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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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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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女身前,微微躬身,说道:「姑姑,过儿今日有难,你的金铃索与掌套给我一用。」小龙女只想著与他同死之乐,此外更无别样念头,听了他这句话,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一条白绸带子,递了给他。杨过缓缓接过,凝视著她的脸,说道:「你现今认了我麽?」小龙女柔情无限,微笑道:「我心中早就认你啦!」杨过精神大振,颤声问道:「那你决意跟了我去,不嫁给这谷主啦,是不是?」小龙女微笑点头,道:「我决意跟了你去,自是不能再嫁旁人啦。过儿,我自然是你的妻子。」她话中「跟了你去」四字,说的是与他同死,连杨过也未明白,旁人自然不懂,但「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这八个字,却是说得再也清楚不过。公孙谷主脸色惨白,双手猛击四下,催促绿衫弟子动手。十六名弟子抖动渔网,交叉走动。杨过听了小龙女这几句话,宛似死中复活,当真是勇气百倍,就算眼前是刀山油锅,他也不放在眼里,当即戴上了刀枪不损的金丝掌套,右手绸带抖动,玲玲声响,绸带就如一条白蛇般伸了出去。绸带末端是个发声的金铃,绸带一伸一缩,金铃已击中南边一名弟子的「阴谷穴」,回过来时击中了东边一名弟子的「曲泽穴」。那阴谷穴正当膝弯里侧,那人立足不牢,屈膝跪下;曲泽穴位处臂弯,被点中的手臂酸软,渔网脱手。这两下先声夺人,金铃索一出手,渔网阵立现破绽,西边持网的四名弟子一惊之下,攻上时稍形迟缓,杨过金铃索倒将过来,玎玲玲声响,又将两名弟子点倒。但就在此时,北边那张渔网已当头罩下,网上刀钩距他头顶不到半尺,以金铃索应敌已然不及。杨过左掌翻起,一把抓住渔网,借力甩出,他手上戴著掌套,掌中虽然抓住匕首利钩,却是丝毫无损。渔网被他抓住了一抖,斗然向四名绿衫弟子反罩过去。众弟子操练渔网阵法之时,只怕敌人漏网免脱,但求包罗严密,从来没想到这渔网竟会掉头反噬,但见网上明晃晃的刀钩向自己头上扑来,素知这渔网厉害无比,同声惊呼,撒手跃开。那替补公孙绿萼的少年身手较弱,大腿上终於给渔网的匕首带著,登时鲜血长流,摔倒在地,痛得哭号起来。杨过笑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不伤你。」左手抖动渔网,右手舞起金铃索,但听得呛啷啷、玎玲玲,刀钩互击,金铃声响,极是清脆动听。这一来,众弟子那里还敢上前,远远靠墙站著,只是未得师父号令,不敢认输逃走,但虽不认输,却也是输了。马光佐拍手顿足,大声叫好,只是人群之中惟有他一人喝采,未免显得寂莫,他叫了几声,瞪眼向法王道:「和尚,杨兄弟的本领不高麽?怎麽你不喝采?」法王一笑,道:「很高,很高,但也不必叫得这般惊天动地。」马光佐瞪眼道:「为甚麽?」法王见公孙谷主双眉竖起,慢慢走到厅心,当下凝神注视他的动静,再也不去理会马光佐说些甚麽。
    公孙谷主听小龙女说了「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这八字後,已知半月来一番好梦到头来终於成空,虽然又是失望,又是恼怒,但想:「我纵然得不了你的心,也须得到你的人。我一掌将这小畜生击毙,你不跟我也得跟我,时日一久,终能教你回心转意。」杨过见他双眉越竖越高,到後来眼睛与眉毛都似直立一般,不知是那一派的厉害武功,心下也不禁骇然,右手提索,左手抓网,全神戒备,知道自己和小龙女的生死存亡,便在此一战,实不敢有丝毫怠忽。公孙谷主绕著杨过缓缓走了一圈,杨过也在原地慢慢转头,眼睛始终不敢离开他的眼光,见他越是迟迟不动手,知道出手越是凌厉,只见他双手向前平举三次,双掌合拍,铮的一响,铮铮然如金铁相击。杨过心中一凛,退了一步,公孙谷主右臂突伸,一把抓住渔网边缘一扯。杨过但觉这一扯之力大得异乎寻常,五指剧痛,只得松手。公孙谷主将渔网抛向厅角空著手的四名弟子,这才喝道:「退下!」杨过渔网被夺,不容他再次抢到先手,绸索一振,金铃抖动,分击对方肩头「巨骨」与颈中「天鼎」两穴。公孙谷主胸口门户大开,双臂长伸在外,但杨过不敢贸然击他前胸大穴,先攻他身上小穴以作试探。公孙谷主的武功竟是另成一家,对杨过的金铃击穴绝不理睬,右臂一长,倏向他臂上抓来,但听叮叮两声,「巨骨」与「天鼎」双穴齐中,他恍若不觉,呼的一响,手抓变掌,拍向杨过左乳。杨过大惊,急忙侧身急闪,幸好他轻身功夫了得,才让开了对方这斗然而来的一掌。杨过曾听欧阳锋、洪七公、黄药师等武林好手谈论武功,知道一人内功练到上乘境界,当敌招袭到之际可以暂时封闭穴道,但总有迹象可寻。又如欧阳锋的异派武功,练得经脉倒转,周身大穴全部变位,可是其时他头下脚上,更是一望而知。眼前这个敌人却对点穴绝无反应,就似身上不生穴道一般,这门功夫当真是罕见罕闻,心中一馁,不禁存了三分怯意。眼见他双掌翻起,手掌心隐隐带著一股黑气,拍到时劲风逼人而来,心知厉害,不敢正面硬接,右手以金铃索与他缠斗,左掌护住了全身各处要害。顷刻间已拆了十馀招,杨过全神招架,突见对方左掌轻飘飘当胸按来,似柔实刚,依稀便是完颜萍的「铁掌」路子,忙跃开数尺。公孙谷主一掌按空,并不收招,手掌仍是伸出两尺,身形一幌,已纵到杨过身前。常人出拳发掌,总是以臂使手,手臂回缩,拳掌便跟著打出,他这一招却是以身发掌,手掌不动,竟以身子前纵之劲击向敌人。本来全身之力虽大於一臂,然而以之发招,究嫌过於迟缓,公孙谷主这一掌却是威猛迅捷,兼而有之。杨过待要侧身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左掌挥出,硬接了这一招。拍的一响,双掌相交,震得杨过退後三步,公孙谷主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身子微微一幌。公孙谷主稳住了身子,显是大占上风,其实杨过掌力反击,也已震得他胁口一阵隐痛,心中大感讶异:「我这一招铁掌功夫已使上了十成功力,这小子竟然接得下。缠斗下去,未必能毙得了他。倘若给他打成平局,一切全不用说了。」双掌连拍,铮铮作响,声音极是刺耳,说道:「姓杨的,本谷主掌下留情,你明白了麽?」若是平常比武,原是胜败已分,再打下去,杨过定然是有输无赢,谷主说到这句话,他该当自认武功不及,但今日之事,心知对方决不能平平安安的放小龙女与自己出谷,除拚死活之外,别无他途。当此生死大险之际,杨过对敌人仍是不改嬉皮笑脸的本色,何况小龙女已认了他,心中喜乐无涯,当即哈哈一笑,说道:「你若打死了我,我姑姑焉能嫁你?你若打不死我,我姑姑一般的不能嫁你。你那里是掌底留情了?你这是轻不得,重不得,无可奈何之至,手足无措之极!」杨过这番猜测,却是将对手的心地推想得太过良善。公孙谷主恨不得一招就将他打死,绝了後患,纵然小龙女怨怪恼怒,那也顾不了许多,他的无可奈何,其实是一对手掌收拾不了这个少年。他转头向女儿道:「取我兵刃来。」公孙绿萼迟疑不答。谷主厉声道:「你没听见麽?」公孙绿萼脸色惨白,只得应道:「是!」转入内堂。杨过瞧了父女二人的神情,心想:「凭他一双空手,我已经对付不了,再取出甚麽古怪兵器,那还有甚麽生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走到小龙女身前,伸出手来,柔声道:「姑姑,你跟了过儿去罢!」公孙谷主双掌蓄势,只要小龙女一站起身来伸手与杨过相握,立时便扑上去以铁掌猛袭杨过背脊,心中打定了主意:「拚著柳妹怪责,也要将这小子打死。柳妹若是跟了他去,我这下半生做人还有何乐趣。」那知小龙女并不站起,只淡淡的道:「我当然要跟你去。只是这里的公孙谷主救过我性命,咱们得跟他说明白一切缘由,请他见谅。」杨过大急,心想:「姑姑甚麽事也不懂。你跟他说明白了,难道他就会见谅?」却听得小龙女问道:「过儿,这几天来你好吗?」问到这句话时,关切之情溢於言表。杨过听到这温柔语意,见到这爱怜神色,便是天塌下来也不顾了,那里还想到甚麽逃走?说道:「姑姑,你不恼我了?」小龙女淡淡一笑,道:「我怎麽会恼你?我从来没恼过你。你转过了身子。」杨过依言转身,只是不明她的用意。小龙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针线包儿,在针上穿了线,比量了一下他背心衣衫上给樊一翁抓出的破孔,叹道:「这些日子我老在打算给你缝件新袍子,但想今後永不再见你面了,缝了又有甚麽用?唉,想不到你真会寻到这里来。」说话间凄伤神色转为欢愉,拿小剪刀在自己衣角上剪下一块白布,慢慢的替他缝补。当二人同在古墓之时,杨过衣服破了,小龙女就这麽将他拉在身边,替他缝补,这些年来也不知有过多少次。此时二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真是旁若无人,大厅上虽是众目睽睽,两人就似是在古墓中相依为命之时一般无异。杨过欢喜无限,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姑姑,适才我激得你呕了血,我……我真是不好。」小龙女微微一笑,道:「那不关你的事。你知道我早有这个病根子。没见你几日,你功夫进步得好快。你刚才也呕了血,可没事吗?」杨过笑道:「那不打紧。我肚子里的血多得很。」小龙女微笑道:「你就爱这麽胡说八道。」两人一问一答,说的话虽然平淡无奇,但人人都听得出来,他二人相互间情深爱切,以往又有极深的渊源。法王等面面相觑。公孙谷主又惊又妒,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杨过道:「这几天中我遇到了好几个有趣之人。姑姑,你倒猜猜我这把大剪刀是那里得来的?」小龙女道:「我也在奇怪啊,倒似是你早料到这里有个大胡子,定打了这剪刀来剪他胡子。唉,你真是顽皮,人家的长胡子辛辛苦苦留了几十年,却给你一下子剪断了,不可惜麽?」说著抿嘴一笑,明眸流转,风致嫣然。公孙谷主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往杨过当胸抓来,喝道:「小杂种,你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杨过竟不招架,说道:「不用忙,等姑姑给我补好了衣衫,再跟你打。」公孙谷主手指距他胸口数寸,他究是武学大宗匠的身分,虽然恼得胸口不住起伏,这一招总是不便就此送到杨过身上。忽听公孙绿萼在背後说道:「爹爹,兵刃取来啦。」他并不转身,肩头一幌,退後数尺,将兵刃接在手里。
    众人看时,只见他左手拿著一柄背厚刃宽的锯齿刀,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打造,右手执的却是一柄又细又长的黑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显得刃身极是柔软,两边刃口发出蓝光,自是锋锐异常。两件兵器全然相反,一件至刚至重,一件却极尽轻柔。杨过向他一对怪异兵刃望了一眼,说道:「姑姑,前几日我遇见一个女人,他跟我说了我杀父仇人是谁。」小龙女心中一凛,问道:「你的仇人是谁?」杨过咬著牙齿,恨恨的道:「你真猜一辈子也猜不著,我一直还当他们等我极好呢。」小龙女道:「他们?他们等你极好?」杨过道:「是啊,那就是……」只听嗡嗡一响,声音清越,良久不绝,却是公孙谷主的黑剑与金刀相碰。他手腕抖动,嗡嗡嗡连刺三剑,一剑刺向杨过头顶,一剑刺他左颈,一剑刺他右颈,都是贴肉而过,相差不到半寸。那谷主自重身分,敌人既不出手抵御,也就不去伤他,只是这三剑击刺之准,的是神技。小龙女道:「补好啦!」轻轻在杨过背上一拍。杨过回头一笑,提著金铃索走到厅心。公孙谷主的武功之中,闭穴功夫、渔网阵、金刀黑剑阴阳双刃三项得自祖传,只因世居幽谷,数百年来不与外人交往,是以三项武功虽奇,却不为世间所知。且三项武功之中均有重大破绽,若为高手察觉,不免惨遭杀身之祸。公孙氏祖训严峻,不得到江湖上逞能争雄,也未始不是出於自知之明。公孙谷主二十馀年前又学到铁掌门的武功。传他武艺之人虽非了不起的高手,却是见识广博,心思周密,助他补足了家传武功中的不少缺陷,於阴阳双刃的招数改进尤多,曾对他言道:「这门刀剑合使的武功至此已灿然大备,对手就算绝顶聪明,也终不能在五十招内识破其中机关。但你双刃既动,岂有五十招内还杀他不得之理?」他见杨过提索出战,当即叫道:「看剑!」黑剑颤动,当胸刺去,可是剑尖并非直进,却是在他身前乱转圈子。杨过不知这黑剑要刺向何方,大惊之下,急向後跃。公孙谷主出手快极,杨过後跃退避,黑剑划成的圆圈又已指向他身前,剑圈越划越大,初时还只绕著他前胸转圈,数招一过,已连他小腹也包在剑圈之中,再使数招,剑圈渐渐扩及他的头颈。杨过自颈至腹,所有要害已尽在他剑尖笼罩之下。金轮法王、尹克西、潇湘子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逼敌的剑法,无不大为骇异。公孙谷主一招使出,杨过立即窜避,他连划十次剑圈,杨过逃了十次,竟是无法还手,眼见敌人剑招越来越是凌厉,而左手倒提的一柄锯齿刀始终未用,待得他金刀再动,多半万难抵敌,当下不及多想,窜跃向左,抖动金铃索,玎玲玲一响,金铃飞出,击敌左目。公孙谷主侧头避过,挺剑反击。杨过大喜,铃索一抖,已将他右腿缠住,刚要收力拉扯,谷主黑剑划下,嗤的一声轻响,金铃索从中断绝,这把黑剑竟是锋锐无比的利刃。众人齐声「啊」的一叫,只听得风声呼呼,公孙谷主已挥锯齿刀向杨过劈去。杨过倒地急滚,当的一响,震得四壁鸣响,原来他抢起樊一翁的钢杖挡架,杖刀相交,两人手臂都震得隐隐发麻。公孙谷主暗自惊异:「这小子当真了得,竟接得住我十招以上。」左刀横斫,右剑斜刺。本来刀法以刚猛为主,剑招以轻灵为先,两般兵刃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人同使刀剑,几是绝不可能之事,但公孙谷主双手兵刃越使越急,而刀法剑法却分得清清楚楚,刚柔相济,阴阳相辅,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杨过大喝一声,运起钢杖,使出打狗棒法的「封」字诀,紧紧守住门户。公孙谷主刀剑齐施,一时竟然难以攻入。只是打狗棒法以变化精微为主,一根轻轻巧巧的竹棒自可使得圆转自如,手中换了长大沉重的一条钢杖,数招之後便已感变化不灵。公孙谷主忽地寻到破绽,金刀上托,黑剑划将下来,喀的一声,钢杖竟给黑剑割断。杨过叫道:「妙极!我正嫌这劳什子太重!」舞动半截钢杖,反而大见灵动。公孙谷主「哼」了一声,说道:「妙是不妙,瞧瞧再说。」左手金刀疾砍下来。这一刀当头直砍,招数似乎颇为呆滞,杨过只须稍一侧身,便可轻易避过,然而谷主黑剑所划剑圈却笼罩住了他前後左右,令他绝无闪避躲让之处。杨过只得举起半截钢杖,一招「只手擎天」,硬接了他这招。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刀杖相交,只爆得火花四溅,杨过双臂只感一阵酸麻。公孙谷主第二刀连著又上,招法与第一刀一模一样。杨过武学所涉既广,临敌时又是机灵异常,但竟无法破解他这笨拙钝重的一招,除了同法硬架之外,更无善策。刀杖二度相交,杨过双臂酸麻更甚,心想只要再给他这般砍上几刀,我手臂上的筋络也要给震坏了。思念未定,谷主第三刀又砍了过来。再接数刀,杨过手中的半截钢杖已给金刀砍起累累缺口,右手虎口上也震出血来。公孙谷主见他危急之中仍是脸带微笑,左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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