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偷望的宫女侍卫顿时个个羞得面红耳赤,虽然身份卑微得低头遮目,可偏偏就是忍不住想看……谁让唐宫从未出现这样养眼的一对人儿,而且闹别扭还闹得这么浓情蜜意的。
“你们都在看什么?”
一声清冷而骄傲的女声忽然从后出现。
宫女侍卫们回头,顿时赶紧屈膝跪拜:“参见长公主、萧太子,奴婢们没看什么。”
唐瑶光皱眉呵斥他们离去,这才莲步盈盈地走回萧玉卿身边,却见他目光错愕的望向某处,随之望去,看见了相拥而吻的两个人。她皱眉道:“光天化日下,真是有失体统!玉郎,我们去希罗宫赏梅吧?……玉郎,怎么你脸色有些苍白,莫不是生病了?”
萧玉卿身上一颤,扭头看着她,只见唐瑶光面露忧虑,神色之间满是焦急关切。顿时,一种慌乱混合着愧疚的心理升上他的心头,萧玉卿只觉得浑身好似被烫着似的,嗓子有些干涩却说不出话来。
“玉郎,你怎么了?”唐瑶光低声问道。
萧玉卿素来光风霁月,行事镇定自若,可他最近却频频忍不住偷望极尽凤金猊喜爱的华锦媗,只觉得她那娇俏无邪的一颦一笑,那般羞恼、慵懒、耍赖、低头认错的种种情态,总是引得他目不转睛。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目光,其实是失礼的,可是他许久不见,如今再见——真的会失控。
萧玉卿略是支吾道:“没什么……我们走吧。”然后匆忙转身离去。
唐瑶光凝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幽幽的好似水波粼粼:“玉郎,你走错方向了。”萧玉卿一愣,随即垂手入袖,神色恢复了平静,“是吗?”然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蓦然有些微妙。
他们离去了,但还有一个旁观者站立已久。赫连雪就站在廊道尽头处,冷冷旁观,眼神晦暗难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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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华锦媗堂而皇之地来到赫连雪的书房,照例拿散毒粉给春暖褪毒。
赫连雪正随手翻阅一本医术,冷冷甩过来一句话:“华锦媗,这么快就将堂堂赤炎世子给说服了,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可惜他酸的对象完全无动于衷,华锦媗耸肩道:“那不一定。就连您堂堂雪公子都承认本小姐长得让你有些心动,可惜这回就没难住凤凰这位英雄。”
赫连雪嗤笑:“什么意思?”
华锦媗道:“意思就是我救我的人,凤凰调查他想知道的事,两者不冲突。”
赫连雪皱眉。
华锦媗已端着药粉离开,来到春暖床前。她将春暖身上包裹着的布条拆下来,布条原本站着灰色散毒粉,如今都吸附着又黑又浓稠的毒液。她不厌其烦的将所有布条拆卸重换,半个时辰后,赫连雪就掐着这个时间敲门进来,然后坐到榻前,伸手把住春暖的脉。
他垂目诊了半日,才道:“照这样解毒速度,她估计要持续性散毒三个月。能不能开口说话,也得三个月后才能判定!但是她肺腑已毁,即便三个月后成功散毒,也仅剩两三年可活。”
“……还要三个月?太久了。”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刻,是刻不容缓,可还要赌三个月后春暖能不能开口讲话?
华锦媗深吸着气,情绪更加内敛起来,眉头深思中,忽然沉吟道:“赫连雪,如果以毒攻毒的话,会怎样?”
赫连雪的视线微微一颤,看了眼床榻上正睡得辗转的女人,他抿紧了嘴角,道:“你跟我出来说。”
华锦媗便洗净手,随他到外屋去。
“以毒攻毒,你是想让她饮鸩止渴?”赫连雪目光炯炯的盯住她,“华锦媗,如果你是真心要救她的命,让她再苟活两三年,你就得按照我现在的方式给她排毒。如果你目的只是想让她开口透漏些什么,我承认——以毒攻毒确实可以!只要让她吃下比尸毒更毒的药物,强行压住尸毒片刻,那时候你可以听完你想听的话,可是她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药石难救。”
“你觉得以她现在这副模样……”华锦媗郁郁一笑,“再活两三年,不是更痛苦吗?我猜她这些年宁愿生不如死的熬过来,不是因为她怕死,而是她不想死,不想毫无作用的死去。”
赫连雪快速地截断了她的话,“那也只是你的猜测!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因为怕死?”
“你既然知道我深懂人心,那我即便是猜测,也是基于大量事实推算出来的结果!”华锦媗声音如坚冰般的冷静,“这种对症下药的毒,我们还是未雨绸缪的准备准备吧,至于她吃不吃……由谁决定,到时再说。”
赫连雪眸中闪过寒芒:“华锦媗,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狠。”
华锦媗游目四周,叹了一句:“我也是被逼的。”
钩吻、砒石、番木鳖、夹竹桃、乌头、雷公藤……赫连雪终于还是针对春暖的尸体毒性,开始仔细斟酌对症所需的毒药和所需尽量。——以毒攻毒,原本走的就是险招,自然连半点纰漏都不能出现!
他手抄了两份药材名单,递给华锦媗一份。
“先想办法到唐宫太医院一趟,那里药材最全!可是我们毕竟是以客人身份入宫,要寻的又都是毒药,只怕太医院不会配合。”
华锦媗斟酌片刻:一、不能再向赫连雪曝露自己身边的能人异士;二、不能曝露与唐宜光的暗中往来。看来,只能曲线救国找萧玉卿,毕竟他可是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唐瑶光之“玉郎”呀。
华锦媗在赫连雪耳边低语几句,就带着他去找萧玉卿。
萧玉卿正在房中梳理两国联姻所牵的礼节流程,心不在焉,一听见华锦媗求见,不由得赶紧命人引见。这狼毫刚放下,就见华锦媗拖着一脸不耐的赫连雪走了进来,冲他喊道:“玉卿哥哥!”
对比华锦媗笑得何其娇媚清灵,这赫连雪就何其一脸悲愤,只见他频频试图从华锦媗手中抽回袖子,但仍不忘朝萧玉卿拱手一拜:“萧太子。”
“你们这是?”萧玉卿诧异道。
赫连雪闻言,眉头更是皱紧。
华锦媗讪讪道:“玉卿哥哥,有件事可不可以求你帮帮忙?”
萧玉卿见赫连雪这番“不屑与她同流合污”的行径,心想依华锦媗这古灵精怪的模样,绝非好事,便忍不住逗趣道:“你呀,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帮。”
华锦媗顿时苦着脸道:“玉卿哥哥,又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人家都还没说,你干嘛拒绝的这么干脆。讨厌……”
她埋怨娇嗔的模样,让萧玉卿忍俊不止,只好道:“那你说说想我帮你何事?”
华锦媗赶紧道:“我想去唐宫太医院搜罗些毒药。”
萧玉卿皱眉:“毒药?你要搜罗毒药做什么?”
华锦媗解释道:“玉卿哥哥,你还记得萧老侯爷送给孔雀的那枚镇宅石吗?孔雀把它强行送给了我,后来这颗镇宅石被我找凤凰剥开了,里面居然藏着一只月狼崽!玉卿哥哥,他们都说月狼百毒不侵,喂毒还能催发其毛发变色。现在这只月狼崽被凤凰关了起来,我想去看看它,顺便弄得毒药看看会不会变色……”
萧玉卿恍然大悟:“月狼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绝技,想不到萧老侯爷找来的琥珀石竟藏着最后遗珠,当真是天意呀。但是你要的终归是毒药,若是不小心碰触了……”
“我保证会小心的!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拖了赫连雪过来,玉卿哥哥,你要是觉得我粗手粗脚的话,那你总该信得过赫连雪吧?”
萧玉卿知道赫连雪最是谨慎,华锦媗胡闹竟将他也拉过来,难怪赫连雪这番面色不佳!不过萧玉卿没法拒绝,因为华锦媗充满期待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所以最后,他还是缓缓取下腰间佩戴的玉珏递给她,“这是唐君主以前赠我的玉佩,见玉如见人,你们拿着这枚玉佩去太医院,应该没有人会拦住你们了。”
“真的吗?谢谢玉卿哥哥!”华锦媗兴高采烈的喊道,捧着玉佩,又将满脸不情愿的赫连雪拖走。
萧玉卿仍是有些担忧的叮嘱道:“锦媗,你要小心呀!雪公子,麻烦多多注意她。”见人已走远,他不由得摇头失笑,她当真是还小,总能这番天真的玩闹。
华锦媗拖着赫连雪走出萧玉卿的视线后,顿时敛容松手,拂袖而立,一副冷傲姿态。
赫连雪亦是恢复内敛清冷的面瘫模样,道:“你怎么知道萧玉卿有这唐宫自由出入的玉佩?”
华锦媗幽幽笑道:“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可惜我最想知道的……偏偏不知道。赫连雪,不仅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才子亦是。”
“没想到就连堂堂萧国太子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之下。华锦媗,你姿色不如这唐国第一美人长公主,招蜂引蝶的本领却远远胜过她呀。”
“多谢雪公子夸奖,本小姐受之无愧。我们抓紧时间吧。”
眨眼间,他们来到太医院里。
有了萧玉卿的玉佩,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有不少太医主动过来帮忙,态度热情堪比青楼门口迎宾的老鸨。反正华锦媗已撒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月狼崽谎,就直接将手中罗列的那份清单给这群太医,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便将十七种药材自动打包,恭恭敬敬地碰到二人面前。
赫连雪罗列了十九种药材,找到十七种,那么缺的就是——“砒石和钩吻。”
有位太医干劲道:“雪公子,华小姐,这钩吻也就是葫蔓藤,又名野葛,是属于马钱科的植物。而砒石又名信石,并非药材,是民间打铁练矿才会用的矿石。这两种物品并非救命良药,如果太医院没备,那么民间药店也不会有的。”
华锦媗追问道:“那砒石可以去普通铁铺找到,这个钩吻……我又该去哪里找?”
又有一位太医急急忙抢道:“钩吻喜阳,卵状长圆叶对生,开小黄花,出了城门往北,最近的一座炮叶山向阳一面便有。”
“多谢诸位。岂是我贪玩想看月狼崽变色,竟耽误诸位,劳师动众,着实过意不去呀。”华锦媗面上浮起歉意,福身一拜,当即引得太医院上下所有人受宠若惊直呼不敢当。这药材虽是恶毒,但华锦媗只是出于好玩,秉性纯良,故而太医院并不怀疑她是否真为逗弄月狼崽而来。
华锦媗带着赫连雪走出太医院,抬头看着天色将近傍晚,断然道:“赫连雪,敢出宫吗?”
“有何不敢?”赫连雪回道。反正这唐宫景致再美终究是死物,他又不屑面对那些痴缠的如狼似虎,还不如跟着华锦媗走走逛逛,多多挖掘些趣事。
………………………………
007章 正式露面的李圣香
一辆马车载着华锦媗和赫连雪匆匆离宫。
暗中跟踪他们的隐卫迅速回报凤金猊这边。陆宝玉就站在自家表弟身旁,欲言又止的看着凤金猊陷入深思:“砒石和钩吻?”看来——这位谜团重重的华七小姐,终于是要被掀底了。
华锦媗和赫连雪跑了宫城最近的几家打铁铺,但都被告知砒湿没有了或者卖光了。眼看着月色将近,还有一个钩吻在城外山里,只想争分夺秒的华锦媗果断道:“赫连雪,我们分头找。”
赫连雪皱眉:“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分头走,我是男子无所谓,但你……”
“放心,我身边总有人跟着,必要时我也会出手。”
“行。那我选择出城找钩吻,你留在城内找砒石。”
“好,马车给你。”
“嗯,那你自己要小心点。”赫连雪点头,便将华锦媗放到路边,然后独自驾马快速离去。
华锦媗戴着面纱往前走,忽然拐入一个无人廊道,两道身影陡然立于身后。她吩咐道:“韦青,你派些人搜遍全城,必须给我找到砒石!”韦青点头,倏然离去。
甘蓝赶紧道:“主子,一白说凤世子已暗中派人调查我们,然后李圣香抵达曦月城,就连天师宗都陆续抵达了。”
“李圣香?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身娇肉贵,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人性命呀。”华锦媗蹙眉,“甘蓝,你们这些时日暗中跟紧我,但是没我的暗号,即便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准出来!可明白?”
甘蓝点头。华锦媗便一摆手,她亦是速速离去。
“天师宗?终于来了!”华锦媗目光有光彩微微一闪,“既然你们和唐瑶光如此力捧萧玉卿,不折手段,那我偏偏把他拉下神坛,毁去你们所有的冀望!”
她拂袖走出巷道,虽已命韦青协助搜索砒石,但她还是在附近几家店铺逐个问遍,仍是卖光或者没货。
正当她准备走出最后一家铁铺时,忽地听见身后的铁铺老板颞颥道:“真是奇了怪,这些砒石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呀,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高价收购这个?”
华锦媗皱眉,突然转头问道:“老板,谁在我来之前高价收购的?”
那老板诧异道:“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高高的,手中还佩戴镶嵌红宝石的剑,不苟言笑,像是某家大户的侍卫。”
华锦媗深思,印象中没见过这号人物。她离开铁铺,可即便是蒙着面纱,这样清丽脱俗的容貌与身姿,走到街道上依旧是非常醒目,引得路人频频驻足。韦青办事效率极快,很快就回复她——有砒石的铁铺都被人提前高价收走!
曦月城天黑了,华锦媗站在某栋酒楼门口等着赫连雪驾着马车归来。只见他潇洒地跃落马,却面色不佳:“华锦媗,我找不到钩吻!一连翻了两座山,从山脚走到山顶,什么都没找到!”
华锦媗冷笑:“我料想也是。因为有人赶在我们前面,把钩吻和砒石全部搜刮走了。”
赫连雪皱眉:“是谁?”
华锦媗睨他一眼:“我又不是你家那位焚音国师,无所不知。”
赫连雪眉头一蹙,“那我们先回去吧。”然后伸手将她扶入车厢中,自己亲自驾马回宫。可是半路上,忽然被一辆横冲出来的马车挡住,他赶紧提缰,车厢内顿时传来一声“咚”,显然是某人撞壁了。
华锦媗知道赫连雪的驾车技术不至于那么烂,就掀开车帘望出来,发现一辆华贵马车横档在前方。她皱眉,忽地莞尔一笑:“现在我知道是谁抢先一步了。”
赫连雪皱眉:“谁?”
话音刚落,一位蓝衫少年自马车上被人扶下来,约莫十六七岁,一股子精细易碎的稚嫩,那身蓝衫素洁如云,领口袖口却又绣着金丝缠绕的繁花,低调奢华,五官出乎意料的清秀绝尘。因为身躯孱弱,有两人扶他,是两个劲装佩剑的中年男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赫连雪皱眉,“只是我深感意外,想不到他竟会为了你,千里迢迢赶到唐国来?”
华锦媗蹙眉瞥向他:“也未必全是为了我而来。”
赫连雪伸手扶华锦媗下马车,第一个开口道:“圣香公子,别来无恙。”
李圣香轻笑,那轻笑的模样非常好看,但谁都知道李圣香不仅仅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
“小锦,我来找你了!”李圣香疾步走到她面前,轻轻念了一句,酒楼两侧挂的灯笼,将他苍白的肌肤照得剔透。
华锦媗展颜一笑:“圣香,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砒石和钩吻?”
李圣香忽地咬牙道:“当我知道你被人绑架,就立即派人出来跟踪调查,那群废物……直到前些时日才查出来你到曦月城了!幸好你平安没事,我松了一口气就赶紧赶过来。可即便你没事,那群绑架你的人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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