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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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传奇-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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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烛影摇红 一代明君死不明(2)
当晚宿在行宫之中。宋太祖召吕余庆饮酒谈话。数盏杯酒一过,太祖屏退左右,从容问道:“卿读的书多,不知世上究竟有神仙没有?”余庆对道:“古人笔记小说中,多有神仙事迹记载,但正史之中,却是没有的。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世上神道设教语多妄诞。臣以为仙人怕是没有的。”太祖默然。良久,又问道:“那么,一个人最长能活多久呢?”吕余庆道:“史载,活得最长的当属彭祖了,他活到八百岁。史书上又说,老聃也活得很长,总有三四百岁。这些记载是否属实,无可稽考。但如今世上,活了百余岁的人,所在都有,以臣想来,一个人只要保养得好,百把岁却是可以活的。”太祖神色渐活跃起来。问道:“那么,长寿亦有道么?”吕余庆对道:“世上盛传有呼吸养气、导引、服食灵丹灵药等长生之法。臣却不知底细。”太祖点头,道:“年前,朕曾召隐士杜若素询及此事,他告诉朕:‘治国莫若亲民,养生莫若寡欲’,这话很是有理,这些时来,朕努力寡欲素食,确觉康健了许多。”吕余庆道:“皇上说的是。”太祖道:“那么,卿亦知处士陈搏其人否?”吕余庆道:“臣虽不识其人,却听说他是唐朝出生,至今怕有百十岁了,天下都道他是活神仙。依臣看来,也不过是精于养气辟谷,养生有道的世外高人罢了,恐怕也不是什么活神仙。”太祖道:“他住在哪里?”余庆道:“听说他原住湖广武当山,如今搬到华山居住,是从不下山来的。”宋太祖道:“朕青年时,曾师事辛文悦,他正是陈搏弟子,朕对陈搏心仪已久,前托人寻访过,听说他有时也下山走走的。朕登极那年,他骑驴过华阴,得知朕做了皇帝,便大笑坠驴,鼓掌道:‘天下从此太平了!’这却不是世外人的言语呢!”吕余庆小心问道:“陛下询及此人,得非有意召见么?”太祖叹道:“朕近来颇觉身体大不如前,而北汉未灭,契丹虎视,为社稷计,愿求却病延年之方,卿能为我赴华山一行么?”吕余庆顿首领旨。
  次日,宋太祖率众自回汴京去了。吕余庆只带了一个随从,微服西行。也不惊官动府,谁也不知他竟是当朝宰相。
  华山古称西岳,海拔一千九百九十七米,自来以雄险著称。“自古华山一条路”,吕余庆登山之日起个绝早,从玉泉院南登山,经过两道石门,过沙梦坪,十八盘,回心石,再过千尺幢,已走得两足酸痛,气也喘不过来了,只得坐在路旁石上暂息。这才猛地感到,一路来竟未遇见一个游人、一个樵夫。一阵山风吹来,虽则是夏天,却也吹得他一阵哆嗦。山涧沿路而下,潺潺有声,却衬得深山更是幽静。远望唯见林木蓊郁,不知山深几许。吕余庆不敢多歇,吃了点干粮,饮了几口泉水,扶了随从强打精神继续前行。先过老君犁沟,绕猢狲愁,过卧牛台,上天梯,再登苍龙岭,愈走愈高,愈走愈险,前面出现三条岔道,究竟陈搏住在何处?该走哪条道为是?心下踟蹰。见路旁石碑上刻着“金锁关”三字,他早打听过,知道离华山绝顶已不太远。此时天已擦黑,看出去,已不甚能辨山径,此时既无宿处,又无人询问,正心慌间,忽听得左边林木深处,依稀传出一阵琴声来,吕余庆大喜,循声寻去,只见倚山傍林,结下了四五间茅草屋,屋外围着一圈竹篱。篱上缠满了藤萝,篱内探出几树石榴花,茅屋中透出烛光。此时琴声已听得十分清楚,乃是《游仙曲》。令人听了,不觉意兴高远,尘意皆消。吕余庆随从上前叩门,只叩了几下,那琴声顿停,走出一个丫角小童来,隔门问道:“客官找谁?”吕余庆道:“我等是从汴京来的,入山只为寻访陈搏仙师,此刻天色晚了,便求一宿,还望主人勿却。”那小童嘻嘻笑道:“只这里便是陈搏山庄了,客官请进。”吕余庆大喜,当下忙拍去身上征尘,整理冠履衣衫,恭恭敬敬地随了小童,进入室内,小童自去内室通报去了。
  此时,吕余庆定下心来,引目四望,见自己坐的地方是一间客厅,茅草屋顶,黄泥涂墙,桌椅件件都是竹子编就的。只壁上挂了一张山水画,画的正是华山,山径上一个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着横笛,画上题了一首郭璞作的《太华颂》:“###灵峻,削成四方。爱有神女,是挹玉浆。其谁游之,龙驾云裳。”画上没有捧着玉浆的神女,也没有龙驾云裳的仙人,却有一股仙气,一股置身世外的清气,看那题跋,乃是“扶摇子书于大宋开宝元年”——扶摇子是陈搏的道号。这是吕余庆早知道的,他见书法飘逸,心中暗赞。正欣赏呢,却听得脚步声响,从内堂转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来,朗声笑道:“京华贵客,委顾茅舍,无乃太屈尊乎?”吕余庆知是陈搏亲自出迎,忙起身见礼,即命随从呈上拜帖。陈搏细细看了,呵呵笑道:“吕相名动天下,今日识荆,果然不凡。此时谅必还未进餐。”便吩咐小童献茶,再去整顿饭菜。吕余庆细细打量陈搏,见他作道人打扮,面色红润,甚少皱纹,怎么也看不出已是百岁以上的人,况乃耳聪目明,举止轻捷,一身清气,真是有道之士,不禁肃然起敬。少停,小童端上菜饭来,不过是蕨薇、香菇、黄花、木耳等山蔬野味而已,却甚是洁净,味道也颇适口。陈搏陪着吕相主仆吃了一碗饭。重又分宾主坐下用茶。一只小猴儿跳进来,爬到陈搏肩上蹲下,目不转睛地瞧着吕余庆,陈搏笑道:“这畜生很少见有客来,觉得新奇呢!”吕余庆道:“想是道长平时宠得惯了,它如此亲热,竟无野性呢!”陈搏道:“也不是它无野性,只因我也是野人一个,和它一般,所以就亲近了。”吕余庆笑了一笑。陈搏便动问道:“吕相不在朝廷燮理朝政,千里迢迢来此荒山,不会只是为访胜寻幽吧?”吕余庆回头对侍从说:“取出来!”只见那侍从打开包袱,捧出一个黄布包来,递给吕余庆,吕余庆把它放在案上,三拜而后恭敬解开,只见里面是鹤裳两件,玉如意一柄,徽墨一盒,端砚一方,湖笔一盒,宣纸一令,《道德经》全卷,黄金一百两。陈搏掠了一眼,微笑道:“老朽山居,如何需用如此贵重礼物?”吕余庆道:“这是皇上着下官送来的,皇上久闻仙长清德,这些礼物,是皇上敬贤的一番心意。”陈搏道:“皇上日理万机,何等忙碌,竟推恩泽及我这山野匹夫,倒也难得。”说罢,呵呵而笑。吕余庆道:“皇上想请你鹤驾赴京一叙呢!不知仙长能应召不?”说罢,取出圣旨来,打算宣读。陈搏按住吕余庆双手,道:“且慢宣读圣旨,你看我这么老了,千里迢迢,怎生走得动呢?”余庆道:“这个,仙长却不需虑得,待下官明日下山,着轿子来抬你入京便了。”陈搏叹道:“不是老朽要故作清高,乃敢违了圣旨,更何况吕相亲自前来促行乎?再说,老朽也确实想见一见英主的德容,看看朝廷的一片新气象。只是老朽确实太也老了,百来岁的人了。这一路惊动官府,虚耗国库许多银子,于国于民一点用处也没有,于心何安?这些礼物嘛,大部老朽便收了,这些金子便请吕相带回去,老朽山居无用,再说无功也不敢受禄。”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老朽是前唐僖宗乾符三年生的(公元876年),生的那年便碰上了黄巢之乱,我便是在###中长大的,一天太平日子也未度过,也算是生不逢辰吧!三十一岁时,看到后梁朱温篡唐,从那以后,五代纷扰,干戈不休。我也曾满怀雄心,想拯亿民于水火之中;我也曾学了一身本事,想佐英主统一宇内。只是碰上的皇帝,个个都是图谋一己之私,鱼肉百姓,难道让我去做他们的帮凶么?这才隐居不出,著书立说,忽忽一辈子也就完了。现在,天下太平了,为了致太平,我一分力也未出,有什么脸去见皇上呢?”话意凄凉,意兴索然,吕余庆听了,不由得痴了。陈搏道:“请吕相为我善辞圣主,就说‘山野草民,无善可伐,无功可禄,不敢就征’也就是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十回 烛影摇红 一代明君死不明(3)
吕余庆失望,道:“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这叫下官如何复旨呢?”陈搏道:“吕相既是为难,待我亲笔写奏书辞谢如何?”取过一张素笺,提笔写道: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
  九重仙诏,休教丹鹤衔来。
  扶摇子书于大宋开宝十年初夏笔致飘逸苍劲,颇有出世之慨。
  吕余庆知道陈搏实无出山之意,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婉转叩问服气养生之道。陈搏道:“山野之人养生之道,却是皇上无法学的。山人多的是清闲,少的是俗累;餐日月之精华,服风露之清气,素食寡欲,勤劳筋骨,是以比常人多活得几岁。只是这么做,只能独善其身,于世人没半点好处,便再活得一两百岁,又有什么用?自古以来,皇帝活得长的不多,一则太忙太累,太过忧虑,心计用得太多了,却是极伤元气的;二则奉养太厚,锦衣玉食,后宫佳丽无数,岂有不纵欲的?其实,皇帝该当依老子的话语做去,便活得长了。老子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昔日黄帝、尧、舜享国永年,便是用的此道了。”吕余庆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次日,辞了陈搏,回京复命去了。人晚年总想求得长生妙法,贤如宋太祖却也不能免此。
  是年七月,宋太祖接到李处耘密奏,略云:皇上春秋渐高,储君未立,诚恐奸佞乘机播煽,非社稷之福也……这正点中了宋太祖的心病。当初刚接位时,长子德昭才十一岁,因此依了杜太后命,写下了传位光义的密诏,那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又过了十六年,德昭已二十七岁了,不但聪明仁厚,阅历也颇不错,那么,该当立谁为继承人呢?若依传统,当立德昭;若遵太后遗命,当立光义。举措不当,必是骨肉相残的局面。
  他此刻已倾向于立德昭了。德昭仁厚,必不会伤害亲叔;若立光义,德昭岂能存活?
  宋太祖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深信:凭着自己的威望,凭着自己对光义的一向亲厚,此刻作出决策,谅光义也违拗不得。更何况当年太后密诏,只有自己和赵普两人知道。更何况立了德昭,也不算违了“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的太后原意。
  七月,宋太祖罢了赵普的相位,放他去当河阳节度使。这赵普已做了十三年宰相,这已是历代罕见的了。
  冬十月二十一日夜,宋太祖单独召赵光义入大内寝宫饮宴,遣去宦官、宫女。这顿酒喝的时间真长,宦官们不敢远离,怕皇帝当召唤时听不见;又不敢贴近,怕皇帝责怪自己偷听机密;远远地瞧见窗内烛影摇红,时见一个人影映在窗上或俯或起,渐渐已是三更时分,忽听得寝宫中一声斧击声乒然大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良久,光义出来宣谕:“皇上已醉,休再侍候。”当晚光义便在宫中留宿了。
  次日凌晨,光义召宰相入宫,伏地大哭,宣称宋太祖已驾崩了。于是光义召人入宫,装敛了太祖。由宰相在广德殿宣读遗诏,赵光义接了帝位,他就是宋朝第二代天子,后世称之为宋太宗,接位时三十八岁。
  一代英雄旷世明主就这样与世长辞了。深夜无人,烛影斧声,便成了历史上一大疑案。正史上是不记载的,可是疑点实在太多了:宋太祖召光义入宫饮宴时,明明是一无疾病的,怎会突然死了呢?既或是中风,则光义在侧,怎不立即召医抢救?光义早已“出阁”,怎能违了宋律留宿宫中?太祖既是猝死,又怎能写有“遗诏”命光义接位?皇帝殡关,按礼也决无在寝宫中装敛好了,才抬出去,不让皇后、王子、百官瞻仰遗容……这一切太可疑了,然而,此后宋室历代皇帝都是赵光义的子孙,这一疑案,当然更没人敢点穿了。
  赵匡胤的谥号有一大串文字,道是:“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其实,早在乾德元年(也就是他当了三年皇帝之后)群臣上表请上尊号:“应天广运仁圣文武皇帝”,宋太祖欣然接受了。到了开宝元年(也就是他当了八年皇帝之后),群臣又上了尊号“应天广运圣文神武明道至德皇帝”,他又欣然接受了。这次是第三次了,宋太祖地下有知,该当更欣然了吧?其实,这些“尊号”虽则稍嫌过分,却也相当全面地概括了赵匡胤一生功德,他结束了长逾百年的军阀割据的局面,他把中央集权制推向高峰;他十七年统治政治清明,民富国强;他尊重士大夫,使整个宋代文风大盛;有宋一代,高薪养廉,又严治贪污,政坛风气颇正。所以后人往往把汉高、唐宗、宋祖并称,确是有道理的。写到这里,赵匡胤的故事已写完了!这些都已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了,故事中的所有英雄人物、是是非非,已“尽入渔樵闲话”了!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注】①宋太祖射箭卜陵事,见宋·文宝《玉宫消话》。
  ②宋太祖欲召见陈搏,陈搏却推辞不应召事,见清·还初道人《列仙传》。
  ③陈搏其人其事,《宋史》有传。
  ④宋太祖开宝十年曾去洛阳扫墓事,见《资治通鉴长编》。
  ⑤斧声烛影事,见宋·文莹《湘山野录》。
  ⑥宋太祖命撤礼器,改设常馔祭父母事,见《宋·邰伯温·邰氏见闻录》。
  

回外回 愁深几许 一江春水向东流(1)
全书写赵匡胤一生的故事,总算写完了。不过,我禁不住想写写李后主李煜最后几年的生活,这不但是因为南唐的事与宋太祖一生功业息息相关,也因为通过李后主的结局也可以看清宋太祖是如何处置俘虏来的一国君王的。再说,李后主也不是一般的亡国君主,他可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词人之一呢。
  李后主在京陵城破之日,果然如宋太祖预测的一样:他没有举族自焚而死,他没有这份刚勇,他也不忍让小周后年纪轻轻的就悲惨地离开这个世界。于是,他率领了张洎、殷崇义等大臣肉袒衔璧在曹彬马前投降了。曹彬一见马上就亲自为李后主释缚,叱令宫监给李后主披上紫袍,着军士严密守卫宫门不让任何人乘乱打劫。然后向李后主道:“国主宜速整备行装,多带金银,去汴京以后,就没什么收入了。”李后主此时哪有什么心思去打理这些琐事?自有后妃们七手八脚收拾起来。
  曹彬一面飞书向宋太祖告捷,一面又写了一封密奏给太祖,密奏上写道:“江南四十余年来未经兵戎,庶民安乐。今日皇师围城日久,罹矢石及饥饿而死者枕藉,况吴越兵不奉指挥,举火焚掠,杀人无数。其净德尼院八十余人,皆宫人入道者,城陷之日积薪赴火死,无一肯自脱者;昇元寺阁高可十丈,士大夫及豪民妇女避难于上者殆数百人,被吴越兵纵火焚死,哭声振天。南唐殉国之臣,自陈乔、马诚信以下有数十人之多。诸百姓组军抗我,虽不足畏,然仓促难平,民心恋旧也。盖南唐前后三主皆务恤民,后主李煜于民尤有恩惠,故民依之也。臣以为大局甫定,不敢久留李煜等,恐又生反复耳。或则即送京禁锢,勿令交通臣民;或即鸩杀之,以防有变。”密奏送到开封,太祖看了,傲然一笑,批道:“鸡雀肠肚。又何必鸩杀之?李煜在朕手中,是为人质,江南又有何反复?着即将李煜子弟及后妃、诸大臣速解送来京,沿途州、县应悉心供应,无得逗挠。”圣旨一到,李煜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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