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色的嫁衣原本是衬喜的,如今却只能衬得月翩翩脸色苍白。
兰竹一个人手忙脚乱,郡主又不肯他们来服侍,当然她自己本心也不愿意他人再来碰郡主一下。
只能亲自去取了胭脂替郡主抹上,本是妖孽倾城的祸水女子,如今却只有满脸的疲惫。
月翩翩看着镜中的自己,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曾经也幻想过有一日凤冠霞帔嫁于心仪人,却不想造化弄人,这镜中的人哪里是新嫁娘的模样,分明是被死神抽去了灵魂的驱壳。
想嫁的人嫁不成,想留的人留不住。
月翩翩趁兰竹去取耳坠,从抽屉中拿了把剪刀藏在衣袖里。
她并非存心想要自裁。
只是若去了那北疆,她要受尽别人,倒不如自我了断舒坦。
兰竹为月翩翩戴上耳坠后,便为她梳那如墨的长发,她道,“郡主去了那处,兰竹定会日夜守在你身边。”
这是对兰玉的承诺,也是对月翩翩的承诺。
“兰竹,本郡主,不想你去受苦。”
“郡主不在身边,兰竹心里苦。”
门外一声炮仗声,月翩翩知道该来的一刻还得来,低头等着那沉重的凤冠落到自己的头上。
兰竹叹了口气,终是替月翩翩戴上凤冠与喜帕。
喜字触目惊心,喜字有多红,她便觉着有多悲凉。
兰竹扶着月翩翩踏出九烟殿,月翩翩回了头,虽然眼前只有一片红色,但这终究是她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十年来唯一的寄托。
喜娘想从兰竹手里接过月翩翩,被兰竹挡了去,她家的郡主谁也不能碰。
喜娘斜睨了一眼让开,兰竹才搀着月翩翩进轿。和亲的队伍长而绵延一路吹吹打打,走出皇宫,有谁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城墙上远眺,终是落下一滴老泪,天底只此一人,君王。
京城街市上的百姓很快蜂拥而至来到街头,在道的两侧观看仪仗队伍。
都说世事多变,看这钧涵郡主就知道了。
从前位同长公主,必定是要招个门当户对的佳婿做郡马的,如今就是个罪王之女,能有命去和亲都算是皇上垂帘了。
仪仗队伍渐行渐远,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不过感叹二三语,便又该干嘛的干嘛去了。
同时风竹山庄
南琉涣是昨日才听说月翩翩同那名叫许涣的婚约取消的,却要被远嫁北疆,北疆是什么地方,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是蛮荒之地,就算是部落首领也野蛮粗暴,月翩翩嫁去那种地方只有被玩弄至死。
他是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疼她入骨的天子是怎么想的,只是一想到她要落入那种境地,他便有说不出的后怕。
南琉涣带上那把一般情况下他不怎么使用的剑,刚走出房间就被那一袭黑衣挡住。
“让开。”南琉涣就像没有看到慕梓涟的阻挠一般,一门心思向外走去。
慕梓涟瞬间移动到南琉涣面前,出生阻止,“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南琉涣冷声道,索性使用轻功飞檐走壁来的快些。
慕梓涟也三两步展开双臂飞走在屋顶上,一会儿就追上了深中魔幻香之毒的南琉涣。
“她出嫁关你什么事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风竹山庄庄主的样子”
“我不会让她嫁到那种地方的。”
就像是一种宣誓一样,他始终没能承诺什么,但他总是明白不能让她陷入怎样的危险中。
慕梓涟却在此刻突然捧腹嗤笑了一番,深邃的眼眸看着南琉涣,此时竟然觉得自己相识数十载的好兄弟如此可笑。
从竺心到月翩翩,他从来都是感情中的困兽,他以为他有多深爱竺心,把自己深锁在失去竺心的痛苦里近五年,他又以为他有多不稀罕月翩翩,却总是违心去干涉她。
南琉涣,你终究是不敢承认。
总有一天,等到他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也许他才会发现什么才是他该珍惜的。
月翩翩遇上南琉涣,是月翩翩的劫,也是南琉涣的劫。
能不能逃过此劫,真的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但是
“你现在去只是送死。”
“我管不了那么多。”南琉涣鲜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拔了剑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要离开。
慕梓涟太清楚南琉涣此时的身体状况,便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同时也拔出剑与南琉涣的交汇。
“你真想去救她就过了我这一关吧。那个仪仗队看似普通,皇上暗中加派了数十名高手互送。”
南琉涣是铁了心的要去将月翩翩带回,自然不受慕梓涟威胁。
………………………………
第五十五章 出嫁被劫
二人立马在屋顶上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南琉涣本就不擅长剑术,如何能与江湖第一的魔教公子慕梓涟匹敌,更何况,如今的南琉涣就算以暗器与慕梓涟硬拼,也只是必输无疑。
慕梓涟自然是没有想到南琉涣想去救月翩翩的决心那么大。竟卯足了十成功力与他硬拼,这样只会让他的功力散的更快。慕梓涟索性使出他的绝杀,南琉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趁机跃起,一掌打在南琉涣肩上,南琉涣自然受不住后退了几步,一剑撑地,单膝跪下,捂着肩,吐出一口血来。
并非慕梓涟狠心,若不打伤南琉涣,恐怕是要每时每刻都将他捆绑起来才能拦住他了。
但即使这样,南琉涣也还是硬撑着站起,举步维艰地再次像慕梓涟走过去。
他一定要去救她,他做不到让她去那种地方受尽折磨,就算今天慕梓涟废了他他也要去,不能让她一个人。
他不会去深究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想那么就便那么做了,南琉涣从来不是能看透自己内心的人
“我不会让你去的。”
慕梓涟举起剑对着南琉涣的脖子,他当然不会真的杀了他,这只是威胁。
南琉涣上前一步,刚好抵在剑锋上,双眼布满了血丝,看向慕梓涟,毅然决然。
慕梓涟终是摇了摇头,将剑放下,今日才明白南琉涣有多固执,如果他有一天能有固执的劲去看透自己的内心,也就不会伤人伤己了。
慕梓涟蓦然回头,手指暗中一动,便封住了南琉涣的穴道。
“我真的不能让你去,我已有解毒之法,等你功力恢复,再去北疆找她吧。”
饶是慕梓涟这样说,南琉涣还是拼了命的要冲开穴道,弄得自己满身是伤。
他只是怕,会来不及
喜轿一路摇摇晃晃,月翩翩睡了又醒,醒了有睡,浑浑噩噩,不知道已走过多少山水,自己离那个地方已经有多远了。
不过月翩翩无所谓此刻已经走到了哪里,反正终是要去那个她并非愿意去的地方的。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像是烟雾弹爆炸的声音,紧接着轿身剧烈的晃动了几下,转而啪得一声落了地,月翩翩险些被摔出轿外。兵器碰撞的声音交汇着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翩翩掀开帘子,正打算瞧瞧外面的情况,突然有人从天而降落到轿子里,一把将月翩翩拉了回来,捂住了月翩翩的嘴,封住她的穴脉。
这人虽是三两下就搞定了月翩翩,但无论从力道还是体味来说,都是个女子,月翩翩在昏迷之前,只看到此人露出的半张脸上一双幽暗的眼神看着她,就如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兴奋。
月流音一手带着月翩翩从刚刚冲破的轿顶飞出,一手在空中扬了扬剑器,下面的黑衣劲装武者均收了收随同离去。
月翩翩苏醒的时候,只感到鼻腔里涌入阵阵血腥味,即使捂着鼻子还是会有丝丝慎入,胸腔被湿气充斥着,月翩翩捂着胸口直想作呕,就连脊背上也仿佛被一股阴湿之气侵袭,毛骨悚然。
月翩翩缓缓睁开双眼,便见一张放大的蛇精脸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此人眼尾拉长,眼神娇媚阴翳,嘴唇嫣红如雪,倒是一张女人脸,却有着喉结,而且他的发丝盘绕,宛若数千条小蛇盘绕在上面,或粗或细吐着蛇信子,着实吓人。
“别看了,是真的。”血巫随手从头上拿了条辫子下来,摸了摸,放到月翩翩晃了晃,那鞭子就真成了一条小蛇。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月翩翩本就不惧怕那些蛇啊蜘蛛之类的东西,从容地把血巫的手拍开。环视了下四周,此处阴湿,也只有一些幽暗的烛火,和几个穿着奇怪的守卫站在外面。
“自然是个好地方。想不到钧涵郡主真有倾城之貌,可惜要红颜薄命了。”血巫说着就伸手去摸月翩翩的脸,他的指甲成暗黑色,刮在月翩翩脸上,月翩翩嫌恶的躲开。
“你抓我来这里干嘛”月翩翩再怎么样也知道如今她深陷是非之地,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昏迷前所见那双眼睛,明显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双眼睛必定是她所熟悉之人的。
“我要取你心头之血。”血巫伸手向月翩翩胸口做了个空抓的手势,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心头血她若给了他那心头血她岂不是没命了
月翩翩没来由地一阵哆嗦,向后仰去,此人看起来阴森可怖,此处并非良善之地,看来她也是进了狼窝了。
罢了反正无论是去了那北疆,还是被捉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无论是心头血,还是心头肉,都没有关系
只是深感此事没那么简单,她绝不会单纯的以为自己只是掉到贼窟了。
而且月翩翩从醒来以后就没看到兰竹,自从兰玉出了事,兰竹便是她唯一在乎的人。
月翩翩一想到兰玉已经离她而去,就心急地扯住血巫的袖子问道,“兰竹呢我的兰竹呢”
血巫肉麻兮兮地拍了拍月翩翩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座就只抓了你一个。”
月翩翩松了口气,只要兰竹安好,她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血巫见月翩翩丝毫没有要逃离之意,反倒是面无表情地一屁股坐在他的专座上,便有些惊异,也一并坐下,试探性的勾起月翩翩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扭过来。
不得不赞叹这女人长得真是祸国妖孽,取了心头血若还能活下来,当个主上夫人美得可是他。
只是她的双眼死寂,就像看透了尘世认了命一样,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那就无趣多了。
“你不怕死”
“怕,怕的要死。”月翩翩答,只是就算现在把她放出去,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她甚至连兰竹都找不到,那她早晚也是会死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取你心头血”
“我不想知道。”月翩翩执拗地回过头,打掉血巫的手。
血巫便倾身凑上去,附到月翩翩耳边说道,“我告诉你,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随你。”他是天下第一还是第二于她月翩翩而言没有什么不同,反正她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事了,随便他们将她扔过来扔过去,把她的价值利用光也好。
血巫嗤笑了一声,突然头上发出一道幽光,所有的发丝变成小蛇向月翩翩身上爬去,其中有一条绿色的小蛇爬上月翩翩的脖颈处,张嘴就是一口,留下两道紫色的牙印。
“你干什么啊”
月翩翩吃痛的轻呼了一声,伸手在脖颈处摸了摸那个牙印竟然消失不见了。
只觉得这些个油油亮亮的东西实在恶心,一条条揪起来扔在地上。
“做个印记,想让你成为我暗门的夫人”血巫对月翩翩的行为颇感兴趣,她还真是第一个敢这么对他的小蛇施暴的人呢。
“暗门”月翩翩一听到这并不陌生的两个字,立刻提高了警惕。
“怎么样,是不是大名鼎鼎”
而血巫则是看透了月翩翩的惊异,妖娆地笑着等着后话,自知月翩翩与南琉涣关系非同一般,就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了
“是不是大名鼎鼎跟我有什么关系。”
相反的,月翩翩倒是没有流露出其他表情,仍旧神情淡漠,好像把什么事情都置之度外了一般。
没错,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就算她想逃离也逃离不了,无论是暗门与南琉涣的恩怨情仇,还是暗门与四皇兄狼狈为奸,她都不想去理会了。
血巫不是要她心头血吗那就趁早取了去,没有了心,她就可以真正的麻木了。
血巫深感无趣,还以为传说中的钧涵郡主会把他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他倒也好尝尝新鲜,可没想到竟是个满脸沧桑,眼中总是饱含着晶莹的液体的深闺女人,除了皮相还与外界说的符合一点。
“来人,将钧涵郡主好生伺候着。”血巫挥了挥袖子,一阵强大的血腥味就在空气中流通,月翩翩暗暗作呕。
紧接着三五个守卫般的人进来,他们全身上下被劲装包裹,只露一双眼睛,这便与月翩翩脑中抓走她的女子装束一致。
果然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心头血对这样一个门派而言会有这样大的用处。
那几个守卫上来就要捉月翩翩,身上带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月翩翩立刻捂着鼻子闪躲开。让那几个人走在前头,远远的保持距离跟随前去。
一路上竟发觉连沿路的石壁构造都黑得看不清,只能借着点点阴森萤火随着前去。
………………………………
第五十六章 一句皇兄
五十、
且说兰竹,那番打斗中明显皇家侍卫不敌暗门血滴子,一番厮杀下来,已经所剩无几,而她第一反应便是入轿去保护月翩翩,只是才刚掀开帘子,就见一黑衣人将月翩翩带着从轿子顶飞出。
同一时间兰竹背上被重重划了一刀倒在地上,心心念念月翩翩,望着月翩翩被劫走的地方,心里全是懊悔,若她在轿子里陪同郡主,便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直到那些来路不明的血滴子离去,兰竹才忍着背上的疼痛站起来。
如今郡主不知道被谁劫了去,怕是凶多吉少,她形单影只恐回了宫也没人理会。
不知道为什么,兰竹脑海里就是突然想到了南琉涣。
那个郡主用情极深的男子,若能找到他,会不会就能够救自家郡主
可是兰玉死前说不让郡主再接近南公子,她若是去找南公子,岂不是违了对兰玉的承诺
可是现如今,除了南公子,她真的不知道谁还能救郡主了。
若兰玉在天上怒了,就尽管来惩罚她好了,反正她们的初心都是一样的。
兰竹根本不知道风竹山庄要怎么走,只好先回到京城去,一路上接二连三的问人,过路的人一见她后背上的血渍,纷纷远离,更不用说是搭话了,鲜少有江湖侠客知晓,也只含糊其辞地随意指了个方向。
兰竹信以为真,直向着那方向去。
风竹山庄本来就地方隐秘,外围又有一圈南琉涣亲设的竹林箭阵,稍有不慎小命就不保。
翩翩兰竹又不知道有这么个机关,远见那座大宅子,便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往里面跑去。
竹林里风声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带着肃杀的气氛。
数只箭丛林里窜出直直地向兰竹射去,就连地上也突然射出一只箭来,兰竹惊恐万状,忽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拽起,没了箭的声音,耳边只有风呼呼掠过,及另一个人粗重的呼吸。
兰竹抬眼,只见那人身形健壮,蹙眉鹰眼,鼻梁高挺,倒也英武。
“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大侠不敢当,在下就一跑腿的,流煵。”流煵一向直爽,什么话也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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