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整个青封门大大小小的弟子,都听闻了此事。
不是没人怀疑过此事的真实性,可那日亲眼所见之人,不单只是守门弟子,还有其他弟子也目睹过。
这下,无人再质疑。
对于平庸的弟子而言,此事只不过是一件古怪的趣闻罢了,与他们无关。
可在某些弟子眼中……这无疑是触犯到了他们骄傲的存在。
“你是说,那二人只是炼气期?”
喀嚓一声,茶杯被捏碎。
一名额间两抹云雾的青年男子,心烦意乱地挥去指尖的陶瓷粉末,脸色有些阴沉。
他起身来到洞府外,微微昂首,一双丹凤眼盯着中央最高的那座山峰。
此地,是为洞天福地。
三百洞天有余,筑基期的内门弟子独处居住,福地十四处长老居所,九座山峰,一山一峰主。
青封门规章有序,上到宗规,下至生活起居,无处不是大宗门之威严。
外门弟子,住的乃是山中四合院,条件简陋。
能够拥有一方洞天者,无例外全是弟子中的精锐,真正的内门翘楚!
“裴师兄,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差错!”
一名精瘦的守门弟子,坐立不安道。
他被裴庆生唤来,已有小半响的时日了,除了问自己关于最近在宗门内流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提。
这名守门弟子内心忐忑。
要知道,裴庆生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唯利是图,杀伐果断,曾与他有过冲突的弟子,几乎都死在了他的手中,碍于其身份与天资,外加上理由充分,上面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早知会如此,那日就不该多嘴的……”
他内心暗自嘀咕,肠子都悔青了,尤其是当裴庆生捏碎了茶杯后,更为心惊胆战。
“堂主真是……好生偏心!”
“我曾拜访过数次,就连指点都不曾指点过我一二,那炼气期的两人,何德何能?!”
“堂主心有异,总归是外人,非我青封门……”
这些话,裴庆生也只敢在内心宣泄,不敢从口中说出,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引来祸端就不好了。
少顷,裴庆生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那名守门弟子内心一喜,连忙起身道:“那师兄,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急忙离开。
“站住。”
裴庆生冷不丁叫住了他,守门弟子顿时脚步一滞,背后冒出了细细冷汗。
裴庆生盯着他身后,看了半响才沉声问道:“孟师姐可知晓此事?”
“应当是知晓的……”
“嗯。”裴庆生点了点头。
直到彻底离开裴庆生的洞府,走远后,守门弟子才大松一口气。
他看向主峰的悬赏楼,咬了咬牙,暗自道:“此事引起了不少内门天骄不满,我与其他当日守门者沦为众矢之的,这段时间还是借悬赏任务为由,出去避避风头为妙。”
待到他离去后不久,裴庆生自洞府中走出。
九座山峰,灵气浓郁不一。
洞天福地也是如此,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一处宁静的洞府前,此洞府的灵气浓郁程度,令人发指!
如此之良地,却无人敢在此地停留修炼。
无它——
此地是为青封门首席弟子,孟芊大师姐的居所。
“孟师姐在否?”洞府外,裴庆生大声问喊。
“何事?”
一道女声自洞府内响起,声之沉稳,让人无法与女修的阴柔联想于一起。
裴庆生整理口吻,沉声道:“关于近期堂主之传闻,裴某心有所感,想与大师姐商议一二。”
“此事无关紧要,有这闲工夫,不如多花点心思放在修炼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堂主的心思,又岂是我等弟子能议论的?你若是不满,大可去找堂主亲自问上一二。”
“呵呵,大师姐心宽,不愿争其一二,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裴庆生冷冷一笑,又说道:“修士必争,堂主老了,愿意留下一门亲传是好事,可怎么说,也落不到炼气期的外人头上,我等为宗门鞠躬尽瘁多年,在如今宗门落寞时不曾离开,堂主所为,实在是寒了我等的心……”
这话,他也不怕隔墙有耳。
就算传到了堂主的耳中,上头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见洞府内沉寂下来,裴庆生又接着说道:“看来师姐心头多多少少也有些怨气,既然师姐不愿当这个出头鸟,那么裴某便先去试探一番底细。”
说罢,裴庆生朝主峰而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除他之外,也有不少内门天骄弟子坐不住了,各自从洞府中接连而出,前往主峰。
诸葛松年事已高。
眼下看似平静的一滩水,却是危机四伏,若是哪一日诸葛松驾鹤西去,南陵城的势力必然惊变,到时无人可保青封门!
而他们,自然要争一争诸葛堂主的传承!
青封门内,暗流涌动。
一时间,长老、执事,乃至峰主,都将这些心高气傲的弟子们的动静尽收眼底。
“不管,不闻,不问。”一位峰主如是道。
青封门高层一致沉默,他们既不好得罪诸葛松,又不愿眼睁睁看着传承流入在外。
“这些小子,如意算盘敢打到了老夫头上?”
正在下棋钓鱼的老人,抖了抖眼皮,眯起浑浊的眼睛:“也罢,这些小子心高气傲久了,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是时候压压他们的锐气了。”
他瞥了一眼屋内正在养伤的方牧与夏兎,不由露出了有趣的一丝笑意。
……
………………………………
第一百四十章 剑不错
“内门弟子裴庆生,求见堂主!”
执法堂前,青年微微鞠躬,涛音如洪,响彻主峰。
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少弟子的侧目,人心四起,任凭谁都猜得到裴庆生此行是为何意。
不仅如此。
自这只出头鸟喊响第一声后,别处有头有脸的内门天骄弟子接踵而至。
“内门弟子韩新,求见堂主!”
“内门弟子宣丽,求见堂主!”
“内门弟子徐良吉,还请堂主现身一见!”
“……”
但凡有所为,排得上号的内门弟子中的翘楚,大多都坐不住了。
修士必争,修士当争!
谁也不愿轻易错过一位灵虚大能的传承,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当要争上一二。
争不到,顶多也就是白忙活一场,不费事。
可一旦争到手……
将来一飞冲天,从此平步青云,绝非空谈,天骄榜上挤进前二十也说不定!
“执法堂前放肆喧嚣,成何体统?”诸葛松走出,平静淡然。
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威严风范。
他自在惯了,与其他宗门里的那些严厉执法堂人士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模子与心性。
裴庆生双手抱拳,将自身姿态压低,道:“堂主息怒,我等听闻有外人入宗门,内心存疑,特意来查看。”
“外人?”
诸葛松漠然,道:“且不论是外人与否,那二人乃是老夫所带来的,难道你怀疑老夫不成?”
“弟子不敢!”裴庆生连忙道。
这时,其他弟子也纷纷站了出来,扛分压力。
“既是堂主所带来之人,为何迟迟不曾有入门之礼?”
“莫非是堂主您收下的亲传弟子?”
“倘若是为亲传,那堂主岂非寒了我等千百弟子的心?”
“我等非以下犯上之意,只是心有不甘,堂主在宗门里的功劳,人人尽收眼底,如今正是宗门危机四伏之际,说得难听点,堂主是否有想过……要给青封门留下火种?”
若是一人如此,诸葛松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说这话的却是不少。
按照其他灵虚强者的脾气,哪会搭理这些弟子,没挨个一巴掌拍飞就算不错了。
也就诸葛松心性仁慈,面对老友的宗门,本就内心有愧,又岂会怒之。
“老夫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一辈的时代了。”
“可老夫……还没死呢!”
诸葛松眼色微凝起,吓坏了不少人,忽然他又话锋一转,悲戚道:“老夫自认为,对青封门于情于理都挑不出诟病所在,不过是想趁着生前还活在世上,留下一点东西给后人,难道就连这点权利……你们也要剥夺吗?!”
声音不大,却是震得九座山峰的其他老人们心神险些破碎。
也不知他这番话,是对眼前的弟子说说,还是别有他意……
“弟子不敢!”
数十名天骄内门弟子,齐齐鞠躬。
再老,也还是灵虚!
他们可不敢真将一位灵虚得罪至死,万一逼得诸葛堂主不得以抛弃青封门,他们可就真没地方哭出。
裴庆生整理了一番话语,说道:“堂主误会了,我等自然不会干涉堂主的私事,只是……有一说一,堂主想留下传承,固然是后人的福气,可这个受益无穷的后人,自身也得有那个资本才是!”
诸葛松一双浑浊的老眼盯向了裴庆生,不喜不悲道:“你是觉得老夫的眼光会出差错?”
“不敢。”
裴庆生答非所问道:“只是炼气期……未免太弱小了些,恐怕是端不稳堂主的毕生所学。”
其他人脸色微变,此等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出人意料的是,诸葛松竟也不恼怒,而是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端得稳么?”诸葛松问道。
“说不准。”
裴庆生摇了摇头,不卑不吭道:“可至少相比于炼气期,弟子还是有些底气的,听说堂主所带来的二人,莫约二十来岁,弟子当年在那个岁数的时候,已是迈进内门,突破筑基,小有名气。”
其他弟子漠然,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修真界第一铁律——
永远不要以外貌定论年龄!
别看他们大多都是青年男女,可实际上,没有一人是低于三十岁的,这也与他们的修为境界有关。
寿命越长,每个年龄段的期限也就越久。
即便是诸葛松,别看他已是晚年,可年轻时也是天骄,整整年轻了七八十年,才逐渐被岁月改变了面容与体貌,真正会看岁数的,都是观骨,观气,辨其大概的真实年龄。
“罢了。”
诸葛松叹息一声,无奈道:“那便一试好了,看看老夫所挑选的后人,是否有这个资格。”
说罢,他唤醒执法堂后院屋内的方牧。
“嗯?”
听闻传音的内容,方牧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夏兎腿骨已经恢复痊愈,她那自愈能力,就连见多识广的诸葛松都为之刮目相看。
方牧摸了摸鼻子,看向屋外:“诸葛前辈让我去打个架……”
夏兎无语凝噎。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老头子似乎是反复叮嘱过方牧,不要在宗门里闹事的吧?
怎么这个时候,还主动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
过分!太过分了!
夏兎气得肚子咕咕叫,恶狠狠说道:“我还差十来个储物戒就能突破!”
一开口就知道,老吃货了。
“南陵天骄如此之多,想必应该个个都富得流油吧……”方牧内心暗自思索。
如今,他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并无大碍。
清理了一下自身的污垢,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后,拍了拍夏兎的小肚子。
“老规矩。”
“好,你宰人,我处理储物戒。”
“灵石矿物归你,药材归我,天材地宝再议。”
“没问题!”
两人毫无顾忌,得心应手,似乎在这方面颇有心得的细微交谈声,一字不差的被诸葛松听入耳中。
他老脸一黑,险些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让这个小女娃……看着点那小子?
这不扯淡吗!
怎么看,都是这小女娃比方牧那小子更唯恐天下不乱!
诸葛松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带这两个小家伙来青封门了,看身前这些天骄弟子们的眼神,更是变得古怪起来。
“堂主不情愿么?”
裴庆生内心暗自冷笑一番,表面不动声色道:“只是试探而已,堂主放心,我等会手下留情的,毕竟是炼气期的年轻人……”
话音刚落,执法堂内走出一男一女两道略显青涩的身影。
“这就是堂主看上的家伙?”
“未免太年轻了些……”
“气息也很弱,传闻无误,果真是炼气期。”
“好弱……”
不少弟子皱起了眉头,他们甚至觉得诸葛堂主是不是老糊涂了,要知道,这种修为低劣的修士,青封门的外门里,都能挑出大把的来。
“伤好了?”诸葛松瞥了方牧一眼。
“虽说还需调养一些时日,但基本无碍了。”方牧点了点头。
闻言,裴庆生不由开口道:“既然有伤,那我便只出三分实力,免得到时候说裴某胜之不武……”
“他?”
“咳咳,这些是你的师兄师姐,他们……”
诸葛松话还未曾说完,方牧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已是裴庆生身侧。
好似有一道寒芒闪现,却找不着出处,方牧手中并无冷兵。
滴答……滴答……
几滴鲜血,往下滴落,裴庆生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喉结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恐慌。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伤痕。
伤口不深,显然是手下留情了,却是让人吓破了胆。
“剑不错。”
方牧拍了拍裴庆生的肩膀,走向其他呆若木鸡的天骄弟子们。
蓦然,裴庆生下意识眼珠往下转动,看向自身腰间的剑。
剑仍然在剑鞘中。
只是剑柄上,若有若无残留着一道轻微的掌心余温,不知是何时起被触摸、祭出过。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自有道
借剑伤人。
古来今往,凡是能做到这点者,与剑道深浅无关,与修为高低有关。
只是这个高低,却是反了边。
炼气期在筑基期的眼皮底下,以彼之剑伤及彼身……此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整个南陵城无人能出其左右!
即便是当年还在炼气期时的五大天骄,能否做到这一点也说不准!
叶星雨除外。
那是个怪物层次的妖孽,绝非常人能比拟。
此时此刻,青封门内这些天骄弟子,看方牧的目光如同见鬼,如望妖孽无二般。
“我竟一个照面败了?”
“败在了……一个炼气期的年轻人手中?!”
裴庆生脖颈滚烫,沸血余温仍存,即便如此,他却是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之意,整个人犹如跌入冰窟,深不见底。
他的道心于这一刻破损。
此事对于天骄的打击,是极其大的。
若是白给了天骄榜上有名的那些公认的天才,裴庆生不会如此沮丧,可败给一名炼气期修士,而且还是以如此快的速度结束了本就不存在的战斗,换做是谁恐怕都不会好受。
“道心太过脆弱……”
这些种种,诸葛松尽收眼底,暗自摇了摇头。
想想便也释然了。
也不能完全怪裴庆生容易受挫,道心不稳,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云渊那等心性坚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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