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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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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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有关的话,回去后经过讨论,便定名为《童话》。从去年提出这个想法,我筹备了大概10个月开始实施。
  吴虹飞:目前为止海外媒体的反馈是怎样的?
  艾未未:说实话,我对媒体兴趣不大,他们报道的问题我觉得重要的就是把我的观点和态度说出来,因为这些不仅涉及我的作品本身,还涉及更大的范围。1001个中国人来到这里,《童话》本身具有与通常作品不同的身份,是由人来组成的,所以我还是积极地做了配合。但是我不懂德文,所以他们具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没再细问,我觉得这也不奇怪,因为你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个作品与其他的不一样性,它完成的方式和手段有我自己的特征在里面。
  吴虹飞:有多少人参与《童话》的工作?
  艾未未:这就不太好统计了,有3000多人报名,最终1001人作为作品的直接参与者;工作人员前后加起来可能有100多人;加工,比如椅子的收集、修复,产品在工厂里加工,那都有几百人的参与。
  吴虹飞:《童话》是大规模的行动,组成部分除了这1001个人,还有什么?
  艾未未:最开始做了一个纪录片,国内、国外参与的导演有将近20个人,作为班子的话有将近30个人,所拍摄的内容有《童话》中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比较有特征的人群的工作、生活等在中国的日常经验,也包括在参与《童话》的过程中所做出的精神上、物质上的努力,包括教育、家庭状态,也包括一些区域或者群体的生活方式,这些内容已经超过1000个小时了。我也记录在做《童话》的过程中我个人所生成的状态,有200个小时。这样的话就有大量的素材,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这个时期和《童话》有关的,与人的愿望、期待和现状有关的场景,以“卡塞尔文献展”作为一个引子而引发出来。会出几本书,一本是与《童话》有关的访谈,让他们有机会更完整地说出这个时期中国人的心情,和他们对世界与自身状态的一些理解;另外一个是图片形式的记录。

艾未未:一个世故的疯子(4)
吴虹飞:项目组给每个成员发了统一的手提箱。
  艾未未:这是一个特殊的作品,特殊性在于我紧紧地把一个状态和另一个状态放在了一起,我并不希望它成为一个艺术的表现、行为,一种大型的非日常生活的状态,所以尽量不去打搅他们日常的生活状态、原有的习惯、原来的节奏和形态,不希望他们去完成另外一种形态的演绎作为一种状态而出现。
  同时,我又觉得他们应该对这个作品有一定的认同感,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做的,比如床、单子、毯子、枕头、住的隔断,怎么能使屋子有一定的隐蔽性,有他们各自私密的小空间,也包括与他们过去的历史和习惯有关的器物。1001个中国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一段时间,一些构成他们记忆和过去身份的器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包括旅行箱,包括手环,这是一种特殊的群体身份的认证,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与一定的自信和优越感联系在一起。一个人离开他本来的文化或者人群,面临的最大问题并不是丧失生活状态,而是因此丧失自信或者存在的依据。
  当然我们准备的不止于此,还包括厨房、空间的装置形态、生活状态的改造,这些都为《童话》的顺利完成打下扎实基础。
  不同身份、不同生活状态的人,集体地生活在一个同样的、集体分配的环境里,这种氛围被反复地强调起来,不管是吃还是睡,包括老狼这样已经出名的歌星,他也要去帮厨、去洗碗。好像是一种绝对平均化的生活状态,在某种角度讲,是不是可以说是在德国卡赛尔这样一个资本主义城市里出现了一种甚至说是共产主义的社会试验?像老狼他们去帮厨完全是出自于个人对群体生活所需要做出的努力的表态,来自于他们比较成熟的人性,与平均主义无关。
  吴虹飞:媒体公布这一作品有310万欧元的资金投入,如何解决资金收回的问题?
  艾未未:资金来源是两个瑞士的私人基金会。我只是向我的画廊谈到作品的费用,一个星期左右他们就告诉我说资金已经不成问题了,两个基金会都同意做这个事情,在此之后我就没考虑这个问题,我不可能要求更好的方式了,已经这样完整和有效。进行到一定时候我签了一个合约,是德文版的,到现在我也没看,因为我知道对我没有太大的限制。在做的过程中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查问过我资金用法的合理性,这种检查在任何基金会应该是相对严格的,他们对我艺术创作的信任使我非常自由,我很感谢。回报的问题我没有考虑过,我想这是将来必然要考虑的问题。但我不认为这会对我有怎样的限制,我在这方面很自信。
  走在大街上,因为是《童话》作品的一部分,就会引起外国人格外的关注。比如留学生的感觉就很明显,以前从来没人会打量他们,这些天因为《童话》来了,好些人要求与他们合影,询问是否是《童话》的成员。《童话》给西方很多好奇心的满足。
  我对他们的好奇心没有多大兴趣。《童话》本身是有关个人生存经验和个人觉悟的问题,每一个人的个人经验、个人想象和处境是最重要的,不可取代的,这个作品本身就是为体现参与的每一个人而做,没有外加的集体意志。通常大型的活动基本上不存在这种类型的做法,往往是用众人来完成一个特殊的形态,而《童话》正相反。后来我发现这可能是《童话》得到这么大认同的原因之一,并不要求把生活艺术化,而是把艺术生活化和常态化,这是对艺术本身的一种讨论,对我有很大的意义,我也终于能有这次机会这样做。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艾未未:一个世故的疯子(5)
虽然我没有刻意接触他们,但还是至少遇到100个外国人与我谈他们的感受。我觉得给我最大的印象是这个作品简单到让任何人都能够理解,老人、年轻人、普通市民,比如一个卖冰淇淋的人,说很喜欢这个作品。
  “喜欢”这一信息已经很重要,能够让不关心它的人、不关心当代艺术的人、当代艺术与他们的生活没有关系的人站下来,想把这个事情看清楚,这个努力已经让我觉得非常吃惊。做艺术这么多年,我对当代艺术在私人和公共生活中的状态是比较了解的,我从来不能想象一个作品能使普通人有感。我想这是因为《童话》的简单性和明确性,有人夸赞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也有人说很有诗意。让他们面对一些他们不曾想过的问题,让他们重新考虑当代艺术在生活中的一些可能性,无论是方法、方式还是传播的可能性,我觉得这个传播本身的含义已经很明显。这当中包括媒体不断地想获得更多的含义,我告诉他们我没有更多,他们仍然觉得这不可思议。
  吴虹飞:你是不是想做一件让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艾未未:我没那么复杂。我一直对公众审美和公众情绪有反感,不喜欢或者看不上主流审美和主流意识形态的作态,也不会为了要引起他们的兴趣而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直接讨好他们。
  吴虹飞:到了卡塞尔后,正如你所说,参与《童话》的人没有任何的集体活动,也没有任何的要求,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很多人包括西方的媒体都很好奇,有没有要求他们表演什么?
  艾未未:我没有兴趣了解他们期待的事物是什么样的,人们对待灾难或者说戏剧都是有他们通常的习惯的,什么结尾、两个人最后应该是怎样一种方式,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习惯性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会比较在意,不希望落入这种俗套。
  有些人会问,那他们是不是很痛苦、很残酷?不懂德语他们与他人交流怎么办?这个都是一种通常的判断。儿童来到世界上什么语言也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世界的判断,儿童的判断绝不会比成年人的无效。他们会自行认识这个世界,不需要我诱导。
  吴虹飞:你自己本人在这个作品里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
  艾未未:我更多地是一个学习者,而且比别人更警惕,因为别人只是作为一个个人在参与,每一个人每分钟都是不确定的。而我,总体观察和个人经验是同时发生的。这是一个观念性的作品,我在努力保持它原始观念的完整性和清洁,同时又让它在细节上更完善。
  吴虹飞:你是不是在选择一些中国人的标本?
  艾未未:我有这个思考,一个蛋糕切开来的一块,在这一块中有蛋糕所有位置的特征元素,这也是为什么要选1001个而不是50个人的原因,量要达到这么大。这么多人的身份特征、年龄特征、来自这么多的省份地区,除了西藏、台湾,其他地区都有参与者,西方可能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样。这也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中国文化交流的特征。
  吴虹飞:《童话》本身也携带了东西方不同文化的特征和交流的含义,你在这个问题上持什么观点?
  艾未未:我很愿意看到一种矛盾和一组矛盾在一起呈现的现象,当我作为一个观察者或者把这个景色提供给世界的时候,所有观察到它的人都会产生出自己的联想。就像黄昏,它必然是地球和太阳、光线和角度、天上的云彩和空气的湿度这些因素造成的,每个黄昏并没有含义,含义只是人赋予的。我提供的是这样的状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艾未未:一个世故的疯子(6)
吴虹飞:你对艺术的理解是怎样的?
  艾未未:人都是处在危机之中的,无论是社会资源、精神资源,还是对生命、对文化的理解,都处在危机之中。
  我的作品有几个特征是不变的:第一,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关系到处境问题,中国人的文化处境和对文化本身的一些怀疑;第二,都是在谈个人在大的处境下的主动性和可能性,我始终在寻找一种具有个性化的方式。
  吴虹飞:正是在国际政治、经济、文化发展到这样一个节骨眼上这个作品才会出现,才会引起那么大的震动,我特别想知道你对这个背景的判断是怎样的?
  艾未未:我的判断是我们处在完全不同的一个时代,这个时代将葬送所有过去的体制、权威、话语中心和由此产生的一整套体系。我们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时代,有数字化、有互联网、有新的传播方式、有全球化的经济格局,在这个时代,个人和权利、个人与体系的关系将会或者已经在发生本质性的变化。同样,作为人类意识和情感的表达的所谓艺术,也面临新的表现方式,这些变化是不可名状的。
  ● “他是一个丧家犬的男人”
  吴虹飞:你如何看待传统的中国男性?
  艾未未:他们可以说是一种模式。一般来说,我们通常所看到的所谓正面的人物,都是在我看来是最恶心的一种人,代表着有很强的人类道德感,扮演着正人君子,忍辱负重也好,善解人意也好,委曲求全也好,宽宏大度、通情达理也好,基本上都是一些伪善的人,在我看来都是。他们都跟怎么样去依附和维持某种秩序有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德高望重、替天行道,但从来不诚实。
  作为个人,你首先要忘记你是一个男性,如果我们要谈性的话,那是另一个很大的部分。做人这一块,你如果是一个社会的人,你必然跟社会的一些原则有关,与他人有关,这个时候自然就会出现忠诚、信任,还有你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
  吴虹飞:那你怎么看待责任这个问题?
  艾未未:我觉得责任是男人很重要的一个特征。
  吴虹飞:责任不是包括君臣父子了吗?
  艾未未:是,但在这个问题里面,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定义。除了社会因素以外,它还要回到一个所谓个人的对人、生命在这个社会当中最原始的利益。比如说一个男的看到一个女的在街上被人打了,在中国,可能就不会有人去管,因为他有很多理由不去管,但是作为一个人,他一定会去管。在社会中,这是一个最小的事情,但我估计90%的男人过不了这个关。
  吴虹飞:那就是说,你还是对男人的这种所谓的社会性,这种塑造而成的品格挺怀疑的,或者说,挺排斥的吧?你觉得他们非常伪善、可疑、不够诚恳?
  艾未未: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想在道德上做一个完整的人,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伪善的,因为生命本身的含义如果不能被确定,那么它的其他的衡量尺度都是受到怀疑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是建立在一个很有限的游戏范围内。
  吴虹飞:那我想问一下,你的朋友姜文拍的电影,就是说《太阳照常升起》,你能够解释他里面主角的男性色彩吗?
  艾未未:我觉得他在拍一个很有趣的时代,一个缺少个性的时代里的一个不完整的故事,他在拍一个碎片的状态,所以说他并没有拍一个典型的人,或者一个典型的具有男人身份的人,他拍了一个男人在那样的时代里面的性格、幻想和由此引起的一些悲剧,或者说喜剧。但他还是属于碎片的。

艾未未:一个世故的疯子(7)
吴虹飞:那么他有没有对那个时代的男人,有一个人格上的想象?
  艾未未:应该还是有的,因为在当一个人试图脱离政治,因为那个政治是一种恐怖的政治,那么谁能够试图脱离政治呢?
  他可能就是这么一个格式的情感,在那个时代可能这种情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凸现出来,比如说王小波《黄金时代》的那些幻想一样的。他可能已经是死亡了,但是他仍然有温度,仍然有火星在那里。
  吴虹飞:你也曾在美国待过很长的时间,你怎么看东方和西方的区别?
  艾未未:我觉得西方试图把人放在孤独的空间里,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人,每一个人自身的困境和自身的监狱里面,它和东方不一样,东方社会是你的监狱,伦理道德是你的监狱,你是必死无疑,因为你从他人那里得不到任何的安慰。无论你是一个女性也好,还是一个男性也好,你死定了,因为你根本就是变成了一个异类,你呼吸的空气和你喝的水都是有毒的,或者说他们都是没有毒的,你是有毒的,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是东方人给人的教诲。西方不是这样的,西方你虽然是背负着罪,但是你仍然是你自己的牢狱,但是同样的本身可能是获得升华和解放的。我个人是倾向于西方的这个系统的,因为我觉得既然我们都是一个完整的单体,当然这个社会也是会有痛苦、困难的,因为它确实是没有群体信仰的那种召唤,但是我觉得它把人的处境说得更真实一些。你其实是无助的,那么作为一个男人,实际上他如果认清现实的话,他就是无助的。无论是从身体的构造,从情感的依托,还是从社会对他的需求上来说,他是一个丧家犬的男人,他不会有片刻的完整和安然的感觉。
  比如说一个女性暗恋的时候,或者是怀孕的时候,或者她将来看到真正从自己身体上掉下来的那个孩子成长的时候,这种快感男人是不具备的。由于女人更加的身体化、感性的,所以男人永远不认为他能真正获得女人,女人只是借他来释放自己本身的巨大需求。
  吴虹飞:我怎么觉得这是女人对男人的感受呢?
  艾未未:多数的男人的那种狂妄,还是社会上那种出风头,或者是说看上去比较咋咋呼呼的男人,从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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