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背影给他，轻飘飘一句：“一个月不见，我会想你的。”n“哎……”n廖掌柜伸手一捞，没把他捞回来，才发现刚才那一堆话都化成了雨点，落在他那面湖水里，尽数被他吸去，对他半丝影响也没有。n“臭小子！”n廖掌柜一拳锤在桌子上，当真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n陆常山自此准备出发去一千公里外的云城。n他回了一趟梓城，跟父母大人打过招呼。自从国庆节闹了一场之后，陆母再不提起那个陈雅欣。每天忙过工作，她也不和陆父一起出去散步了。她有了新的乐趣——跳广场舞，跳完了《最炫民族风》，再跳《小苹果》，出一身汗，精气神十足！n陈雅欣呢？倒还时不时地在陆常山面前晃上两晃，刷一下存在感。可惜陆常山名草有主，一颗心都在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的苏木身上，只当陈雅欣是再寻常不过的花花草草，到眼前了瞥一眼看看就好，不到眼前了绝没有想到说要去找一找。n接着，陆常山再往梓城之东，去看望苏木的父母。n此前苏母去军区医院复查的时候他见过她一面，她还是那样态度冷淡，让陆常山摸不着头脑。n他去的那天是周六，车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开到小院门口，门竟是关着的。院墙上，紫色的三角梅开出一片绚烂的花海来。小楼大门口，一只哈士奇趴在地上睡得正香。n他等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该去药材铺看看呢，远远的就看见张叔叔走过来了，他忙下了车，迎了上去。n“叔叔！”n张叔叔怔住，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自家门口再见到陆常山。n“哎！你……欢迎！欢迎！”n张叔叔开了院门，陆常山把车开进去。哈士奇欢跳着扑了过来，和张叔叔亲热一阵后看见从车里出来的陆常山更是激动得不行，跳到他身上就用嘴叉他。n“小黑，不准淘气！”张叔叔呵斥它。n“呵呵呵！它和我玩呢，没事。”陆常山拍着小黑的头，和它一起跟随张叔叔进屋。n“阿姨她们呢？”陆常山在沙发上坐下后问。n“逛街去了，应该要回来了吧。”张叔叔给他倒了一杯水，就拴上围裙准备做饭。n“我帮您吧。”陆常山双手抓住小黑的两条腿，把它从身上拔下来，站了起来。n“好。”张叔叔心想他一个人在那儿坐着也无趣，不如一起说说话来得恰当。n小黑死咬着陆常山的裤腿不放，陆常山只好由着它，拖着它进厨房帮着洗菜。n张叔叔把米淘好后放进电饭锅，按下煮饭键，转过身来看着陆常山说：“我听阿力说你在给他妈妈治病，我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阿力又说她现在还不方便，是这样吗？”n陆常山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关心和担忧，好像窖藏已久的酒，不是清浅，只有醇厚，心中自是感喟，回答他：“是。不过她已经好了很多了，您不要担心。”n“谢谢你。”张叔叔取下案板和菜刀准备切菜，那刀却在空中顿了一阵才放了下去：“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n陆常山听出了他深藏在内心的情感，那是一个男人独有的、不轻易让人触碰的最柔软的一部分。或者说，这情感早就融入到他的血液之中，不到特别的时候是透析不出来的。n犹记得初见张母之时，她那种静谧、雍容的气度让人仿佛置身在温暖的夕阳之下，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她和宋立雍携手并肩的画面，也只有八个字能够形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n“叔叔，我很想冒昧一下，您和……”n“都是陈年的旧事了，”张叔叔打断了他，“不提也罢。”n陆常山沉默下来。男人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n此时无声胜有声。n小黑对陆常山的衣服、裤腿、鞋子各种撕扯，尾巴摇成了一朵花，也不见他有什么回应，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它醒悟过来，歪着脑袋睁着淡褐色的眼睛看一眼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呜呜呜”地叫着蹲到门口去了。n张叔叔也醒悟过来，笑道：“说我们这些老人做什么？现在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对了，你和豆豆怎么不在一起了？”n陆常山已经洗好了胡萝卜、小白菜等张叔叔拿出来的菜，擦干手，看着窗外的一丛菊花，眼眸深邃，心思沉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以为您会知道。”n张叔叔左手压着一根胡萝卜，右手里的刀放在上面却不动，浓眉皱了起来：“豆豆这孩子做些事情也很奇怪，莫名其妙地把好好的工作辞了，都不给家里说一声。这不，只打电话来，却不说在哪儿，唉！”n陆常山眼睛一跳，回过头来：“她打电话给你们了？用的是什么号码？”n“还是原来那个。中秋、国庆都打来过，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说等寒假回来再说。我看啦，她就是在逃避什么事，可是逃避有用吗？总有一天你还得面对。只怕到那一天事情变得更复杂，会更难办。”n陆常山的嘴角泛出一些苦笑来：“苏木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n“是啊。她以前很活泼，这几年老是沉默寡言的，好像心里装了很重的事，看着都让人心疼。”说着，张叔叔的眉毛皱得更紧了。n这也是陆常山想不透的地方。他心头一直窝着一股火，这火由最初的小火苗渐渐长大了，有越来越旺盛之势。n寒假吗？苏木，你还设定了期限的呀！很好！n他的眼神沉了下去，遮住了所有的光，仿佛窗外的那一丛黄色的菊花都再不能把它点亮。他徐徐舒了一口气，平静说道：“阿姨知道吗？说真的，阿姨她好像对我有些另眼相看。”n当妈的好像是有些奇怪啊！n张叔叔将他看到的苏母对陆常山的一系列表现回顾了一遍，赫然发现，她所有的表现都只有一种表现，那就是不喜欢这个年轻人。nnnnnn（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六十七、橘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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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厨房门口哀怨地看着陆常山的小黑忽然把耳朵一歪，转向大门口，然后一个挺身，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n“她们回来了！”张叔叔呵呵笑着说。n陆常山也笑了，跟在小黑后面走到大门口，果然看见苏母和妹妹正盯着院子里他的车，露出“这谁的车，是谁来了”这样的表情。小黑扑在妹妹怀里求抱抱。n“阿姨，妹妹！”陆常山边喊着边迎了上去。n母女二人转过脸来，表情迥异。n“哥哥，你怎么来了？”妹妹笑靥如花，小跑着冲过来，头上的马尾在风中荡起一个优美的弧度。n苏母脚步迟滞，面色僵硬，但迅疾扯出一抹笑来，好像在脸上挂了一块幕布，出口的语声干涩平直：“是陆医生啊。”n陆常山揉一揉妹妹的头，眼睛看着苏母说：“阿姨，我来看看你们。”n“哦，屋里坐吧。”苏母的眼睛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自己先走到前头进了屋。n陆常山心头暗叹，面上却笑意不减。n妹妹和小黑一漆黑一淡褐的眸子都盯着他，妹妹拉着他的手说：“走，哥哥，我们去玩！”n陆常山本想进屋去和苏母多说说话，套套近乎，但念头急转，想到有妹妹这个小推手和润滑剂岂不是更好？于是笑着反问妹妹：“玩什么？”n妹妹拉着他往屋后走：“你跟我来嘛！”n转过小楼，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小小的菜畦，绿油油的萝卜秧和小白菜长势喜人。菜畦边，一棵橘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n妹妹放开他的手，和小黑三两步跳到橘子树前，开心地说：“我和爸爸一起种的，去年、前年都只有几个，今年结了这么多！”n那橘子树最矮处也就陆常山那么高，他伸手摘了一个下来，问她：“酸不酸啊？”n妹妹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橘瓣：“有一点酸，味道可好了！你尝一个！”n陆常山把手里的这个递给她，自己再摘了一个，剥开皮掰下一瓣来放进嘴里，甜中带酸，果然好味道。n“很好吃！”他由衷赞叹，又掰下一瓣来。n妹妹“咯咯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姐姐最喜欢吃橘子了，你给她多带点去。”n陆常山心底一顿，差点没了呼吸，双眼聚拢盯紧了她：“你知道姐姐在哪里？”n妹妹收了笑，眨巴着眼，一副“你好奇怪”的模样：“姐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n这是从何而来？我倒是想和她在一起哦，可是……n陆常山心内又是苦涩又是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姐姐和我在一起？”n妹妹吞下一口橘子，才撅嘴说道：“姐姐和我打电话了，说她每天都很开心，可是我问她在哪里她又不说，然后你今天一个人来了，我就知道……”n“知道什么？”陆常山急迫得向她跨出了一步。n“知道你们私奔了呀！你今天是来给爸爸妈妈请罪的。”妹妹得意得又眉开眼笑起来。n陆常山满头黑线，只觉得她天才的脑洞是一阵阵惊雷，从他头上“轰隆隆”滚过。n他叹口气，只得说：“姐姐没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n妹妹立刻瞪大了眼：“啊！姐姐那么大了还离家出走啊？”n陆常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里自是一片清寒：“哼，她还没你懂事！”n妹妹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像明丽的天空忽然遮盖了乌云，又担忧起来了，揪住他的衣襟可怜巴巴地说：“哥哥，姐姐说她寒假就会回来。她很喜欢你的。要不你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吧！”n陆常山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展开一个安抚她的笑容：“我知道。我也在想该去哪里把她找出来呢。”n妹妹赶紧说：“让我想想啊！”n她说到做到，低着头陷入了沉思。n陆常山目光沉沉，抬眼只见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进了菜畦，把浅浅的菜苗踩得稀烂，就说：“好了，别想了，快去把小黑追出来吧！”n妹妹抬起头来，坚定地说：“我知道了！姐姐肯定在西安！”n“是吗？”陆常山的眼睛破碎出一缕光来。n“她早就想去那儿了，还说国庆节的时候带我一起去。说话不算话！最讨厌了！”说到最后，妹妹皱起了眉头，满脸嫌弃。n西安啊！那里距离云城不远，到时候去看看。妹妹说得对，与其在这儿苦苦地等，不如去把苏木找出来。就不信把一千二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翻遍都找不到她！只是，苏木，等到那时候，看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n陆常山一番思量，再问妹妹：“姐姐还说过想去哪里了吗？”n“嗯……”妹妹想了又想，兴奋地说道，“她说过想去敦煌、去沙漠、去草原，还有去鼓浪屿看海！”n呵，这还是你很多年前就说过的话呢！那时候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然后再到日本北海道去看雪景、泡温泉，去英国看大本钟、走巨石阵……苏木，你真的抛下我一个人去了吗？你竟敢！n陆常山心潮起伏，再看小黑，还在小白菜地里跳得欢，急忙收回思绪，喊一声：“小黑，出来！”n妹妹转头一看，痛心疾首：“完了完了！要被妈妈骂死了！”n另一边，苏母放下手头的纸袋，走进厨房就质问张叔叔：“你怎么让他进家里来了？”n张叔叔正炒着菜，回头看一眼又转了过去，不满道：“我还问你呢！多好的小伙儿，你怎么就不待见人家？”n苏母这才发现自己太过莽撞了，他不知道那事，怪他干什么？n“我这不是看豆豆儿已经和他不来往好多年了吗？他现在又巴巴地贴上来，豆儿知道了，不得责怪我们。”n“是吗？”张叔叔表示不相信，“他们年轻人的事，你插进去算什么？”n“我也是担心豆儿嘛！她要是遇到了什么好姻缘，这个人还杵在那里，多尴尬呀！”苏母帮着端盘递碗，借以掩饰内心的复杂情绪。n张叔叔眼神犀利地盯了她一下：“依我看，就是你插了一脚，他们才不来往的！豆豆心里难过，只好躲得远远的，是不是？”n“胡说什么呢？”苏母沉下脸去，心想这事以前没跟他说，现在还真得好好说说了。n“不只是我不让他们来往，豆儿她爸在天之灵都不会同意！这事儿我等他走了跟你说。”n豆豆她爸？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n张叔叔有他自己的看法，隔着锅里炸响的菜声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有什么心结，我相信苏老弟也不会放在心上了。女儿的幸福可比什么都重要！”n苏母心里的坎岂是他这句话就能消解的？n“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了，炒你的菜！”n张叔叔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就是固执！当心这脾气害了你女儿。”n“你女儿”三个字在苏母听来有些刺耳，她一口气提上来，想要争辩两句，可女儿是自己的，也是前头那个男人的，跟眼前人能有多少关系呢？何必争些无关紧要的闲气！于是她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不再说话。n一时饭好菜熟，苏母打开后门喊院子里的两人吃饭，见菜地里两行菜苗倒伏在地，小黑的四肢脚上、毛上都是泥点，刚刚硬憋下去的气“腾”地变成了火，眼看就要发作出来，张叔叔从后面拉开她，冲陆常山和妹妹说：“陆医生，来来来，吃饭啦！”n陆常山笑如春风和煦，说道：“小黑很调皮，你们的菜得重新发芽了。”n“嗨！那就是打发时间的事，有就吃点，没有街上市场多的是，不打紧！”n妹妹赶忙插嘴：“是啊！有小黑在根本就不该种菜，它都踩烂过好几回了！”n苏母冷着脸，自去摆菜放碗，心头的气任它摊在那里自我消融。n饭桌上，她作为女主人更不好摆脸色，勉强带了点笑意，客气地敷衍两下。n陆常山彬彬有礼，并不放在心上，只说：“我一直想来看你们，就是没时间，国庆节都在值班。”n“当医生确实辛苦，令人敬重。”张叔叔说。n陆常山就看着他说：“我要出去学习一个月，伯母那边我安排了别的医生去。他很不错的，您放心。”n张叔叔点头。n苏母就问：“大姐她好些没有？上次我住院她还去看过我，我还说哪天过去看看。”n“好些了，只是要尽量少说话。”陆常山实事求是。n这事就不再提，几人聊些别的话，一顿饭吃过，陆常山告辞。n苏母主动送他出门，回头对妹妹说：“星星，给小黑把澡洗了！”n陆常山知道她是有话要对他说的意思，沉默着等她开口。n两人走到陆常山车前，苏母说：“你喜欢我家苏木，我不是没看在眼里，但是，到此为止吧，你们不能在一起。”nnnnnnnn（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六十八、伤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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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n此时此刻，陆常山能够说的只有这个疑问句。这个疑问句，他对苏木、对自己说了整整六年，得到的都是看不到边际的、无止境的、黑洞一般的虚空。n答案就在苏母这儿吗？会是他无法承受的吗？n他的心已经放空，并且悬了起来，就像高楼的电梯，空空的静止在顶层，等着有人进来，或者楼下的人把它放下去，再装进人，再往下行，直到底层安然落地。n苏母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当年，苏木的爸爸是在你爸爸的手术台上去世的。”n底层有人按了电梯，陆常山的心极速下坠，“咚”一声落地，却不是期待中的安稳。n“那一年，豆儿12岁，我们还在乡里的中心小学。她应该跟你说起过吧，她爸爸得了脑瘤。”n苏母转眼望着院墙一隅的桂花树，思绪翻沉，目中有隐隐的泪雾。这是她永久的伤痛，隔着天涯海角的时空，再次触及，依然可见鲜红的印记。n陆常山的脑海一片空白。虚空再次袭来，他却无能为力。他想说点什么，意识搜索良久，才找到一句话，说出来竟也是干枯如一截秃枝：“只要上了手术台，都会有意外，我爸爸绝对不是有意的。”n“他当然不是有意的！”苏母回头，狠狠地盯他一眼，又扭头去看桂花树，激烈的情绪在胸中翻腾，语声出现了压抑的轻颤：“我们和他从来不认识，没有几辈子的仇怨，他当然不是有意的！可是他出了手术室，给我的理由竟是颅内大出血，抢救无效。”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