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客----白零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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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客----白零小说集-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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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黑时,他来到了幼儿园。

  幼儿园的大门已经关了,他感到很疑惑,以前,他虽然是最后一个来接小孩的大人,但幼儿园的阿姨并不埋怨他,总是洞开着门一直等到他来到,抱儿子放到他的车后座上,才把门关了。

  他拍了拍门,一个阿姨出来,一见他就问说:“他妈妈接回去了,怎么,你不知道?”

  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阿姨又说:“他妈妈几天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了。看样子……”

  后面的话他就听不到了,他的头“嗡嗡”地响:她来了?她来干什么?她把儿子带走了?她是个女人,不可以再生一个吗?

31  残疾人阿福  (续二十)
他很懊悔,他应该料到她会来带走孩子的,他本可以告诉幼儿园的阿姨说,除了他之外,不给任何人带走孩子。那样的话,她来也带不走孩子。他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绝情,一声不吭就把孩子带走了,不过以前她走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他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从那时起,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匿迹,可以她还是来了,一来,就给予他致命的打击,她以前的消匿,对他来说,无异于一记闷棍,打得他天旋地转,死去活来,幸好还有儿子,老婆跑了,儿子自然就是他唯一的一切了。可现在,就连他最后的慰藉,也带走了,他感觉到真正的一无所有了,这样的一无所有,比乞丐还甚,乞丐已习惯了一无所有,自然就没了牵挂,但他的一无所有,就可怕多了,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希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倾注到了儿子身上,儿子已成了他立足于世的根本,正如他的人生是一座建筑物,他的儿子就是这座建筑物的根基,根基没了,建筑物理所当然轰然倒塌了。

  打开大门时看见他的屋里亮着灯。

  楼下第一间瘸子的老婆带着她的孩子,坐在门口,对着他,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小声地说:“你老婆回来了。”充满了鄙夷,似乎他家来的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坏蛋,或是丢了全人类的脸的什么事儿。

  他走进他的屋门时,只见屋里端坐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薄薄的黑色的紧身上衣,黑色的花边短裙,黑色的薄如蝉翼的长袜,裹住下身裸露的部分,脚上着一双棕红色的高跟皮鞋,一头微卷的长发,发梢染成红不红黄不黄的,###的颈部,挂着一串亮灿灿的黄链子,一直垂到###丰满的胸部,在链子的末端,是一块泛着绿光的心形坠子。这样一个华贵的妇人,与屋里的一切极不相衬,刹那间,他以为走错了。

  可是当他看见他的儿子就粘在她的身上,他也就十分肯定她就是阿倩。

  阿倩看见他阴沉的脸,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只是讪讪地招呼道:“回来啦?”

  阿福冷冷地说:“你走错了吧。”

  阿倩说:“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回来。但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不回来?”

  “鸡婆!”阿福咬牙切齿地说:“滚出去。”一把将儿子拉了过来。

  儿子却不听他的话,挣脱了他的手又跑到阿倩身边。

  阿倩嘤嘤地哭了。良久,从旁边的一个提包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脸,又擤了一下鼻涕,说:“你真不要我了吗?”

  阿福说:“我没那个福气,你去当你的太太去吧。我这里和你不相干。”

  阿倩说:“好,我走。”

  儿子一听,哭叫道:“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阿倩幽怨地说:“连你都不要我了,我干脆去死算了。”

  儿子哭得更厉害了:“不,不,妈妈,不要死,我要妈妈。”

  阿福听到这话,木住了。

  阿倩用手抹了抹儿子的泪,又说:“我死了,你就好过了,你从村里带我出来,也不用带我回去了。”

  这话让阿福心中彻底为难了,他从老家把阿倩和孩子带出来,可是却不将阿倩带了回去,他怎么向家里的老人特别是阿倩的父母交待?

  阿倩继续幽怨地说:“你以为不要我了就没有人要我了吗?外面四肢齐全的人多的是,我跟哪个不比你强?我回来,我都不嫌你,你却嫌我,我不如死了呢。”

  阿福:“那你为什么走?”

  “为什么?”阿倩恢复了原来的神气说:“我不想回农村去过那种苦日子,我想过好一点的生活,你能给我吗?”

  阿福顿时气妥了,他觉得阿倩说的也在理,他现在这情景,还怎么嫌人家?他不能给她幸福,残疾车不能开了,连吃口饭都成问题。

  说到底,还是他没本事,连老婆都养不起,老婆当然就跑了。可是他也觉得自己冤屈可怜,老婆跟了人,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主要的是,生活越来越艰难了。他想着想着也流下泪来。

  阿倩一见,拉着儿子走了过来,帮他擦去泪水,柔声说:“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就呆在家里,一心一意过日子,还不行吗?我们一起把儿子养大###,好吗?人都有错的时候,改了不就行了吗,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阿福并不作声,似乎也算默认了,阿倩就一手把阿福搂住,哭起来。这时,阿福哭,阿倩也哭,儿子也哭,全家哭成一团。

  过了老大一会,阿倩说:“行了,我们吃饭吧,我把饭做好了。你下去把脸洗一下。”说着,取了一条毛巾,递到阿福手上,阿福接了,走了出去,下楼梯时,他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伙人,他看了看,黑暗中,就着各家屋里泄出来的灯光,他见除了他一家外,院子里的人都齐了,见他下来,都怪怪地看他,他心里也明白,都在那里说他的事呢。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快速洗了一下,就上楼了,他觉得很饿。

  晚饭很丰盛,但阿福并没看清是什么菜,而且有些菜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他吃在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怪怪的,说不上是酸还是甜,是苦还是辣,或者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只有儿子吃得津津有味,阿倩喂着他,他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

  阿福默不作声,阿倩不时瞅他一眼。

  等一家都放下碗筷,阿倩收拾完毕,就招呼大家洗漱,之后,就熄了灯。

  夜突然异常地静,似乎世上的一切都屏住了呼吸,极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倩异常的温柔异常的###,过了一会,阿福就发出了鼾声。

  第二天,阿倩就让阿福把车卖了,卖了一个很低的价钱,知道的人心里都纳闷。又过了两天,当人们还在百般猜测时,阿福一家就搬走了。人们都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后来,有人说,阿福在什么路什么小区买了房子,有人说,看见他们在什么路开了一家什么服装店。

  人们就议论开了。

  有的说:“阿福还真有福。”

  有的不屑地说:“老婆给别人睡了还有福?”

  有人反驳:“睡了怎样,有钱就行。”

  有人就叹道:“这世道,笑贫不笑娼。”

  不论人们怎么说,怎么笑,阿福还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想看书来

32  二嫂   (续一)
二  嫂

  一

  村里没有谁不夸二嫂的,人长得俊俏,而且极勤快。人人都说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再赖的家也会很快兴旺起来。

  人们夸二嫂,二哥理所当然也跟着沾光,没有二哥哪来二嫂?当听到人们夸二嫂时,他的鼻子顿时高了几寸。村里没人夸二哥,二哥就自己夸自己,他说,他精通四样本事。有人问他:什么叫四样本事?他扳着手指头说:吹嫖赌饮。人们不解,这是什么本事呀?真有谁粘上了这“四样本事”,人们避之唯恐不及,但二哥所说的“吹”,并不是村里人畏之如虎的吸毒,而是抽烟卷。二哥说着从嘴里喷出一口青烟,袅袅的蒸腾而去。那么饮呢?村里人所说的饮可是那种花天酒地,乡下人能有多少钱,经得起那么折腾?二哥却说:“人一天不饮可怎么活呀?”听的人惊讶,二哥说:“哪一天不饮上二两三两米酒?”人们不禁恍然大悟,想想他说得也有理,喝酒本来也可以说是饮酒嘛,村里人饮酒,并不敢有太多的奢求,炒上一碟花生米就可以饮得醉熏熏的了。嫖又是什么?难道二哥娶了二嫂那么漂亮的老婆还不知足?暗地里还拈花惹草?二哥说:“嫖不就是睡女人吗?”村里人谁也没有嫖过,想想大概是吧,嫖客们嫖的当然是女人了,难不成嫖个大相公?那不成了同性恋吗?二哥见人们不语,就说:“我晚上和老婆睡觉不就是嫖了?我哪天晚上不嫖?”听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直笑得喘不过气来。照二哥这么说,村里男人有多少个不是五毒俱全?

  村里人人心里明白,要说“四样本事”,只有赌,才是二哥真正的“本事”。二哥好赌,且赌品还极高。在“玉米摊”(村里的一种赌具),庄家揭开倒扣着的碗,现出下面的玉米,用一根细木棍一拨,口里嚷道:“开一开二,看准哪个买哪个。”二哥每每手臭,他买一偏偏开二,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每一次他都输得畅快淋漓。但二哥从不耍赖,他总说赌得起就要输得起。

  二哥逢场必赌,每赌他都输,但家里可不是都输得起的。二哥这么败家,任凭二嫂怎么勤快能干,就算她有三头六臂,想把个家操持兴旺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但二嫂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可不心甘情愿让二哥凭着性子去把钱赌个###。但二嫂劝了几次,也不见效,她气得哭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少的,你把家都败了,万一老的病了,你拿什么给他们治病?孩子读书靠什么?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攒到一点钱,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你倒好,一转手就没了,这个家还有什么前途啊?”这一次,让二哥收敛了些。

  这一年,在二嫂的英明领导下,给糖厂砍了几十吨甘蔗,又卖了几口大猪,也算发了一笔小财了。这笔钱,由二哥拿到信用社存起来,储蓄本给二嫂用一条新毛巾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放进那只结婚时做嫁妆带过来的笼箱里。 电子书 分享网站

33  二嫂 (续二)
二嫂这回心里踏实了,钱存进了银行,当然是再安全不过了,二则二哥野马一般的男人都驯服了,这个家还有什么理由不兴旺起来?

  可是过不多久,二哥的行踪却又变得诡秘起来,他又常在夜里出去,夜深人静方回。第二天却又起个绝早,扛着犁头策牛下地去了。二哥突然变得这么勤快,太不可思议了,而且整天闷闷不乐,只是一个劲儿地干活。

  二嫂反倒起了疑心。那天她等二哥策牛出去后,她打开笼箱,里面衣物依然叠放得整整齐齐,她拿出那个用毛巾做成的小包包,依然是包得严严实实的,但细心的二嫂,却发现了小小的异样,她叠这个小包时,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纹丝儿一点不乱,而现在的小包,虽然也叠得平平整整,却有点粗,虽然不皱,却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二嫂心慌起来,她知道,这个小包,已经被动过了。

  当她把小包一层层剥开来后,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储蓄本终于出现在她眼前,她打开一看。

  “贼!贼!”二嫂失声叫起来,瘫软在地上,手上储蓄本掉落在了地上。泪水从二嫂闭着的眼钻出来,经过双颊,流到不断颤抖的嘴唇,二嫂觉得又苦又涩。

  二嫂马上断定,是二哥做的好事,如果家里来了外贼,肯定是翻箱倒柜的,拿到了储蓄本通常都会溜之大吉,还有谁笨到这种程度,把储蓄本里的钱取完后又返回来放回原处,又把衣物整理得齐齐整整的?

  她只伤心了一会就忍住了,她心里明白,就算她哭干了泪水也无济于事,那些钱早就经过二哥的手,在哪个“玉米摊”上,送到了别人的手里。

  二嫂想了片刻,就擦干泪,拿毛巾湿了水,洗掉脸上的泪迹,拿出珍藏已久的一套衣服,这还是她出嫁那天穿的呢。她嫁过来后,就再也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裳,而她那天穿的嫁衣,也没有再穿过,她整天到地里干活,她怕把弥足珍贵的嫁衣给弄坏了。

  她对着镜子,梳理平整头上的乌发,还在脸上扑上了粉,她甚至找到了胭脂,这些都是她做女儿时用的,嫁过来后再也没有用过一回,庄稼人整天和泥土打交道,谁还用得上这些东西?尘土和泥巴就是胭脂和化妆品。

  二嫂梳妆好后就出去了。

  过不多久二嫂就回来了,只见她的手上提满了东西,有鱼有肉还有酒。二嫂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从鸡窝里把正孵蛋的母鸡捉了出来,母鸡在她的手上“咯咯”惨叫着,双腿扑腾着,但还是逃脱不了厄运。二嫂在母鸡的颈上拨掉绒毛,一刀割去,只见一股殷红的血涌了出来,流到一只盛了小半水的碗里。其实二嫂从未杀过鸡,她怕血,逢年过节都是二哥下的手,但这回二嫂真正地克服了对血的恐惧心理,作出了惨绝鸡寰的举动,不能不说她心里已经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二嫂忙完后,拿了张凳子,坐在门口,一眼望去,西边田野尽头黧黑的山峦,像一条大灰狗那样正极力吞噬着太阳,太阳那最后几道柔弱的霞光还在挣扎着散射出来,照在二嫂的脸上,但渐渐的,二嫂脸上的霞光就消失了。

  二哥踏着最后的晚霞回来了,一眼瞅见端坐在门口的二嫂,便愣住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4  二嫂(续三)
今天的二嫂梳妆打扮得异常的齐整,乌黑的头发梳向脑后,结成一条短辫,柔软的刘海遮住额角,脸部皮肤因过多吸收阳光而显得有点黝黑,却衬出眼睛更为明亮,鹅蛋形的脸经过一番细心的打扮而比平时增加了二分俊俏。这样的二嫂,二哥一生中仅见过一回,那就是她嫁入他的家门的时候。

  “看什么?没见过呀?”二嫂笑道。

  “哦,哦。”二哥漫声应道,眼却无法从二嫂###动人的脸上移开。

  二嫂非常殷勤,她非常客气地把二哥让进屋里,拉亮电灯,揭开桌罩。

  二嫂的殷勤和客气让二哥隐隐感到不安,但他看到桌上的东西时,那种不安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见桌上摆满了碗碟,猪肉、鸡肉、鱼肉、炒花生米,还有一小碟二哥最为钟爱的生鱼片。四溢的香气,久违的丰盛,让二哥馋涎欲滴。他想不出来,今天到底是什么节日,值得如此大排庭席,难道是她的生日,不对呀,是他的生日?也不对,二哥虽然糊涂懵懂,对自己何时落草投生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他年迈的老母经常告诉他,似乎一不留神,他就会忘了他是她生的。并且有一点可疑,平时贤惠孝顺的二嫂,弄了那么一桌丰盛的饭菜,为什么不叫上老母呢?因为他三弟也就是他老母的小儿子孩子小,他老母就住在他那边照顾孩子,但他三弟住得并不远,也就二三十步的路程,平时有什么好菜,二嫂都会把老母叫过来;还有一点可疑,逢年过节或加菜打牙祭什么的,二嫂都会点上一炷香,供奉供奉列祖列宗和故去不久的老父。种种迹象虽然可疑,但当二嫂帮他倒了一碗米酒递到他的面前,他疑惑地看了二嫂一眼,二嫂焉然一笑,这一笑打消了他的一半疑意,他闻到了酒那令人陶醉的芳香,更令他把所有的疑虑都抛诸脑后,他心想,也许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却给他忘却的日子呢。

  二哥举起酒碗,惬意地呷了一口,发出一种类似于婴儿吮吸乳汁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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