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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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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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男人憨憨的点头笑着要走,她生怕他不明白,又拉住他要说,男人推着她回内院,怕她回去晚了让吴冯氏不高兴,说:“我知道。不就是有人先怀了段二爷的孩儿嘛!我会打听清的!”
  冯妈气得肝痛,一掌甩在他的大头上,打得自己手心发麻,男人赶快抓住她的手使劲吹,埋怨道:“傻!旁边就是扫帚,不会拿那个打?手疼了吧?”
  冯妈跳脚:“谁傻!你个大傻帽!这种话你心里清楚就好,还敢嚷嚷?”
  男人连声哄她:“我傻,我傻!得了,你快回去吧。我打听清了就回来!晚上别瞎等!”
  男人驾着驴车走了,冯妈站着看得没了影子才回去,见了吴冯氏说人已经去了,吴冯氏坐在炕头半天才应道:“……先知道是谁,咱再想办法。”
  冯妈妈的丈夫没有姓,是个不知道人牙子从哪里骗过来的村汉。据他自己说是饿晕在路旁时,人牙子请他吃了张饼,又说要给他找活干,就把他拉上了车。走了半年后,人牙子把他跟其他人领到吴家,赶着他们按了手印后收了钱溜了,而这男人直到过了几年后都认为他那个老大哥是给他找了个包吃包住的主家干活。
  冯妈妈是吴冯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那几年吴冯氏艰难时,冯妈妈不想被吴老太太卖掉就想在吴家找个人嫁。可当时吴冯氏白顶着正室的名头,在吴家却算不上个有权的主子,她身旁的年纪大的丫头想嫁人,院子里能干些的男人都躲着,生怕让叫了去。
  当时冯妈妈已经二十几岁了,实在是太大了,还有人说这主子都生不出儿子来,丫头一定也一样。
  冯妈妈急得直哭,这时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这个男人,就选了他。
  男人没本事,没钱,还有点傻。院子里的人想看笑话就撮合这件事,男人听说能找个漂亮老婆,立刻答应了。而进了洞房掀了盖头一看,冯妈妈年轻时也是个白净的大姑娘,又是吴冯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男人几乎要认为是自己的老父老母在天上保佑他,才让他不但没饿死,还有贵人给他找了活干,现在连老婆都娶了。
  后来他就说要随冯妈妈一个姓,可冯妈妈也是主人给的姓,自己的姓早不知道忘到哪个山沟里去了。冯妈妈不愿意,怕他让人戳脊梁骨,等儿子出生后,他才说自己也不记得姓什么了,村子里连年荒灾,人都死光了跑完了,他的父母也不记得是扔下他跑了还是都饿死了。没办法,冯妈妈本来想让他姓吴老爷的吴,可是吴冯氏当时还没能耐帮个下人在吴老爷跟前求下这个情,一拖二拖,他倒早就对人说自己叫冯大了,一直叫到现在。
  冯大使劲抽驴,入夜前赶到了城里,他揣着冯妈妈给他的饼和水蹲在段家后巷子口的菜市那,跟一堆等活的脚夫挤在一起。他跟那些脚夫分着饼吃水喝,脚夫们也把自家带的野菜团子拿出来,一看冯大带的居然是干面饼,都说:“你家婆娘对你可真好啊!都让你吃这么多面的饼,还没掺菜!”
  冯大蹲在那嘿嘿笑,他听见别人夸他媳妇就高兴。就说:“她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一群脚夫就使劲拍他的肩背说是个有福的人啊。
  冯大更高兴了,咧着嘴哈哈笑,摸着头说:“嘿嘿嘿,我就觉得是娶了她以后才有福的。”
  几个脚夫指着他笑道在家一定是个怕老婆的!
  冯大也不恼,还是笑。
  几个脚夫等不着活,闲着无事开始磕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冯家。
  冯大支起耳朵嘿嘿笑着说对哦,听说有钱人娶的老婆多,不知道他们能娶几个哦。
  脚夫看出冯大是个憨瓜头,笑他就知道娶媳妇是吧。
  冯大又说,不娶媳妇还干什么。
  一堆人哄笑起来,引得旁边的菜贩都看过来。
  旁边一个筒着手的菜贩说:“人家那哪叫老婆啊,那叫妾!”
  冯大兜头啐他一口:“瞎说!我爹说过那叫老婆!!”
  菜贩被他当头喷了一脸的唾沫星,旁边一群人哄笑,当下也不好恼,只暗骂声晦气,竟是个傻子。又不肯让个傻子给看扁,又说:“傻子一边去!人家娶的多的都叫妾!就住这门里的叫段二的那个,屋子里就有四五个妾!”
  冯大站起来又啐了他一口:“瞎说!娶那么多干嘛?炕上又躺不下!我看你就是瞎说!”
  周围人笑声更大了,有几个脚夫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腿指着冯大说傻子!真是个傻子!
  菜贩见冯大个子高大,掂量着打不过,再说瞧着这人又是个憨瓜头,周围一圈人又笑得开心,他实在生不起来气,叹道:“是,是,我是瞎说的。跟个傻子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要走,旁边人都扯着他,正说的热闹。
  旁边有人接茬说:“我看比四五个要多,听说住满了两间屋子呢!”
  脚夫们乍舌,想不出能住满两间屋子那么多女人是个什么日子。
  冯大不再吭声,只管支着耳朵细听,旁边人见他不再犯傻也正好没人打岔。说起段二跟两屋子女人夜里怎么在炕上翻,越说越热闹。
  冯大这时加了句:“他这么多妾,儿子该有好几个了吧?”
  脚夫们笑他,除了老婆就是儿子,人家有钱人哪会光掂记这个?
  也有人奇道:“还别说,没听过这段二有儿子啊。”
  马上有人接:“他好像跟他爹在外地做生意,不常回家。”
  立刻有人笑:“那就是有儿子只怕也不是他的种!”
  又是一阵窃笑。
  又有人说:“他爹前几天我还在前面那条街见他跟人吃酒呢,不是跟他爹去的吧。”
  冯大见话又偏了,再加了句:“这么多女人没儿子,他不是不行吧?”
  这下大家又兴奋了。
  “真不行吗?”
  “他真没儿子?”
  脚夫和菜贩倒都觉得,虽然他们没钱,日子苦,可好歹他们能让女人生儿子!顿时觉得自己比那有钱的段二更高一层了。男人不行,那还是男人吗?家里再有钱也没用!
  有人爱打岔,一个小贩摇头晃脑的说:“瞧你们这群人的样吧!人家怎么没儿子?我可听说了,段二的老婆刚得了个儿子!”
  一堆人嘘他,都不信。刚说一有钱人没儿子大家正开心,不乐意听别的。
  小贩急了,指天咒地的说:“我真听说了!今个中午那边一个在前街市口卖菜的说的,还是有人跑回来报得信呢!说是段二的一个妾有了孩子!还是个道士爷说的呢!”
  一堆人还是不信,干脆不理他了,继续说有钱人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儿子,没儿子这钱不是白挣的吗?那边说咱虽然穷,可咱有儿子!
  小贩见自己说的都没人理,也觉得没趣,想插话又没机会。
  冯大盯着他,突然艮头艮脑的说:“你说他有儿子,那你总该说出个人来吧?这儿子又不是天上掉的!”
  旁边人跟着起哄,对啊,说啊,你说他有儿子,这儿子是谁的?哪来的!地上拾的?外头抱的?
  一群人又哄笑起来,横竖还是不信。
  冯大就下死力盯着这个小贩。
  小贩结巴了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别的不知道,只听送菜的有人说,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回来告诉这边段二家的,是他们说段二有儿子了。”
  段家老宅派的人赶到时,正是大中午头,段家后门一条街的卖菜的都是人,就有那耳朵长眼睛利的看见了听到了点皮毛,转脸就当闲话讲了。可外人到底不清楚底细,一传二传的就乱七八糟的。
  冯大又赶夜路回去了,他知道自己不回去,冯妈妈会一直等着他。天刚蒙蒙亮他回到吴家院,赶回自己家就见他们屋的门是虚掩着的,灶上的火还没熄,他先去灶上看了看,大铁锅里果然见给他留了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个油煎蛋。他端起来就往嘴里拔拉面,就着脆生生的咸菜吃得喷香。
  冯妈妈一直等在屋子里,天将亮时打了个盹,听见灶下有声音立刻出来看,见他一身冰凌子湿气的站在灶前饿死鬼一样吃面,气得跺脚说:“你就不会先喊一声我?面凉了没?”一边赶回屋给他拿鞋和衣服。
  冯大吃着面顾不上应,直倒噎气。冯妈妈给他脱了鞋,见脚冻得梆硬,又去烧水给他烫脚,这边搁上水,回来又拿干布包着他的脚抱在怀里搓。
  冯大心里比蜜甜,吃完了面,搁下碗。冯妈妈见一大海碗的面转眼吃个净干,问:“还要不?我再给你下一碗?”
  冯大连忙说不用,够了。

  第 31 章

  冯妈妈怕他还饿,又站起来先把水舀出大半,擀面切菜,一会儿水滚了,下面下菜,见再没什么东西,转身从油罐里舀了两勺猪油下进去,又在屋子里转了圈,找出两瓣蒜,拍碎拿醋拌了拌。面好盛出来后,冯妈妈又切了点葱花洒上去。
  冯大看着冯妈妈为他忙,心中喜欢的狠不能把她给搂怀里啃两口。
  冯妈妈把面端给他让他吃,接着烧水,又坐下抱着他的脚搓。
  等冯大第二碗面下肚,才长出一口气,肚子里是真饱了,身上也暖了。
  冯妈妈见水热了,舀出来给他烫脚,这时才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冯大把话学了遍说:“只打听出来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谁就不知道了,太太又说不让惊动那边,我也不敢找段家人问,只好在旁边打听。”
  冯妈妈一听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就知道是谁了,点头说:“行了,我知道是谁了。你歇着吧,我跟人说过你今天上午不用去干活,在屋里睡吧。我把饭做好放在这里,中午起来了你自己吃。我晚上回来。”
  冯大答应着。
  冯妈妈给他擦了脚赶他回屋去睡觉,又做好一家人一天的饭才走。她知道这下吴冯氏一定会恼火的,段二爷屋子里两个吴家送过去的人,结果竟让那个段老太太送过去的妾怀了孩子。
  吴冯氏听冯妈回来说可能是段老太太给的那个妾怀了孩子,当下冷笑:“行!我倒要瞧瞧段家怎么给我个交待!咱吴家也不是吃素的!”
  她把这狠话撂下后,又要冯妈去守紧院子门:“谁要是敢多嘴多舌把这种闲话透给宝丫头,我就剪了他的舌头卖出去!”吴冯氏说着这话时,两只眼睛都往外冒血光。
  冯妈怕得直哆嗦,她明白这话有一半是说给她听的,是她的男人去打听这件事,要是有话传出来,头一个就要问她男人的错!
  等吴老爷回来,见吴冯氏竟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样还在准备过年的事,不由得奇道:“……你是打算怎么办啊?说出来咱俩商量商量,我也能给你打打下手?”他是打定主意,要是吴冯氏能说出让他去下黑手黑了段家,他立刻就去外头叫人!
  吴冯氏却慢吞吞的说:“我现在只想着把这个年关过去了,余下的咱回头再说。”
  今年这年关过得格外热闹,吴家买来了比往年更多的炮,又多杀了两头猪,甚至村口外的流水席都多摆了一天。人人都说这吴家心善人好,吴老爷是个大善人,吴冯氏是个菩萨心肠。
  吴二姐知道吴大姑娘明年可能就要出嫁,就天天跟这个姐姐贴在一处。大姐也是真疼爱她,有时她在大姐跟前撒娇,就跟在吴冯氏跟前撒娇一样。
  吴冯氏给两姐妹做的新衣裳也比往年多了两套,料子更精细,又多打了两件新首饰。吴二姐拿着一对凤凰点头的金钗乍舌,这东西瞧着小,一对还没有半个巴掌大,可最少一只也要二两银子。她放下说:“这也太奢了吧?”
  坐在她对面的吴大姑娘抿着嘴笑说:“你担这个心干什么?真是管家管出毛病来了?给了你就直管戴着,爹娘疼我们,这是福气。”她也得了一对凤钗,还比二姐的大些。
  吴二姐说:“你就要出门了,爹娘多疼你几分还说得过去,我要这个有什么用?在自己屋子里戴着玩吗?”
  大姐还要说,帘子掀起来,一个婆子进来说:“大爷来了。”说完回身给后面的人打帘子,一个清秀的少年人进里屋来。
  敬泰过了年就十一岁了,模样虽还没长开,仍是一脸稚气,个子却蹿得快有吴二姐那么高,穿着件红色滚边的棉坎肩,里面是条淡烟青色的长棉袍,脚上一双硬底黑棉靴子,裹着一身屋外的冷风走进来,见了吴大姑娘和吴二姐,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个大礼说:“给两位姐姐道福!新年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吴二姐扔下手中的东西,说着:“借你吉言!过来我瞧瞧!”话音未落就要下炕去扯他上来。
  敬泰知道这位二姐的脾气,听风就是雨,不等她下炕就紧一步上前迎过来把她的腿塞回炕桌下的小被子里说:“天冷,别出来了。我自己来。”说着把两只手摊开伸给吴二姐看,又把脸扬过去让她扳着仔细瞧,说:“我可记得你的话,天天都擦了油呢。”
  大姐在一旁掩着嘴笑,吩咐丫头婆子送敬泰换的衣裳和鞋过来,再倒热水来给他烫脚。
  吴二姐仔细瞧了瞧他的手,狠拍了下才说:“我是为你好!瞧你上回那手上生的冻疮,十个指头有一个好的没有?个个跟小冻萝卜似的!”
  敬泰收回手装做很疼的模样吹了吹,又腆着脸贴过去笑说:“小萝卜才好呢,刚好拿糖醋腌了端来给你下饭吃!”
  吴二姐拽着敬泰按到炕桌上照着他的背狠捶了几下!敬泰配合的连声哀哀叫。
  等敬泰去旁边的屋子换了衣服泡过脚再回来,大大方方跟二姑娘挤在一块坐,见炕桌上堆着几样金首饰,跟刚想起来似的拍了下脑袋说:“我这猪脑子!跟你们带了几样玩意,这就让小子们拿过来!”
  外院的小子当然不能进姑娘的闺房,由婆子从小子手中接过后捧进了屋,摊开一瞧倒让两位没出过门的姑娘们瞪大了双眼。
  吴二姐看着这新鲜时兴铺了一桌子的各色小玩意问:“你花了多少钱?”
  敬泰扶额叹气:“我的好二姐,你只管拿着玩就是,管它多少钱?”
  大姐掩着嘴趴在炕桌上笑,二姑娘虎着脸说:“你有多少钱撑得住你这样花?”
  敬泰趴炕头装死,吴二姐又是掐又是拧,敬泰只当背上趴了只小泼猫在磨爪子,号了两声抓着她的手说:“姐,你的手不疼啊?”
  二姑娘气得无力,这小子一身的肉跟铁板似的硬,掐都掐不起来。
  大姑娘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喘着气说:“他、他一身牛筋肉,你那小细指头能干什么?白累得自己手疼!哈哈哈哈哈!!”
  吴老爷掀帘子进来,见吴二姐气得脸红,吴大姑娘笑得喘不上来气,敬泰腆着抓着二姐的手陪着笑模样,三个孩子闹成一团,像一窝里的猫崽子。
  他心中得意满足,虎着脸上前按着敬泰说:“惹你二姐生气!该打!”又对吴二姐说,“打!爹给你按着他!”
  大姐从炕头上扒拉出一个美人捶扔到二姐膝盖上说:“用这个打他!”
  吴二姐又笑又气,闹得浑身没有二两力气,捡起美人捶照着敬泰的背上高高举起放轻落下。敬泰配合的喊了两声求饶,吴老爷大笑着放开他提到一旁,坐下看了看敬泰送给两个姐姐的新年礼,说:“就这点东西也敢送人?你也不嫌丢人?”
  敬泰苦着脸说:“她们一人给我做了件衣裳做了双鞋,我送的回礼又是金的又是银的,吃喝玩用都齐了,大赔本啊!”
  大姐和二姐笑得直不起来腰,吴老爷边笑边虎着脸说:“你姐姐给你的那是心意!不能这么算!”
  敬泰一本正经躬身说:“爹说的是!姐姐们的心意多贵重啊!千金万贯也难买!我日后做生意也要跟姐姐们学,那客人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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