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故事?”燕喃茫茫然。
“苗疆僵尸!”
“僵尸?”燕喃差点跳起来,“我娘这……”
鹿神医紧锁着眉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夫人这种情况不知和我所知的有没有关系,我记得在《毒草千纲》里,有位民间郎中的记载。
“说他在苗疆曾见过一个死而复活的僵尸,那僵尸面目和正常人一般,只是无知无觉无识,被人捆起来后发现,全身穴位已变成游走而动的游穴。你娘的这种情形,倒是和那僵尸复活后的症状有些相似。不过这个故事并没人当真,毕竟这种事太过玄乎,我隐约记得上头提过蛇毒草和苗疆异族,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如何解这毒,我得回去查查才知道。”
他忽然兴奋起来,“若真是这样,我试试扎其游穴。”
鹿神医招呼苒苒再取了根银针来,以绢纱握住燕喃娘亲手腕,先用针横着在皮肤上推了几下,只见隐隐出现一个跳动的小包,鹿神医手头的银针倏然扎下。
“动了!”燕喃睁大了眼,激动得惊呼起来!
娘从来都毫无反应的手指尖轻轻动了动!
鹿神医也吁出一口气来:“果然和那僵尸之毒有关系,若每日能照这样给她扎扎游穴,想来对恢复也有好处。”
燕喃看到了希望,眼泪花花转,恨不得给鹿神医磕几个头,忙迫切道:“我想亲自学了给娘针灸,能上德济堂找您学吗?”
鹿神医点头笑道:“由娘子亲自下针最好不过。找游穴不难,学会方法之后下手快些便是,娘子聪敏灵巧,是学针灸的好苗子。”
燕喃眼睛亮起来:“那我先和爹商量商量,回头再找您约时间!”
等梁湛回来,燕喃忙不迭地把鹿神医问诊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了她想去学针灸的事。
梁湛听得说燕眉可能有救,且针扎游穴她有反应,心口一热,鼻梁发酸,激动得扬起了眉,“真的动了?”
燕喃看这个一向神情淡然的爹兴奋得眉毛都颤抖起来,眼角晶晶亮,也有些想哭,忍着点点头。
“爹,那您听说过那苗疆僵尸吗?”她满心期待看着梁湛,“知道这毒该如何解吗?”
爹既然知道桑族的秘密,多少对苗疆有些了解。
梁湛背起手,在屋内激动地踱着步子,听燕喃相问,摇了摇头,“虽然不知,但只要有可能解,就算把这天下翻过来,也要把这解毒之法给找出来!”
他想的是另外一回事,也就是说,燕眉的情形,还是有人下毒!
而手能伸到小绿天来的,除了长公主还有谁?
他心头又激动又恨,恨不得把棺材里躺着的长公主拎起来再拷问拷问!
“鹿神医那边你明日便去学针灸,先带上千两银票作为酬谢,请他先想想解毒之法。”梁湛急切吩咐燕喃,“我先找人去问问。”
说完匆匆而出。
燕喃看着他背影托起了腮,这个爹,她看不懂的地方还真多啊!
若是娘把这个小哑巴燕喃送走的,那娘醒来,梁少宰究竟有何意图,不就大白于她了吗?
梁少宰不慌?不怕娘告诉她?
难道他真是坦坦荡荡?
燕喃揉了揉额头,转念一想到能有机会出门,即是能有机会见到渊哥哥,整个人又雀跃起来。
梁湛回到小绿天书房内,立即叫来何三夫妻和应龙,“你们三个都是苗疆的,可听说过苗疆僵尸?”
三人一听,互相看了看,点点头,应龙往前一步抱拳道:“听说倒是听说过,不过不曾见过,大人若是好奇,小的可以派人打探打探。”
梁湛揪着眉心川字,“鹿神医猜测燕眉的这种情况,或许和苗疆僵尸有关。我只是想知道,这僵尸,究竟是一种装神弄鬼,抑或是巫术,还是一种毒?”
何三娘猜度着道:“是种巫术吧,我小时候曾听人说过,见到有死人复活,专在月圆夜出现,喝人畜血。要说装神弄鬼,可那些传说都有模有样的。”
何三摇摇头,“我猜可能是毒,若说巫术,苗疆盛行的巫术数不胜数,可就算是以巫擅长的巫族,也没人能破这僵尸之术的。可是大人……”
何三欲言又止。
梁湛抬起眸看向他,“你是想说,若夫人醒过来,告诉燕喃怎么办?”
何三点点头。
梁湛苦笑,“这是个不会读心术的圣女,我也无法逼她修境,燕眉担心的事,成不了真。那时她就算怨我,想来也不会不让燕喃嫁萧衡。毕竟,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既然被我找到的是一个不会读心术的圣女,只好赌一把,看这一次天意是不是和从前一样。
何三娘粗着嗓子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夫人若见到圣女不是她想的那样,想来不会再怨大人。”
梁湛想到燕眉,又叹一口气,对何三夫妻道:“明日起燕喃要上德济堂和鹿神医学针灸,你们俩其他差使都先放下,专门跟着她。苗疆来人的事儿,由应龙负责。”
说完看向应龙,“你若忙不过来,便叫图鹰帮忙。”
第二日,燕喃被软禁以来首次出门。
何三夫妻也不再暗中跟随,而是明着护送燕喃前往德济堂。
燕喃也很守规矩,确实是认认真真为学针灸而去,在德济堂一呆便是一日。
鹿神医只教了她半日,便出门去了唐府,燕喃则独自留在德济堂中以图纸及草人儿练习。
她记性好,手巧,认穴位也比较快,等鹿神医下晌回来时,她已把今日教的三个游穴位置基本能认准摸准了。
鹿神医见成效不错,笑着拈拈须长须,招呼着燕喃到里头内室,“来看看我昨日说的那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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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娘的来历
燕喃放下手里活计,跟着鹿神医来到里间,里头是间书房,墙壁三面都是些泛黄的古籍,层层叠叠搁在竹架子上。
鹿神医拿出摆在桌案角的一册书卷,卷封已经破损,里头书页也泛黄得有些斑驳。
他翻到一页,指给燕喃看,“你看看这上头说的。”
燕喃接过,席地坐到窗边蒲团上,细细读起来,越看越心慌,若娘真是中的这些毒,解起来可就麻烦了!
“……那是一种似巫似毒的术,用药似毒,但手法又像巫。”燕喃回到小绿天,迫不及待地和梁湛说那记载,“所用毒物包括河豚、海蟾蜍的毒液,黑陀罗、红蘼芜等毒草,还有蜘蛛、血蝠等毒物的尸体发酵后碾碎的粉末。
“奇诡非常,会让人变成如死掉一般,没有呼吸,身体僵黑。毒药药效能由下毒人控制消退时间,毒性消退之后,这些假死的人就会活过来,但会知觉全失,不怕痛,没有记忆,说话没有反应……”
梁湛眉心一跳,这些……都和眉娘的情况相似!
燕喃接着道:“据那郎中记载,他亲眼见到的僵尸便是如此,但如何解这种毒,他也不知道。
“女儿认为,以娘身为桑族人的特异体质,极有可能自身把那些毒效给化解掉,所以只出现了药效消退后的症状。爹觉得呢,娘这种情况,会不会和方才所说的那几种毒物有关?”
梁湛站起身,背着手站到花窗前,花窗外便是那偏院前头的一丛翠竹,他的眉娘,就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多年。
当年,他带她回来,本想让她过好日子的……
他脸色比外头的夜色还沉,燕喃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那毒进入燕眉体内后,毒性自消,却出现了毒效被化解后的症状,所以就算他请遍天下名医,都没查出来燕眉此症是中毒。
梁湛叹一口气,哑着嗓子道:“这种情形,该如何解?”
燕喃见梁湛认同了她的推断,松一口气,“鹿神医在查阅古书,想把每种毒的解药都用来试试。”
苗疆!梁湛脑中闪过一道光,他还漏了一个可能,也许,这个毒本就是燕眉自己给自己下的……
就如同她当年,决绝地吞下绝子蛊毒一般!
桑族人……本身就是会巫毒会养蛊的啊!
她太恨他,她知道折磨自己便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梁湛胸口一阵悸痛,可如今,他上哪儿去找另外一个会巫会蛊的桑族人?
燕喃见梁湛神色有异,以为他想起什么线索,停顿片刻后见他不说话,继续道:“不知爹手下,除了何三夫妻,还有谁是苗疆人?”
何三夫妻的身份梁湛已经向她说明,也说了此二人专责保护她安全。
“还有你初次见我时,我身边的应龙。”梁湛沉着脸转过身来,“只有这三人,这三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燕喃锁着眉,“爹当初查春妮假冒我的事儿,后来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是我一个叫灰青的手下。”梁湛有些诧异燕喃突然提起这件事,如今长公主已死,他也不怕和盘托出,“他已经溜了,事到如今,爹也不必瞒你,他后头的人定然也是长公主。”
燕喃能看出来这个爹对救娘是真心,便将所有能想到的线索都说出来。
“我从幽州回来的路上,曾去过春妮老家找她,当时,听说买走春妮的人是个高个男子,手上戴只刻鹰的红色扳指。他是谁?”
“图鹰?”梁湛坐到燕喃对面榻上,自斟了一碗茶,“当初派人找你的事儿,是他负责。不过。”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图鹰不是苗疆人,他是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当时他不过十二岁,半个身子埋在雪地里,已经快要冻死过去,被我一碗羊肉汤救活之后,说要报恩,便一直跟着我。
“如今梁府在外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他在打理,很是能干,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信得过的人。更何况,他连苗疆都没去过,我也不曾告诉过他桑族和圣女的秘密,他又怎么会用苗疆的巫毒呢?”
还有一件事他没说,这四人都由燕眉种下了对他的忠心蛊,若有背叛,自会中毒而亡,是以他根本不必担心这四人有问题。
虽没能找出下毒之人的线索,燕喃却敏锐地察觉到梁湛话语里的关键,什么样的雪才会把人埋起来,当然只有北地。
她装作好奇道:“爹去过北地?”
梁湛转着茶碗的手僵了一僵,“去过。”
燕喃双手捧住脸看向他,“爹去北地做什么?还没听爹说过以前的事儿呢,爹是怎么认识娘的?我的外祖父一家都没了吗?”
梁湛有片刻犹豫,还是开口说道:“我年少时去北地游历,到幽州与东辽边境时,刚好碰上你娘所住的村子被辽人屠村,她浑身是血被埋在一堵残墙下头,我救出了她,当时她已孤身一人了。“
梁湛眼中仍有几分恻然,”也就是遇见你娘那日,我带她逃出村子后,在后山救了图鹰。”
燕喃没想到梁湛会如此坦荡地说出来娘是北地人,更没想到娘的一家死于辽人屠村,甚至包括她的父亲?
那前世的她也是在那场屠村之难中被遗落到雪原的?
屠村哪!她心头又惊又恨,手扶着桌案,指头死死抠住桌沿。
“那村子里都是桑族人吗?辽人为何会去屠村?”
梁湛叹了口气,“是,你娘的村子,是从苗疆搬去北地的一支,在那儿已住了近百年。不知因何惹怒辽人,招来惨祸,辽人残暴嗜杀更在北蛮之上!我去的时候,地上的血都染红了……”
燕喃听得恻然,直觉这事儿和桑族的秘密有关,或许辽人也知道圣女?
她忽然想到一点,看向梁湛,“爹既然是在后山救了图鹰,那他会不会和当时屠村的辽人有关?”
梁湛面色微动,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个,“他确实有一半辽人血统,但忠心肯定没问题。”
随即脑中又浮起一个念头:除非忠心蛊失效。忠心蛊会失效吗?
燕喃不知为何梁湛如此信任那人,她有自己的打算,既和春妮的事脱不了关系,梁湛又笃定春妮的事是长公主所使,那此人和长公主会不会有瓜葛?
她定要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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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武举开场
接下来几日,燕喃都乖乖地往返于梁府与德济堂之间。
每次她学针灸时,只小柔跟进去,何三夫妻俩都在屋外守着。
过晌午后,鹿神医离开德济堂去唐府给俞将军做针灸,她则留在屋内以草人扎针练习。
一切正常。
六月十五,武举省试开考,分笔试、场试两日,第三日还有单独为特殊才能的人开设的绝伦科。
元峥一大早和俞六一起入了场,开始了第一科——笔试。
大梁的武举与前朝不同,重文的风气同样影响到武举中,是以除了骑射、功夫外,军事理论素养也是必考科目之一,意在选拔文武并重的儒将。
考试内容以大梁朝廷所编著的《武经七书》为主。
此种意图甚好,可惜考武举的多是走科举不力的下层武夫或是兵丁、江湖人士,又没有教授军事理论的书院可供人学习,全凭考员自身的本事,导致能选拔出来的人少之又少。
而武举选出来的人才,先入府兵锻炼不说,就算选拔为将了,也还得由官家亲任的文臣管辖,所谓“文统武力、将从中御”。
不仅导致决策难以及时,消息传达缓慢,更导致武将地位日低。
胜无功:打赢了,那是上头指挥有方;败有过:打输了,那是你将领在战场上失利。
长此以来,渐渐无将可用,而大梁歌舞升平三百年,要不是西羌动乱,北蛮入侵,永宁帝被擒,这才恍恍然惊醒了朝中一批正酣睡做着春秋太平大梦的人,武举只怕还被人忘在脑后。
所以今年新开武举第一科,旨在补充将士缺口,题目并不难。
元峥已写到最后一卷,类似于科考中的策论,一看题目:
“太宗太平兴国四年,诏市吏民马十七万匹,以备征讨。是岁,平太原,观兵于幽州,得汾、晋、燕、蓟之马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
“……今天下甲卒数十万众,战马仅二十万匹……屡失险地、边关不宁……”
是论大梁之畜力的题,简单来说,就是大梁开国之初,西服西疆,东征高丽,占尽天下良马,如今数百年过去,战马却越来越少,边关屡遭外族犯,何故?当做何解?
元峥读题已是读得心有戚戚,为什么大梁打不过西羌,打不过北蛮?
马匹是关键之一。
大梁战马也不少,却分布零散。边境线长,西南、东南、西北、东北,皆有宵小作乱,分而广之,兵士手底下一人一匹瘦马已是稀罕。
而北蛮,标配一人三马,如此悬殊的差距,遇上草原游击战,谁赢谁输已是一目了然。
元峥想着元太师所嘱之言,一提笔已有了定策,胸中之意在笔端如滔滔江流直泻而出。
落笔之时,窗外日头已西斜。
元峥轻松出了考场,回家在元二夫人嘘寒问暖、捏腿捶背、端汤送茶的关怀下安安心心过了一晚。
第二日,考艺,分四门:举石、步射、马射、搏斗。
燕喃和平日一样出了门,进了德济堂,何三夫妻俩照例在院内厢房守着,燕喃则在屋中继续学认穴针灸。
心思却飞到了不远处的外城西校场上,她早备上了换装等物,只待鹿神医一走,她也开溜。
校场上,武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是数十年来重开武举的盛事,并不封锁场地,除了入试人员,亲眷和观众也能在旁观看,引得场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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