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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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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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也有这么一点愧疚?有一次,他跟我讲了这样的话:“等到下次的长篇写完,我就

放了你,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结束。”

  “真的吗?”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不过,你只可以写儿童小说,不准来抢我的饭碗,知道吗?”

  我真的以为自己在作梦,总算可以自由了!

  后来我多少猜到,日高的转变和他与理惠的婚事有关。他们打算移居温哥华,而日高也

想藉此机会,跟从前的堕落划清界线吧?

  新婚的夫妻满心期待前往温哥华的那天赶快到来,而我的迫不及待恐怕更甚于他们。

  终于,那一天来了。

  那天我拿着存有《冰之扉》原稿的磁片,前往日高家。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直接拿磁片

给他。他到加拿大以后,我要送稿子就得用传真的,因为我没有电脑的通讯设备。而《冰之

扉》的连载一结束,我们的关系也会随之破灭。

  从我手里接过磁片的日高,兴高采烈地说着温哥华新居的事。我敷衍地听完后,提出自

己此行的目的。

  “对了,之前的那些东西呢?我们讲好今天要还我的。”

  “之前的东西?是什么呢?”明明没有忘记,但不这样逗你,他就不痛快——这就是日

高的个性。

  “笔记本,那些笔记啊!”

  “笔记?”他装蒜似地摇了摇头,接着“啊”一声地点了点头,“那些笔记呀,我忘了

。”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八本老旧的大学笔记。没有错,那是他从我这里夺去的

东西。

  我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只要有这个在手,就能证明日高抄袭我的作品,而我就能

和他处在对等的关系。

  “你好像很高兴呢。”他说。

  “还好啦。”

  “不过,我在想,你要那些笔记有何意义?”

  “意义?应该有吧?这可以证明你曾发表的那些小说,是以我的作品为原型所写的。”

  “是吗?不过反过来解释也通吧。也就是说,我也可以想成,那些笔记的内容,是你看

了我的作品后才写的。”

  “你说什么?”我觉得一股寒意穿透背脊,“你想藉此蒙混过去吗?”

  “蒙混?到底是谁在蒙混啊?不过,要是你把这些东西拿给第三者看的话,我也只好这

么说了。你说,第三者会相信谁的话?算了,我不想为了这个跟你争辩。只是,你若以为取

回笔记,会让你在我面前稍占优势的话,我想那是你的错觉。”

  “日高,”我瞪着他,“我不会再帮你捉刀了,我替你写的小说……”

  “《冰之扉》是最后一本,对吧?这事我知道了。”

  “那你为何还讲那样的话?”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啊,我只是想说你我的关系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日高的嘴角浮现一抹冶笑,这让我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男人没打算放过我,一旦有需要

的话,他还会再利用我。

  “录影带和刀子在哪里?”我问他。

  “录影带和刀子?那是什么?”

  “你别装了,就是那晚的刀子和录影带啊。”

  “那些我好生保管着,放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日高这么说的同时,房外有人敲门,理惠走了进来,告知藤尾美弥子来访的事情。

  原本应该是不想见的人,日高却说要见她,他这样做,只是想把我打发走。

  我隐藏起内心的愤怒,跟理惠道别后,走出了玄关。在笔记里,我写理惠一直送我到大

门口,然而,正如加贺刑警所指出的,事实上只送到玄关而已。

  步出玄关后,我又折回庭院,往日高的工作室走去。然后我就蹲伏在窗底下,偷听他和

藤尾美弥子的谈话。不出所料,日高只能勉强敷衍她。那女子质疑的《禁猎地》一书,全是

我写的,日高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具建设性的提议。

  终于藤尾美弥子一脸不耐地回去了,不久理惠也离开了家,最后连日高也走出了房间,

他应该是去上厕所吧?

  我心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今天,恐怕以后再也没办法从日高的魔掌逃脱

了。我有了一定的觉悟。

  窗户没有上锁,多幸运!我偷偷地躲在门后面,等日高上完厕所回来,手里紧握着黄铜

纸镇。

  我想之后的事不用我多说了。我一等他进入屋里,二话不说就往他头顶敲去,他立刻就

昏倒了。不过,我不确定他死了没有,为求保险起见,我又用电话线缠住他的脖子。

  后来发生的事,就如加贺刑警所推理的。我利用他的电脑,制作不在场证明。我得承认

,这个技俩是我之前写儿童侦探小说时,早就想好的。你想笑就笑吧,就像字面上写的,那

确实是骗小孩的技俩。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的罪行不要被发现,同时,我也希望数年前的杀人未遂事件

不会曝光。我请理惠一等到日高的录影带从加拿大寄回来,就马上通知我,也是为了这个。

  可是,加贺刑警挖掘出了我的秘密。老实讲,他那敏锐的推断力,让我十分痛恶。当然

,就算我恨加贺刑警也于事无补了。

  就像我一开始所写的,在得知证据之一的录影带藏在挖空的《萤火虫》中时,我非常惊

讶。《萤火虫》是少数日高亲手创作的小说之一,内容描写妻子及情夫共同谋害主角的那段

,不用说,是起自于那晚的灵感。看到我从窗口潜入的影像,再和书的内容做一比对,加贺

刑警很快就能猜出事情的真相。就这点来说,我不得不佩服日高的心思缜密。

  我想说的全说完了。先前,为了不让我和初美的恋情曝光,我怎样都不肯说出杀人动机

,造成警方很大的困扰,不过,如果你们能够稍稍理解我的心情,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现在我已准备好接受任何制裁了。

  过去之章 其一 加贺恭一郎的记录

  五月十四日,我前往野野口这三个月以来任职的市立第三国中。当时正值放学时间,返

家的学生自校门口蜂涌而出。操场上一名看似田径队员的男子,正用铁耙整理着沙地。

  我走向总务处的窗口,报上姓名,表明自己想与熟识野野口的老师谈谈。女职员与上司

商量后,站了起来,往教务处去了。她去的时间比我想像得久,正感不耐之际,我猛然想起

学校就是这样的地方。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有人领我到会客室去。

  身材矮小的江藤校长以及教授国文的男老师藤原负责接见我,校长之所以列席,大概是

怕藤原老师不小心说错话,想藉此盯着他吧?

  我首先询问两人,知不知道日高邦彦被杀害的事。二人皆回答“十分清楚”。他们也知

道,野野口是日高的影子作家,因为一连串的冲突而萌生了杀人动机。看来他们好像反倒从

我这里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当我问到,对于野野口帮人代写的事,他们有何看法时,藤原老师有点迟疑地说:“我

知道他在写小说,我也曾在儿童杂志上读过他的作品。不过,我作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

别人的影子作家,还是那位畅销作家的……”

  “你有亲眼看过野野口写小说的样子吗?”

  “我没看过。他在学校里还得教书,所以我想他应该都是回家后或趁假日时写的。”

  “由此可见,野野口教职的工作还蛮轻松的啰?”

  “不,他的工作并没有特别轻松。只是他都很早回家,特别是从去年秋天以来,举凡与

学校活动相关的杂务,他都巧妙地避开。他得的是什么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人身

体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我们大家也不跟他计较。不过,私底下,他好像就是这样抽出

时间,帮日高邦彦写小说——这真是太教我惊讶了。”

  “你说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特别早回家,是吗?关于这个,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纪录?”

        

  “这个嘛,我们又没有打卡,不过,我很确定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像我们国文老师每

两个礼拜都会固定举办一次科里的例会,他连那个都不参加了。”

  “他之前没有类似的行为吗?”

  “他那个人对工作是没什么热诚啦,不过之前都有参加。”

  之后,我又询问他,对于野野口的人品,他有何看法。

  “他很安静,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总是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不过现在想起来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我觉得他本性不坏,受到那样的对待,一时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也是可以理解的。日高邦彦的小说,我也喜欢,还读过了几本,可是一想到那些全是野野口

写的,我就有截然不同的感慨。”

  我向他们道谢后,离开了学校。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有一间很大的文具店。我进入里面,拿出野野口修的照片,问柜台

小姐,这一年来有没有这样的客人来过这里?

  她回答说好像看过,但不记得了。

  五月十五日,我去见了日高理惠。大约在一星期以前,她搬到位于横滨的公寓。当我打

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忧郁。这是一定的,她之所以搬家,就是因为不想再

与案件牵扯不清。尽管如此,她还答应和我见面,也许因为我不是媒体而是警察吧。

  她住的公寓附近有个购物中心,我们约在里头的咖啡厅碰面。她顾忌媒体,所以要求不

要到她家里。

  咖啡店隔壁的时装店正在做折扣出清,从外面看不见店里顾客的脸,而恰如其分的吵闹

声,也正好适合讲一些不愿给别人听的话。我们两人往最里面的那张桌子走去。          

 

  我先问她近况,结果,日高理惠露出了苦笑。

  “老样子,每天过着不怎么愉快的生活,真希望能早日恢复平静。”

  “只要扯上刑事案件,总要乱上好一阵子。”

  这些话对她好像起不了安慰的作用,她摇了摇头,语气严厉地滔滔说道:“在这次的刑

事案件里,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可世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他们把它当作演艺圈的八卦

绯闻,甚至有人说我们才是错的一方。”

  关于这点,我无法否认。确实,不管是电视的谈话节目,还是周刊的报导,大家比较感

兴趣的,不是日高被杀害的事实,而是他盗用友人作品的新闻。再加上这其中还牵扯出其前

妻的外遇事件,更让平常与文坛毫不相关的影视记者,也兴致勃勃地插一脚。

  “不要去管媒体的报导,对你而言会比较好。”

  “当然,我会试着不理,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迟早会疯掉。可是,讨人厌的又不是只有

媒体。”

  “还有什么?”

  “可多着呢,令人讨厌的电话和信件来了一大堆,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查到我娘家的,

大概是看到媒体报导,知道我已经不住在夫家吧?”

  ——应该是这样。

  “这些事你和警察说了吗?”

  “我全说了。不过这种事警察也未必解决得了,不是吗?”

  正如她所言,不过,我也不能就此当作没这回事。

  “电话和信件的内容都以什么居多?”

  “什么样的都有。譬如说,要我归还至今为止的版税啦,说什么枉费他们的支持;也有

人把信连同外子的著作一起用纸箱寄过来。写信要求我们退回文学奖的也很多。”

  “是这样啊。”

  据我推断,这些存心攻击的人应该都是日高邦彦的书迷,真是文学爱好者的恐怕很少吧

?不,说不定,这其中大部分的人从头到尾就只知道日高邦彦这个名字?这种人尽把自己的

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还一天到晚注意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至于对象是谁,他根本不在

乎。

  听到我这么分析,日高理惠也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

  “讽刺的是,外子的书竟意外地卖得很好,这也算是种偷窥的乐趣吧。”

  “这世上本来就有千百种人。”

  日高邦彦的书卖得好,这我也知道。不过,现在市面流通的都是库存的部分,出版社那

边好像还没有要再版加印的意思。我想起反对我影子作家说法的编辑,他们应该也打算再观

望一阵子吧?

  “对了,连野野口的亲戚也跟我联络了。”

  她好像不把这当一回事,但我听了却讶异极了。

  “野野口的亲戚?都说些什么?”

  “好像要我把之前著作所得的利益归还,他们认为以野野口作品为草稿的那些书,他们

至少有权利可以索取原创费,我记得是他舅舅做代表来谈的。”

  推舅舅做代表,也许是因为野野口没有兄弟,而父母亲都已往生的缘故。不过对于他们

竟然提出利益归还的要求,我还是非常震惊,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你怎么回他们?”

  “我说等和律师谈过以后再回覆他们。”

  “这样做是正确的。”

  “说老实话,我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是被害者,还被犯人的亲戚勒

索金钱,真是听都没听过。”

  “这个案例是奇怪了点,虽然我对这方面的法律不是很熟,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支付的必

要。”

  “嗯,我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甘心的是,在世人的嘴里,我先生

的死成了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连那个自称野野口舅舅的人,也一点歉意都没有。”

  日高理惠咬着下唇,显现出她个性中好强的一面。看来愤怒战胜了哀伤,那我就放心多

了。 如果在这个地方哭起来,可就麻烦了。

  “之前我好像也跟您提过,我打死都不相信外子会剽窃他人的作品。因为每次他讲起新

作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着如孩童般的兴奋光芒。那让我觉得,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创作故

事,真的让他很快乐。”

  对于日高理惠的说辞,我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情我非常能够了解,不过,要我就此出

言附和却办不到。她大概是读出我的心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从上衣的内袋里拿出一份资料,将它放到桌上。

  “可否请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野野口修的笔记。”

  听我此言,日高理惠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我不想看。里面只是洋洋洒洒地写着我丈夫是如何欺负他的,对吧?大概的内容,我

从报纸已经知道了。”

  “你说的是野野口被逮捕后所写的自白书吧?这个笔记和那个不同。你也知道,野野口

在犯案之后,为了掩警察耳目,特地写了与事实不符的记录,这个就是拷贝那个而来的。”

  这样的说明她好像懂了,不过脸上厌恶的表情依然没变。

  “是这样吗?那我读这与事实不符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别这样说,总之你先看看好不好?页数不会很多,所以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读完。



  “现在?在这里?”

  “拜托你了!”

  她一定觉得我讲的话很奇怪,不过,她没再问任何问题,伸手把资料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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