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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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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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靖翊让两人起身,和蔼道:“说了是师兄弟最后一聚,不必拘礼。”
  韩浩歌与叶怀瑾依言而起,抬头却看见君素笛,那个苗疆神话的月郎,正被冷靖翊强势地抱在怀中,面目温和,锦裘华服,美如画卷。
  “君素笛?”叶怀瑾失声叫道。当日苗疆一事,韩浩歌,叶怀瑾以及冷心岩是最早进入苗疆与君素笛接触的,期间种种曲折,他们也是最清楚不过,眼下骤然见此情形,叶怀瑾一时按捺不住,“你怎会在此?你们?”
  原来冷靖翊早存了向韩叶两人昭示自己的所有权的心思。君素笛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无奈瞥了一眼有几分得意的冷靖翊,扬声道:“我随陛下来探望两位,不知是否打扰三位师门小聚的雅兴?”
  韩浩歌暗中拉了一把叶怀瑾,后者哼了一声,显然不愿理睬这位几乎是故意逼他远走的师兄。
  冷靖翊微笑道:“外面雪大,我们去亭中小聚,为怀瑾送一送行。”
  四人依次走进梅园内的小亭。此处赏雪最佳,韩浩歌一早就将小亭三面都用挡风的毛毡围住,只留一面可以赏看梅园雪景,又温了些酒,备了几样点心。
  三人先落座,叶怀瑾似有满腹心事,视线一扫,故意将剩下的椅子转到君素笛那一侧,离开韩浩歌最远的距离,方才肯坐下。随手便拿起一壶酒,直接灌了下去。
  韩浩歌也是一脸黯然,以前总会阻止师弟如此不懂规矩,此刻却只是愣了愣神,终于还是收回视线,把目光转向冷靖翊和君素笛。
  冷靖翊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竟是冷然瞟了韩浩歌一眼,转而对叶怀瑾道:“小师弟,慢些喝,咱们这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见,你要是一下子便醉了,可就要抱憾终身了。”
  他话中有话,叶怀瑾停下饮酒,半晌,冷笑道:“大师兄放心,叶怀瑾千杯不醉的本事还是有的,哈,倒是可惜,我还真想醉上一醉。”
  “哦,说来酒醉便能忘却烦恼,的确也是一桩妙事。”
  叶怀瑾觑着韩浩歌道:“是啊,无双妙事。只可惜怀瑾太过清醒,不易感受这种妙事。”
  冷靖翊亦随声附和:“如此,朕的小师弟真正可怜。”
  这两人一句一句,句句都夹枪带刺的对着一旁默坐不语的韩浩歌。君素笛见韩浩歌神色恍惚,面貌虽然英俊如初,但不过短短半年不见,竟然已是双眸黯淡,身形消瘦,再不复当日寄情公子的风采气度。
  君素笛心中疑虑,亲手斟酒一杯:“半年不见,竟不知道再见两位竟然恍如隔世,君素笛先饮此杯。”他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听闻怀瑾即将远行?”
  叶怀瑾阴沉着脸看君素笛,冷哼一声道:“是,我将西去敦煌擎天王朝,此生此世,再不复踏入中原一步。”一面说着如此决绝的话语,他的余光却不时瞟着韩浩歌。
  韩浩歌闻言身子如遭雷击,猛然一震,抬头望着叶怀瑾,似乎想要说什么,呆滞半晌,才摇头道:“天涯路远,擎天王朝不比我大冕,师弟此去多加小心。”
  “师兄竟不挽留我?”叶怀瑾见他模样,不由无名火起,厉声道,“韩浩歌,你当真如此绝情!”
  他问得凄然,连带着淡定如君素笛,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刚想开口劝解,冷靖翊忽然握住他的手,侧头便在他额上一吻:“别动。”
  叶怀瑾原就伤怀,又见冷靖翊和君素笛当着他的面如此亲密,他更是心如刀绞,为何他那师兄,他那师兄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韩浩歌脸色苍白如纸,一时说不出话来,起身连退两步,看向叶怀瑾的眼神却满满含着深情。“我,你……”
  叶怀瑾心中剧痛,急向着韩浩歌扑去,也不顾什么冷靖翊君素笛,只一心一意抱住了他的师兄,狂热地吻了下去。
  “呵,”冷靖翊眸光一闪,笑得高深莫测,悄悄揽过君素笛,问,“怎样,你说浩歌肯不肯回心转意?”
  君素笛把一切看在眼中,他知道冷靖翊让他看着这一切,是想由此旁敲侧击自己,可是冷靖翊他真正不懂,情之一字,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被叶怀瑾狂吻之后,韩浩歌猛然推开了他,冷若冰霜的决绝,一点点覆盖他眼中的阴翳:“师弟自重,师兄我……已经有了家室。”
  “你说什么!”
  “即便你留下,我也不会与你再有什么。”韩浩歌转身,不忍再看叶怀瑾凄惶的面孔,“你若不想日日对着我和筱薇,那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嘉莲公主对你一片痴心,你……”
  “韩辰!”叶怀瑾咬牙切齿地打断了韩浩歌的话语,早已泪流满面,伸手握住腰上的弯刀,几次欲要拔刀,可是看着心爱的师兄,最终还是缓缓放下手来,“师兄,我真的……真的不好?”
  “你很好。”
  “你真的不要我?”
  韩浩歌背对着叶怀瑾,忽然闷哼一声,顷刻间泪如雨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绝情地一字一字说道:“不要。”
  “哈哈哈……”叶怀瑾仰天长笑,寄情公子与翠衫郎的缘分终究终结,他心心念念,执念相爱的师兄,最终还是斩断情丝。
  笑过之后,叶怀瑾转过身来,向冷靖翊下拜:“多谢陛下成全叶缘前往擎天王朝,叶缘明日便会出发,再此便拜别陛下,以及……两位师兄。”他声音微微发颤,却还是克制着自己行将崩溃的情绪,继续说道,“此去再也不见,叶缘祝大师兄与君……君公子长相厮守,不会如叶缘这般。”
  “怀瑾……”
  “同时,”叶怀瑾咬着唇,半晌才接下去道,“也祝二师兄,与嫂子,百年好合!”
  “怀瑾……”冷靖翊一时也有些震惊,但看韩浩歌与叶怀瑾均是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片刻,道,“也好,对了,朕有些话要与你单独谈谈,你跟朕来。”
  冷靖翊向君素笛道:“月郎,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我知道。”
  眼看着冷靖翊带着叶怀瑾冒雪出了梅园,君素笛忍不住转向在一旁呆立无语的韩浩歌。他在叶怀瑾离开的一刻就转过了身,视线追逐着离去的人影,满眼皆是不舍,却偏偏紧咬著不肯开口。
  君素笛洞若观火,轻声唤道:“浩歌?”
  韩浩歌猛然醒神,向着君素笛微微点了点头,他脸带泪痕,神色凄楚,身形看起来竟比君素笛都要瘦弱,君素笛心中略过一丝不祥,忽然问:“你是着意要赶走叶怀瑾,出了什么事?”
  “君先生何出此言?”韩浩歌躲开君素笛的视线,也好像想起了什么,反问道,“倒是君先生,为何突然出现在陛下身边?”
  “此事说来话长。”君素笛见韩浩歌岔开话题也不以为意,便将自己的事情先一五一十说了,想着也好让韩浩歌暂时先平复情绪。
  韩浩歌果然暂时从叶怀瑾的事情上转开了注意力:“想不到陛下竟是情深如此,可是……可是瑜王殿下……”他也隐约知道君素笛对冷心岩别样的情愫,此刻见君素笛的态度平和,说是被强留,倒还真没人相信。
  君素笛云淡风轻:“浩歌今日所为,应该明白君素笛为何会如此。”
  “你……”
  “陛下也好,瑜王爷好,君素笛与他们任何一人,皆不可能。这一点君素笛明白,可陛下却不明白,身为君王却如此执念深重,非是天下之福。”君素笛垂下眼睑,眼底流转几分无奈,“当然,君素笛不敢说自己没有半分私心。只是如今这样子,唯有这样静静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吧。”
  韩浩歌一震,看冷靖翊执念如此,如果君素笛真的忤逆于他,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瑜王冷心岩了吧。他明白君素笛的私心所指,点头道:“心岩现在身在江南封地,该当无妨。”
  “嗯……”
  韩浩歌见君素笛欲言又止,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君先生想必也已经有几分察觉,浩歌也不再隐瞒,的确,我对怀瑾绝情,是故意而为。”
  绕回这个问题,君素笛自然也知道韩辰的难处:“独自承担,方是爱人之心,只可惜他们两人都不懂。”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氅,转目看外头飞雪连天,“然而,浩歌,你却要同时对不起两个人。”
  韩浩歌微震,闭目道:“是我自私,筱薇她知道,却也执意嫁我,而我不想让怀瑾知道,只有出此下策。”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君素笛动容道,他虽然只是略懂医道,但从韩浩歌的身形和气色已经觉察出一二,不知怎的,竟在心中有了一丝动摇,“或许有机会一搏,何必牺牲三人幸福?”
  “君先生可知有一种毒,名为‘情劫’?”韩浩歌看着君素笛如出尘谪仙,如此美好的人物,竟也被凡间情爱染身,“以我之血,种于怀瑾之身,情劫无解,此毒亦是无解。”
  君素笛自然听过“情劫”,这种毒是要取中毒之人挚爱之人的血作为引子,才会激发毒性,而唯一的解法,是那挚爱之人与中毒之人交欢,到时候毒性转移到挚爱之人身上,便再也无药可解。毒名情劫,所谓情劫,便是以挚爱之情下毒,而一对相爱之人,却一定要亡一人。
  “我无意中被人取血,害的怀瑾中毒。如今毒性已经转移到我的身上,我支持不了多久,但更不想怀瑾知道真相,唯有与他诀别,哪怕让他恨我一辈子,也好过知道这真相是如此。”
  爱人之心,一切伤害,只为你默默承担。君素笛叹道:“如此情劫,不愧是你与怀瑾的情劫。”
  两人正说着,冷靖翊已经和叶怀瑾回来了。韩浩歌小声对君素笛道:“请君先生对刚才的事保密。”然后自顾退立一旁,一副硬冷模样看着叶怀瑾。
  叶怀瑾似已经完全死心,看也不看韩浩歌,只向着君素笛作了个揖:“我还要拜别师父,各位,永别!”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在这一刻,永诀于韩浩歌的世界。
  冷场半晌,冷靖翊揽过君素笛,轻描淡写道:“也罢,既然怀瑾走了,朕也不多留,二师弟替朕跟师父问好,朕先回去了。”
  韩浩歌下拜道:“是,恭送陛下。”
  冷靖翊几乎是半拉着君素笛走出碧辉山庄,越下越大的雪在他们身后勾勒出一片苍茫。
  临上马车前,君素笛最后一次回望送出门口的韩浩歌,曾经意气飞扬的寄情公子如今形销骨立,向着君素笛深深作揖,只在这一刻,脸上显示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四

  情劫,当真是一种劫数难逃。
  一路默然无语,冷靖翊忍不住拥住君素笛的身子,细细嗅着他身上恬淡的气味,在不被拒绝的范围内,抚摸着他的手和肩膀。
  君素笛忽然叹了口气,引得冷靖翊心中一颤,生怕自己又被拒之千里,急忙问道:“怎么了?”他想了想,又追问,“是不是,浩歌跟你说了什么?”
  “那么你又和怀瑾说了什么呢?”君素笛反问道,眼中刹那闪现的冷光,竟让冷靖翊有些躲闪。
  “没什么。”
  “既成全了你的抱负,又成全了浩歌的心愿,这很好。”君素笛有些犹豫,他自然猜得出冷靖翊放叶怀瑾前往擎天王朝可不是什么师兄弟的情谊,让擎天王朝的公主倾心的男人,自然可以牵制住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唉,你终究是皇帝。”
  “是,我是皇帝。”冷靖翊冷下脸,正视着君素笛,“作为大冕之主,朕自然希望怀瑾能助朕平定擎天王朝,然而,朕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朕没有逼他。”
  冷靖翊说的义正词严,君素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冷靖翊是误会他那句话是讽刺他利用叶怀瑾,不由失笑。他原本只是感叹韩叶两人的情非得已,而冷靖翊深情如许,偏偏最不懂情为何物,思及此处,不由对冷靖翊软了几分:“算了,天气有些冷,我们早些回去吧。”
  “嗯。”冷靖翊猛地心头一颤,满脸惊喜地看着君素笛,这还是第一次,君素笛竟然说“我们”,这是不是说,君素笛的心已经开始被自己软化,开始试着接受自己了?他不敢问,只是痴痴看着君素笛完美无缺的脸庞,早把方才的事抛诸脑后。
  君素笛缩了缩身子,并不打算解释,只在心中默默叹息。
  很快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光明媚,连皇宫内苑都变得有了生机。
  君素笛依然住在祥云阁中,平淡宁静地过着日子。
  春末夏初的时候,从碧辉山庄传来了韩浩歌亡故的消息。
  年轻的寄情公子陨落地如此之快,纵然君素笛早已知晓缘由,也不由得心生感念。知道消息的那一个下午,他都坐在祥云阁的窗边,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同一首曲子,来送别这位并不曾深交的朋友。
  那首曲子名为《浩歌吟》:
  清影疏离,寒倚东风,问谁折柳?堪弄残琴断章,惊月醒,映谁容颜?曲中孤弦咽咽,脉脉此情诉。意飘零,子心如月,一碧如洗泪长空。
  流水已合年华老,十年一梦归身何处?旧欢怎堪再忆,一夕别,月影空照,伶仃形单。玉人何处再续,逝水浮花难寻觅,心老东风里。
  冷靖翊来祥云阁的时候心情也不大好,面对着君素笛也依然双眉紧蹙,静静地坐着听君素笛吹了好多遍《浩歌吟》,眼中的悲伤却渐次浓重。
  终于,在冷靖翊几乎要落泪的时候,君素笛停止了他的笛声,把视线转向冷靖翊,长叹一声道:“你后悔了?”
  “我若知道他会死,是绝不会让怀瑾离开的!”冷靖翊声音有些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韩浩歌的死讯之后如此失态,明明那两个人名义上是师弟,其实只不过是两个好用的手下而已,此时此刻面对君素笛,他忍不住倾诉,“来报丧的人说,浩歌临死只喊了一声怀瑾,哈,怀瑾,怀瑾,既然那么喜欢,又为何要生生分离?我真的不明白,浩歌他在想什么!”
  君素笛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因为喜欢,才要分开。”
  “笑话!”
  君素笛并没有向冷靖翊接着解释下去,本来情劫之事他也只是听韩浩歌提及,个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既然那人宁可带着这个秘密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又何必打扰?“人已经去了,陛下何必再多想?各人皆有命数,情之一字,又岂是在一起那么简单?”
  窗外大好春光,也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故去而黯然。冷靖翊一时接不上话,讪讪看着君素笛平静的眼眸,回味着他方才的话语,似乎是在感叹韩浩歌,却又好像在提醒自己,一时心绪紊乱,难以平静。
  而君素笛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玉笛,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是夜春雨,淅淅沥沥一直不曾停歇。
  君素笛睡眠极浅,听了半宿的雨声,好不容易刚刚入梦,又忽然被帷幔掀起的轻风惊醒。
  他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早已预料到了,毫无惊诧与拒绝:“还是想不通吗?”
  黑暗中,冷靖翊也看不清君素笛的脸庞,他只站在床沿,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苗疆也常下这样的雨,习惯了。”君素笛似乎笑了一下,身体向里侧靠了靠,“想上来就上来吧,不要着凉了。”
  “嗯!”第一次得到了君素笛主动的邀请,冷靖翊原本沉重的心情都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压抑住差点欢叫出声的冲动,他飞快地褪去自己的外衣,如鱼儿一般钻进了君素笛的被窝。
  君素笛侧身背对着冷靖翊,好像也不太习惯忽然这样多出来一个人。他穿着丝质的里衣,身体的线条优美而柔软,冷靖翊激动的心都要跳出胸膛,小心翼翼地伸手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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