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黄》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蟹黄-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夜晚,风雨中的大街显得格外空荡。焦急的马大娘在风雨中有些瑟瑟发抖。她像梦游般踉跄地走在大街上,迈着碎碎小步,边跑边喊:“林儿,林儿,你在哪里?快回家,别吓着奶奶了。”不知不觉,她已跑了两三里路,还是没有找到林儿的踪影。马大娘焦急地失声哭起来:“林儿,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哟!”大雨湿透了她的衣服,她感到全身发冷,腿脚发软,风雨中行走非常吃力。迎着风雨,她走一步,退三步。她的体力完全无法支撑住了。她似乎觉得自己站在悬崖上,脚下是无底深渊,感到脑袋“嗡”的一声炸响,眼前发黑,突然,一阵狂风吹来,马大娘倒下了……

  夜深了,室外大雨仍在下个不停。在向阳城东金湖花园工地上,吴天宝的老兄吴天宇还在工地上同施工员讨论确保工程质量的施工方案。

  吴天宇与吴天宝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俩从十几年前就在一起闯荡建筑市场,承接工程业务。老兄吴天宇忠厚老实,待人诚恳;弟弟吴天宝狡诈多端,见利忘义,野心勃勃。起初,他俩配合默契,工程业务不断。吴天宝是个共得患难而共不了富贵的人,开始剥削起老兄来。吴天宇多次指出,希望他能够改正。吴天宝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后来,他俩只好分道扬镳了,各自当起了建筑老板。分手后,吴天宇以信誉赢得市场,业务繁多;吴天宝搞“金钱外交”,不注重质量,工程常出现这样那样的质量问题,声誉每况愈下。他俩虽然是同胞兄弟,但在生意场中却是竞争对手。两年前,在市三医院住院楼的竞标中,论资质,哥哥吴天宇在八家参与竞标的施工队中实力最强,可在后期的招标过程中,哥哥吴天宇落榜了,弟弟吴天宝中标了。吴天宇并没有因业务失手而怨恨吴天宝。

  工地上,吴天宇指着施工图纸对施工员说:“一切按施工要求用料,决不能打折扣,不能有偷工减料行为。”

  施工员小周说:“主要是采购材料时,严把质量关。”

  “对,一贵呢?”吴天宇喊着,两眼在房里寻找张一贵,问:“张一贵在哪里?”

  “我在这里,吴总。”张一贵在隔壁的房间走出来回答说。

  “张经理,材料采购你要严格把关,千万不能以次充好,影响质量。质量是企业的生命,一定要时刻紧绷这根弦。”吴天宇转身对在场的人说,“我说,我们所有的同志都要紧绷这根弦。”

  这时,天上一道强烈的闪电过后,一声巨雷滚响,把屋内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吴天宇看了一下手表,说:“好吧,天不早了,又在下雨,我开车送你们回家。”说着,四人一齐钻进了奥迪小车。

  吴天宇开着车,行驶在大雨倾盆的街道上。雨括器尽管不停地摆动,但车窗玻璃像磨了花似的,一片模糊。小车拐过两个十字道口和三个弯道,便进入了一个小街巷。

  副经理张一贵坐在副驾座上,两眼看着车外的雨,突然喊道:“停,路边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哪里?”吴天宇惊奇地问。吴天宇马上减速,小车在街边停下。

  张一贵跳下车,钻进雨里,跑过去一看,转头对着车子里的人喊道:“吴总,是一个人,是一个老人。”张一贵把手指伸到她的鼻孔边,感到有出气,又对着车上的吴天宇说:“吴总,这个人还是着。”

  吴天宇对车上的另外两个人说:“一起去帮忙把她抬上车。”

  三人迅速冲向雨里,吴天宇和他们将躺在路边的老人抬进了小车。

  “怎么办?吴总。”张一贵问。

  “走,送医院。”吴天宇不加思索地说。

  “进医院要钱啦!她亲人又不在。”张一贵不解地说。

  “先到我这里拿两千元钱垫上。张经理,你和小周留在医院,等找到她亲人后再走。”吴天宇吩咐着。由于夜里光线太暗,吴天宇没有看清这位老人是谁,驾着车子掉头向第一人民医院驶去。

  吴天宇车子刚走,马鸣坐的小车从后面过来。马鸣坐在车内,望着车外的雨说:“今天的雨真大呀!”司机说:“是呀,下了一天了。”说着,车子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马鸣对司机说了声“辛苦了”,便下了车,快步跑上楼。

  到了家门口,马鸣按着门铃,门铃不响。他自言自语地说:“昨天好好的门铃,今天怎么坏了?”

  马鸣拿出钥匙开门,几片钥匙全试遍了,房门仍是打不开,他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未必是小偷进了屋将门反锁了?他用力拍打着房门,喊道:“玉兰,玉兰,开门……”

  门开了。一位妇女探出头来问:“请问,你找……哦!马局长,你有事吗?”

  马鸣突然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楼层,难为情地说:“这是二楼?哦,对不起!走错了楼层了。”

  “没关系。”妇女微笑着关上门。

  马鸣走到三楼自己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屋里没有回音。他用钥匙打开门,发现屋内灯火通明,电视仍在那里自娱自乐。马鸣对屋内喊:“玉兰。”

  “……”没有回音。

  马鸣又喊:“妈。”

  “……”仍没有回音。

  “林儿。”

  还是没有回音。

  马鸣放下公文包,将白色的西装脱下,挂上衣架,不解地说:“你们都睡得这么香呀!”说着,他走进自己的睡房,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上。他又推开儿子和母亲的房间,床上的被子依然是叠着的。她们到哪里去了呢?马鸣心里暗暗猜想。他拿出手机拨打王玉兰的电话,电话却怎么也没人接听。

  “下这么大的雨,是不是她们都到政府院子去了?”马鸣猜测着。市政府副市长王维民是他的岳父,住在政府机关大院,马鸣的妻子王玉兰经常带着林儿回娘家走走。马鸣整理了一下零乱的房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她们回来。

  在喻娅欣的宿舍里,喻娅欣洗完手脸后酣然入睡了。吴天宝睡在旁边,故意推了一下喻娅欣。喻娅欣没有反应。吴天宝确信她完全睡着了,便蹑手蹑脚起床,翻开放在抽屉里的会议记录本,突然一张纸从记录本里飘落下来。吴天宝捡起飘落的纸条,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心里暗想,这信怎么到了她手里?他对喻娅欣与马鸣的关系更加心存疑虑了。他将纸条夹回原处,翻阅着会议记录本上的内容,然后将会议记录本放回抽屉,悄悄钻进了被窝里。

  这时,喻娅欣翻着身,睡意蒙蒙地问:“你在干什么?”

  “上厕所。”吴天宝回答。

  “上厕所怎么不开灯呀?”喻娅欣又问。

  “开灯会影响你休息。”

  “嗯。睡吧,睡吧。”喻娅欣真的很困了。

  夜深人静,大雨仍在不停地下。吴天宇的车在第一人民医院门诊楼前停下。吴天宇、张一贵和其他两人将老大娘从车内抬上单架车。吴天宇从皮包中拿了两千元钱交给张一贵:“你和小周留在医院帮助老人看病。”

  老大娘躺在医院急诊室。一位医师给她量血压、测体温后,开出两张检查单递给张一贵说:“你去交费吧。老大娘必须做彩超和CT检查。”张一贵接过医生手中的检查单交费去了。交完费,张一贵两人将老大娘推进了CT室。刚到CT室,老大娘渐渐苏醒过来了。她从CT床上坐起来,不停地喊道:“林儿,林儿,你在哪里?”

  CT室一位男医生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问:“大娘,您说什么?”

  老大娘坐在床上,抬头四处看了看,见身边站着穿白大褂的人,知道自己是躺在医院了,疑惑地问:“我怎么躺在这里?”

  “大娘,您是被您的家人送来的。”一位长得十分清秀的实习医生指着站在CT室外的两个人说。

  “不。我要找我孙子。” 说着,老大娘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走。

  “不行。大娘,您还没有做检查呢,不能走。”男医师说。

  “孙子走失了,不能让我儿子和媳妇知道。我得赶快把孙子找回来。”老大娘说。

  “大娘,您不能走。您交了费就必须检查。不然,医院是不退款的。” 男医生耐心地解释说。

  “你把钱退给我。我没有病,不需要做检查。我要去找孙子!”老大娘有些不耐烦了,冲着医生嚷道。

  妇产科手术室里,刚做完手术的王玉兰一行六人,说笑着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吴天香跟在后面,仍然十分庆幸地跟同事说:“再迟来半小时,就抢救不过来了。”

  王玉兰说:“是呀,真危险!农村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

  另一个护士开玩笑地说:“再差也只能找你老公算账。他当局长的要多关注民生呀!”

  说着,她们走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位护士对王玉兰说:“王主任,刚才你的手机唱了很久的歌。嘴巴只怕唱干了。”

  正伏在桌上抄医嘱的护士笑道:“肯定是局长查王主任的岗哟。”

  王玉兰道:“我们老夫老妻的,还查什么岗?怕像你们年轻人。”

  “年轻人的岗要查。老夫老妻的岗更要查。现在的人,上了一点年纪,就开始想入非非了。”吴天香接过话茬笑着说。

  “臭丫头,你开起表姐的玩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王玉兰追打着吴天香。

  吴天香咯咯地笑着躲避。

  王玉兰追了一阵吴天香,没追着,便说:“今晚我饶了你。我要回家了。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换下工作服准备回家。

  “王主任回家好好陪陪老公。老公一定在床上等急了。”一个护士开着玩笑说。

  王玉兰笑着说:“是该陪陪他了,再见。” 。。

3…4
3

  
  
  马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玉兰她们回来。会议室里那惊心动魄的“暴风骤雨”还在脑海里浮现。他不明白,很少喝酒的张大利,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还借酒劲大发雷霆呢?正想着,王玉兰开门进来了。

  “回来了。”马鸣从惊心动魄的记忆中醒来,走到王玉兰跟前,接过她手中的雨衣,亲切地说。

  王玉兰气喘吁吁应道:“你还没睡?”

  “等你们呀。”

  王玉兰并没有听出“你们”二字,一进门就滔滔不绝说着手术上的事:“今天来了一个宫外休克的孕妇。好险!晚来半小时就没命了。”

  马鸣放好雨衣后,回到座位上,惊愕地问:“手术顺利吗?”

  王玉兰道:“还算顺利。幸亏抢救及时。”

  马鸣问:“农村来的?”

  王玉兰惊讶目光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农村来的?”

  马鸣叹了一口气,很内疚地说:“现在只有农村里的人,不出现危险不会送医院。事实上,也不可能送医院。”

  王玉兰泡了一杯牛奶递给马鸣:“算你蒙对了。”

  马鸣接过牛奶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妈妈和儿子呢?”

  王玉兰惊讶道:“你有神经病啦!吓得我一跳。这样紧张干什么?这么晚了,他们肯定睡了。”

  马鸣认真地说:“你才有神经病呢!如果在房里睡觉我问你干嘛。”

  王玉兰赶紧跑进婆婆和儿子的睡房,房里果然空无一人。她的神态霎时紧张起来:“这是到哪里去了呢?外面下这么有大的雨。我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家里呀!”

  马鸣道:“难道是到政府去了。”

  王玉兰一双紧张焦急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马鸣:“不可能。我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再说,以往他们去政府的话,都打电话告诉你或我的呀。”

  马鸣听了王玉兰的话,虽然心里紧张,但表现得十分镇静。他安慰王玉兰说:“你不要紧张,他们不会出事的。”

  玉兰紧张得浑身像筛糠似的,声音颤颤地说:“我担心儿子外出了,妈妈找儿子去了。儿子经常一个人到外面乱跑。”说着,王玉兰哭起来了。

  马鸣安慰说:“哭什么嘛?是不是打个电话到政府,问一下爸爸妈妈。”

  王玉兰有些为难:“倘若没在那里,爸妈也会着急的呀!”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来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手指在电话机键盘上忙乱地按了两下,却想不出娘家的电话了,问马鸣道:“我一焦急,爸爸家的电话都忘记了。”

  “哎!我来吧。”马鸣说着,来到电话机前,拨通了王维民家里的电话。

  王维民戴着老花镜躺在床上看着当天的《向阳日报》。妻子赵素芳从浴室里洗澡出来,一边擦着刚洗的头发,一边走进卧室。突然电话响了,两声铃声过后,电话自动报出:“来电号码是,捌贰贰叁叁捌捌,……”

  王维民正准备起身,赵素芳说:“我来接。是玉兰打来了的。”

  “玉兰。”赵素芳拿起话筒就喊。

  “妈,我是马鸣。”电话里传来了马鸣的声音。

  “哦。马鸣啦,还没睡呀?有事吗?”赵素芳问。

  “没事。我想问爸,他上周在上海开会,说给竣林买一台助听器,买了没有?”马鸣在电话里说。

  “好。你等着,我问你爸。”赵素芳说着,左手按住话筒,抬头问:“老王呀,马鸣问你在上海给林儿买助听器没有?”

  “哦,买了。你抽空送去。”王维民说。

  赵素芳对着话筒继续说:“你爸说买了。我抽个时间送去。林儿还好吗?”

  马鸣在电话里说:“还好哟。”

  “你妈还好吗?”赵素芳问。

  “都还好呢。”

  “玉兰加班去了?”

  “她……加班去了。”

  “哦,她身体不好,经常加班。她能换个好单位就好了,免得我老挂念。”赵素芳又提到了她一直挂念的事。林儿的病情和玉兰的工作单位一直是赵素芳的两块心病。

  “妈,你别担心。玉兰身体好多了,能支撑得住。”

  马鸣挂断电话,从岳母的问话中推断出了妈和儿子并没有去政府大院。他的心倏的一下提到了喉咙,但又十分镇静地望着王玉兰,摇着头说:“没去政府。”

  “那怎么办?”王玉兰焦急地哭着说。

  马鸣安慰说:“别急。我俩先到外面找一下,也许还没走远。”

  王玉兰夫妻俩急急拿了雨伞,走进了空荡荡的大街,走进了狂风骤雨的茫茫黑夜……

  接完电话,赵素芳来到床前,撩开被子,坐到了床上,对王维民说:“老王呀 ,我再求你一次,给兰儿调一个单位吧。兰儿的身体虚弱,医院工作又苦又累,经常还要加夜班,倘若把她累倒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不心痛……”

  王维民放下报纸,伸手将赵素芳身上的被子拉上盖好:“老赵,医院工作有什么不好?工资待遇是差一点,工作是辛苦一点,当看到她把一个个病人从死神手中夺回来时,难道她,也包括你和我,不觉得欣慰吗?我看兰儿还很喜爱这份职业,为什么不让兰儿继续干下去呢?人最大的痛苦就是从事自己不喜爱的工作呀!”

  “我说不过你。但谁都知道,朝九晚五轻闲地上班,比三班倒要好。兰儿也是命苦,有个当副市长的爸爸,跟没有这个爸爸一样。从升学读书到就业找工作,你没有帮半点忙,全靠她自己打拼……”

  “不奋斗,靠父母亲能吃一辈子啊!”王维民接过她的话茬说。

  “现在,不要你出面为兰儿办什么事,只要你对兰儿工作调动的事表示沉默就行。”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