鹰一般紧紧地盯着莫拉，仿佛盯着已经放弃防御的猎物。他不依不饶地走到莫拉的书桌面前，两手撑着书桌，身子微微前倾，让自己的眼睛和莫拉的眼睛狠狠地对视着：“总理阁下，您知道如果现在您放弃的话会发生什么吗？您会失去您的地位，西班牙会失去一个理智、坚毅而爱护百姓的总理。国家的管理权将落入你无法控制的地方，这个国家或许会卷入巨大的战争中，这个国家所剩不多的领地或许会被其他国家强行夺走，这个国家或许被其他国家联合统治甚至丧志自己的主权。而您，您只会成为一个小小的历史人物，谁也不会记得您，当有人偶然从历史书的某个角落发现您的名字时，注解或许只是软弱的弗朗哥的傀儡之类的字眼。”
“但是我不能亲手再一次把这个国家推入战争了！这个国家现在已经遍地废墟，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再一次把那些可怜的平民的孩子给送上战场！”
“那您要如何平息这场抗议？”
“国家必须立刻停止向任何参加抗议的人发放补助，所有工厂也必须禁止对罢工、抗议者任何资金、物资上的帮助！我不相信没有了资金来源这群刁民还有力气每天在广场上喧哗！”
“我的上帝啊！您这是把自己放到全国的对立面！”
“我不能发动这场战争。”莫拉的嘴‘唇’略微有些迟疑，但他的声音却无比坚定。
在意识到莫拉确定的态度后，维森特有些颓丧地重新站直了身体：“您真的考虑过后果么？”
“那您考虑过在这场战争中又会有多少‘妇’‘女’儿童在炸弹中失去生命噩梦？”
“您会被史学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您的评语将被定格为压榨人民的卖国贼。”
“维森特，我已经决定了。与那些生命相比，我现在的名声算什么呢？等我真的被逐出政坛以后再来审视吧。”
“如您所愿。”维森特不甘地行了一个军礼，一转身带着风声般离开了莫拉的办公室。
看着维森特的背影，莫拉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摊到了椅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这么坚持。事实上，当维森特说到平民的流言时，莫拉都一度动摇了。因为他非常清楚现在在平民中越来越汹涌的反对‘浪’‘潮’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他也知道现在如果真的发动战争恐怕是最好的转移国内视线的办法。国内反对声也会因为这一场战争而得到大大的减少。但最终莫拉内心的那股责任感让他无法妥协，他不愿意再让这个国家继续流血。
九点，维森特走进了办公室提醒莫拉内阁会议即将开始了。九点半，莫拉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开始等待他的阁僚们。他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场内阁会议很可能将会成为一次谈判，以苏涅尔为首的新旧长枪党人士与莫拉的一次谈判。尽管在党派合并之后，西班牙只有所谓的国**动也就是FET这个唯一的党派，但FET内部根据合并前的党派划分依然党派林立。主张法西斯主义的长枪党在FET内部可以算得上是最大的一股势力，除了拥有来自国外的大量武器援助之外，其成员也较其他保守党派如阿方索派、卡洛斯派多，且大多数都是满腔热血的青年人。这些青年人被民族荣誉、国家光辉这些词‘弄’得五‘迷’三道的。在这些名头的召唤下，他们做出什么莫拉都不会感到奇怪。而苏涅尔虽然是新长枪党人，但因为其弗朗哥红人的身份，在长枪党人士心中却隐隐有着卓然的地位。虽然苏涅尔为了避免给弗朗哥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而刻意疏远其他长枪党人士，但他在长枪党人心中的位置依然牢不可破，尤其是现在他亲近德国的主张可以说是恰好符合大多数长枪党的想法。
苏涅尔轻松地煽动起了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但他并不着急，他只是让事件循序渐进地壮大。仿佛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猫，他并不急于杀死面前的老鼠，而是打算看看这只老鼠能先奉献点什么。
不一会儿，外‘交’部部长弗朗西斯科·苏扎最先走进了会议室。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朝莫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就在长桌的中间坐了下来。
“我在外‘交’部打探过了，苏扎部长并没有倾向于任何一边，无论是葡萄牙还是德国的大使的外‘交’照会他都一视同仁。”维森特附在莫拉的耳边小声汇报着：“司法部与国防部都表示了对您的谨慎支持，我相信这一次您可以把海军和罗德丝诺伯爵算作您的盟友。至于工商部那边的人跟我一点都没有透‘露’，恐怕他们都在等待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莫拉点点头，在现在的状况下莫拉在内阁的盟友并不算多，不过还有财政部的人呢：“财政部呢？”
“我在那边有一个非常可靠的老朋友，他向我保证这次财政部的人会站在我们这边。由于安德雷斯·阿莫多·雷戈多德部长现在兼任计划经济部部长，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好消息。”
维森特刚说完，雷戈多德就已经到了。他朝莫拉敬了一个礼以后走到莫拉身边坐了下来。显然，他的座位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立场。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又一次打开了。这一次打开和前两次打开时静悄悄的声响不同，一大堆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涌进了会议室。内政部部长苏涅尔、公共安全部部长亚格·布兰科、农业部部长雷‘蒙’多·费尔南德斯…奎斯塔和国家工会部长佩德罗·冈萨雷斯…比诺鱼贯走入了会场。在他们身后跟随着八九个随行幕僚。一群人一边发出嗡嗡的噪音一边在长桌的另一头落座。而坐在莫拉正对面的无疑就是内政部部长苏涅尔。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以冷酷闻名于世的屠夫——亚格·布兰科。实际上亚格·布兰科也刚上任不到十个月，上一任公共安全部部长赛维里亚诺·马丁内斯将军于今年二月去世了。若马丁内斯将军还活着，或许公共安全部就会站在莫拉这边了，因为马丁内斯将军是一个著名的反法西斯主义者。而他的继任者虽然和他一样冷血残酷，甚至在屠杀上也不遑多让，但在政治上却是彻头彻尾的两极。亚格·布兰科将军是一个彻底的法西斯主义者、长枪党人。他被认为是军队内部弗朗哥最信任的几个将军之一，虽然他曾经与弗朗哥多次因为长枪党而爆发冲突——例如弗朗哥合并党派时——但最终弗朗哥依然敢于把他的王牌劲旅非洲师团‘交’给他。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弗朗哥对于他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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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直接冲突
在莫拉的正对面，大长桌的另一端，苏涅尔信心满满地坐了下来。接着，其他长枪党的部长在苏涅尔周围纷纷落座。一瞬间，会议室已经满了一大半。对莫拉来说，现在他最重要的对手已经到了，这台大戏现在就等着时间到了自行开始了。
大约十点时，所有部长都已经到齐了，这出大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莫拉的发言成为了这场大戏开始的锣鼓声：“各位，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最近沸沸扬扬的抗议事件。西班牙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现在这个国家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所谓的国际地位。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停止动‘乱’，让工人回到工厂，农民回到农田。”
莫拉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仿佛是确认莫拉没有话说了以后，苏涅尔才咳嗽了一声开始发言：“尽管总理阁下所言并非不值一提，但我认为总理阁下显然忘记了我们民族的血脉何在。无论我们民族如何贫穷，我们都不应该向敌人妥协，我们党和政fǔ代表的是民族的利益。”
“你认为我在出卖西班牙？”莫拉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更加缓慢和沉重以表现出威压感。
“至少广场上的民众是这样认为的。”苏涅尔不为所动地微笑着。
“那苏涅尔部长您认为我们应当如何处理这些民众呢？如果这件事继续拖延下去，我国的经济状况将会进一步恶化。”这时候财政部长雷戈多德谨慎地‘插’话试图缓和气氛。
“我认为，政fǔ必须放弃同英国和葡萄牙亲善的任何措施，同时与德国维持既有的良好关系。最后，总理阁下必须宣布引咎辞职，为自己在外‘交’上的不当表现道歉。唯有这样，事态才有可能得到控制。”
显然，苏涅尔不是无备而来。但这些要求显然莫拉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有的人是什么居心么？依我看，这次所谓的暴动就是某些人蓄意挑起的。”这时，莫拉忽然转过头盯着坐在苏涅尔左手位置的国家工会部长佩德罗·冈萨雷斯…比诺：“冈萨雷斯…比诺部长，您作为国家工会部长，难道您对这件事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莫拉见苏涅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于是干脆转变策略，先从小卒子开始收拾。作为与这一起抗议和罢工运动关系最深的两个部长公共安全部部长与国家工会部长之一，一向以口才差闻名的冈萨雷斯…比诺首先被没莫拉盯上了。
“额……罢工活动完全是工人的自发活动，和……和国家工会没有一点关系啊。”
冈萨雷斯…比诺显然没有意料到莫拉突然调转枪口把火力对准了他，突如其来的关注让他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没有关系？您的意思是工会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事件的发生或者蔓延么？”莫拉敏锐地揪住了冈萨雷斯…比诺部长的话头，他现在可不能放手，刚才在苏涅尔身上受的气他可要全部找回来。要不他作为总理的威严何在？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嗯，在我们马拉加有句俗话叫身在丛山中……身在丛山中……”那堆棕‘色’卷发下的脸庞正为了这句说不完的俗语纠结在了一起，而此时会场也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尴尬的安静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严肃地盯着冈萨雷斯…比诺纠结的脸：“……身在丛山中……总会发生问题……对，总会发生问题……”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终于憋出了一句甚至连通顺都说不上的“俗语”，莫拉注意到苏涅尔的脸已经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变得难看极了。
接着他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给自己增强那微弱的自信，但正当他准备继续说话时苏涅尔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总之，佩德罗的意思就是这次抗议活动完全是民间自发的，工会根本无从控制。”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冈萨雷斯…比诺尴尬地附和了一声。
“够了，佩德罗，你不必说话了。”苏涅尔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
“砰！”会议室的大‘门’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忽然打开了，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元首阁下到！”
在卫兵的声音中，弗朗哥踱着轻松的步子走进了会议室。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朝弗朗哥敬礼。弗朗哥点了点头，走到了苏扎身边。
苏扎立刻自觉地站开来将位置让给了弗朗哥，很快，旁边的人又给苏扎递来了一条新的凳子。苏扎的位置是长桌的正中央，弗朗哥选择这个位置显然想表达他的中立立场，但莫拉却知道弗朗哥的到来就意味着整个会场的风向要变了。
弗朗哥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问道：“现在讨论到哪里了？”
莫拉立刻接话：“我们刚讨论过了在这次抗议活动中工会在控制罢工和抗议方面的失职，接下来我们准备研究迅速控制罢工的方案。”
机敏地抓住每一点变化是莫拉的长项，弗朗哥的到来意味着很多对抗都将不可能在台面上进行，同时每一个承诺都将会更有保障。因此，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弗朗哥的到来无疑是对莫拉有利的。
莫拉只用一句话就先把长枪党部长们的位置放到了很糟糕的地方，而更让苏涅尔们难受的是他们不能在弗朗哥面前为这点小事进行争辩。
不过弗朗哥也不笨，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